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0月2日6時15分廈門機場廣播中響起了乘務(wù)員播音員親切的聲音。“各位,廈門到廣州的8301航班即將起飛。請開始登機。祝你一路順風(fēng)!”
聲音還沒落下,乘客們就開始排隊登機了。
登機口關(guān)閉的五分鐘之前,一個20歲左右,拎著密碼箱的小伙子急匆匆跑了過來,神色慌張地登上飛機。
他,就是這篇文章中的劫機案的主角蔣曉峰。
對于愛看災(zāi)難片的人來說,劫機是個熟悉的字眼,劫機的主角往往是立場偏激的恐怖分子,他們的劫機往往是帶有強烈的政治目的。
但是80年代的中國,劫機者的出發(fā)點卻不乏是為了錢,他們大多是不法之徒,受到海峽對面的慫恿和“鼓勵”,劫機是為了飛到海峽對面去領(lǐng)賞,蔣曉峰就是如此。
蔣曉峰是湖南臨澧人,父母都是企事業(yè)單位干部,蔣高中畢業(yè)之后分配到縣物資局開發(fā)公司工作。
在那個年代,能在國營單位里上班,是非常讓人羨慕的。而且蔣曉峰到單位不久,就受到重用,被公司安排到長沙采購站當(dāng)采購員。
在大家還穿著中山裝的時候,蔣曉峰西裝革履,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出門穿著皮鞋,拎著皮箱,好不神氣。
但是他不知道珍惜,不好好工作,整天出入娛樂場所,拈花惹草。
娛樂場所是燒錢的地方,蔣曉峰沉溺其中大手大腳,每月工資加上獎金都不夠花。
于是,他產(chǎn)生了一個罪惡的念頭——偷。
俗話說,莫伸手必被捉,1988年9月蔣曉峰偷盜的時候,被人發(fā)現(xiàn)扭送到公安局,被治安拘留。
被拘留的人,單位里很少繼續(xù)任用的,大多開除了事。
在父母的奔走下,他保住了工作,而且繼續(xù)擔(dān)任采購工作,按說,他應(yīng)該非常珍惜現(xiàn)在的處境。當(dāng)時他也是這樣想的,跪在父母面前流著淚說要痛改前非。
可是,他本性難移,戒不了吃喝玩樂的惡習(xí),一有空就往娛樂場所跑,很快就又入不敷出,再次產(chǎn)生犯罪想法。
1990年7月,蔣曉峰以采購貨物為名,取走了單位1.7萬元貨款后潛逃。
90年代初企事業(yè)單位人員月工資在200元左右,他騙走的錢相當(dāng)于一個職工六七年的工資,也算是一筆巨款了。為此,臨澧縣檢察院對蔣曉峰立案,公安機關(guān)開始追逃。
從此蔣曉峰有家難回,開始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
這天晚上,他躲在福建的一家小旅館里,偷聽海峽對面的廣播,里面正在說劫機到臺灣去“投奔自由”,可以獲得幾百兩黃金的獎賞。
聽到這里,蔣曉峰靈機一動,產(chǎn)生了劫機的罪惡想法。
當(dāng)時的安檢不太嚴格,蔣曉峰用福建省仙游縣某供銷社的一張介紹信,于1990年9月30日,輕而易舉地購得一張機票。
機票是10月2日6時57分廈門飛往廣州的8301航班。
10月2日清晨6點,蔣身著一身深灰色高檔西裝,提著一個密碼箱,揣著一顆咚咚直跳的心,出現(xiàn)在廈門機場。
飛機將要起飛的時候,蔣曉峰心神不定地登上飛機,在16排C座就座。
盡管當(dāng)時安檢不像現(xiàn)在這么嚴格,但是蔣曉峰登記之前,安保人員還是認真地履行了檢查了程序,在沒有發(fā)現(xiàn)違禁品的情況下,才讓他登機。
這架飛往廣州的飛機,一共坐了102人,乘客93人,機組和乘務(wù)人員9人。
6時57分,8301班機從跑道上緩緩啟動,徐徐升空,飛向藍天。
再有不到一個小時,飛機將會抵達目的地。
大概飛行30分鐘后,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
蔣曉峰突然起身離開座位,手里拿著香煙盒大小的塑料盒子快步走向駕駛艙,他發(fā)了瘋一樣,用盡全力捶打艙門。
見艙門沒有開,他又用身體用力撞向艙門,因為艙門沒有上鎖,很快被他撞開,他隨即沖了進去。
他將手中的塑料盒高高舉起,對著4名機組成員(兩名飛行員、一名領(lǐng)航員、一名報務(wù)員)惡狠狠地吼道:“快將飛機開往臺北,不然的話,我手一動,身上的烈性炸藥就會引爆,我們?nèi)嫱辏 ?/p>
看著蔣曉峰瘋狂的樣子,以及他高舉的小盒子和手里握著的電線,機組人員驚呆了。
為了機上乘客的安全,機組人員選擇了退讓。
在蔣曉峰強迫下,機組人員除了機長,全都走進客艙。
機組人員到了客艙之后,情緒穩(wěn)定下來,想著如何跟歹徒作斗爭,粉碎他的劫機陰謀。
這時候,廣州機場已經(jīng)得知了飛機被劫持的消息,將機場關(guān)閉,禁止機場內(nèi)的任何航班起降。
為了機上所有人員的安全,民航中南局同意飛機飛往境內(nèi)或境外任何地方,在任何機場降落。
機場是如何得知劫機消息的?
