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問了我一個問題。中國歷史上總共有多少年沒有發(fā)生戰(zhàn)爭?對此,我微笑著掐指一算。結(jié)果,這個掐架掐了半個多月,但至今沒有頭緒。
估計那位失望的朋友已經(jīng)把我取關(guān)了吧。可能有人會說“鳥生魚湯”那個在儒家筆下無比美好的時代應(yīng)該是和平而安定的吧?可惜哪怕是孔夫子他老人家拼了命的“刪六經(jīng)”,我們?nèi)阅茉谑窌年鹘顷戈估锟吹接∠笾袘?yīng)該是慈眉善目的老爺爺形象的堯舜們,咬牙切齒的跟三苗、歡兜、共工、鯀等人(或部落)死掐;還有人可能認為西漢的文景之治時慫得一批,應(yīng)該沒啥仗可打吧?可別忘了七國之亂啊,還有老上單于、軍臣單于數(shù)次犯境、都快殺進長安了,漢文帝劉恒再慫為了保住老巢也得玩命???話說后來著名的飛將軍李廣就是在劉恒的手底下打出名的。
關(guān)于堯舜時代的那些美好故事,可能很多都是“被美好”的
剩下那些看似流光溢彩的所謂盛世、治世也大體如此,幾乎就沒有太平的。如果再把那些因為小規(guī)模的民變、流寇等引起的戰(zhàn)斗算在內(nèi),在這幾千年的歷史中不打仗的年頭加一起有沒有一百年?
當然在這些數(shù)不清的戰(zhàn)爭中,大概有七八成以上都是內(nèi)戰(zhàn)。不過盡管在歷史上的絕大多數(shù)王朝最終都亡于內(nèi)亂,但中原王朝與北方游牧民族間的所謂“國戰(zhàn)”,卻無疑有著更大的影響力。
甚至可以說,一部中國古代史,就是一群種地的跟一群放羊的沒完沒了的相互死磕的歷史——而且一個我們不愿面對卻不得不面對的殘酷現(xiàn)實就是,種地的越打越弱,放羊的卻越打越強。
在歷史上,種地的打不過放羊的很常見,而且越來越常見
但是放羊的通常也得意不了多久。因為種地的曾給他們下過一個非常靈驗的“預(yù)言”,那就是“胡人無百年國運”。
“胡人無百年國運”?似乎只在元朝靈驗了一回。
提起“胡人無百年國運”,就能讓我們想起明太祖朱元璋。元至正二十七年(公元1367年),老朱在搞定了江南的“安內(nèi)”大業(yè)后,決定開始北伐“攘外”。不過按照常規(guī)套路,開掐之前得搞個檄文出來以占據(jù)道德和輿論的制高點——這就是著名的《諭中原檄》。
這篇檄文據(jù)說是被老朱譽為“開國文臣之首”的宋濂起草的,自然文采飛揚、氣勢磅礴,足以流芳百世。也正是在這篇檄文中提出了“胡虜無百年之運”的論點,經(jīng)常被人當成“胡人無百年國運”這句話的出處。
《諭中原檄》并非“胡人無百年國運”最早的出處,但卻是最出名的
也許是被這句對異族來說惡意滿滿的預(yù)言搔到了癢處,后來老朱多次引用過這句話。比如在寫給逃亡塞北的元順帝妥懽帖睦爾的勸降信中,老朱就頗為幸災(zāi)樂禍的重揭人家的舊傷疤:
“我?guī)熚粗?,君已棄宗社而去。朕謂君自知胡無百年之運,能順天道,歸我中國故土,上策也?!保ā睹魈鎸嶄洝ぞ硭氖罚?/p>
不過,把老朱或是宋濂當成這句預(yù)言的首創(chuàng)者其實只是個誤會,畢竟在《諭中原檄》中,這句話的前邊可是有“古云”二字為前綴。話說“古云”這倆字可不是一般人能混上的,要么是孔孟這樣的圣賢,要么像秦皇漢武這樣的牛人,起碼也得弄個千古名臣、名儒大家的名頭,否則只能貽笑大方。那么《諭中原檄》中的“古云”,到底有多古、是出自哪位高人的金口玉言?
