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北京成為全國政治中心始于元代。
公元1267年,袁世祖忽必烈決定以本金、中東北橋和瓊花島為核心,建設新的都城——元大學。
馬可·波羅在游記里稱元大都“美善之極,未可宣言”。作為中國古代都城的杰作,當時世界的都市之冠,元大都只存在了80余年,但它讓后世的明清北京城有了質(zhì)的飛躍,中軸線、胡同、大運河都是元大都留下的寶貴遺產(chǎn)。
如今,元大都的三分之二面積仍壓在北京城下,當考古學家們在此探索時,神秘的元大都在塵土、時光和故事的重重覆蓋下,只是偶露崢嶸。
元代的中軸線遺存,唯一可尋的,就是今天地安門北的萬寧橋。侯仁之考證,萬寧橋是元大都的設計起點。
后英房元代居住遺址鳥瞰圖。
元大都示意圖。標注處為遺址發(fā)掘點。
元青花鳳首扁壺
新影廠升降車拍攝后英房遺址
元和義門遺址
元代的土城城垣
無與倫比“汗八里”
盧溝橋因為震驚中外的“七七事變”而廣受關注。在歷史上,它成名甚早,而且和意大利人馬可·波羅有著不解之緣。
“河上有一座石橋精美絕倫,石橋長三百步,至少八跨步寬。十個壯如山的男人并排走也不顯得擁擠。這是座二十四拱橋,堅固無比,總而言之是一件杰作?!币驗椤恶R可·波羅行記》中的這段描述,盧溝橋在西方廣為人知,也被叫馬可·波羅橋。
1275年,威尼斯商人馬可·波羅到達了正在建設中的元大都,也就是今天的北京。由于他聰明好學,深受元世祖忽必烈的賞識,因而被安置在宮廷,作為幕僚。僑居中國的17年中,他的大部分歲月都是在元大都中度過的,對大都的歷史、掌故以及風土人情等,頗為熟悉和了解。因此,大都見聞占《行記》篇幅的十分之一。
不過,至今沒有中方史料證明馬可·波羅曾來過元大都,《行記》中的一些描述也錯得離譜(盧溝橋應為11孔橋)。于是,在西方和中國,都有人說馬可·波羅道聽途說,是個吹牛的大騙子。
馬可·波羅臨終前,神父要他懺悔,承認書中說的全是謊話,但他含著淚說:“上帝知道,我所說的連我看到的一半還不到?!?/p>
那個猶如“天方夜譚”的元大都,是不是杜撰的呢?不妨跟著《行記》中的描述,去元大都逛一逛。
“無與倫比”是馬可·波羅描述東方最常用的詞匯之一。親眼見證了大都的繁華和皇宮的富麗后,他在《行記》中,對“汗八里”(突厥語,意為皇帝之城)的描述,使人覺得大都宛如“人間仙境”。
“城是如此美麗,布置得如此巧妙,我們竟不能描寫它了!”他說,此城位于遼南京城的東北端,從外到內(nèi),分別由大都城、皇城、宮城三重城墻,套合而成。大都外城墻為“土墻”,由黃土板筑而成,十分堅實。城墻四周,建有雄偉高大的城門,“形如大宮,壯麗相等”。
對皇城,《行記》記述得更為詳盡?;蕦m環(huán)列于瓊?cè)A島(今北海白塔山)和太液池(今北海)的東西兩岸。宮殿建筑,堪稱奇觀,“滿涂金銀、并繪龍獸、騎士形象及其他數(shù)物于其上”。殿頂皆以紅黃藍綠之琉璃瓦鋪砌,“光澤燦爛,猶如水晶,致使遠處亦能見此宮光輝”。
《行記》特別提到,瓊?cè)A島之巔,建有一座宮殿,被青山綠水環(huán)抱,構(gòu)成一幅“美麗堪娛”的人間奇景。馬可·波羅雖然未道出這座宮殿的名稱,但根據(jù)其記載方位,所指應為始建于元毀于明代的廣寒殿。
今北海團城玉甕亭中陳放的“瀆山大玉?!?,俗稱玉甕,就是當年忽必烈在廣寒殿中大宴群臣時使用的酒器。
元大都的街道,同樣引起馬可·波羅的好奇和贊賞。大都的街道,給人以橫平豎直、整齊劃一,猶如棋盤的感覺。街道兩旁,綠樹成蔭、華屋巨邸,鱗次櫛比,見此情景,他的仰慕之情不能自已:“設計得如此精巧美觀,簡直非語言能盡述”。
十三世紀中期,當世界上大多數(shù)國家還不知道煤為何物時,大都居民已經(jīng)以煤代薪了,馬可·波羅稀罕地稱煤塊為“黑石頭”?!胺彩鞘澜缟献钕∑孀钣袃r值的東西,都會集中在這里。”元大都商貿(mào)興隆、市井繁華,是名副其實的世界化都市,由此可見一斑。
受這本書啟發(fā),1492年,哥倫布揚帆遠行,他的目的地,就是書里黃金遍地的元大都。最終,哥倫布沒能到達,馬可·波羅筆下的元大都,也成了西方人心中無從考證的夢幻之城。
