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文獻中的動植物形象,往往仰賴于目擊者的描述與繪圖者的腦洞,雖然與真實形象有聯(lián)系,但往往更引人注意的,是其中的差異。從“水里的豬”這個動物就可見一斑。
清代趙之謙繪制的《異魚圖》中就有一個豬面魚身的大家伙。圖片:artron.net
它們生活于水中,擅長游泳,古人并沒把它們視作魚,而是將它當作獸類對待。因為神獸見首不見尾,對于它的認識與記載只能來自以訛傳訛。在一些民間精怪傳說中,出沒在風浪中的它們被塑造成水中的守護神,守護江上的商船安全前行;或者作祟的水怪,掀起巨浪撞翻船只攻擊船員。這些“水里的豬”到底是什么來頭呢?
《海錯圖》也有這么一只海?[tún],其中“?”字亦作“豚”。
有名的《海錯圖》也繪有這樣一只大魚,其背部光滑而沒有背鰭,吻部較短。滿足這兩個特征的只有露脊海豚和江豚,因為露脊海豚在我國并沒有分布,所以,它更應該是江豚——我們今天物種日歷的主角。
模樣可愛的江豚。圖片:ori2uru / flickr
水中游動的微笑天使
江豚(Neophocaena phocaenoides)屬于脊索動物門 哺乳綱 鯨目 鼠海豚科 江豚屬,它體長1.2~1.7米,體表灰黑色,吻部較短,額部圓潤微凸,尾部扁平,沒有背鰭。它的眼睛很小,視力也不好,跟其它鯨豚類一樣靠回聲定位來“視物”。
在水中暢游的江豚。圖片:Akimasa Harada / flickr
它們很少會像某些海豚一樣高高躍出水面,也基本沒有跟船的習性,所以人類在水面作業(yè)時,很少能見到它們的身影。即便是看見了,多數(shù)時候也只是看到它們露出水面的脊背而已。
江豚的脊背露出了水面。圖片:Jean-Pierre Sylvestre / Biosphoto
江豚一般在春夏之交進行繁殖活動。作為哺乳類動物,雌性江豚會在水中妊娠哺乳,妊娠期為11~12個月,與其它的齒鯨類相似。幼仔出生后,會跟隨自己母親生活較長的一段時間。新生江豚從3個月起就要學習捕食技巧,但真正的斷奶期則要等到7個月之后。水中的魚蝦及軟體生物是江豚主要的食物。
追逐著小魚的一頭江豚。圖片:??/ photo.naver.com
江豚在亞洲的印度洋及太平洋熱帶、亞熱帶和溫帶的沿岸海域均有分布。它們雖然名字叫江豚,但其實并不屬于嚴格意義上的淡水豚一類。一般認為江豚有三個亞種,N. p. phocaenoides分布于印度洋沿岸及中國香港,N. p. sunameri分布于韓國和日本,第三個亞種N. p. asiaeorientalis 即我們熟悉的長江江豚,它僅分布于我國長江中下游干流及其大型通江湖泊中,是江豚屬也是整個鼠海豚科里面唯一的淡水種群。
江豚的分布圖。圖片:玖巧仔 / wikipedia
有滅絕之虞的長江江豚
長江江豚的分布區(qū)域較狹窄,僅生活于長江中下游的少數(shù)支流與湖泊,與人類的活動區(qū)域高度重疊,所以它極易受到人類活動的影響。
圖片:animalia-life.club
長江漁業(yè)航運業(yè)的發(fā)展、水利工程的建設以及帶來的水體污染和生態(tài)破壞,嚴重威脅著長江江豚的生存。船體的螺旋槳割傷它們的身體,非法的捕撈漁具與電捕方式使它們死傷,竭澤而漁的捕魚方式讓它們在冬季死于饑餓,水利上持續(xù)降低的水位使它們擱淺于淺水圍堰之中……這種在地球上生存了兩千多萬年的生物,如今在人類活動的干擾下種群數(shù)量急速下降,有滅絕之虞。長江江豚的現(xiàn)存數(shù)量,可要比我們的國寶大熊貓少多了。
可愛的長江江豚,現(xiàn)在已不常見。圖片:animalia-life.club
