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司馬和曹魏差不多。

但曹操、曹丕父子，芟夷群雄，一統(tǒng)北方，使弱漢得以茍延殘喘，如同摘下一顆自栽果樹的果實，安享帝座，還能讓人信服。而司馬懿受魏明帝把臂相托，卻裝病、裝傻，趁機(jī)干掉曹魏宗室曹爽。從彼時起，祖孫三代一直把持國權(quán)。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p>

奸雄生奸雄。魏元帝咸熙二年底（265年），司馬炎篡位，建立晉朝，史稱西晉。

魏朝末年，三國時代的老英雄們早已凋零殆盡，大多病死、戰(zhàn)死。蜀國在諸葛亮死后政事紊亂，扶不起的劉阿斗只能在鄧艾奇兵壓境下攜城投降。吳主孫皓暴虐，群下離心。王濬樓船排江來，金陵王氣黯然收。

晉武帝于太康元年（280年），降孫皓三分歸一統(tǒng)，晉朝終于正式結(jié)束了漢末三國以來分裂的局面。

“時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矣。”晉武帝并非胸懷大志、深謀遠(yuǎn)略的雄才之主，他平滅吳國之后，專事游宴，怠于政事，掖庭美女有近萬人，恣意淫樂。

滅蜀平吳，天下一統(tǒng)，確實是不一般的宏興偉業(yè)，天時地利人和加上億萬種偶然因素聚集到一處，才能實現(xiàn)。司馬炎畢竟是俗人一個，缺乏帝王應(yīng)有的深思熟慮和“萬世帝基”的遠(yuǎn)圖，統(tǒng)一之時，舉國歡慶，但衰亡之征，已露端倪。

說句公道話，司馬炎雖逼魏帝曹奐禪位，但他本人卻不失厚道。對降主如劉禪、孫皓，前代主如曹奐，都是錦衣玉食外加好宮殿、好仆婢豐厚供養(yǎng)著，未曾加以殘害。對于忤意的臣下，武帝也有容人之量。

太康三年，武帝司馬炎在南郊行祭祀禮后，興致不錯，便問身邊陪同的司隸校尉劉毅：“朕與漢朝諸帝相比，可與誰齊名?。俊?/p>

劉毅不假思索，回道：“漢靈帝、漢桓帝?！?/p>

司馬炎吃驚大過生氣，問：“怎么把朕與這兩個昏君相比？”

劉毅說：“桓、靈二帝賣官錢入官庫，陛下賣官錢皆入私門。以此言之，您還不如桓、靈二帝?！?/p>

司馬炎聞言大笑：“桓、靈之世，不聞此言。今朕有直臣，固為勝之?！?/p>

由此，可見晉武帝的大度和厚道。

晉武帝統(tǒng)治中后期，國家無事，文恬武嬉，奢侈無度。大臣何曾，“日食萬錢，猶曰無下箸處”。其子何劭，更是有樣學(xué)樣，“食之必盡四方珍異，一日之供，以錢二萬”。父子兩人，吃頓飯就過萬錢，由此推斷，可以想見這些人的豪奢。

《世說新語》中集有《汰侈》十二則，專講晉武帝的大臣紙醉金迷、競相斗富的荒唐生活，現(xiàn)摘取數(shù)篇，可從一個小小的側(cè)面窺視當(dāng)時諸人的荒唐和奢靡：

石崇每要客燕集，常令美人行酒?？惋嬀撇槐M者，使黃門交斬美人。王丞相（王導(dǎo)）與大將軍（王敦）嘗共詣崇，丞相素不能飲，輒自勉強(qiáng)，至于沉醉。每至大將軍，固不飲以觀其變。已斬三人，顏色如故，尚不肯飲。丞相讓之，大將軍曰：“自殺伊家人，何預(yù)卿事？”

石崇廁，常有十余婢侍列，皆麗服藻飾。置甲煎粉、沉香汁之屬，無不畢備。又與新衣著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廁，王大將軍往，脫故衣，著新衣，神色傲然。群婢相謂曰：“此客必能作賊。”

武帝嘗降王武子（王濟(jì)）家，武子供饌，并用琉璃器。婢子百余人，皆綾羅绔，以手擎飲食。蒸肥美，異于常味。帝怪而問之，答曰：“以人乳飲?！钡凵醪黄剑澄串?，便去。王、石所未知作。

石崇與王愷爭豪，并窮綺麗，以飾輿服。武帝，（王）愷之甥也，每助（王）愷。嘗以一珊瑚樹高二尺許賜（王）愷，枝柯扶疏，世罕其比。（王）愷以示（石）崇。（石）崇視訖，以鐵如意擊之。應(yīng)手而碎。（王）愷既惋惜，又以為疾己之寶，聲色甚厲。（石）崇曰：“不足恨，今還卿?！蹦嗣笥蚁と∩汉鳂?，有三尺、四尺，條干絕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如（王）愷許比甚眾。（王）愷惘然自失。

王武子被責(zé)，移第北邙下。于時人多地貴，濟(jì)好馬射，買地作埒，編錢匝地竟埒。時人號曰“金溝”。

《世說新語·汰侈第三十》

石崇連殺自家勸酒美女，王濟(jì)用來做菜的小豬用人奶喂養(yǎng)，王愷、石崇斗富更是千古窮奢極欲的典型，用麥芽糖水涮鍋、以蠟燭當(dāng)柴做飯的荒謬，恰似以美鈔點(diǎn)香煙，是沒有任何意義、只求扭曲快感的變態(tài)浪費(fèi)！

“侈汰之害，甚于天災(zāi)?！碑?dāng)時縱欲之風(fēng)盛行，整個社會，從上到下，都處于狂迷放縱的氣氛之下。

（來源|《兩晉南北朝：迷亂狂歡三百年》 作者|梅毅 天地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