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文化中,人都是神變了,上帝創(chuàng)造了他們的祖先亞當和夏娃,兩人獲得智慧后,亞當和夏娃被趕出伊甸園,從“天堂”掉到“世界”。
所以,人一生受苦受難向上帝懺悔贖罪,在最終審判時由上帝決定他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傊鞣降摹吧瘛笔鞘篱g的一切創(chuàng)造者,人類是他照看的羔羊,需要絕對服從上帝的安排,否則就會下地獄,因此西方人神關系中的人是神的附庸,屬于工具性的存在。與西方大不同,中國長期是一個世俗化的社會,那么中國的人與神有何關系?以重鬼神的商朝來看,當時就已經(jīng)與西方大不相同,乃至截然相反。
甲骨文中的人
甲骨文中的“人”字,像側面俯首的人之姿態(tài)(見下圖),相比今天的“人”字字形沒有本質的變化。不過,字形變化不大,但含義卻大相徑庭。商朝之“人”,是以人為牲的通稱,身份較低,多為平民和奴隸之屬,處于社會的底層。簡單地說,商朝貴族統(tǒng)治者不是“人”,被統(tǒng)治的對象才是“人”。
《春秋》中說:人就是夷,都是古代的貶稱,隨著時代發(fā)展,春秋時期被征服之夷在服役且同化后稱之為“人”,未被征服的外族為夷。所以,甲骨文中“人夷一字,最初之人即夷,夷即人”。
甲骨文中的“大”字,在字形上也代表人,不過與“人”字字形有些不同(見下圖),昂首挺胸正面站立,代表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統(tǒng)治階級。甲骨文中含有“大”的文字,其中的“大”幾乎都代表“人”——有一定地位的統(tǒng)治階層。后世,人們稱呼有地位的人叫“大人”,就源于此。
因此在商朝時期,“人”不代表生物學上的一個物種,而是底層百姓或奴隸才被稱之為“人”,統(tǒng)治階級或根據(jù)官職或根據(jù)爵位稱呼,最高統(tǒng)治者稱“王”或“我”,死后的商王稱之為“帝”。
甲骨文中的神
甲骨文中以“申”為“神”,“申”的古字形是天空中閃電的形象描繪,因為古人的認知能力有限,他們常常把各種自然現(xiàn)象當作神靈看待, 以“申”為“神”說明了古人將閃電看作神跡。
不過,商朝人將刮風、下雨、打雷、閃電等自然現(xiàn)象的統(tǒng)管者,與死后的商王或對商朝有過巨大貢獻之人,混在一起稱之為“天帝”。其中,甲骨文用在“受我祐”等文辭的一般指祖先神靈,比如“甲辰卜,爭貞:我伐馬方,帝受我又(祐)一月”,祈禱歷代先王保佑伐馬方成功。因此,商朝祭祀的“神”主要是兩個類型,即自然現(xiàn)象掌管者與祖先神靈。
甲骨文中還記載了一位特殊神靈,“辛亥不,至伊尹,有一牛(帝王級祭祀規(guī)格)”、“甲戌卜,其執(zhí)伊,侑,歲”等,即建商功臣伊尹享受與商王同等的祭祀規(guī)格,說明伊尹成了“神”。同時,這一現(xiàn)象也破除了《竹書紀年》中“伊尹篡位”的傳言,如果伊尹篡位的話,后代商王不可能如此尊崇并祭祀伊尹。
周朝之后,“申”字被借用為地支的第九位,于是加上“示”組合成“神”字。周朝金文中,“神”字字形(見下圖)由一個供臺或祭臺與一個下跪之人組成,意為跪拜祭祀神靈。
中西方人神區(qū)別
通過上述分析不難看到,中國的神是曾經(jīng)存在過的大人物——或有功德、或有權位,但如今已經(jīng)去世,歷代商代先王都是死去之后升天,商代后人奉之為帝(神)。也就是說,“神”代表的是死去的人,死后才會成神,已經(jīng)蓋棺定論之人,所以只留精神的“神”僅能顯靈,肉身尚存的“仙”才是下凡。
需要注意的是,中國的神比較“憋屈”,遠沒有西方那么高大上:一方面神是凡人冊封而來,比如姜子牙、岳飛、關羽忠義勇武,后人就先后冊封他們?yōu)槲涫?,說到底某人死去之后能不能成“神”,凡人說來算;另一方面中國之神升天后,并不意味著能與凡間脫離,徹底凌駕與人間之上,甲骨文中的“受我祐”等卜辭顯示,殷人希望祖先之神能保佑他們,到了后世就更為功利,一旦神不能保佑,很快就會被拋棄,從古至今中國出現(xiàn)過很多“神”,但如今很多已經(jīng)徹底被遺忘,說到底中國的神是為現(xiàn)世之人服務的,平時沒事時基本不會把“神”放在心上。
相比中國的人神關系,西方的人神關系非常簡單,基本上是兩個不同物種,神高高在上,人卑微在下,人要服從于神的安排,最終是為神服務的。可見,商朝人神關系就已經(jīng)與西方的大不相同了。
商朝時期,由人變神的難度還很高,但到了周朝之后,幾乎每個人通過修行都可以成神,即便平凡的普通人也可以“高尚情操”而封神,因此后世中國的神不是高高在上的統(tǒng)治者,主要不過是人生更高境界的先行者、功勛卓著者、某一行業(yè)的領路人等罷了,需要的時候拜一拜,平時不太放在心上,如果拜了沒有效果,還可拋棄不信,無視神的感受。
值得一提的是,上古時期人類極其愚昧,于是塑造了各種神加以崇拜,宗教就由此慢慢出現(xiàn),但與世界上其他文明大不一樣的是,中國似乎很早就脫離了神的束縛,開始了世俗化社會的進程,主張“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也就是艱苦奮斗自力更生,所以遇到大洪水時,大禹父親鯀竊天帝息壤治水故而被殺,最終只能靠凡人雙手治水。這種不靠神的民族特性,讓中國人在災難時、逆境中、危機時有直面現(xiàn)實的勇氣,有自力更生的準備,有自強不息的動力。一個民族強大一時,說明不了什么,但一個民族強大幾千年,必然有其內在原因,對待神的態(tài)度或許就是中國一直強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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