在中國,1368年元朝滅亡時的一場大火,讓這座曾被描述為黃金鑄就的城市,淪為焦土。忽必烈的后代逃回蒙古草原后,曾經(jīng)的皇宮、御苑、圣殿、寺廟、鐘鼓樓、觀象臺……華麗的建筑幾乎全部被摧毀或修改,壓在了明清北京城下。
元明清時期,雖然留下了一些關于元大都的文獻,但古人對司空見慣的事多不記錄,關于元大都的記載多是片斷的,有些地方反不如馬可·波羅這個外國人時時獵奇,全面生動。
700余年間,元大都逐漸湮滅,留存的文物太少了,古建筑太少了,史料太少了。即使對北京人來說,它也變成了令人將信將疑的神話。
奠定了北京城骨骼和肌理
誰來尋找元大都往日的榮光?一位年輕學者被推到了這一領域的前臺。
1956年秋,徐蘋芳調(diào)入中國科學院考古所,從此由書齋走向田野。一有空,他就到清華大學聆聽趙正之、莫宗江等教授開設的中國建筑史課,由此與趙正之相識。
1957年5月,趙正之教授作為北京市文化局文物調(diào)查研究組負責人,曾率隊踏查元大都遺跡,其中就有20多歲的徐蘋芳。那時,趙正之一直試圖弄清一個問題:舉世聞名的元大都是否還活在現(xiàn)存的北京中?
趙正之注意到,北京內(nèi)城東西長安街以北,街巷橫平豎直,這種規(guī)整的街道布局,究竟是明清時期形成的,還是在更早的元大都時期形成的?經(jīng)過文獻研究,現(xiàn)場踏勘,趙正之認為,東西長安街以北的街道基本上是元大都的舊街。
他還提出:元大都的中軸線即明清北京城的中軸線。在北京城市史研究上,這是一次重大突破,也一個非常有爭議的觀點。
眾所周知,從北京的南二環(huán)至北二環(huán),有一組縱跨南北、橫亙中央的“大建筑群”,從南端的永定門城樓開始,一路向北,依次排列著正陽門、天安門、紫禁城、景山、鼓樓、鐘樓等幾十座平均年齡500余年的元明清建筑,縱深總長7.8公里。目前正在“申遺”的,就是這條“中軸線”。
雖然有點匪夷所思,但這條中軸線與明清北京城的幾何中線并不重合。
明清北京城與北京二環(huán)圍合的區(qū)域基本吻合。打開任意一張北京地圖,量一下天安門到建國門、復興門的距離,便會發(fā)現(xiàn),西二環(huán)到天安門的距離大于東二環(huán)到天安門的距離。也就是說,北京的幾何軸線,在“中軸線”以西,為今天的舊鼓樓大街一線。
兩條軸線的出現(xiàn),引發(fā)了后世很多爭論,其中一個話題便是史學界、考古界爭論不休的:“元大內(nèi)”也就是元代的宮城,修在哪條軸線上?
一種觀點是,“元大內(nèi)”以及大都的核心建筑群,建在舊鼓樓大街一線上,也就是北京城的幾何軸線上。
清乾隆時期的《日下舊聞考》、近代朱偰的《元大都宮殿圖考》、侯仁之的《北平歷史地理》等,均支持此觀點。其論據(jù)來源于《春明夢余錄》,該書記載,明永樂十五年,在舊宮殿東邊一里的位置,建造了新的宮殿。
趙正之對《春明夢余錄》中的這句話做了進一步分析。大意是:很多人都認為“舊宮”指的是“元大內(nèi)”,但在明永樂十五年修建紫禁城時,元大內(nèi)早已拆除,所以舊宮不是指大內(nèi),而是指朱棣未上位時的“燕王府”。
趙正之還推論說,假設元代的中軸線在舊鼓樓大街沿線,那么由此向南延伸,正經(jīng)過中山公園的五色土,而五色土南側(cè)有一片古樹林,其中很多古柏直徑都在2米左右,應為金元時期種植。如果中軸線在此,那么,這些古柏會將中軸上的千步廊阻斷,因此元大都中軸線不在這個位置。
趙正之斷定“元大都中軸線即明清中軸線,二者相沿未變”。此觀點剛提出來,就被戴上了“大都中軸無用論”的帽子。
1960年1月14日,梁思成在工作筆記中記錄了學生趙正之的發(fā)言,同時記下了學生莫宗江的感嘆:“‘沒有考慮’許多東西。完全從文獻出發(fā)?!彼€說出了自己心中的不平:“大都中軸無用,想不通?!?/p>
1962年,趙正之患肺癌,無力寫出他的研究成果。在考古大家宿白的建議下,徐蘋芳每周到醫(yī)院一次,記錄趙正之的口述,歷時兩月?!八f話,聲音都啞了,”徐蘋芳先生曾向《城記》作者王軍回憶,“他也實在沒力氣了,秋天就故去了?!?/p>
談及自己對北京城的研究,徐蘋芳一再強調(diào),他的研究是在趙正之基礎上完成的,“只有趙正之先生的文章出來后,我才能講元大都的事兒”。
1966年,徐蘋芳記錄整理的趙正之遺著《元大都平面規(guī)劃復原的研究》,本應在《考古學報》上面世,雜志都印出來了,還沒來得及裝訂,便被當廢紙?zhí)幚砹耍钡?979年“文革”結(jié)束,才在《科技史文集》第二輯中得以發(fā)表。
