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寫一篇散文，所需的時間和精力，投入的感情，發(fā)現(xiàn)三四篇財經(jīng)文章總和不止，也沒有經(jīng)濟利益。(威廉莎士比亞，溫斯頓。)但是巴金說，人不能光靠吃大米生活。為了夢想，為了讀者，為了已經(jīng)湮滅的成長年，為了我們這一代人，為了給后代留下記憶，不能那么斤斤計較。

生長在江南水鄉(xiāng)，在那個成長年里，最喜歡的是抓魚和蝦，摸海螺。(威廉莎士比亞、哈姆雷特、生活)那時家鄉(xiāng)有水的地方有蝸牛，有水的地方好像有魚和蝦。

河或稻田沒有成為觸摸海螺的傳統(tǒng)場所。河里的海螺稀稀拉拉，塊頭不大，半天摸不到一碗蔬菜，效率下降。稻田里海螺很少，在無邊無際的水里很難看到三四個。但是稻田里的牛就像小孩子緊握的拳頭一樣大，挑肉切成切片——也不好吃。三四個也能做一頓青椒。(大衛(wèi)亞設(shè))。

觸摸海螺的最佳地方是村子前面房子后面的池塘。池塘邊的水不深，正好到腰了。通過清澈見底的水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池塘底部的泥面上爬滿密密麻麻的海螺。就像夏夜?jié)M天的星斗。在水下，身體的一半收縮在水中，左手抓住浮在水上的臉盆，右手沿著泥面掃蕩，一抓就三四個。一個早上或一個下午，可以裝滿放在岸邊的海螺的大鐵桶，感受到特有的成就感。(大衛(wèi)亞設(shè))。

池塘邊的石縫里也爬滿了蝸牛。石頭縫隙是蝸牛的棲息地之一，接縫墻上爬滿大大小小的海螺，伸手進去就成了一個大袋子，粗略地挑選，把小海螺放回池塘里，把大海螺裝在臉盆或桶里。(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石頭縫里偶爾會有魚，甚至還有手掌般大的石鯽。顧名思義，這條鯽魚最喜歡呆的地方是石縫——石縫是石鯽的家。石鯽吃小海螺，性格憨厚，長得飛快，躲在石縫里，不出門就不愁吃喝。(威廉莎士比亞，《哈姆雷特》，《食物》)當(dāng)水中有風(fēng)的時候，石鵬魚驚慌失措，以為找石縫僥幸躲在石縫里是安全的。沒想到石鵬魚越是安全的地方越危險。蜷縮在石頭縫里的石鯽被我們伸出的手堵住了，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摸石鯽是意想不到的收獲。運氣好，一摸蝸牛就能抓到八條鯽魚，兩三斤重，足夠一碗大餐了。

生產(chǎn)隊，村民們很勤奮，每到年末，每當(dāng)干池塘的時候，都要把泥漿清理干凈，所以池塘里的水很干凈，很干凈，可以看到魚群在水的中間層游泳。那水也很清澈，直到偶爾喝下——夏天。我們喜歡在池塘里游泳、嬉戲和打水仗。為了照顧村民那種程度的求欲，承包池塘的主人沒有表明心意，沒有放養(yǎng)鯡魚。鯡魚最喜歡海螺、一個池塘，只要幾條鯡魚，海螺就會吃光。現(xiàn)在沒人下池塘碰海螺，池塘或水庫承包商最喜歡放養(yǎng)鯡魚。海螺養(yǎng)護下鯡魚長得很快。年初還放下小樹苗，年底撈出來，就已經(jīng)長胖了，身體結(jié)實了，有七八斤重，扁擔(dān)長了。(威廉莎士比亞，《哈姆雷特》，千里迢迢)鯡魚味道好，價格貴，從經(jīng)濟角度來看，池塘、水庫、養(yǎng)殖、承包商是最喜歡的。