因為飛機上有無線電通訊裝置,跟機場塔臺是互通的。駕駛艙內(nèi)蔣曉峰與機組人員的對話,可以通過通訊裝置傳向機場塔臺。
空乘人員經(jīng)過仔細思考之后,決定把飛機被劫持的消息,向全體乘客通報,并盡量安慰乘客。
與此同時,他們做了乘客的工作,讓他們從前排轉(zhuǎn)移到后排,因為歹徒如果引爆炸藥的話,坐在后排的危害,可能會小于前排。
當(dāng)時有機組人員對蔣曉峰的話產(chǎn)生懷疑,他身上沒有鼓鼓囊囊的地方,不像是藏有炸藥。
但是蔣曉峰還帶了一只皮箱,炸藥也有可能在皮箱里,而且皮箱是帶密碼鎖的,根本打不開,所以大家也無法確認。
在此情況下,機組人員和乘客只能聽天由命,紛紛猜測著,看飛機到底在哪里降落。出乎意料的是,飛機并沒有改變航向飛向大陸之外,而是繼續(xù)沿著既定航線飛向廣州。
8點半左右,飛機進入廣東省空域,相比正常的飛行時間,這次航班延誤了近一個小時。
可以想象,這兩個小時對機上所有人來說是多么難熬。
其實心情最緊張的,還是機長和劫機的蔣曉峰。
延誤的這半個小時,機長和劫機犯在進行著激烈地較量。
據(jù)有關(guān)部門的通報,飛機在進入廣州上空前,曾在佛山機場上空短盤旋了十幾分鐘。
這段時間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根據(jù)黑匣子(艙音記錄儀)記錄,當(dāng)時機長告訴歹徒,如果飛往臺北的話,飛機上的燃料不夠,能不能先到香港加油。
廈門到廣州的距離為700公里左右,比廈門到臺灣的距離遠得多,如果劫機犯一開始就脅迫飛機飛往臺灣,機上的燃料肯定能飛到臺北,而且綽綽有余。
飛機上天,跟汽車出門一樣,絕對不會只裝夠一個行程的燃料,那樣的話,萬一出現(xiàn)意外,該如何應(yīng)對?