雖然趙正之的遺著遲遲不能發(fā)表,但他提出的問題和引發(fā)的爭議,一直縈繞在徐蘋芳心中。怎么去證明趙先生的觀點呢?答案看似簡單,文獻不能解決的問題,就通過考古去尋找證據(jù)。但麻煩的是,元大都,用專業(yè)術(shù)語講,叫“古今重疊型城市”,并無發(fā)掘先例。
此前,對古城遺址的發(fā)掘,一般都位于鄉(xiāng)村曠野,可大開挖,做大規(guī)模的揭露。但元大都的情況太特殊了,它有三分之二的面積壓在北京城下,不可大開挖。
對古今重疊型城市進行考古,必須找尋一種新的方法,這對于中國城市考古學而言,意義太重大了。如果找不到適合的方法,就等于將很多有疊壓關系的歷史名城的考古放棄了,而唐宋以后城市往往都是古今疊壓,都有這個問題。
元大都雖然棘手,但讓徐蘋芳感到幸運的是,它不是完全重疊的。元大都北部約三分之一的部分,在明初廢棄后,變?yōu)榻家?,直?0世紀50年代,北二環(huán)外大部分土地仍為農(nóng)田菜地,“一個樓都沒有”,這給考古保存了很好的場地。
1964年,由中科院考古所和北京市文物工作隊(現(xiàn)北京市文研所)聯(lián)合組建的“元大都考古隊”成立,當年不到30歲、日后成為中國考古學會理事長的徐蘋芳擔任隊長。面對二環(huán)外的荒郊曠野,他該從哪里入手呢?
當時,北京城內(nèi)街道的分布,基本是在南北向主干大道的東西兩側(cè),等距離地平行排列著胡同。東西向平行的胡同,作為主干大道通往居住區(qū)的交通網(wǎng)絡,快捷便利;胡同路北的四合院,向陽背風,少有噪音。
徐蘋芳意識到,“(古代的建設能力)要徹底改造原城市中的街道系統(tǒng)是十分困難的,一般都是沿用舊城街道,明清可能也是如此”。
為了證明北京仍保留著元代的城市肌理,他率領的考古隊首先在明清北京城的北城外(北二環(huán)外)、元大都土城墻內(nèi)的東北部,即元安貞門(今北土城小關)南北大街以東、元光熙門(今和平里東)東西大街以北的范圍內(nèi),用洛陽鏟鉆探元大都的街道遺跡。
蔣忠義是當年的考古隊員,他說,幸虧元大都是在舊城(金中都)外平地拔起的新城,通過洛陽鏟帶出的土層,很容易判斷哪里是路,哪里是建筑。“元代土層就在地表以下一米多,如果提上來的土如同蘇式月餅皮,是一層層薄薄的小碎層,這種土即路土,說明這里就是元代的胡同。”
“一米一個孔,足足鉆探了三年?!边@樣的鉆探工作,從二環(huán)外延續(xù)到北土城城墻,挖出22條已經(jīng)埋入地下的胡同,胡同之間的距離為79米。而在北京內(nèi)城的朝陽門(元齊化門)至東直門(元崇仁門)之間,也從南向北排列著幾乎一模一樣的22條胡同。
全面的考古鉆探,加上多方考證,考古隊基本上弄清了元大都街道的布局:九縱九橫的大街構(gòu)成元大都的主干道,全城應有東西向胡同88條,徹底改變了唐長安城的方塊里坊制街道系統(tǒng),是開放式的街巷。
“元大都模仿宋的汴梁城,采取了新的模式。”蔣忠義說,沒有坊墻的開放式街巷是大都最重要的特征,兩種不同布局形式的城市規(guī)劃,代表著中國社會歷史的兩個階段。
“一個城市的街道規(guī)劃布局,猶如一個人的骨骼”,本著這一思想,徐蘋芳在弄清街道布局后,又對阻斷街巷的一個個“框子”,也就是大建筑群的邊框,加以整合分析,從而論證復原出了元大都的平面布局。
“后來我們發(fā)掘揚州城,基本按照徐先生的路子進行。如果徐先生還在世,假以時日,完全可以形成一套城址考古學體系?!笔Y忠義有點遺憾地說。
備受爭議的元中軸問題,徐蘋芳也從道路入手,找到了解密的鑰匙。
在《考古》雜志上,他發(fā)表了非??煽康淖C據(jù):經(jīng)過鉆探,在景山以北發(fā)現(xiàn)的一段南北向道路遺跡,寬達28米,即是中軸線上大道的一部分。這說明,“元大都全城的中軸線,也就是明清北京城的中軸線”。
單士元在《故宮史話》中,提到考古隊1964年對故宮進行的鉆探:“在文華殿和武英殿取出的土方證明,在兩殿的東西平行線上應是元代皇宮的金水河,從景山和地安門橋等地所得資料證明,‘元大內(nèi)’的中軸線就是明紫禁城的中軸線?!?/p>