查了半天的資料,得出的結(jié)論卻有些讓人失望:“胡人無百年國運”最早的出處,居然是隋朝著名的“佞臣”楊素。不過,老楊雖然人品不咋地,但打仗可從來不慫,數(shù)度出塞北擊突厥,殺得那些曾經(jīng)囂張跋扈到不可一世的突厥人嚎啕大哭——請注意,這里既不是夸張也不是污蔑,而是突厥人真的被打哭了:“殺傷不可勝計,群虜號哭而去?!保ā端鍟ぞ硭氖恕ち袀鞯谑罚拇艘院螅粋€衛(wèi)王楊爽、一個楚公楊素就成了突厥人的夢魘,幾乎使其畏懼到了聞風喪膽的程度。
二十出頭就能以赫赫軍功揚名域外的,除了霍去病就是楊爽了
老楊殺得這么爽,難免就有些嘚瑟。于是他便得意洋洋的賦詩兩首,并在其中一首里“惡毒”的給這些手下敗將們下了一個詛咒:
“漠南胡未空,漢將復(fù)臨戎。飛狐出塞北,碣石指遼東。
冠軍臨瀚海,長平翼大風。云橫虎落陣,氣抱龍城虹。
橫行萬里外,胡運百年窮。兵寢星芒落,戰(zhàn)解月輪空。
嚴鐎息夜斗,骍角罷鳴弓。北風嘶朔馬,胡霜切塞鴻。
休明大道暨,幽荒日用同。方就長安邸,來謁建章宮?!保ā冻鋈住て湟弧罚?/p>
可惜的是,隋唐幾乎是華夏王朝對外征戰(zhàn)史上的最后一抹余暉,從此以后便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當然明初除外)。
種地的對放羊的戰(zhàn)場劣勢在中唐以后已經(jīng)顯現(xiàn),到宋明時則更加明顯
在楊素嘚嘚瑟瑟的跑到異族人的地盤上“大放厥詞”近700年后,南宋宰相文天祥被蒙古人俘虜并慷慨就義。在死前老文可能是想起了當年老楊的壯舉,于是咬牙切齒的寫了一首名為《二王》的詩作,繼續(xù)畫圈圈詛咒蒙古人:
“一馬渡江開晉土,五龍夾日復(fù)唐天。
內(nèi)家苗裔真隆準,虜運從來無百年。”
楊素的預(yù)言并沒有成真。像小強一般頑強的突厥汗國雖然被屢屢隋唐兩朝的組合拳揍得東倒西歪,卻屢屢分而后合、亡而復(fù)立,直到唐天寶四年(公元745年)才被回紇人徹底干掉,最終享國168年。而文天祥卻一語成箴——如果僅算元朝的話,蒙古人只在華夏作威作福了98年,死活沒熬過一百個年頭。
當然,這個觀點蒙古人肯定不同意。畢竟從南宋開禧二年(公元1206年)鐵木真在斡難河源即蒙古大汗位始,至明崇禎八年(公元1635年)蒙古末代林丹汗之子額哲向皇太極投降為止,蒙古汗國在實際上延綿了430年之久。其實不只是突厥和蒙古,像匈奴汗國(國祚418年)、鮮卑人建立的北魏(國祚148年)、契丹人建立的遼國(國祚209年)、女真人建立的金國(國祚119年)、黨項人建立的西夏(國祚189年)等等,其實統(tǒng)統(tǒng)都熬過了一百年這個“關(guān)口”。更別忘了還有一個滿洲人建立的清朝,不但像蒙古人一樣完成了一統(tǒng),還堅挺了276年。
從秦到明,漢人王朝里國祚最長的漢朝不過407年,還沒有某些放羊的能熬
乍看之下,似乎“胡人無百年國運”這個預(yù)言好像就在元朝靈驗了一回,其實事實遠非如此簡單。
說起漢人搞出來的那個神神道道的“國運”,異族人還真少有能過上一百年好日子的。
看到了吧,不管是老楊、老文還是老朱、老宋,人家強調(diào)都是“國運”而非“國祚”。
那么何為國運?