民航客機的速度一般為900公里/小時,根據(jù)客機飛行了兩個小時的事實,也可以得知,起飛時的客機,應(yīng)該是不存在燃料不夠的情況。
當(dāng)時飛機上的燃料,別說飛到臺北,飛個來回也沒有問題。
蔣曉峰既然劫機,對此也應(yīng)該做過研究,所以他覺得機長的話有詐,堅決不答應(yīng)在香港降落,不然的話就要炸毀飛機。
之后客機繼續(xù)向白云機場方向飛行,應(yīng)該理解為機長知道劫機者不懂航空知識,欺騙了他,答應(yīng)飛往臺北,但是實際上是繼續(xù)飛向廣州,而蔣曉峰對此并不知情,被蒙在鼓里。
因為汽車在行駛的時候,地面上有建筑等參照物,有四平八穩(wěn)的大馬路,只要有太陽,基本上可以判斷行走的方向。而飛機航行時,劫機者沒有專業(yè)的航空知識,不知道飛機的航向,很容易被糊弄。
1982年大陸劫機第一案的主犯卓長仁,就是因為上過航空學(xué)院,才會指揮飛機飛往韓國。
隨后飛機又在白云機場上空盤旋40分鐘,也可以理解為機長力圖造成劫機犯的錯覺,讓他以為是在飛往臺北,讓他放松警惕。
當(dāng)時雖然機長不能向地面匯報,地面雷達也早已捕捉到了被劫持客機的信息,有關(guān)部門做了精心準(zhǔn)備。
機場跑道兩端,停了幾輛消防車,大量武警戰(zhàn)士跑步進入機場嚴陣以待。
9點4分,8301號班機突然選擇強行降落白云機場,乘客揪著的心終于落地,他們以為終于逃過一劫,要安全降落了。
不管是罪犯良心發(fā)現(xiàn),還是機長英勇機智,反正是件好事,大家開始歡呼雀躍,慶祝勝利。
可以他們的歡呼聲未落,大家的心又提到喉嚨眼,還未接觸地面的飛機在跑道上空突然開始激烈晃動。
原來惱羞成怒的蔣曉峰發(fā)現(xiàn)有變,他知道如果安全降落之后,對自己的人生意味著什么,黃金美女這些本該唾手可得的東西馬上將成為泡影,于是突然上前去搶奪機長岑龍裕手中的操縱桿,一邊搶一邊用肘部撞擊機長。
如此一來,飛機徹底失去控制,偏離跑道向右而去,朝著候機樓方向貼地飛行。
這時候,西南航空的B707班機在跑道上待命,無法躲避,被迎面撞上。
當(dāng)時機長試圖拉起機頭躲避,但是距離太近,根本來不及。
8301號班機先是刮倒一輛機場的工作車輛,然后飛機的輪子撞上了西南航空的班機,西南航空班機的機頭被撞壞。
幸運的是,西南航空班機的油箱部分沒有被撞,飛機沒有起火,只有一位機組人員頭部受了輕傷。
巨大的慣性讓8301號班機繼續(xù)狂飆著,繼續(xù)撞向了南方航空的2812號班機。
此時南航班機12名機組成員和110名乘客都已坐上飛機,等待起飛指令。8301號班機撞上南航班機的撞擊部位非??膳拢菣C身的油箱部位。
因此,南航班機就沒有那么幸運了。
只聽到“轟隆”一聲,飛機發(fā)生爆炸,一股火焰騰空而起,從機翼處炸開,斷為兩截,左側(cè)的發(fā)動機也被撞飛。
南航班機非常不幸,機上有46名乘客當(dāng)即身亡。由于飛機頭部沒有被撞,12名機組人員逃過一劫。
此時,連撞兩架飛機的8301號班機失去了機輪,無法前行,但是巨大的慣性讓它在空中漂移了百米之后,失去平衡墜落在地,斷為三截,開始爆炸燃燒。
8301號班機上的75名乘客和7名機組人員當(dāng)場身亡,劫機者蔣曉峰也葬身火海。
值得一書的是,現(xiàn)場待命的消防車馬上投入滅火,消防員只用了15秒的時間,就控制了火勢蔓延,2分鐘之后,大火就被基本撲滅。
如此一來,飛機的生命損失降到了最低限度,有54名乘客死里逃生。
劫機事件導(dǎo)致3架客機報廢,128人乘員喪生,除了90名內(nèi)地乘客,還有37名臺港澳乘客、1名美國乘客也不幸遇難。
事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蔣曉峰身上并沒有所謂的炸藥,憑借的只是手上拿的那個煙盒,所謂的炸藥,只是為了虛張聲勢。
此次事件后,民航系統(tǒng)的劫機處理程序作出重大改動,跟國際接軌。
之前是出于時代局限性,民航系統(tǒng)一直肯定機組人員跟劫機罪犯作斗爭的英勇行為,之后不再一味鼓勵他們在所有情況下都這樣做。畢竟在世界各國的通行做法看來,保證乘客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任務(wù),什么都沒有生命珍貴。
當(dāng)然,劫機事件發(fā)生后,全國機場的安檢程序也倍受詬病,有關(guān)部門不得不亡羊補牢,完善有關(guān)制度,提高安檢標(biāo)準(zhǔn)。
最近二三十年來,如我們所見,中國民航變得也越來越安全,極個別的歹徒劫機的圖謀也很少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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