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遠(yuǎn)方不太熟，但特別欣賞的朋友。前陣子，她父親因病去世。她親自照顧一切，照顧一切，暫時沒有時間去悲傷，這樣這個過程才能體面而不可避免的完成。

過幾天，回爸爸家收拾舊東西。往事一件一件涌上心頭。

不久后，她說她媽媽“幾乎什么都不知道”，因?yàn)樗职忠郧笆枪芗?。換銀行卡的時候，舊卡被切成了兩半，母親驚慌失措，淚流滿面。這是她從來沒有處理過的情況。

朋友帶著媽媽四處逛逛，開始“重新學(xué)會生活”。

學(xué)習(xí)的人是她媽媽和她自己。

這是一個必要的話題，她無法回避。

我老家有個兄弟不熟，只是放假的時候，親戚們會四處走走，偶爾聊聊天。

他性格文靜，和鄉(xiāng)下其他調(diào)皮的孩子不一樣。我不喜歡出去，所以很少參與親戚和孩子之間的交流。

唯一的一次見面是在他被大學(xué)錄取的那年。我來我家是因?yàn)橄胝垈€婚宴。高，瘦，黑，害羞。

他坐在姑姑旁邊，聽著大人們相互交談。他只是偶爾禮貌地對自己的贊美和期待笑一笑。

這是我們?nèi)松械谝淮我娒?。他十八歲，我還在上初中。

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留在了江南的一個城市。直到幾年前，他的父母相繼去世。他從外地回來，打理好一切，就走了。他回到江南的城市，收拾行李離開了。

我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只是從和他家人的對話中，我大概知道他再也沒有回過老家。一開始春節(jié)放假的時候，幾個弟弟妹妹都勸他回來一起在城里過春節(jié)。

“我們不用回村里的老房子了?！?/p>

他還是拒絕了。目前為止，沒有家人。

大約幾年前，我聽說他目前和我住在同一個城市。有點(diǎn)意外后，他向家人要了聯(lián)系方式。

小心翼翼地，我終于在一個不是節(jié)日的周末邀請他來我家吃飯。他終于同意了。

我心里松了口氣。

因?yàn)槲耶?dāng)時和男朋友住在一起，所以在他到來之前我就和他說了這個哥哥的事，免得談成家的時候?qū)擂巍?/p>

他住在離我很遠(yuǎn)的郊區(qū)，所以來的有點(diǎn)晚。他進(jìn)門一直道歉，然后把水果遞給我。還是高，瘦，黑，只是看起來老多了。

這是我們?nèi)松械诙我娒妗?/p>

席間，我們只聊這個城市的工作或者生活。但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辛苦。至于工作，我們沒有什么共同點(diǎn)，也談不上什么更具體的。

至于生活，他沒有生活。

過了幾個小時，我大概知道了他的現(xiàn)狀:在一家電氣公司做技術(shù)，早出晚歸；公司有宿舍，不用租房；其余時間不出門，所以沒有社交；他沒有什么愛好，比如看電影，看書，運(yùn)動。

他好像覺得有點(diǎn)尷尬，為了表示關(guān)心，就問我和男朋友什么時候結(jié)婚。我說快，要么明年，要么后年。

他看起來不嫉妒，但也不難過。他只是沒有表情，或者只是一直微笑。

“這就好，這就好?！彼蝗徽f了這句話。

晚飯后男朋友做家務(wù)，我一個人和他相處。當(dāng)他問起我父母的時候，我一一回答。我盡管疑惑，還是問了一句“翔哥，你以后還會回去嗎？”

我說的是他的根，鄉(xiāng)下的老房子。

他停頓了一會兒，然后說話了。

“你想問的是，我未來打算怎么生活？對吧？”

我點(diǎn)點(diǎn)頭。

“說實(shí)話，我不知道?！彼攘丝诓琛！耙?yàn)檫@些年，我學(xué)會了如何重新開始我的生活?！?/p>

他說的是，這些年來自從父母相繼離開。

“所以我不能回答你，因?yàn)槲艺娴牟恢??！?/p>

我知道我不能再問任何問題了。因?yàn)闊o法理解他的悲傷，所以無法上前一步，踏入他私人的情感森林。

我們道別后，我常說“下次再來”。

他突然笑了。“嗯，算了，好不好？”