三福在池塘里摸海螺是一件很幸福快樂的事。下午兩三點，太陽像火爐一樣，沒有一絲風(fēng)，熱得不想哼哼，沒有空調(diào)，沒有風(fēng)扇，只有兩個是大人的專利，身上的毛孔像小泉眼一樣不停地出汗。這時降溫的最好地方是池塘。一個老小不分男女，一致行動，拿著鐵桶，拿著臉盆出發(fā)去了池塘。男人脫掉上半身，穿著可恥的花褲子，女人和衣服下水。池塘里的水很熱，但比不在水里要涼快得多。(亞里士多德，Northern Exposure(美國電視))鐵桶放在水邊，用來裝海螺。把臉盆放在水面上，跟著人暫時裝海螺。背鍋蝸牛，眼看著下沉，安排一個人上岸，把臉盆里的蝸牛倒進岸邊的桶里。海螺很多，人很多，摸起來很快，不到兩個小時，桶滿了，盆也滿了。這時天氣也沒那么熱，水浮起來，上岸，提著桶，端著盆，滿載而歸。

池塘里有河流，小河在靠近海岸的泥里，大河在遠(yuǎn)離海岸的泥里。父母姐妹在水邊摸海螺，我和哥哥喜歡在池塘中央捉貽貝。我們不停地用腳踩在柔軟的泥里，探索堅硬的貽貝。踩到了，原地停下，潛入水中，從腳底挖出貽貝。河流一般手掌大，有的手掌互相接觸，那么大，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每次抓住河川都是意外的收獲。那種驚訝和成就感與貽貝的大小成正比，比摸蝸牛強得多。我看貽貝比海螺更好吃。海螺只有一種味道，貽貝有像斧頭一樣的主體肉“斧腳”，硬邦邦的，嚼起來很費功夫。(威廉莎士比亞，斧頭，斧頭，斧頭，斧頭，斧頭，斧頭)斧腳中間有肉，粉狀，吃起來像螃蟹。最好吃的是河流的覆蓋膜，像緞帶一樣柔軟、松軟。當(dāng)時，我非常向往在大貽貝中發(fā)現(xiàn)珍珠，發(fā)了橫財，捕獲了數(shù)千個大貽貝，但從未發(fā)現(xiàn)珍珠。(莎士比亞)。

上了年紀(jì)的奶奶也不閑，已經(jīng)把木柴放到灶上了

口最大的鍋盛滿了水，隨時準(zhǔn)備生火煮螺螄。用井水把螺螄和河蚌沖洗干凈，倒進鍋里，煮到水開。在高溫下，螺螄和河蚌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露出白晃晃的肉。以女性家人為中心——穿針引線是女人們的強項，一家人搬來蛤蟆凳，坐在堂屋門前用繡花針挑螺螄肉。這是一個細(xì)致活，只有常年喜歡縫縫補補的奶奶和母親極具耐心，一絲不茍，兢兢業(yè)業(yè)；我們挑片刻就不耐煩了——挑螺螄遠(yuǎn)沒有摸螺螄那種痛快淋漓的勁兒。

酷愛腥臭的蒼蠅們聞訊過來，圍著我們七上八下地起落飛舞，趁機搶食一點。不過，蒼蠅們惜命，不叮篩子或盆里的螺螄肉，怕被一巴掌拍死了。它們喜歡爬在被挑后廢棄的螺螄上，甚至鉆進殼里，大快朵頤，與人無爭。夕陽西下，一大鍋螺螄終于被挑完了。螺螄肉擺在篩子或臉盆里，青白相間，層層疊疊，叫人垂涎欲滴。

晚上的菜難得的豐盛，一碗青椒煮石鯽，一碗腌辣椒或酸豆角炒螺絲，都是難得的美味。菜又辣又咸，很開胃下飯。七八口人，兩三碗菜，大家狼吞虎咽，吃得熱火朝天。滿滿一鍋飯，被風(fēng)卷殘云。最后，菜光，飯光，沒菜沒湯的菜碗也被倒進半勺飯，拌舔干凈了。誰都意猶未盡，拿著碗，左顧右盼，遲遲舍不得放下。