如果要用最簡單的文字概括中國古代哲學(xué)思想的核心要素,恐怕只需“陰陽”二字即可。反正在中國古典哲學(xué)中,任何自然規(guī)律也好、一切事物的發(fā)展演變也罷,甚至于人生的悲歡離合都可以用陰陽的變化來闡釋,當然國家也跑不掉——一個政權(quán)在存續(xù)期間所必然要發(fā)生的、而且是按照“陰陽交替”的規(guī)律周而復(fù)始的進行變化的過程,就是國運。
我對這玩意是一竅不通
您看明白沒?反正我是覺得沒寫明白,因為我也搞不懂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比如隋朝的一群神人們認為可以用坎、坤、震、巽、乾、兌、艮、離以及太陰和太陽組成個九宮八卦來論斷和分辨國運,只要國運卦屬于陽卦的,就預(yù)示著國運興隆,否則就會國運維艱。
而據(jù)說是由東晉道士許遜所著的《玉匣記》,對于國運的論斷就更像是屬于“封建迷信”的范疇了:
“甲子豐年丙子旱,戊子蝗震庚子亂,惟有壬子水滔天,俱在正月上旬看?!保ā队裣挥洝るs占篇·占上旬丙子日》)
啥意思呢?就是說想要搞懂國運的走勢,只需翻出黃歷瞅一瞅這年正月頭10天中的“子日”搭配的天干輪到啥就行了——甲子日是豐收年、丙子日會鬧旱災(zāi)、壬子日會發(fā)洪水,要是戊子日或是沒有子日,則很容易發(fā)生蝗災(zāi)和地震。要是趕上了庚子日,那大家最好提前打好小包袱準備跑路,因為很快就要鬧兵災(zāi)啦!
想說“我信你個鬼”,但有時卻難免心虛……
這玩意您信嗎?反正作為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我是不信的,但難免有點心虛。畢竟要是把歷史上的那些事都統(tǒng)統(tǒng)捋一遍,其實瞎貓碰上死耗子的例子還真不少……
看似話題已經(jīng)跑偏了,其實并非如此——讓我們說回到“胡人無百年國運”這碼事。如果將這里的“國運”解釋為族群的興旺、軍事上的勝利或是干脆就是過上好日子,那我們會發(fā)現(xiàn),那些異族人還真就很難熬過一百年這個關(guān)口。
漢太祖六年(公元前201年),冒頓射殺其父頭曼單于后即位,并很快統(tǒng)一了匈奴各部,建立起了匈奴帝國(因匈奴沒有固定的國都,因此史書上稱其為“行國”)。匈奴人強盛起來后,很快與西漢發(fā)生了沖突,并在白登之圍中險些干掉了漢太祖劉邦。
此后的近70年間,是匈奴人最高光的時刻。被一戰(zhàn)打斷了骨頭的漢人面對匈奴人的入侵、劫掠和索求無力抵抗,只能不斷獻上金錢和美女試圖滿足匈奴人無窮的欲望。不過從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起這種好日子就到了頭,忍無可忍的漢武帝劉徹堅定的對匈奴人發(fā)動了反擊,不惜耗盡國力也要與其死磕到底。
如果沒有劉徹跟匈奴人不惜代價的死磕,后來的劉詢和竇憲等人哪能贏得那么輕松?
這一仗從元光二年的馬邑之謀始一直打到了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劉徹下《輪臺罪己詔》為止,足足持續(xù)了45年之久。終止戰(zhàn)爭的原因是西漢王朝國力耗盡、民不聊生,實在是打不下去了,可匈奴人的日子就好過了?