我點(diǎn)點(diǎn)頭。

不知道以后還會不會見面。即使在我的余生里，它也像一瞬間一樣漫長而短暫。

得知我們見面的事情后，我媽開始跟我說，我一定要多關(guān)心我哥，邀請他回家吃飯，說“請讓他放心”。

我沒有直接拒絕我媽，雖然我知道這是我不能答應(yīng)的事。

當(dāng)一個人決定和我接觸什么樣的臉，我也沒辦法。我發(fā)了邀請，得到了回復(fù)。見面后，我們聊了聊。

然后他說“我們不用見面”。

不是他不想見我，是“他的可悲之處”讓他無法參與任何其他普通人看似簡單的普通生活。

“因?yàn)檫@些年，我又學(xué)會了如何生活?！?/p>

記得很小的時候，晚上喜歡和爸爸一起看電視劇。

有一次看一個家庭劇，一家人都在吃飯。老兩口里，男方對女方說:“如果以后我們老了，我寧愿你比我先死。”

孩子們聽到后，很困惑。甚至有一個兒子還罵他爸爸說:“你太殘忍了！”

晚上睡覺前，老兩口在說話。那人說:“我想，你走在我前面，我的余生會過得更輕松?！钡侨绻以谀阒半x開，也許你不知道如何生活。"

女人回答:“我當(dāng)然明白?！?/p>

這個對話我自然不懂，在那個年紀(jì)。

直到很久以后，是我老家的弟弟，父親第一次犯了病，然后突然去世。在辦理喪事的過程中，差不多半個月后，媽媽也跟著“走”了。

這是我第一次在親近的人中間感受到“死得傷心”意味著什么。

過了很久，我開始反思過去的回憶。我大概知道我哥的爸爸是管房子的。從掙錢到做家務(wù)，包括帶孩子，他什么都承擔(dān)，做的很好。

在鄉(xiāng)下的小鎮(zhèn)上，其他男人會嘲笑他，說他一點(diǎn)男人味都沒有?！芭缘墓ぷ饕脖唤邮至?。”

但是，女人都羨慕這個阿姨，覺得她福報滿滿，嫁了一個很好的男人。“生活真好。”

只是在這份祝福里，成功也是人，失去也是人。男人走了，她就活不下去了。不是人們每天說的那種“活不下去”，就是“難過到底，仿佛對生活沒有期待”。

她真是“活不下去了”。

一群孩子中，只有這位哥哥是學(xué)者。剩下的兄弟姐妹很早就出去打工，然后結(jié)婚生子，開始為小家庭的喜怒哀樂發(fā)愁。

他們沒有太多時間去關(guān)心父母的去世。

換句話說，他們是幸運(yùn)的，因?yàn)樗麄兊那榫w可以被另一個關(guān)注轉(zhuǎn)移。

換句話說，他們來自MoMo，因?yàn)樗麄兊闹R和見識有限，所以不太在意無常觀念的哀嘆。

所以他們不會像大哥一樣對一切失去興趣——不想開始感情生活，不敢成家立業(yè)，對一切都沒有期待。

有一句話，據(jù)我媽說，包括很多親戚，對這個弟弟的評價是生活不好。

“如果他讀書少，不懂事，也許他對生活的期待就會擱淺。然后他會放下面子，回到家鄉(xiāng)，在小鎮(zhèn)找個女人，勤快一點(diǎn)，照顧好自己的生活，這樣他才能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p>

“但現(xiàn)在，他陷入了一種沒有能量的生活(用家鄉(xiāng)話來說就是‘失意’的意思)。我們既不勸說，也不不勸說?？墒?，他總不能一直這樣吧？你不可能一輩子都這樣吧？”

當(dāng)然，我并不打算反駁母親和親人帶著關(guān)心之意的言論。

我只是在心里反思:

如果一個人多一點(diǎn)學(xué)習(xí)，生活的層次感多一點(diǎn)立體和復(fù)雜，是好事還是壞事？

只是面子問題嗎？他放下了學(xué)者的尊嚴(yán)，假裝不在意自己“必須感受到這種永恒的失落”——如果他早早倉促地建立起自己的小家，讓自己沉淪于瑣事，那坎真的能過嗎？

而且，在某個瞬間，我想起了媽媽的那句話“你不能永遠(yuǎn)這樣活著？”

