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軍《時事閑話》系列文章7號《祖詠：不是我針對誰，論考試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在當(dāng)代，科舉考試是讀書人或文人報答國家、做官的最重要手段，對其家族沒有那么顯赫，走不了捷徑“四峰關(guān)”的寒門學(xué)生尤其如此。

唐代科舉考試的門類科目很多，其中有一個門類就是做詩，考官擬定一個題目，規(guī)定好詩歌的體裁，考生們根據(jù)要求去作詩，比較類似我們今天的命題作文。通常來說，這種命題、命體裁，而且要求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完成的詩，質(zhì)量不會太好，更何況，科考考場的環(huán)境，考生所承受的壓力可能比今天高考還要大，在這種情形下，能寫出好詩的可能性確實很低。

但是，也不是誰都寫不好這種命題詩，比如說，盛唐時代頗有名氣的大詩人祖詠，就是唐代科考歷史上一顆亮的發(fā)燙的星星。

祖詠，生卒年皆不詳，在唐代星光熠熠出身名門望族、富庶之家的詩人群落里，祖宗好幾輩務(wù)農(nóng)的祖詠，算得上出身相當(dāng)寒酸了，但是祖詠卻是一個少年天才，《唐才子傳》等唐代史料記載：祖詠這個人"好學(xué)深思，好文多才，善于寫詩。"

公元724年，祖詠參加了科舉考試。

唐代的科舉考試是一項錄取率相當(dāng)之低的考試，唐代有無數(shù)的大詩人，終生被科舉所累，考幾次考不上最后考的頭發(fā)花白的人大有人在，連李白、韓愈這樣的頂級詩人、文豪，都只能走名流或者權(quán)貴推薦，"斜封官"的路子，就足見科舉的坑人程度。而命題詩賦，又是科舉考試門類里公認最難的。

要知道，寫詩對于唐人，特別是唐代的讀書人而言，基本算是必備技能了，因為大家都會寫詩，因此能寫出好詩引人注意很不容易，更不要說要在考場上寫出來了。

這一年科舉的命題詩題目是“終南余雪”。

終南，就是長安城南的秦嶺主峰之一終南山，而終南余雪，是從古至今長安城的著名的景致之一，到今天偶爾還能看到。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很多人寫過，已經(jīng)寫臭寫濫的題目，想寫出名堂來，難度不是一般大。

而規(guī)定詩的體裁又是頗具難度的六韻十二句的五言，許多考生看到題目就知道自己要歇菜了。

但祖詠卻很自信，他想了一會，一氣呵成。

終南陰嶺秀，積雪浮云端。

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

—— 《終南望馀雪》祖詠

寫完之后就開始呼呼大睡，考試結(jié)束，祖詠把詩交給了考官。

考官一看說："題目要求是六韻十二句的五言，不是五言絕句啊，你這詩沒寫完呢。"

而祖詠朝考官翻了個白眼，呵呵一笑："這首詩寫到這就可以了，再繼續(xù)寫就是狗尾續(xù)貂，我就這樣交上去了，看你們閱卷人的審美水平了。"

結(jié)果，那一年科考的閱卷官可能也是一個胸有丘壑，不流于俗的大詩人。他非常欣賞祖詠的這首詩，說這首詩是所有寫終南余雪的詩里最好的，結(jié)果祖詠就此考中了科舉。不按考題要求作答，卻被破格錄取，可謂難得之事。

不過考中科舉之后，祖詠卻沒有特別急于在仕途上飛黃騰達，他把自己的名字報給了吏部等待選派，自己卻跑到宰相張說的府上，給張說做了門客。

張說是唐玄宗時期的文壇領(lǐng)袖，這個人有一個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愛才。只要是他覺得文章或者詩歌寫的不錯的人，他都會想辦法照顧，或收為幕僚，或與財物支持。

在張說的府上，祖詠認識了許多同為詩人、文人、或者書法家的摯友，如王翰、李邕、張九齡等人。

其中，和祖詠交情最鐵的就是王翰。王翰出身名門望族，家財萬貫，為人恃才傲物，狂放不羈，唯獨特別欣賞祖詠。于是，祖詠抱著王翰的大腿，過了幾年衣食無憂快快樂樂的日子。

但好景不長，幾年后，張說被罷相，手下的幕僚們也跟著倒了霉，其他的幕僚有的至少還有官可以做，靠俸祿混飯吃。祖詠浪了這些年，吏部都已經(jīng)快把他名字給忘了。

還好接替張說為相的人，是祖詠的另一個好朋友——嶺南第一才子張九齡。張九齡看祖詠可憐巴巴，就動用私人關(guān)系，給他安排了一個駕部員外郎的工作。

駕部員外郎官不大，工作也比較輕松，按理說是很適合祖詠的，但是祖詠做了沒有幾年官，就得罪了人，被貶出了京城。駕部員外郎主要的職責(zé)是管理皇帝的車駕，按理說不太容易因為利益得罪權(quán)貴。要怪可能只能怪祖詠的這張嘴，祖詠平素口無遮攔，又喜歡喝酒，因此就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祖詠被罷官之后，日子過得更加清貧，他直接選擇做了一名隱士，在自己家鄉(xiāng)的汝水邊上，種地、打魚，過起了農(nóng)民生活。

此時距離他中舉已經(jīng)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里祖詠沒做過什么正經(jīng)官，但是卻跟著張說、王翰去過不少地方，他十分有名的一首詩《望薊門》就是他跟友人一起去薊門的時候?qū)懙?，這首詩在唐代的邊塞詩里十分的有名。

燕臺一望客心驚，簫鼓喧喧漢將營。
萬里寒光生積雪，三邊曙色動危旌。
沙場烽火連胡月，海畔云山擁薊城。
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

——《望薊門》祖詠

在歸隱江湖幾年之后，大概是公元746年左右，祖詠在家鄉(xiāng)去世，時年還不到五十歲。

這位在科考上技壓群芳，讓唐代無數(shù)著名詩人折腰的才子，就這樣結(jié)束了自己清貧但波瀾起伏的一生。

本文為煮酒君“詩詞雜談”系列文章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