綜合來看,支持“元大內(nèi)建在舊鼓樓大街一線上”的著作成稿時期較早,依靠的是古籍文獻上的“一言半語”。而支持“元大內(nèi)建在明紫禁城中軸線上”的學者的論證多在考古隊成立后,證據(jù)是經(jīng)過科學地勘察、測量、計算得出的。
按照《周禮》中的理想都城來建造
連街道都追求完美的元大都,為什么沒把皇宮建在幾何中線上呢?這還要從元大都的營建說起。
1215年,蒙古騎兵攻陷金中都,并將其劫掠一空、付之一炬。1260年,忽必烈意欲遷都燕京,但金中都因種種條件“不符合要求”,最關鍵的是,千年來北京最重要的水源地——蓮花池,水勢已越來越弱,成了涓涓細流。
一座全新的都城,必須符合蒙古人“逐水而居”的理念。于是,金中都東北方向的大片水域就成了首選之地。以金朝離宮大寧宮為中心的城市,成了帝國的心臟。這個心臟從那時起,直到今天已經(jīng)將近800年,幾乎再未改變。
元帝國是超級帝國,這樣一個國家的首都,建設團隊自然非常國際化。主持工程和負責規(guī)劃的是漢族大臣劉秉忠,另有蒙古人野速不花,女真人高觹(xī)、色目人也黑迭兒共同參與設計和統(tǒng)籌。
作為元大都的總設計師,劉秉忠的個人經(jīng)歷很不一般,他是大儒,也當過道士,做過和尚。元大都在設計上,將傳統(tǒng)漢文化的精髓,諸如易經(jīng)、周禮、“天地人”等理念融入其中,而“天子居中”則是眾多禮法規(guī)制中最為基本的,勢必成為這位總設計師考慮的首要因素。
為此,劉秉忠首先在大片水域的最東邊畫了一道南北軸線,宮城以此為軸,又在軸線上建中心臺,以此為幾何中心,向東西南北各方向進行城建的尺度控制。雖然在此之前,中國古代城市建設中也有類似的方式,但元大都的精密程度,無疑是跨時代的。
有學者發(fā)現(xiàn),當時的城市建設中,已經(jīng)刻意糾正了地磁偏角。地磁偏角是古代磁羅盤南北極和地理南北極的微小偏角,元代人不但發(fā)現(xiàn)而且糾正了。在城市具體的布局中,他們還測設了基線和水準點。其實就是把嚴密的規(guī)劃圖在地形復雜的場地內(nèi)放線,進而實現(xiàn)。
雖然從統(tǒng)治者到主要設計人員,漢人都不占多數(shù),但元大都卻表現(xiàn)出驚人的中原特征。《周禮·考工記》曾描繪過理想首都的面貌,里面寫道:“匠人營國,方九里,旁三門。國中九經(jīng)九緯,經(jīng)涂九軌,左祖右社,面朝后市?!?/p>
大意是,工匠建造首都,九里見方。每邊開三座城門,都城中有九條南北大道、九條東西大道,每條大道可容九輛車并行。宗廟要放在東面,祭祀土地的社稷壇要放在西面。宮殿的朝堂部分要在南面,市場設在北面。
北京古都學會會長王崗十分感慨地說:“源于周、成書于漢的《周禮》,在中國古代典章制度中備受尊崇,但在元代之前,中國沒有一座都城真的按照《考工記》的布局要求來建造。但蒙古人下令建造的大都,卻基本實現(xiàn)了這個幾千年來的城市理想?!?/p>
新建的大都,平面呈長方形,周長28.6公里,面積約50平方公里,是金中都的2.5倍,比“方九里”大出很多,但城市的東、南、西三面,都按照《考工記》的描述,各開了三座城門。北面雖然出于風水考慮,改成了兩門,但仍然呈對稱布置。大都內(nèi)道路通達寬闊,絕大多數(shù)都符合“經(jīng)緯”之制。
大都的宮殿、主要衙署集中在城市南部,從城市的正南門至中心臺一線,巍峨宏麗,堪稱大國氣象,對應著《考工記》的“面朝”?;食堑谋泵妫且粋€叫積水潭的大湖(包括今什剎海和積水潭,但面積更大)。這里是京杭大運河的終點,周邊碼頭眾多,市場林立。這就是所謂的“后市”。
太廟設置在城市東面的齊化門內(nèi),社稷壇安置在西面的平則門內(nèi),正好是“左祖右社”。至此,《周禮》對理想都城的描述,幾乎都一一實現(xiàn)。
“皇帝居住的皇城則承載著草原民族的理想。”王崗說,皇城以太液池為中心,池的兩側(cè)布置了四座宮殿和一座御苑,一圈蕭墻將它們圍起。皇城之內(nèi),把宮殿與園林的兩大皇家功能區(qū)融為一體,把壯闊的自然山水存續(xù)在都市中心,這都是草原文明的體現(xiàn)。
作為一個科學規(guī)劃并嚴密施工的城市,元大都卻有一個顯而易見的“閃失”——中心臺并沒有在城市的幾何中心點上。這是為什么呢?
