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植物學家，

復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鐘楊說，

2017年9月25日內(nèi)蒙古發(fā)生車禍，

不幸去世了，

才53歲。

圖為紀錄片《播種未來》截圖

昨天下午，上海市委書記李強在復旦大學主持了學習鐘楊同志先進事跡座談會，并對學校工作進行了調(diào)研。李強強調(diào)，鐘楊同志不僅是復旦的驕傲，也是上海的驕傲。我們要把鐘揚同志的學習同深入貫徹黨的十九大精神緊密結(jié)合起來，堅定理想信念，堅定使命，腳踏實地，奮發(fā)有為，以更加奮發(fā)有為的精神投身于新時代的偉大實踐。

從學習到做人，鐘楊教授的事跡受到各方的推崇。早年他寫的一篇文章《導演之子的高考》，2016年5月28日發(fā)表在《文慧教育》上。這時，重讀他當年寫的這篇文章，再看他的成長經(jīng)歷，尤其是鐘氏家族的正氣家風，也許會對鐘楊有更深的了解。

“這就是我經(jīng)歷的1979年高考:全省錄取率不到4%，我班80%的學生是農(nóng)村戶口，一半考上北大、清華、HKUST。除了我，參加高考的省市招生辦主任的孩子都沒有上過大學”...

在今天的中國，一千個人至少會產(chǎn)生一千個高考故事。

一個

我的大學夢起源于38年前的初春和二月。1977年恢復高考后，第一屆大學生即將入學，我所在的中學在操場上舉行了隆重的告別儀式。鑼鼓喧天，鞭炮聲和歡呼聲震耳欲聾。四個考上大學的同學胸前插著大紅花站在高高的講臺上，受到了學校的表彰和師生的表揚。他們不到我校高中畢業(yè)生總數(shù)的1%，卻成為我校2000多名學生眼中真正的英雄。作為一個即將畢業(yè)的初中生，我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希望，看到了進步的榜樣，從未走進過的大學校園，對我來說似乎不再遙遠。

當時有一句話叫“路線是對的，一步一個腳印”，對我和我的朋友來說，學習還是挺合適的——寒暑假沒有到處跑，而是找了個空空著的教室，一邊用手抄文革前的各種習題，一邊在課本上查答案，一遍又一遍地做習題。沒有父母的督促，沒有補習班，沒有補習老師，沒有浪費的錢。一個假期過后，一門不及格的課程就會被“補上”。我暗自盤算了一下自己，照這樣的速度努力兩年，還是很有希望上大學的。

沒想到，新學期一到校就突然傻了眼。班上有大量來自貧困家庭的農(nóng)村孩子在努力學習。記得班上最年輕的學生來學校住的時候連被褥都沒有。是班主任動員學生找報紙和稻草鋪在他的床上，讓他熬過了寒冬。但是，一考完試，這個小個子、木訥、沉默寡言的同學就像變了一個人，成績總是遙遙領先。就是這些農(nóng)村學生把我從班里第二名推到了十名之外。更讓我喘不過氣來的是，他們決定提前一年高考！對于當時急于“跳出農(nóng)家大門”的一代人來說，高考的確是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在他們的鼓勵和“圍剿”下，我不得不追上這支奔跑的隊伍，期待著和他們一起早日實現(xiàn)我的大學夢。

一瞬間，就是1979年高考報名的那一天。與班里拔尖的同學(也就是今天的“學霸”)的固有差距，以及因為外婆去世而耽誤了和父母一起照顧事情，讓我對自己缺乏信心。盡管如此，我還是想和同學碰碰運氣，提前高考。

二

1974年起，父親任地區(qū)教育局高等院校招生辦公室主任。在這個中部省份的貧困地區(qū)，出生于農(nóng)民家庭并努力學習的貧困兒童比比皆是。1977年以前，父親負責的招生工作完全是推薦工農(nóng)兵學生之類的政治任務?；謴透呖己?，高校招生成為全社會關注的敏感工作。父親不僅經(jīng)常通宵加班，每年高考期間還被借調(diào)到省招生辦一兩個月。說實話，當時的高考真的很簡單，不僅沒有那么多種免試推薦和加分，而且全國統(tǒng)一試卷，全省統(tǒng)一錄取分數(shù)線。

然而，當時也存在“公平”的問題。因為國家沒有明確規(guī)定提前限制高考，后面來的低年級學生似乎對應屆畢業(yè)生和往屆畢業(yè)生都構成了威脅。我所在的中學大約有80名非畢業(yè)班學生想報名參考，這引起了一些畢業(yè)班學生和家長的關注，他們向省招辦舉報了此事。省招辦立即指示父親了解情況，給考生和家長一個滿意的答復。

過了幾天，父親找我談話。從他嚴肅的表情，我就知道出事了。他告訴我，提前高考的情況已經(jīng)在組織上討論過了，形成了比較公平的解決方案。他明天將在學校會見老師和學生。但無論如何，你必須放棄高考的機會。我問父親:為什么？父親說，作為負責招聘處理數(shù)萬考生顧慮的人，兒子一定要避嫌。我無話可說，卻覺得委屈，摔門而去。