秋天來了，西北風(fēng)漸起，天氣漸涼了，下池塘摸螺螄漸漸少了。嘴饞之下，也有勇士，下水半小時，被凍得嘴唇發(fā)紫，身上一層雞皮疙瘩；上岸后，雙手抱臂，渾身抖個不停。深秋，初冬，想吃螺螄，還是有辦法的，父親愛用一種鄉(xiāng)下叫做“三角繒”的網(wǎng)捕撈螺螄。三網(wǎng)繒寬大，呈三角形，手柄長，用起來很費力。握住三角繒的長柄，將其伸進水底，沿著池底泥面，一邊抖動，一邊向前推進，見好就起。繒的部分出了水面，再用力晃一晃，篩落繒里的淤泥，繒底落滿了來不及逃跑的螺螄。有時候，一繒就能撈上一兩碗，沿著池塘半圈下來，鐵桶就盛滿了。與螺螄一起被撈上來的，還有各種小魚小蝦，尤其是一種土生土長的，體形像極了清道夫的魚。這種魚，長不大，鄉(xiāng)下又叫萬年魚；沒有刺，也叫肉魚。肉魚憨憨的，笨笨的，行動遲緩，總以為動一下就脫離危險了，其實還在繒里。

我最愛的一種吃法是梭螺。把螺螄洗凈，在清水中放一個晚上，用虎鉗在螺螄屁股上夾一個洞，再洗凈，放里鍋里，和著紅辣椒、生姜、青蔥一頓爆炒，然后出鍋。吃的時候，用手捏住螺螄的屁股，嘴對著螺螄的嘴，用力一吮，藏在殼里的螺螄肉就像子彈一樣射進了嘴里，這種感覺倍兒爽。吃梭螺，最好約三五知己，在繁星滿天的夏夜，一邊吃梭螺，一邊喝啤酒，一邊聊天，那是飲食男女最沒人間煙火味兒的時候。

記得在長沙讀大學(xué)，與三五個志同道合的文友結(jié)成了死黨，誰領(lǐng)了稿費，吆喝一聲，晚上八九點，在校門口夜宵攤前集合，坐在露天餐旁，點兩盆梭螺，要三五瓶啤酒，一邊吮梭螺，一邊喝啤酒，一邊聊文學(xué)和人生，很有李清照的“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之感。那群人中，有一湘女，性情溫婉，性格豪爽，才華橫溢，頗得兄弟們認(rèn)可。喝到盡興時，都忘了性別，以兄弟相稱，有時誤了時辰，夜宵攤打烊了，才依依不舍地告別，各回各的宿舍。宿舍大門早就關(guān)了，叫門衛(wèi)大爺開門吧，要被詳細(xì)登記，影響成績考核。于是在酒精作用下，你扶我?guī)?，爬上高高的圍墻，一躍而下。那情景，那青春的記憶，至今歷歷在目，激蕩人心。

二三十年過去，農(nóng)村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村前屋后的池塘，由于年久失修，被淤泥填平，有的成了荒田，有的成了旱地。當(dāng)年池水清清，漣漪陣陣，水中游著魚，水底爬滿螺螄的池塘已經(jīng)不見了。唯一讓人安慰的就是屋后兩三百米處，還有一口大池塘，那個院子的人將其保護得好，用水泥砌了護堤，隔三差五年要用挖掘機清理一次淤泥，算是給童年的記憶保住了一點象征性的存在?，F(xiàn)在夏天，已經(jīng)沒有人下池塘摸螺螄了，承包池塘的主人放養(yǎng)了多尾青魚。每年回家過年，都有熱心的村民把青魚送上門來，說是吃螺螄長大的?？粗菞l大青魚，我想，一條青魚的成長，起碼要吃掉成千上萬只螺螄吧，青魚愛吃螺螄，我也愛吃，也許我的前世就是一條青魚呢。

仍然留在那塊土地上耕種的姨媽的幾個兒子，用挖掘機挖了一口池塘，用來養(yǎng)魚。每年干塘，在姨媽關(guān)照下，他們把螺螄撿起，把肉挑出來，給我留著，說我從小就愛吃。但那池塘里的水沒有當(dāng)年那么清純了，那螺螄味明顯有一股被污水常年浸泡后產(chǎn)生的異味，吃起來完全不是記憶中的那種味道了。

2020年6月18日 北京右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