史料記載,當時元大都的施工順序為:先營建宮城,后筑造皇城及大都的城墻。宮城部分施工即將結(jié)束,大都城墻施工開始時,才發(fā)現(xiàn)東側(cè)城墻地基松軟、不宜施工,只好修改方案,進行“西移”。
此時宮城營建已近尾聲、無法跟隨修改,況且整座宮城的西側(cè)即是太液池,西移也沒什么余地。最終,大都東墻建在了設計位置以西200余米的地方,致使整個大都的幾何軸線隨之西移了129米。
大都東墻的西移,導致元大內(nèi)被陰差陽錯的置于“非中心”位置上,這應該是劉秉忠始料未及的。在宮城竣工這一年(1274年),劉秉忠無疾而終。不知是不是他的主意,設計者們只得將計就計,尋求破解之法。
這一年,齊政樓(元代鼓樓)建于城市的幾何中心點上,在中心臺的位置則建起了標志性的中心閣(今鼓樓北)。于是,元大都有了兩條軸線:北城,在城市的幾何軸線上建鐘鼓樓;南城,中心閣向南延伸串聯(lián)起大都的御苑、大內(nèi)和麗正門。
元大內(nèi)不居中,也影響了后世的明清兩朝,以紫禁城為主的一系列皇家建筑,皆在這條不居中的軸線之上。永樂年間,鐘樓、鼓樓挪到中心閣舊址的一前一后,中軸線向南延伸至永定門,形成了我們今天所見的中軸線。
元代的中軸遺存,唯一可尋的,就是今天地安門北的萬寧橋。它跨在什剎海流入玉河的河口處,曾是元代大運河漕運中的最后一道閘。
中國著名歷史地理學家侯仁之提出,元大都的規(guī)劃設計,既考慮漕運方便,又考慮將今天的北海、中海納入城中,在劉秉忠主導下,在今萬寧橋的地方,緊挨什剎海的東岸,確定了一條自北而南的中軸線??梢哉f,萬寧橋就是元大都的設計起點。
20世紀七八十年代,萬寧橋逐漸破敗,河道湮廢。侯仁之在多個場合講,這座橋是元大都規(guī)劃的起點,沒有它就沒有今天的北京城,并力主修繕,恢復河道景觀。
2000年,整修中軸線上的基點時,重修萬寧橋,意外地在橋下挖出了六只龍身龍爪的鎮(zhèn)水石獸,都是元通惠河舊物。那年,侯仁之的90歲生日就是在萬寧橋上過的。
在萬寧橋東,臥地巨石上有徐蘋芳親題的“通惠河玉河遺址”。玉河,在元代曾是通惠河的一段。中國大運河獲準列入世界文化遺產(chǎn)名錄,北京市共有兩處河道和兩處遺產(chǎn)點入選申報名單。其中,河道就有玉河故道,萬寧橋、東不壓橋兩個遺產(chǎn)點的位置也在玉河故道上。
為了再造玉河,2007年7月22日下午,86歲的謝辰生偕同79歲的徐蘋芳,頂著烈日,趕到北京市御河改造工程指揮部,規(guī)勸對方不要進行大規(guī)模的拆建改造,使對方深受感動,認真向上級作了匯報,改造計劃終于得到修改。
四合院生活細節(jié)
數(shù)百年來,元大都一直隱藏得很深。但在最近這50多年間,我們曾有幾次機會離這個傳奇非常近。
1958年冬,人民大會堂以驚人的速度施工。一天,在大會堂西南角,青年突擊隊挖出了幾塊鵝卵石。最初誰也沒在意,不料挖出的石頭越來越多,隨后,一條古老的河道顯現(xiàn)在大家面前。
古河道不僅影響了施工,也是安全隱患,侯仁之被點名做水系研究。在匯報工作時,侯仁之順勢提出要編制北京歷史地圖集,周恩來總理托北京市副市長萬里帶話,對此表示支持,這才有了1986年出版的《北京歷史地圖集》。
