門|不下雨就小。播音員|云曼

10點閱讀合同作者

明朝萬歷十年，一位年老的老人慢慢走到生命的盡頭。

他沒有從這個塵世帶走任何東西，卻留下了一部載入史冊的煌煌巨著——《西游記》。

這位老人，就是吳承恩。

《西游記》無人不知，但關(guān)于吳承恩，我們所知太少。

有人說，作品比本人出名，這是作者的不幸。

但我想，對吳承恩而言，聲名居于自己的不朽著作之后，乃是他畢生所愿。

吳承恩一生不易，卻也正因不易，而讓人生閃耀出了更多的智慧。

志存高遠(yuǎn)，是一種勇敢

公元1506年的一個黃昏，在江蘇淮安府山陽縣的吳家，吳承恩降生了。

這一年，新皇朱厚照剛剛即位，改年號為正德，大赦天下，減免賦稅。

于是，身為一家之主的吳銳便應(yīng)景地給這個新降人間的小兒取名為“承恩”，字“汝忠”。

寓意再明顯不過了，這是要他感沐圣恩、忠心耿耿，同時也對他懷著“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淳”的殷殷企盼。

吳家祖上曾經(jīng)棄商從儒，吳承恩的太祖父與祖父都做過學(xué)官，但隨著祖父的早逝，吳家的家業(yè)逐漸凋零，吳承恩的父親也只能中途輟學(xué)，去一家雜貨店當(dāng)了學(xué)徒，慢慢做起了生意。

在那個年代，從商之家在社會上沒什么地位。但吳承恩還算幸運(yùn)，因為他有一位有趣的好父親。

弗洛伊德說，童年對人的一生有至關(guān)重要的影響，人類自小便開始了對生活意義的探索。

吳承恩日后清高不媚的性格，與父親吳銳分不開。

吳銳雖然是商人，但骨子里有儒士的風(fēng)骨。他生性樂觀，總是一副讀書人的打扮，還有幾分文人的癡性，愛好侍弄花草，尤愛菊花，還讓人家以“菊翁”相稱。

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出生的吳承恩，自幼便十分聰慧，對萬事萬物都充滿著好奇。

還在童子社的時候，吳承恩就偷偷讀了很多不正經(jīng)的“閑書”：稗官野史，志怪傳奇，自是來者不拒。

畫畫也能無師自通，寫詩作文更是聞名江淮，頗得名流鄉(xiāng)紳們的賞識。

當(dāng)時的大咖朱應(yīng)登就曾公開說，像吳承恩這樣的天才少年，“可盡讀天下書”，甚至還想把家中所藏的圖書分一半給他。

嘉靖八年，吳承恩遇到了他生命中重要的伯樂，淮安新上任的知府——葛木。

葛木一到任上，就拆毀淫祠，創(chuàng)辦龍溪書院，招收生員，廣興文教，每個月定時到書院親自授課。

而吳承恩，就是其中最受葛木賞識的學(xué)生。

在別人眼里，吳承恩是輕世傲俗的狂人，但葛木卻看到了他的骨氣與正直。

為了鼓勵吳承恩，葛木還特地請他代寫《告先師廟文》，刻在學(xué)宮大成殿旁。在恩師的影響下，吳承恩立志要做一名清官，為掃除腐敗黑暗的社會現(xiàn)狀盡一份力。

志當(dāng)存高遠(yuǎn)。

敢于對自己提出要求，是一種莫大的勇氣，更是一份至高的信念。

人無勇，不能行。

人無信，不能立。

一個沒有目標(biāo)的人，便無法邁出追求的步伐。

一個沒有理想的人，便無法去往更大的遠(yuǎn)方。

敢于拒絕，是一種堅守

學(xué)而優(yōu)則仕，這是古代讀書人理所當(dāng)然的選擇。

而吳承恩人生的分岔正是從科舉開始的。

準(zhǔn)確的說，是從科舉不第開始的。

嘉靖十年的農(nóng)歷八月，時逢中秋。

吳承恩與好友沈坤、汪云嵐等人一同前往南京參加鄉(xiāng)試。

鄉(xiāng)試每三年舉辦一次，由布政使司在貢院主持。吳承恩準(zhǔn)備得很充分，他信心滿滿地?fù)]毫答卷，然后等待著放榜日的到來。

但鄉(xiāng)試的結(jié)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幾位同窗都中了舉人，榜上獨獨缺了他的名字。

吳承恩想不通，自己在答卷上慷慨陳言，文采斐然，怎么可能會名落孫山呢？

他很是郁悶，但他沒有放棄。

嘉靖十三年，吳承恩再次去往南京貢院參加鄉(xiāng)試。

但結(jié)果卻是再次落榜，他再次鎩羽而歸。

在失落的回家途中，途經(jīng)金山寺，他寫下了一首《甲午秋宿金山寺》，傾吐了心中的郁結(jié)：

十年塵夢繞中泠，今日攜壺試一登。

醉把花枝歌水調(diào)，戲書蕉葉乞山僧。

青天月落江黿出，紺殿雞鳴海日升。

風(fēng)過下方聞笑語，自驚身在白云層。

吳承恩是如此的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不甘心滿腹才學(xué)無用武之處，更不甘心，讓世道繼續(xù)暗無天日下去。