與長江江豚活動區(qū)域高度一致的還有“長江女神”白鱀[jì]豚,它們是淡水豚總科的真·淡水豚類。2004年,一頭野生白鱀豚的尸體被人們發(fā)現(xiàn),在那之后它們就再沒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之中(那些疑似發(fā)現(xiàn)蹤跡的消息并不能算)。2007年,白鱀豚被正式宣布為功能性滅絕,而人為捕捉用于科學研究的個體也已全部死亡(最后一頭死亡的雄性白鱀豚名為淇淇,于2002年在武漢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內去世,是全世界人工飼養(yǎng)條件下成活時間最長的個體),如今空余標本供人緬懷。
曾經活躍的白鱀豚目前基本是見不到了。圖片:samo-opusteno.info
“微笑女神”長江江豚正在“長江女神”白鱀豚走過的路上亦步亦趨。2006年長江江豚的估算數(shù)量為1800頭左右,到了2012年減少至1200頭,到了2014年僅余1045頭,每年減少的數(shù)量大于10%。近年的研究還發(fā)現(xiàn),長江江豚的種群性比結構正發(fā)生著明顯的變化,兩性出生率的顯著失衡,導致成年個體中的雌雄比逐年降低。
圖為長江江豚媽媽帶著兩個雄性幼崽。圖片:Institute of Hydrobiology,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此外,人類活動產生的水下噪聲還會干擾長江江豚幼豚的聲納能力發(fā)展。聲通訊和聲探測能力在鯨豚類的生存繁衍過程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過強的人為水下噪聲,不僅可能對正處于聲能力發(fā)展關鍵期的幼豚造成不可逆的影響,還可能導致幼豚和母豚失去聯(lián)系而死亡。
圖片:animalia-life.club
今年5月,農業(yè)部長江流域漁政監(jiān)督管理辦公室在上海組織召開了關于提升長江江豚升級保護等級的專題論證會,最終會議一致通過提議,將長江江豚由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提升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努力恢復它們的種群數(shù)量
人類為了自身發(fā)展,一再對大自然伸手索取。目前已是功能性滅絕的白鱀豚,極有可能成為當今世界第一個由于人類活動而導致滅絕的豚類。為了不讓長江江豚陷入同樣的困境,科學家們正在努力地推進保護工作。
工作人員將鄱陽湖的長江江豚搬至其新家。圖片:李巋 / WWF
我國政府于1992年年底在湖北石首市天鵝洲長江故道開始建立“長江天鵝洲國家級白鱀豚自然保護區(qū)”并且實施了捕撈長江江豚遷入保護區(qū)的計劃。二十余年來,這一異地繁殖保護項目已取得了初步的成功。放養(yǎng)在那里的長江江豚,自然繁殖數(shù)量已達到四十余頭,目前正計劃進一步擴大保護區(qū)范圍并引入更多長江江豚來改善保護區(qū)內長江江豚的血緣關系。
在檢查之前,科學家小心翼翼地運載長江江豚。圖片:李巋 / WWF
2016年6月,農業(yè)部公布了將在鄱陽湖和洞庭湖建立2個長江江豚救護中心,新建洪湖、千島湖、柘林湖、高寶湖、廖家溝5個長江江豚遷地保護區(qū)的消息,力爭在2020年前將長江江豚種群數(shù)量實現(xiàn)恢復性增長。政府部門的決心、科學家的努力、志愿者們的付出,都讓我們看到了希望,希望那“微笑女神”的微笑能永遠于長江之中綻放。
圖片:易清 / WWF
請留住這一萌萌的微笑天使。繪圖:翼狼Elang
本文是物種日歷第3年的第297篇文章,來自物種日歷作者@開水族館的生物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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