“1965年,廣場工地發(fā)掘的文物在教委地下室辦了個展覽,只有司局級以上的干部才能參觀,但是‘文革’開始后,這些珍貴的資料都不知去向了。”42年后,國家大劇院施工時,侯仁之的學生岳升陽繼續(xù)了老師的研究,他發(fā)現(xiàn)這一帶有金代早期金口河、元初金口河、元末金口新河的故道。
原來,在元大都建設過程中,為了把從西山開采的木材和石料運到工地,同時兼顧漕運補水,忽必烈采納了水監(jiān)郭守敬的建議,重開金口河,引永定河水進京,利用了35年。
北京地鐵二號線工程,使考古隊有機會“大開膛”發(fā)掘元大都。當時的考古隊分成兩組,一組在城東作業(yè),另一組在城西。
“沒有禮拜天,沒有節(jié)假日?!毙焯O芳騎著自行車兩頭跑,到了中午,他就在路邊找個茶館,泡壺茶,從包里掏出火燒,就著茶水吃,既能填飽肚子,又能歇歇腳。
1965年秋,西直門內(nèi),工人們正在拆除明清北京的北城墻。在已拆成平地的城墻基礎下,發(fā)現(xiàn)了瓦片、地磚和殘破的窗框??脊抨爢T們小心地揭開被明代城墻覆蓋了700年的地層,一片建筑遺址顯露出來,總面積近2000平方米,這就是在元大都考古中的重要發(fā)現(xiàn)之一——后英房遺址。
后英房遺址,是一座元代豪宅的一部分,被壓在明代城墻下的,恰好是一座前軒后廈的正房,和一座如今非常少見的“工字廳”。
這些建筑已體現(xiàn)出后世四合院的很多特征,它們建在高大的臺基上,地面全部鋪磚,且都采用了“磨磚對縫”的作法。很多房間都做了三面火炕,這些炕不高,只有30cm左右,與其說是火炕不如說是一圈地暖。房屋里還有雕琢精致的木隔扇,連火炕都圍有精美的裝飾木板。
這次發(fā)現(xiàn)只是一個開始,1965年至1974年間,考古隊在北城墻一線挖出十來個元代居住遺址。一座座壓在北城墻下的房屋,就像被定格在明城墻中的琥珀,留下了元大都生活的種種細節(jié)。
“后英房的主人顯然非富即貴,他倉皇而逃,地面上散落著222顆由紅白瑪瑙磨制的圍棋子;一塊墨跡猶存的硯臺摔成了八瓣,硯臺上的刻字說,蘇東坡本想用這塊硯臺陪葬,后來被米芾收藏了;發(fā)掘出來的日用器物,元青花葵盤幾近透明;一件螺鈿平脫的漆盤,用五光十色的貝殼鑲嵌成一幅‘廣寒宮圖’,制作極為精美;在清理東跨院北房地面磚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貼在磚上的紙張墨跡,紙已經(jīng)腐朽,而磚上的字依稀看到‘娘的寵兒’怎的怎的,應該是元曲詞句?!?/p>
“在雍和宮后,有一上層官僚宅邸,房間內(nèi)出土了玉雕、帶飾這類貴重物品。其中一件漆器上面還有‘內(nèi)府公用’的銘文,估計這家的主人與宮廷有關?!?/p>
“挖出來的貧民居所和我家解放前的房子一樣。房屋狹窄,地面甚至比門口還要低40厘米。屋內(nèi)只有一炕、一灶和一個用于舂米的小石臼?!?/p>
“西絳胡同,出了一座類似庫房的建筑,墻壁堅厚,東墻尚存3米多高。房內(nèi)的碗、碟成套瓷器摞放在一起,達半米多高?!?/p>
“寺廟遺址中,石碑、旌桿等均立在城墻之中,碑刻非常完整,記載這是一個叫‘福壽興元觀’的全真教道觀?!?/p>
雖然時過境遷,但說起這些細節(jié),考古隊的蔣忠義、黃秀純,都如數(shù)家珍,足見這些遺址多么生動地定格了元的滅亡。這些房屋,連同屋內(nèi)的物品,為何會原封不動地被封在城墻里呢?