我找到了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那為什么不呢？”

我的表達(dá)在于:

只要他不想走出悲傷，一輩子這樣下去也不是他的錯。至于他能不能走出悲痛，什么時候(年齡)能走出來，以什么方式走出來，也許他無法知道。

但是，他不需要給自己額外的壓力，因?yàn)樗恢朗裁磿r候有盡頭，不是嗎？

我記得幾天前，日本女演員樹木希林去世了。在導(dǎo)演智·雨荷的追悼會上，她的悼詞中有這樣一句話:“我想人死后，一般都會存在于一切事物中?！?/p>

“母親去世后，我經(jīng)常在一切事物中感受到她的身影，在街上路過的人群中看到她的身影。這樣想著，我就能克服失去母親的痛苦。”

當(dāng)你在乎的人離開，這種失落感會存在于一切。

人們不容易意識到他們現(xiàn)在擁有什么，但更容易關(guān)心他們失去了什么。

我總覺得這是人性“貪婪”的一種延伸，以至于在追求完美的過程中，我們總是過于關(guān)注自己沒有得到的，包括失去的。

但只有當(dāng)下存在的東西，我們不可能一直看到，無論是假裝看不見，還是“看不到”。

總之，人們常說無常，但還是在親身經(jīng)歷了無常之后，才能體會到這種深刻——但到了那個時候，大部分都無法挽回，無法償還，甚至無法彌補(bǔ)。

所以剩下的人會繼續(xù)帶著一生的遺憾活著。

有時候我甚至?xí)氲阶运?也許我們想念一個人，不一定是我們有多愛他(她)，有時候只是不習(xí)慣這種“不在”。

我們只是不習(xí)慣失落感本身。

以前我總覺得，在所有的事情上，人類的悲傷是不一樣的，所以我的家庭是快樂的，也是悲傷的——是自私的嗎？

這些年來，我越來越覺得:也許那些不能聯(lián)系，不能感同身受的部分，并不是因?yàn)槿祟惖淖运?，也不是因?yàn)镸oMo，只是因?yàn)榕c自身命運(yùn)相關(guān)的不足，就足以耗盡所有的力量。

而那些還沒有進(jìn)入這理解的河堤的人，還在談笑風(fēng)生，吃著肉，享受著快要到達(dá)巔峰的喜悅。

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沒有人能逃避困難時期。此生。

也許這是“時間已經(jīng)過去”的另一種表達(dá)方式

當(dāng)然我可以說時間會帶走一切。

但有時候另一個會告訴自己:一旦開啟了某種損失，就意味著時間需要你來承擔(dān)這一切，甚至沒有盡頭。

那天晚上，我把老家的弟弟送到樓下等車。

就在臺風(fēng)過后。夏夜，白天躲起來的人終于出來散步了。行人成雙成對從我們身邊走過，大人抱著孩子，提著購物袋。

他突然張開嘴。

“你知道嗎？村口路上的梨樹，夏天小時候總是盼著暴風(fēng)雨，好把很多酸酸甜甜的梨子打下來。我就提個鐵桶，過去撿著回家。”

“但現(xiàn)在即使我鼓足勇氣，決定回去。我必須在公共汽車到達(dá)門口之前看到那棵樹?！?/p>

“當(dāng)然，我知道每年夏天，暴風(fēng)雨還是會來的，很多梨還是會掉下來。但是，在我的頭腦出不來之前，再多的時間也無濟(jì)于事。”

“梨樹是有的，但是環(huán)境沒有動。這就是根的意義。但這以前是我的期待，現(xiàn)在卻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它沒做錯什么吧？”

我很想對他說:“你沒做錯什么，真的?！?/p>

“只有我出門，梨樹才會有新的意義。在此之前，我無能為力。”

我和他說了再見。

時間變了，可能會拯救一部分人。許多人開始了新的生活，因?yàn)樗麄兏鎰e了一座城市，開始在別處生活，并與時間的治愈結(jié)合在一起。

但唯一能真正拯救一個人的，是環(huán)境可以隨意翻動。

你愿意出來的那一天，就是梨樹又變得“可愛”的那一天。因?yàn)樵谀强脴湎拢銜氐揭粋€可愛的你，終于學(xué)會了重新生活。

希望他以后能遇到那一天。

也希望你們很多人，還有我，都能有這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