但吳承恩的挫敗遠(yuǎn)未結(jié)束。

此后十余年，他又連續(xù)五次參加鄉(xiāng)試，一次次滿懷希望，文章一次比一次寫得更好，但仍然無一中第。

十載寒窗，二十載奔波，七赴鄉(xiāng)試，一無所獲。

至此，他終于明白了，不是自己的文章不行，很可能，是因為文章“太行”了。

他的文章針砭時事，直中要害，對上位者也無所留情。

如果在清明盛世，這便是直諫的能臣，但在腐敗黑暗、奸佞當(dāng)?shù)赖拿髂┕賵隼?，正直與清白卻是行不通的。

他將一腔憤懣難平之氣，都化作了一首《二郎搜山圖歌》：

民災(zāi)翻出衣冠中，不為猿鶴為沙蟲。坐觀宋室用五鬼，不見虞廷誅四兇。

野夫有懷多感激，撫事臨風(fēng)三嘆息。胸中磨損斬邪刀，欲起平之恨無力。

救月有矢救日弓，世間豈謂無英雄?誰能為我致麟鳳，長令萬年保合清寧功。

人至中年的吳承恩，已然明白所謂的康莊坦途在哪里，他也知道坦途該怎么走，但是他拒絕了。

他拒絕了阿諛逢迎，拒絕了助紂為虐，拒絕了黑白顛倒，也為此付出了拒絕的代價。

可他依然堅持，堅持本心不改，堅持是非之理，堅持儒者的信念。

世事往往難兩全，所以君子有所為，更有所不為。

拒絕，是為了更燦爛的追求。

拒絕的背后，是一種更有力的堅守。

大器晚成，是一種智慧

光陰荏苒，轉(zhuǎn)眼間，吳承恩已年逾花甲。

其實，他本來可以有一個閑適安樂的晚年，在浙江長興做個小縣丞，雖不比飛黃騰達(dá)，但也可保余生無虞。

可偏偏，吳承恩的一身傲骨，始終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磨平。

身為縣丞，他看不慣長官的言行，不屑與他為伍。但剛正不阿的吳承恩也是別人的眼中釘，于是，在受人誣告之后，吳承恩終于憤然辭去職務(wù)，拂袖而歸。

對于仕途，他感到深深的厭倦。

對于名利，他也已然十分淡泊。

這次回去，吳承恩知道，自己有著更為重要的使命。

他要寫一本小說，把所有的一切，都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記錄下來。

他的抱負(fù)，他的遭遇，他的夢想，他的襟懷，還有心中的那口始終難抒的氣，統(tǒng)統(tǒng)寫下來。

寫小說的念頭，吳承恩幾十年前就動過。

他曾廣搜奇聞來豐富素材，而屢次的科舉失利，生活的清貧寂寥，更讓他看破了人情的冷暖。

所以，現(xiàn)在是時候了。

如今的他身在家鄉(xiāng)，無牽無掛，沒有俗務(wù)與俗人的打擾，他終于可以專心致志完成他的《西游記》。

書寫長篇著作，如同一場漫長的苦行。

但吳承恩筆下的文字卻像不斷涌出的清泉一樣，一頁一頁地填滿了白紙。

一瀉千言，猶如神助。

終于，他寫完了最后一個字。他筆下的主角們，也歷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終于在西天見到了如來，求取了真經(jīng)，五圣成真。

他擱下手中筆，仰天一聲嘆。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沒有人知道?；蛟S心中萬千感慨，又或許覺得世事皆可原諒吧。

往后的日子，他不再埋怨，也沒有不甘，平靜恬淡地過著每一天，直到生命的盡頭。

后人都替他遺憾，因為直到他去世，《西游記》都沒能出版。

但這些又好像沒那么重要，對吳承恩而言，寫完了，流傳了，他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

更何況，《西游記》的份量是如此沉重，價值是如此巨大，它甚至構(gòu)成了全民族的共同記憶。

震古爍今，流芳百世。

原來文字，真的可以不朽。

想來吳承恩先生若泉下有知，也定當(dāng)含笑無憾了。

吳承恩耿介狂狷了一輩子，數(shù)十載身處低谷，卻始終沒有變得媚俗。

在晚年，他更多了一份淡泊。

但他的淡泊，不是隨波逐流，而是始終不妥協(xié)。

學(xué)會淡泊，便能參破名利與浮華。

學(xué)會不妥協(xié)，便更有信任自我的底氣，有肩負(fù)使命與責(zé)任的擔(dān)當(dāng)。

這些，都是人生至高的智慧。

吳承恩一生經(jīng)正德至萬歷，四朝迭代，悠悠八十余載。

在世俗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下，他的一生，是不如意的一生。

于科場，他是屢試不中的“敗將”，沒有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春風(fēng)得意。

于官場，他是位不高、權(quán)不重的芝麻小官，做不成肱股，也匡扶不起亂世。

但于文壇，于后世，他卻是千秋萬代，獨一無二的。

人生如耕耘，你要靜候再靜候，就算歉收，也始終要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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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圖片-

背景音樂 | 王宇良《江州》

圖片來源 |《吳承恩與西游記》劇照

-作者-

不雨亦瀟瀟，十點讀書邀約作者。書劇俠隱，魔魚錦鯉。本文首發(fā)十點讀書(ID：duhaoshu)，超2800萬人訂閱的國民讀書大號，轉(zhuǎn)載請在后臺回復(fù)“轉(zhuǎn)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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