第二天，父親來我中學宣布組織意見:所有提前參加高考的學生必須提前辦理畢業(yè)手續(xù)，在校學生不得違反“機會均等”原則，也就是說，正在學習的學生只能參加一次高考。也許這個計劃真的很公平，或者有人聽說我放棄了高考機會，這次咨詢會的氣氛出乎意料的好。最后全校只有21人提前畢業(yè)后決定參加高考，應屆畢業(yè)生和往屆畢業(yè)生都表示滿意。省里得知此事后，迅速將我區(qū)的待遇方案推廣到省內(nèi)幾十萬考生中，并使用這個原則多年。

但是我一直想不通，拒絕和父母說話，一個人生悶氣。班主任來看我的時候，對我說，我們都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但是你爸爸是有決心的，大家對他的做法是深信不疑的。別再惹他生氣了。不能參加正規(guī)高考。去HKUST上初中怎么樣？

我知道HKUST初級班是一個吸引全國關注的人才項目，一年在全國招聘20多人。第一年，我們地區(qū)成績最好的學生沒有一個被錄取。我能有什么希望？學校建議我報HKUST初三班，顯然是為了緩解我失落的心情。

沒想到，父親同意了。他說，這確實是一次成功幾率很小的考試，對你不公平，因為HKUST單獨考試，修改試卷并接受它們。如果考不上初三，就不能像師范高考一樣考上其他大學，但是你還不到15歲，以后的機會還是很多的。今年努力鍛煉自己。我從明年開始退出招生工作，直到你能進去，好嗎？父親的話打動了我。我知道他的作品對于歷經(jīng)十年浩劫的知識分子來說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放棄招聘工作難道不公平嗎？

接下來的日子極其痛苦，我只能鼓足勇氣，走向通往HKUST初中的“獨木橋”。經(jīng)過初試、復試和淘汰率高的面試，我被HKUST第三少年班錄取。可能這個考試太苛刻了。我?guī)缀鯇ψ约菏チ诵判?。當我收到錄取通知書時，我告訴我媽媽不要通知我爸爸。她內(nèi)心深處知道，我還是無法理解父親。

三

過了幾天，父親讓我去招待所見他。見到父親后，他告訴我，今年的高校招生已經(jīng)全部結(jié)束，所有大學都離開了招待所，明天招生辦就要撤了。當我從母親那里得知我被HKUST初中錄取時，父親非常高興。他的同事也表示了祝賀，都想見我。父親告訴我，高考是一件“幾喜幾悲”的事，不要太得意忘形，刺激別人。省招生辦主任孫伯伯的兒子，今年已經(jīng)第二次高考了。這一次，他只差幾分鐘就失敗了。

孫伯伯是溫柔的上海人，文革前的研究生，但是大家都說他很公平，沒有架子。聽說他給一個身體條件差(大概是眼睛弱)的農(nóng)村考生和我們地區(qū)的幾所大學做了一桌，終于讓考生實現(xiàn)了大學夢。當年像這樣有能力、有膽識的領導，確實是有名的。

看到孫叔叔，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恭喜啊小伙子。你為你父親贏得了榮耀，為我們招募的孩子帶來了一個良好的開端。我們在做“嫁給人”的工作，但我們不想耽誤孩子，但有時候又不能兼顧。你爸跟我說你想提前高考，我們同意了，但是他還是要避嫌，因為我們省上學壓力太大，你爸所在地區(qū)壓力更大。他必須這么做。你能理解他嗎？

四

37年過去了，父親早已退休，但那一年高考前后的點點滴滴，讓我們父子倆刻骨銘心。孫伯伯當了十幾年省招生辦主任，省教委主任，兒子卻一直上不了大學。是的，這就是我經(jīng)歷的1979年高考:全省錄取率不到4%，我班80%的學生是農(nóng)村戶口，一半考上了北大、清華、HKUST。除了我，參加高考的省市招聘主管的孩子都沒有上過大學?，F(xiàn)在回想起來，當時高考紀律沒有達到三令五申的水平，但是違法違紀、徇私舞弊的情況并不多。我自己成了大學教授，多次參加本科和研究生招生。相比當年，今天的招生更加多元化、個性化、信息化，領導更加重視，手續(xù)更加規(guī)范，宣傳也越來越細致。但是為什么大家越來越緊張，越來越質(zhì)疑？

說實話，我極其不愿意參加各種關于高等教育改革的會議，尤其是關于所謂教育公平的討論。大量的會議幾乎耗盡了我們國家寶貴的時間、智慧和耐心。其實我們心里都清楚，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沒有絕對的公平，教育也是，高考也是。但是，如果決策者和管理者的子女總能避免不公平，讓普通人承擔不公平，那我們的制度一定有問題。不信？無論會議有多重要，交流有多親密，有多少侃侃的領導和專家可以和你分享他們孩子的真實教育故事？如果能做到這一點，無休止的會議就會少很多。即使有必要開會，討論的時間也會大大減少。

附上

鐘楊簡歷

鐘楊，1964年出生，博士，教授

教育部長江特聘教授

國家基金杰出青年基金獲得者

2005年教育部新世紀優(yōu)秀人才

復旦大學研究生院院長

1979 -1984年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本科

2002 -2005年日本高等研究研究生院，博士生

2000年至今復旦大學教授

本文來源于上海出版、文匯報、上官新聞，版權歸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