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亦菲

肖亦菲

職業(yè)作家、獨立學者已經(jīng)出版了《在高盧的秋天穿行》、《民國達人錄》等10多部作品。

唐帝國是當之無愧的世界中心國家，唐長安不只是單純的巨大的帝國首都，也是東亞的文明中心和國際化大都會。長安之大，大到了七倍羅馬、八倍北京那么大，而這還僅僅是其地理區(qū)域與建筑體量之大。

這種地域規(guī)劃之大并不僅僅是體量、實力之大，這種“大”更是一種大尺度的心態(tài)、一種大尺度的包容。釋迦牟尼的弟子、耶酥基督的使者、火神的巫師都在長安城中受到禮遇，各種思想、宗教、文化在這里匯聚成一種枝繁葉茂的文明，展示著帝國的富庶與帝都的氣派。當然，最能代表這種文明的，除了唐詩三百首的精神文明之外，還有堪稱世界之最的唐朝頂級奢侈品。

1981年8月24日夜，佇立在西安法門寺中的唐朝佛塔，因年久失修和雨水侵襲而坍塌。這不是一次普通的建筑物倒塌事件，這一事件讓我們意外地看到了那個昔日帝國的繁華。2499件珍寶從倒塌的塔下地宮中橫空出世，這其中有世界上目前發(fā)現(xiàn)的有文獻記載和碑文證實的釋迦牟尼佛真身舍利，是佛教世界的最高圣物。除去這件宗教圣物之外，其余的帝國珍寶幾乎完全與金銀、珠寶、絲綢、瓷器質(zhì)地的頂級奢侈品相關(guān)，其奢華程度讓當代所有的奢侈品變成垃圾。

地宮中，盛裝佛指舍利的八重寶函，是世界上發(fā)現(xiàn)的制作最精美、層數(shù)最多、等級最高的舍利寶函，這些寶函不是簡單的容器，本身就是一個大寶藏，黃金、白銀、寶石、玉珠鑲刻一體，讓人目瞪口呆的奢迷。在27000多枚錢幣中，除去數(shù)百枚金銀質(zhì)地、雕刻精美的“開元通寶”之外，還有13枚玳瑁開元通寶，這是世界上目前發(fā)現(xiàn)的最早的、絕無僅有的玳瑁幣。還有雙輪十二環(huán)大錫杖，這金燦燦的棍子，竟是一根長1.96米的雙環(huán)12輪鎏金銀錫杖，被稱為“世界錫杖之王”，一共用去了62兩黃金、58兩白銀。杖首兩個金輪上套著12枚雕花的金環(huán)，金環(huán)圍繞著兩重象征圣潔的蓮花寶座，頂端是一顆象征智慧的寶珠，是目前世界上發(fā)現(xiàn)的年代最早、體型最大、等級最高、制作最精美的佛教法器。此外，地宮中發(fā)現(xiàn)的13件宮廷秘色瓷，是世界上目前發(fā)現(xiàn)的年代最早、并有碑文證實的秘色瓷器，是歷代皇室追尋的永遠無法復制的頂級瓷種，每一件都是上億元級別的國寶。

法門寺地宮發(fā)現(xiàn)唐朝頂級奢侈品，是后來經(jīng)常見諸報刊的事件，但在此之前十年，還有一次唐朝奢侈品大發(fā)現(xiàn)，知道的人就并不多了。1970年10月5日，西安市南郊何家村發(fā)掘出數(shù)百件唐代窖藏宮廷金銀器，其中有兩件酒具——舞馬銜杯鎏金銀壺和鑲金獸首瑪瑙杯精美絕倫，其形制仿游牧民族的皮制酒袋和希臘人的牛角號制作而成，制作材料卻改作了金、銀和瑪瑙。這是“世界性”的升級版，也是豪華定制的中國制造。

很難想象，當一個拿著皮袋盛酒的突厥人，看到這個形狀與他的酒袋一模一樣的金壺時，是怎樣的驚詫莫名；同樣也更難想象，一個正拿著牛角號嗚呼吹奏的希臘人，看到一件完全用瑪瑙雕造的像牛角號一樣的物件，在吹口處用黃金封住，就可以拿來喝酒時的那種目瞪口呆。大跌皮袋也罷，大跌牛角也罷，都是醉了。

再來看舞馬銜杯鎏金銀壺上的圖案，也大有講究。據(jù)文獻記載，唐玄宗時，宮廷專門馴養(yǎng)了百余匹舞馬，每到千秋萬歲節(jié)(玄宗的生日)時，這些舞馬就在興慶宮勤政、花萼樓下給皇帝跳舞。舞馬都披著非常漂亮的錦繡衣服，掛著瓔珞，牽馬倌也都披金掛玉。到高潮時，舞馬就會躍上三層高的板床，壯士們把床板和馬一起舉起來，舞馬銜著酒杯給皇帝敬酒祝壽。舞馬也隨之喝了酒，也是醉了，“舞馬銜杯醉如泥”這句唐詩說的就是當時的情景。

在唐長安，馬也是跳著舞的，馬也是可以喝酒的，即使馬喝酒的酒杯也是黃金鑄就的，真是醉了，世界之醉啊。什么路易威登限量版，什么愛瘋蘋果土豪金，要穿越到這些唐朝奢侈品面前，都弱到爆?？磥恚菚r的“全球化”真是以唐長安為核心的“全球化”，那時的“地球村”就是以唐長安為村委會的“地球村”，中國人民都是村支書，主人翁精神和頂級奢侈品一樣，都特別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