1368年9月,徐達率領的明軍攻陷大都齊化門,元朝宣告滅亡。
“失去首都地位的大都,迅速降格為北平府,北城墻必須縮進五里,使城市規(guī)模小于當時的國都南京。”王崗認為,從禮制上考慮,徐達入城后必須“縮城”。
入城僅六天,徐達就任命屬下大將華云龍,在大都北城中部(今北二環(huán)一線)增筑一道東西方向的城墻。這道新城墻僅用20余天就修筑完成,以至于墻基位置的各種東西都來不及清理。
“房頂一掀,大柱一拉,無論是房基、磚瓦、石碑,還是旗桿、木料,甚至是垃圾,統(tǒng)統(tǒng)筑入城墻?!笔Y忠義說,老百姓雖然都跑出去了,但屋里的東西,甚至細軟,都沒來得及收拾。
“逃難時,也有老百姓把好東西藏起來了。”黃秀純說,1970年10月,北京市標準件四廠工人在舊鼓樓大街豁口以東取土燒磚坯時,發(fā)現(xiàn)一處瓷器窖藏。窖深不到半米,上面覆蓋一個陶盆,內(nèi)藏十余件青花瓷器及影青瓷器。
“因為是在明城墻下發(fā)現(xiàn)的青花瓷器,至少應該是明洪武年間或之前的文物。我和于杰當時就準備去現(xiàn)場,但受到極‘左’思潮影響,一、三、五‘抓革命’二、四、六‘促生產(chǎn)’,當天剛好是周一,軍宣隊領導不許我們?nèi)?。第二天是‘促生產(chǎn)’時間,我和于杰趕過去,發(fā)現(xiàn)這十余件原本完整的瓷器已經(jīng)被工人們‘破四舊’,用八磅的大鐵錘砸碎了?!秉S秀純遺憾地說。
“元青花別說是完整的,碎瓷片也是非常難得的。于是我們用二、四、六的時間篩了三天,把工人砸碎的瓷片,全部從土里篩選出來。揀回來的殘碎瓷片,放在辦公室桌子上,大家一片一片地拼對,最終復原出10件青花瓷和6件影青瓷?!?/p>
那件成為“首博”鎮(zhèn)館之寶的“青花鳳首扁壺”,也在這批瓷片中,由48塊碎片粘成,背面幾乎殘缺了50%。2004年,該壺由上海專家蔣道銀重新修復,整個過程歷經(jīng)13個月。
由于地鐵工程時間緊迫,明城墻下的這些遺址,發(fā)掘后只能拆除。徐蘋芳囑咐考古隊員們:“一定要多照相片,我們花幾萬塊錢(發(fā)掘),將來能留下的就是照片。所以一定要多照,別心疼膠卷!”為了給后英房遺址留下全景,考古隊把毛澤東的攝影師舒世俊都請到了工地,但由于新影廠的升降車高度不夠,只能拍出接片。
如今行進在今車水馬龍的二環(huán)路,誰會想到,路面下還曾有一個包羅萬象的元代世界。
和義門發(fā)現(xiàn)轟動一時
明朝的豆腐渣工程,還把一個大大的驚喜留給了考古人員。
西直門甕城是北京各城門中唯一的正方形甕城,也是地鐵動工之前,北京唯一保存完整的甕城。1969年,為了修環(huán)線地鐵,西直門城樓、甕城、箭樓、閘樓一并被拆除。
郭源當年是新都廠工人,被派去拆西直門甕城,他從西城墻上往下扔磚,扔著、扔著發(fā)現(xiàn)底下的一層磚不一樣,又薄又脆,青中透黃,比之前扔的明磚長三分之一,寬三分之一,但薄二分之一。
“磚下忽然露出一個月牙形空洞,離地面也就一米多點,我跳進空洞,用力一推,余下的墻磚呼啦一下倒向東邊,露出一個小城門洞。回去想想,西直門甕城整個把那個小城門洞包住了,真是城中有城?!倍嗄旰?,他在文章中寫道。
發(fā)現(xiàn)門洞后,工廠派來更多工人,磚扔得很快,到第二天中午,平地上就露出一座小城門樓子,樣子上窄下寬,呈斜坡狀,洞門口上有三個字“和義門”。
徐蘋芳大為震驚,他從沒想到明朝的箭樓里會“裹”著元代的甕城。在發(fā)掘報告中,他寫道:“和義門甕城的發(fā)現(xiàn),要歸功于北京市拆除城墻的工人?!?/p>
“歸功”之說,指的不是拆墻,而是“這座城門暴露出來以后,他們一面妥善地保護現(xiàn)場,并細心抄錄了明洪武十四年重修該城門時留下的墨書題記(這段題記的字跡經(jīng)風化,很快便模糊不全了);一面報告有關部門,并積極提供各種條件,協(xié)同考古工作人員進行認真的清理。”
雖然工人們很熱心,但當時許多考古工作者都成了“牛鬼蛇神”,所以只能派人進行簡單的清理。
當時派來測量的只有兩人,黃秀純是其中一位。他剛剛接觸考古工作,就被派到工地,協(xié)同中科院考古所的郭義孚測繪這個小城樓。他說:“考古工作本身就很枯燥,加之偌大的城址就是我們一老一小,就更顯寂寞了?!?/p>