事實上自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的漠北之戰(zhàn)以后,匈奴人已經(jīng)在事實上失去了戰(zhàn)略進攻能力;而此前陰山、祁連山這樣戰(zhàn)略要地的失陷,更是讓他們再也無法威脅到中原王朝的根本、再也不能回到當年對漢人予取予求的好日子了。從此,匈奴人只能唱著那首“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亡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的哀傷挽歌,在大漠和草原中輾轉(zhuǎn)躲避兇猛的漢人軍隊,即便偶有勝利,但也不足以扭轉(zhuǎn)大勢了。
所以,后來的劉弗、劉詢和竇憲等人才會那么輕而易舉的一戰(zhàn)即可解決匈奴之患——若是沒有劉徹豁出去日子不過了也要跟匈奴人死磕到底的決心與氣魄,若是讓匈奴人過上百年以上的好日子并不斷的發(fā)展壯大,那么漢匈之戰(zhàn)的結(jié)果,很可能就是另外一種結(jié)局了。
封狼居胥不但是大漢朝和霍去病的無上榮光,更是敲響了匈奴人衰亡的喪鐘
與匈奴人命運相似的還有蒙古人——橫掃了歐亞大陸,將盤踞在中原的南宋、金、西夏等政權(quán)統(tǒng)統(tǒng)吃干抹凈的他們,看似不可一世,實際上他們牛皮哄哄的好日子僅限于十三世紀。從鐵木真建國之日算起,他們的“國運”其實也沒熬過百年,剩下的時間不過茍延殘喘而已。
蒙古汗國始于南宋開禧二年(公元1206年),百年后應(yīng)該是元大德九年(公元1305年),那就讓我們看看此時的蒙古人日子過得咋樣吧。
元世祖忽必烈是給元朝或者說蒙古汗國的“國運”帶來轉(zhuǎn)折性變化的一個關(guān)鍵性的人物。一方面,在忽必烈的治下,蒙古人終于啃下了歷經(jīng)四位大汗(皇帝)、頑強抵抗了46年的南宋,實現(xiàn)了一統(tǒng);但另一方面,忽必烈完全無視蒙古傳統(tǒng)的“忽里勒臺”制度自行稱帝建元,造成了蒙古貴族的嚴重內(nèi)訌和分裂。從此,原本自成一體的蒙古汗國在事實上已經(jīng)不存在了,四大汗國自行其是,即便在蒙古本部內(nèi)也連續(xù)發(fā)生了海都、昔里吉、乃顏等大規(guī)模叛亂。忽必烈為了平叛不得不大肆搜刮百姓導(dǎo)致民不聊生、民變四起,可以說大元朝從建立之始就陷入了一片混亂,直到其滅亡也從未消停過。
窩闊臺和拖雷之爭是蒙古分裂之始,忽必烈則將蒙古撕成了碎片
即便如此,忽必烈也堪稱是鐵木真之后蒙古最杰出的君王。所以在他死后,元朝并不會變得更好,只會一步步的走向衰亡——忽必烈于至元三十一年(公元1294年)駕崩以后的40年里,元朝居然換了9任皇帝,平均每人在位時間不足5年,為啥?因為蒙古人都在忙著爭權(quán)奪利、忙著內(nèi)訌斗心眼、忙著貪污腐化,他們的眼里只有陰謀、殺戮、權(quán)力和金錢。只要自己好,誰會在乎大元朝的死活?
