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斯烏

周末早晨，住在光山深處的朋友們發(fā)來了短信?！袄踝邮炝?，快撿起來。

”簡單直接，壓根兒沒有商量的余地。得嘞，那就去唄。

翻過層層山丘，穿過淙淙河流，抵達(dá)大山深處時，最后一抹晚霞剛墜入暮色，點點繁星鋪滿整個夜空，空氣中氤氳著草木與炊煙的混合氣味。喜寶拽著我不停地問：“我們什么時候去撿板栗呀？”“不急，咱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去。”還不等我開口，友人已搶先回答。

常言道，久等吃好面。越是有趣的事越要讓它緩緩地來慢慢地去，才能酣暢淋漓地體會一番。

第二天吃過早飯，帶上竹籃、鐵鉤，跟著友人沿盤山公路出發(fā)了。大山里的世界是奇妙的，沒走兩步，就看到地上掉落了好些個綠茸茸的刺球兒，根根尖刺分明，一副不好惹的模樣。“媽媽，這是什么？長得好像刺猬?！毕矊毢闷娴刈е业囊陆?，我一臉茫然地轉(zhuǎn)向身旁的友人。友人不緊不慢地從包里摸出一副手套帶上，再瞅準(zhǔn)腳旁的一個刺球兒，抬起腳，用勁踩下去，“砰”的一聲，刺球兒裂了個口子。

里面擠擠挨挨地藏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是板栗嗎？”我問道。友人笑而不語，順著裂開的紋路用手輕輕一掰，四粒圓滾滾的板栗子落入眼眸。“哈哈，還真猜對了?！蔽乙贿叺靡獾卣故臼种械陌謇酰贿呌醚酪ч_堅硬的外殼，剝出嫩黃的果肉遞給孩子。“媽媽，這和我們以前吃的味道不一樣，這個脆脆的，甜甜的，真好吃?！毙〖一铼q如美食家般品評著大自然的饋贈。

嘗完手中的栗子，我和喜寶也依葫蘆畫瓢開始撿拾板栗。一踩一掰，胖嘟嘟的鮮栗子滴溜溜地滾進(jìn)竹籃里。然而，不是所有的板栗都配合著連殼帶果地掉在公路上方便撿拾。更多時候，栗子們會隨著刺球兒的自由落體運動，從殼中蹦出來，躲進(jìn)草叢間、石縫里。

撿拾板栗還真不是件輕巧的事。得微傾著身體，用事先準(zhǔn)備的鐵鉤撥開叢叢荊棘，刨去枯枝腐葉，睜大眼睛，一寸寸地尋找，生怕有遺漏?！斑@有一顆！”我興奮地叫起來?！拔襾?，我來！”喜寶提著竹籃踉踉蹌蹌地跑過來，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撿起一顆烏黑發(fā)亮的栗子?！澳憧?，這是我們撿的?！毕矊毜靡獾嘏e給友人炫耀。

“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黃沙始到金?！睕]有精確的定位，沒有顯而易見的目標(biāo)，撿拾板栗全憑眼力和腳力。有時半天沒尋見，牢騷滿腹正要發(fā)作，卻意外發(fā)現(xiàn)一兩個，頓覺如獲至寶，滿心歡喜，哪還管大小胖瘦，統(tǒng)統(tǒng)收入囊中。有時誤打誤撞進(jìn)了栗子集中區(qū)，那可由不得不挑肥揀瘦了，至于標(biāo)準(zhǔn)，全憑眼緣。

如果不是杜鵑鳥、布谷鳥在林間蹦跶，說著啾啾啾啾的鳥語，大山是很安靜的，越安靜越容易覺察周遭的變化。“啪”的一聲，有東西從高處跌落下來，循著聲音的方向，找到一顆剛落地的刺球兒，咧著嘴笑著露出油亮的栗子。“這種從天而降的‘意外驚喜’時不時會有呢，要是被砸中，那可夠酸爽的。”友人笑著提醒，莫非他曾受到這種“眷顧”？

不知不覺，竹籃里已裝滿了新鮮的板栗。就在我們準(zhǔn)備起身返回時，喜寶指著草叢間“被遺棄”的栗子問：“這些剩下的怎么辦呢？”“它們就在這兒等風(fēng)吹雨淋后生根發(fā)芽，慢慢長成大樹呀?！蔽一卮鸬??！班?，我知道了，等我們下次再來時，它們就長成新的栗子樹了，又可以撿更多的板栗了！”喜寶若有所悟地拍手喊道。

“對呀，周而復(fù)始，生生不息，這就是生命。”沒曾想，撿個板栗居然還讓孩子悟出了這么深奧的人生哲理。再抬頭時，山風(fēng)帶來云霧，疊疊的遠(yuǎn)山被云霧遮掩，只露出山尖一隅，隱秘而偉岸。不知云霧后面是什么，但一定會有生命在萌芽，也許就是那粒板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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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思羽，愛好文學(xué)，偶有文章見諸各級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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