測量時,黃秀純發(fā)現(xiàn),和義門城門洞用磚券砌筑,木門已被拆去,僅余半球形軸承“鐵鵝臺”和門砧石,門上還留有一米多高的城樓殘壁。
這一保存良好的元代城門,為我國建筑史的研究增添了重要的資料。比如,“鐵鵝臺”形制和宋代《營造法式》上完全一樣,為考古發(fā)現(xiàn)中僅見的實例。防御火攻的滅火設備,也是獨一無二的。
這在當時也是轟動全國的重大考古成果,梁思成的夫人林洙在書里寫道:
當思成在報上看到拆西直門時發(fā)現(xiàn)城墻里還包著一個元代的小城門時,他對這個元代的城門樓感到極大的興趣。
“你能不能到西直門去看看,照一張相片回來給我?”他像孩子般地懇求我。
“干嘛?跑到那里去照相,你想讓人家把我這個‘反動權(quán)威’的老婆揪出來示眾嗎?咱們現(xiàn)在躲都躲不過來,還自己送上去挨批呀!”我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
中科院考古所所長夏鼐紀念郭沫若時說:“郭老聽到這消息后,曾兩次興致勃勃地前來現(xiàn)場,登臨那高達二十多米的城門樓上,還細察城樓南壁上的元代至正年間的墨書題記?!?/p>
遺跡發(fā)掘完畢后,究竟保護不保護,陳伯達批示叫郭沫若決定。那天,徐蘋芳陪郭沫若去看和義門,“郭老看完后未置一詞。過了幾天‘中央文革小組’決定拆除,不予保護?!?/p>
“四人幫”垮臺后,在一次宴請外賓的宴會上,郭沫若惋惜地對夏鼐說,真不應該把元大都和義門遺跡拆毀,當時不敢說這種意見,現(xiàn)在后悔不及。夏鼐問,為什么不保呢?郭答,我連自己都保不住了。
和義門終究是拆了,在拆除過程中,中科院組織各所的知識分子,分批前往西直門參加勞動。夏鼐在日記中記載,1969年6月21日,“赴西直門工地勞動。這是元代和義門的甕城,由我所主持發(fā)掘,學部各所輪流參加勞動”,沉痛之情溢于言表。徐蘋芳說,夏鼐勞動時,一邊清土一邊觀察著和義門遺跡,趁沒人注意時,還小聲囑咐他發(fā)掘時的注意事項。
和義門甕城是怎么包在西直門里的呢?這還得從元代的城墻和城門說起。
元代的城墻都是由夯土制成,外面沒有包城磚,由于北京夏季多雨,土城墻容易倒塌,因此專門抽調(diào)軍隊,負責收割蘆葦、編織葦席,每年入夏以葦席覆蓋城墻墻體,民間俗稱“蓑衣披城”。
元朝末年,元順帝要求京師十一門都改成甕城,造吊橋,借此負隅頑抗,阻止農(nóng)民起義軍進攻。從和義門甕城的發(fā)掘來看,當年工程質(zhì)量極差,堪比現(xiàn)在的豆腐渣工程,甚至連地基都沒有做。
明初改建北平城時,徐達南移五里建了北城墻,和義門成了北平城西北門,沿用了60余年。正統(tǒng)元年(1436年)明英宗命太監(jiān)阮安等監(jiān)修京師九門城樓,正統(tǒng)四年完工,修建時利用和義門原有的門洞,將原甕城壓在新建的甕城之下。
關于和義門的結(jié)構(gòu)、規(guī)模,史籍記載很少,僅在《馬可·波羅行記》中有記載:“每門之上及城角之上,均有宏麗之殿?!?/p>
1980年代,古觀象臺維修時,蔣忠義負責考察,他發(fā)現(xiàn)臺下的元代夯土基礎,與曾經(jīng)發(fā)掘過的元大都東北角角樓幾乎一樣,因此斷定古觀象臺在元代就已經(jīng)有角樓了??梢?,馬可·波羅的描述,基本是對的。
馬可·波羅是個文盲,他在獄中講述,由別人記錄,難免夸張錯漏。但元大都的很多細節(jié),已經(jīng)為考古發(fā)掘出土的實物資料所證實,真實性愈來愈取得人們的共識。如果馬可·波羅地下有知,當會為洗脫不白之冤而快慰吧。
元大都在北京城市發(fā)展史上只存在80余年,但它讓明清北京城有了質(zhì)的飛躍,可是我們對它的了解還不如馬可·波羅多。有記者曾問徐蘋芳:“元大都在哪兒?”老先生用手向下一指:“在下面呢!”
(原標題:大都榮光)
來源:北京日報
記者:孫文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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