在大德九年,元成宗鐵穆耳面對的就是這么一個爛攤子。政治上,內(nèi)有皇后卜魯罕與朝臣勾結(jié),已經(jīng)干政多年,鐵穆耳形同傀儡;外有海山和愛育黎拔力八達兄弟手握重兵,對沒有子嗣且患病多年的鐵穆耳身后留下的那張寶座虎視眈眈。軍事上,曾經(jīng)橫掃八荒所向無敵的蒙古鐵軍早就成了歷史。即便在忽必烈后期,元軍便已在遠征日本、安南、占城、緬甸與爪哇等一系列戰(zhàn)役中遭遇慘敗,使得鐵穆耳不得不宣布停戰(zhàn)罷征,以緩和國內(nèi)嚴重的社會矛盾和財政危機。
鐵穆耳完全無力解決這些嚴重的問題,并在兩年后撒手人寰。此后海山和愛育黎拔力八達兄弟果然聯(lián)手逼宮并成功奪權(quán),這就是后來的元武宗和元仁宗——而因為這兩兄弟在帝位傳承上的分歧,導(dǎo)致此后每次大元朝要換個皇帝時都免不了將人腦袋打成狗腦子。等到終于沒人想搶皇位了,坐在上面的卻是后來被朱元璋屢屢用“胡人無百年國運”進行羞辱的元順帝妥懽帖睦爾……
明北伐滅元更像是一場武裝大游行,曾經(jīng)彪悍無比的蒙古人早就毫無抵抗之力了
所以說祥興二年(公元1279年)忽必烈滅掉南宋,可以說是元朝甚至蒙古汗國落日的最后一抹亮色。而此時距離鐵木真稱汗建國,才過去了區(qū)區(qū)74年而已——蒙古人到底也沒過上一百年的好日子。
其他異族的命運也沒好到哪兒去。
鮮卑人在崛起之前,曾屢屢被匈奴人暴打和奴役,后來又與中原王朝時戰(zhàn)時和。在五胡亂華時期,鮮卑人趁機建立了慕容氏諸燕、西秦、南涼、代國等政權(quán),最終由拓拔部建立的北魏統(tǒng)一了北方,形成了南北朝對峙的局面。后來北魏分裂成東、西二魏,后來北周又取代了西魏——鮮卑人加在一起共建立過11個政權(quán),這在中國歷史上除了漢人王朝以外無一族可比。而且鮮卑慕容部后來還分化出一個吐谷渾,直到唐龍朔三年(公元663年)才被吐蕃滅掉。
這樣算起來,從檀石槐統(tǒng)一鮮卑各部到吐谷渾滅亡,鮮卑人頑強的熬過了500多年,這又是一個除漢人外的諸族之翹楚??梢f起所謂的“國運”,鮮卑人可能連匈奴人和蒙古人也趕不上,畢竟整出了超過10個政權(quán)啊,成天你打我殺的哪有好日子過?
鮮卑人玩內(nèi)訌的勁頭,同樣是諸族之翹楚
唐天佑四年(公元907年)耶律阿保機統(tǒng)一了契丹各部,直到遼圣宗耶律隆緒在位時國勢達到全盛(去世于公元1031年),看起來貌似契丹人的好日子超過了百年??墒聦嵣显谶|世宗耶律阮和遼穆宗耶律璟在位期間昏庸不堪,導(dǎo)致國內(nèi)叛亂四起、民不聊生,國外則被周世宗柴榮打成了狗。幸虧后來的遼景宗耶律賢給力,才慢慢的恢復(fù)了國力,否則大遼朝弄不好就得亡國——所以非要說契丹人的“國運”超過了百年,實在有些勉強。
西夏的黨項人的好日子則可能只有立國的前十年左右,此后就被像牛皮糖一樣甩不脫、打不跑的北宋折磨得痛不欲生。這場歷時80年之久的宋夏戰(zhàn)爭把本就窮嗖嗖的西夏徹底打成了赤貧階級,要不是北宋非常意外的被金國滅掉以及女真人瞧不上這幫比他們還窮的窮鬼,可能西夏的國祚都維持不到百年就得亡國。之所以他們還能繼續(xù)茍延殘喘了幾十年,全靠“國中平頭哥”的死磕精神硬挺,所造成的結(jié)果就是黨項人不但亡了國,而且絕了種。
金國的女真人也沒好到哪兒去。初出茅廬的他們號稱“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砍瓜切菜般的就干掉了遼和北宋這兩個龐大的帝國??墒撬麄儔櫬涓乃俣纫部胺Q是史上無一——自南宋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的富平之戰(zhàn)后直到亡國(公元1234年),女真人居然再也沒打贏過一場像樣的勝仗!話說此時距離他們建國反遼(公元1115年)才過去了16年而已啊!
