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05日星期六]

作者/邵陽Pami

一開始被這本《1980年代的愛情》書吸引的時候，我既不知道作家雅富也不知道故事內容，我只是想知道——1980年代的愛情，也就是我父母那一代人的愛情會是什么樣子。(大衛(wèi)亞設)。

“這是一種惹人深思、讓人久久無法釋懷的文字，這是一種催人淚下，卻只能讓讀者一個人向隅而泣，并經(jīng)由暗中的淚水透視慘痛歷史的文字。漢語的光芒在野夫筆下得到了恢復，得到了張揚；誠實、誠懇，而又無比節(jié)制。但讓人驚訝的是，即使在述說慘痛至極、壓抑至極的故事，野夫的文字也無比靈動，毫無凝滯之態(tài)，有一種風行水上的感覺，頂多是飄逸、向往自由的風被故事拉拽了一下而已?！?/p>

這是代序中敬文東對野夫寫作功底的評價，那時候，我的心就被深深吸引了。是什么樣的文字，既能沉穩(wěn)如土地，又能飄逸如靈風。

《1980年代的愛情》講述了回鄉(xiāng)大學生關雨波與初戀情人成麗雯再次重逢，面對雨波的熱情追逐，麗雯心存感激，卻不得不推開他，因為她知道大山外才是屬于男人的世界。單從整個故事來說，并沒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主人公對于愛情的推托甚至有點讓人著急，可是在野夫的筆下，一切卻變得像扯不開的混著辣椒的蜜。

這是1980年代的愛情，束于年代，縛于世俗，落于清純，宜于相望。

這是一部散文式的愛情。

也許正因為如此，電影和小說比起來便遜色了很多。《故事》里曾寫道：“小說家可以進入人物的心靈，以第一人稱或第三人稱用散文描寫直接刻畫其內心沖突。銀幕劇作家卻不能?！?/p>

接下來列舉幾個場景。

一、當雨波聽著麗雯為姐妹陪哭時，電影里僅有的昏黃燈光，戚戚的歌聲和女主角若有還無的眼淚。

但小說里的描寫是：“陪別人哭嫁，流的卻是自己傷感的眼淚——這是山寨中那些豆蔻年華的女子，每個人都要經(jīng)歷的一場成人禮。

眼看著曾經(jīng)的閨蜜，初初長成，就被另外村子的陌生男人，吱呀吱呀地抬走；抬到另一處遠山荒寨，抬進那無法窺見的妻母人生——多數(shù)女孩想到自己的未來，確確乎是要一掬傷心之淚的。窮也好，富也罷，此后就是人家的人了。自個兒長大的娘家，反倒成了親戚一般的遙遠。所有那些一本正經(jīng)的儀式，都像是在宣告一種決絕的分離。無論怎樣的歌哭，都不可能終止這樣的流放?！?/p>

二、當雨波和麗雯依橋而望，雨波表示也想留在這無憂的山水中卻被拒絕的時候，電影里是近乎黑暗的環(huán)境下你來我往聽不出太多感情略略緩慢的對白。

而在小說里雨波的內心獨白是：“我第一次在靜夜獨自打量對面的燈火人家，那些傍河而居的古老民宅。零落的燈光在核桃樹和白楊樹之間明滅閃爍，腳下的河水嗚咽如壓抑的哭訴。這個幾乎有三百年以上歷史的鹽道古鎮(zhèn)，曾經(jīng)有多少過往的行人？有的落地生根，有的帶走愛著的婦人，一代又一代就這樣繁衍生息著。有誰真的深知那些門戶之后，各自的別恨離愁。”

“青春的憂傷和憤怒里，似乎洞穿了塵世的悲涼，又恍惚從河流的跌宕蜿蜒中，窺見了我的來生。逝者如斯，我拉不住雯的衣襟，只能如水遠逝。又或者還企望在去路中，能找到改天換地的魔器，它能使我具備足夠的力量踏馬歸來，重新奪回我那被命運掠走的花瓣。”

三、當男女主角正式告別，電影里他們被埋在各自的黑暗里獨自傷感

而在小說里是：“我甚至至今都還記得那個夜晚的潸然，面對世事和命運的無力感，幾乎厭棄了自己的懦弱軟弱。但那一刻的沉思，又像是一個力比多轉移的牲口，渾身開始蓄滿野獸的雄性?！?/p>

“揮手便成歧路，一去就是終身——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再見”，就能熨平心底的褶皺的。即便那時，我還是青春年少，仿佛也能從中聞見命運兩字的焦糊味道?！?/p>

我想，這種直達心靈的觸碰便是文字最大的魅力所在。《1980年代的愛情》也是野夫的半自傳體小說，或許正因為經(jīng)歷過徹心的痛，野夫才能描寫地如此深刻，而這種強烈的內心情感在銀幕上卻是很難表達出來的。

在《1980年代的愛情》這部電影中采取了大量的畫外音描述來表現(xiàn)人物內心，但效果似乎一般；采用了大量的慢鏡頭來表現(xiàn)男女主直接壓抑冗長及隱晦的情感。在雨波和麗雯戲水的歡樂戲份時放慢的鏡頭給原本歡樂的氣氛增添了些許壓抑，讓人覺得這歡樂最終似乎也只能成為來日的酸楚回憶而已。

但我覺得，這部電影雖然相對于小說來說褪色不少，但整體的取景和構圖還是很不錯的，對年代感的把握，鄉(xiāng)人的淳樸表現(xiàn)都比較到位，只是難于在銀幕上無法表達小說中細膩而濃厚的感情，這也是為什么如今一旦有熱門小說要改編成影視劇時書迷反對之聲如此強烈的原因，看看《致青春》《何以笙簫默》等電影引起的吐槽便可見一斑了。

《故事》中寫道：“銀幕劇作是一門變精神為物質的藝術。我們?yōu)閮刃臎_突創(chuàng)造視覺關聯(lián)——不是用對白或敘述來描述思想和情感，而是用人物選擇和動作的形象來間接而不可名狀地表達內心的思想和情感。因此，小說中的內在生活必須在銀幕上重新發(fā)明。”

而要做到這一點，卻是非常難的。國內相對來說比較成功的小說改編影視《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我的少女時代》等，原著中都有作者的親身體驗，且采用了很多連貫的細節(jié)表現(xiàn)，比如《那些年》里女主角總是用筆尖戳男主后背留下的藍色小點，《我的少女時代》里女主角對劉德華的喜愛，都讓故事顯得更加具體真實且?guī)в袠酥拘?。而在?980年代的愛情》里，除了麗雯父親編織精美的鳥籠兩次暗示了雨波不該困在這大山里外，并沒有更多的標志性可感意象來供觀眾回味。

僅以此文，紀念1980年代的愛情，和我開始的關于文字與影像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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