女真人的戰(zhàn)斗力曾經(jīng)天下無敵,他們腐化墮落的速度同樣天下無敵
唯一的例外就是清朝了。無論是從立國后金算起(公元1616年),還是從改國號為清(公元1636年),哪怕是從清軍入關(guān)建立起全國政權(quán)(公元1644年)開始算,到象征著清朝開始走向衰落的乾隆末年(大約在十八世紀中后期,弘歷駕崩于公元1799年),時間都超過了一百年。
胡人之所以過不上百年以上的好日子,在于他們只有夠窮,才夠猛。
就像前文所講過的那樣,這些放羊的異族人真的很猛,猛到了種地的漢人哪怕曾一度占到了些上風,但最終還是被揍得徒有招架之功而少有還手之力。
放羊的為啥這么猛?可能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們太窮了。
比如說匈奴。匈奴鼎盛時期的疆域以蒙古高原為中心,東至今內(nèi)蒙古東部,南沿長城與秦漢相鄰,并一度控有河套地區(qū),向西跨過阿爾泰山,直到蔥嶺和費爾干納盆地,北達貝加爾湖周邊——據(jù)現(xiàn)代學(xué)者推算,匈奴汗國的疆土面積達到了600萬平方公里以上。
匈奴人的地盤是很大,但卻缺乏價值和產(chǎn)出
這樣一個疆土放到今天可以排在世界第七的龐大帝國有多少人口呢?還是靠現(xiàn)代學(xué)者推算,可能不會超過200萬。
平均每3平方公里生活著1個人……為啥會這么少?因為窮啊!
如今我們都知道,當年匈奴人占據(jù)的土地下邊,埋藏著無數(shù)的資源和財富。然而在當時,這片土地除了可供匈奴人放牧牛羊以外幾乎一無是處。再加上匈奴人的文明極端落后,連種地都不會,所以偌大的土地卻養(yǎng)活不了多少人口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比這更可怕的,是塞北草原大漠上惡劣的生存條件:
“會天大雨雪,一日深丈余,人民畜產(chǎn)凍死,還者不能什一……又重以餓死,人民死者什三,畜產(chǎn)什五,匈奴大虛弱,諸國羈屬者皆瓦解,攻盜不能理?!保ā稘h書·卷九十四上·匈奴傳第六十四上》)
這就是讓游牧民族聞風喪膽的“白災(zāi)”。反過來要是冬季少雪甚至無雪,又會釀成同樣可怕的“黑災(zāi)”,一樣會使匈奴人畜死傷慘重。
匈奴人看似兇猛實則脆弱無比——雪下大了或是下小了對他們來說都是滅頂之災(zāi)
極端惡劣的生存條件,讓匈奴人忍饑受凍,苦不堪言,可以說是生不如死。而在他們的南方,那個漢人統(tǒng)治下的中原王朝有著溫暖的氣候、富饒的土地、繁華的城市、無盡的財富、漂亮的姑娘……這一切就自然而然的對他們產(chǎn)生了致命的吸引力。同時農(nóng)耕民族溫順的性格、貧弱的武力和糟糕的機動能力,更是激發(fā)了他們埋藏在骨子的劫掠欲望,于是兩者間發(fā)生激烈的沖突就不可避免了。
而糟糕的生存環(huán)境和生不如死的境況,更使得這些放羊的家伙天生就是戰(zhàn)士,而且沒有任何條條框框的拘束,自然比那幫種地的能打:
“兒能騎羊,引弓射鳥鼠,少長則射狐菟,肉食。士力能彎弓,盡為甲騎。其俗,寬則隨畜田獵禽獸為生業(yè),急則人習戰(zhàn)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長兵則弓矢,短兵則刀鋌。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茍利所在,不知禮義。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壯者食肥美,老者飲食其余。貴壯健,賤老弱。”(引用同上)
而且種地的跟放羊的開掐,還有無數(shù)個無法克服的致命缺陷。
胡人在戰(zhàn)場上悍不畏死,因為他們活得生不如死
放羊的除了會放羊,懂得什么生產(chǎn),又有什么經(jīng)濟可言?一旦開戰(zhàn),他們只需趕著幾只羊就不愁吃喝,甚至連羊都無需趕,只需到種地的家里搶就行了。對于放羊的來說,打仗除了會死人外幾乎毫無成本,哪怕只是搶回幾口鐵鍋,這一仗都算不白打。即便打敗了也不過是撒丫子開跑而已——60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對于匈奴人而言從來就不是什么負擔,他們沒有城池、沒有固定在土地上的財富(畢竟牛羊都是長腿的),那還有什么是不可以放棄的呢?
可對于種地的來說,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作為農(nóng)耕民族,天生就注定了根本無法跟游牧民族比騎射、比機動性還有對戰(zhàn)爭的狂熱什么的——而這些因素對于冷兵器時代戰(zhàn)爭的結(jié)果是有決定性影響的。宋朝曾把農(nóng)耕民族比較擅長的步兵軍陣和弓弩戰(zhàn)術(shù)幾乎發(fā)揮到了極致,卻也只能守成而無法決勝。
但這也不是絕對的。漢唐鐵騎也曾揚威異域,打得蠻夷連他媽媽都認不出來——但這需要投入比蠻夷高出十倍百倍的成本,才能訓(xùn)練出戰(zhàn)力與后者相仿的騎兵,再加上謀略、紀律和裝備技術(shù)等農(nóng)耕民族的強項加持,開疆拓土、四夷賓服就沒什么懸念了??汕疤嵋皇悄芨愕綉?zhàn)馬,二是有龐大人口支撐的強大的經(jīng)濟體系經(jīng)得起這樣的消耗——而這樣的條件,除了漢唐其他朝代幾乎不可能做到。即便是漢唐,也有漢武帝劉徹這樣的把國家消耗到接近破產(chǎn),但還是無法將匈奴人徹底打垮的例子。
漢人軍隊打仗極度依賴后勤,這往往成為胡人軍隊打擊的首要目標
放羊的打仗可以不要后勤,種地的卻不得不“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從后勤的角度而言,種地的根本就不可能打敗放羊的。要想打贏、哪怕是打平,種地的都需要比放羊的多付出無數(shù)倍的成本。
更要命的是,放羊的可以毫不在意的放棄土地,帶著氣喘吁吁的漢人軍隊在草原大漠繞圈跑,而種地的卻只能死戰(zhàn)不退——土地就是漢人的命根子,地都沒了,你還讓他們種啥?更別提那無數(shù)附著在土地上的財富和人口,沒有哪個是能輕易放棄的。
有句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而歷史證明,在漢胡之間的持續(xù)了數(shù)千年的戰(zhàn)爭中,真正敢于不要命的人,大多是那些窮瘋了的胡人。
那時候的他們,真的夠猛。
可是一旦讓他們打贏了、從種地的那里劫掠到了無數(shù)的財富和人口以后,自然就不再窮了。那么當放羊的不再受窮以后,他們還夠猛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搶糧搶錢搶女人——當放羊的腰包鼓起來時,很快就由狼變成羊
突厥人就是典型的例子。突厥人的崛起趕上了好時候,中原王朝不但南北分裂,而且跟他們近鄰的北方還在東西對峙。為了先“安內(nèi)”,無論是東西魏還是北齊周都紛紛討好突厥人,希望引以為助力,于是無數(shù)的金錢美女乃至于公主砸得突厥人頭昏眼花,自然無須過什么苦日子??上Ш镁安婚L,隋文帝楊堅一統(tǒng)天下后便不想再交保護費,手頭變緊的突厥人就想自己動手去搶一把,結(jié)果招來了楊爽、楊素以及史萬歲等一大堆殺神,被揍得哭爹叫媽,只能趕緊屈膝投降認爸爸。
可見沒受過窮的突厥人,真的一點都不猛。不過架不住他們運氣好——中原很快又亂成一團,像李淵、王世充、薛舉、劉武周這樣的漢人梟雄又得反過來管突厥人叫爸爸了,甚至連后來的貞觀大帝李世民也不得屈辱的與他們簽訂了城下之盟。
可是沒過過苦日子的突厥人終究不是塞外風雪打造出來的真的猛士。在渭水之盟簽訂后的僅僅4年后,大唐名將李靖雪夜破襄城,突厥人徹底玩完,他們的頡利可汗只能被押解到長安給李世民獻舞求生。
突厥人實在太菜,白瞎了貞觀大帝的赫赫武功
同樣的,要是沒有漢文帝和漢景帝不斷的以金錢美女腐蝕匈奴貴族,漢武帝后來的仗恐怕會打得更加艱難。
只要不受窮了,放羊的就墮落如此。一旦讓他們占據(jù)了中原、成了富翁,結(jié)局就更慘了。
在鮮卑人建立的北魏20位皇帝中,恐怕就太武帝拓跋燾這么一個明白人,所以他搞了一出太武滅佛??上匕蠣c尚未功成就被宦官宗愛給弄死了,然后他的子孫們幾乎統(tǒng)統(tǒng)都成了忠實的佛家信徒——如今我們還能在北方看到的那些佛窟,大都是這幫鮮卑皇帝們搞出來的。一幫子曾經(jīng)面目猙獰的強盜開始吃齋念經(jīng)了,可想而知這個王朝離完蛋也不遠了。
鮮卑人還算好的,他們后來的那些同行們表現(xiàn)得更糟。比如說契丹人,本來是憑借著快馬利箭才逞威一時,結(jié)果自從不跟宋人打架了以后,卻瘋狂迷戀上了宋人的文化。以至于他們不但以“諸夏”自稱,還認為“吾修文物,彬彬不異中華”:
“大遼道宗朝,有漢人講《論語》至‘北辰居所而眾星拱之’,道宗曰:‘吾聞北極之下為中國,此豈其地邪?’至‘夷狄之有君’,疾讀不敢講,則又曰:‘上世獯鬻獫狁蕩無禮法,故謂之夷,吾修文物,彬彬不異中華,何嫌之有?’卒令講之?!保ā端赡o聞·卷上》宋·洪皓)
事實上契丹人的學(xué)習能力很出色,哪怕是他們的皇帝也是如此——遼興宗耶律宗真所作的《信誓如山河詩》、遼道宗耶律洪基所作的《題李儼黃菊賦》都具有極高的藝術(shù)價值;被追尊為遼義宗的耶律倍更加了得,其畫作流入北宋內(nèi)府后被譽為“神品”,恐怕只有晚生了近200年的宋徽宗趙佶親自出馬,才能將其壓下一頭。
不好好的玩騎射,非得學(xué)漢人搞藝術(shù)——契丹人的衰落便已注定
可是契丹人付出的代價,就是曾經(jīng)以驍勇善戰(zhàn)著稱的他們變得越來越文弱,在戰(zhàn)場上的表現(xiàn)越來越垃圾。
墮落得更可怕的則是文明程度更低的女真人。那些曾堅忍不移、能忍受常人所無法忍受的艱苦,在護步達岡一役中以區(qū)區(qū)兩萬騎兵大破70遼軍的女真人,在入主中原這個花花世界、成了“人上人”之后,隨即便改頭換面成了另一副樣子,其墮落程度堪比光速:
“山東、大名等路猛安謀克戶之民,往往驕縱,不親稼穡,不令家人農(nóng)作,盡令漢人佃蒔,取租而已。富家盡服紈綺,酒食游宴,貧者爭慕效之,欲望家給人足,難矣!”(《金史·卷四十七·志第二十八》)
不過十幾年的工夫,曾經(jīng)驍勇無比的女真人已經(jīng)到了“其中多不能弓矢”的地步,遇到戰(zhàn)事只能簽發(fā)漢人代替——問題是女真人的戰(zhàn)爭關(guān)漢人毛事?所以每逢簽發(fā)便地方騷動、鄉(xiāng)里嚎啕,被征發(fā)的“簽軍”不情不愿,士氣極為低落,根本無心作戰(zhàn)。這種兵連南宋都能經(jīng)常打得落花流水,換成面對蒙古人一潰千里也就沒什么稀奇的了。
所以當這些放羊的不再受窮了以后,他們非但不猛了,反而變成了羊。
離開了白山黑水的祖宗故地,女真人就變得一無是處
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滿洲人,原因在于他們很聰明——滿洲人在幾乎全盤繼承了前明的典章制度的前提下,一直沒有放棄對尚武精神的提倡與堅持。在康雍乾這個清朝極盛期的134年里,滿洲人幾乎就是打了134年的仗,雖說最終打得國力衰退,但好歹也挺過了一百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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