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柒斤

西漢東?？こ校ń裆綎|蘭陵）人匡衡，幼時“鑿壁借光”的故事，成為照亮貧寒子弟刻苦求知路上的一盞“小桔燈”。但令人唏噓的是，2000多年前成功“逆襲”的典范匡衡，暮年卻因“專地盜土”被貶為庶人，惡名昭彰。

《漢書·匡張孔馬傳》說，匡衡家世代務農(nóng)，因家境貧寒，匡衡很小就“庸作以供資用”。西漢后期著名學者、古文經(jīng)學開創(chuàng)者劉歆據(jù)此創(chuàng)作的“鑿壁借光”故事，成為貧寒子弟勤奮讀書的標桿?！段骶╇s記》卷第二“聞《詩》解頤”條曰：“匡衡字稚圭，勤學而無燭。鄰舍有燭而不逮，衡乃鑿壁引其光，以書映光而讀之?！焙髞?，匡衡到一個大字不識、“家富多書”的土財主文不識家打工，不要報酬，“愿得主人書遍讀之”。文不識非常感慨，“資給以書，遂成大學”?？锖膺€是“詩經(jīng)癖”，當時社會流行一句話：“無說《詩》，匡衡來?？镎f《詩》，解人頤?！笨锖夂芸斐蔀槌壘W(wǎng)紅，“學者多上書薦衡經(jīng)明，當世少雙?！笨锖忭樌蔀樘觿]的老師，并很受太子待見。

劉奭（漢元帝）即位不久，“是時，有日蝕、地震之變，上問以政治得失”，匡衡的學問一下子派上用場，他引用《詩經(jīng)》上行下效的道理規(guī)勸漢元帝，希望他注重教化，讓百姓有向善之心，懂得禮讓?！敖裉煜滤棕澵斮v義，好聲色，上侈靡，廉恥之節(jié)薄，淫辟之意縱，綱紀失序，疏者逾內(nèi)，親戚之恩薄，婚姻之黨隆，茍合僥幸，以身設(shè)利。不改其原，雖歲赦之，刑猶難使錯而不用也……以崇至仁，匡失俗，易民視，令海內(nèi)昭然咸見本朝之所貴，道德弘于京師，淑問揚乎疆外，然后大化可成，禮讓可興也?！笨锖獾淖啻鸷軐]的口味，匡衡由此遷光祿大夫、太子少傅。

匡衡任太子少傅期間，多次上書表達理政的意見，陳述治國之道，參與研究討論國家大事時，他總按經(jīng)典答對，言合法義，深得漢元帝信任?？锖庹J為：“六經(jīng)者，圣人所以統(tǒng)天地之心，著善惡之歸，明吉兇之分，通人道之意，使不悖于其本性者也。故審六經(jīng)之指，則人天之望可得而和，草木昆蟲可得而育，此永永不易之道也?！笨锖獾闹鲝埖玫綕h元帝、漢成帝的大力支持，以致漢朝中期后興起了獨尊儒術(shù)、推重經(jīng)學、微言大義的社會風尚?？锖庖灿晒獾摯蠓蛏秊楣獾搫住⒂反蠓?，并于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升任丞相，位列三公，封樂安侯，堪稱學而優(yōu)則仕的典型代表。

其實，漢元帝、漢成帝眼中“遵修法度，勤勞公事”的這位良吏，并非傳統(tǒng)的“書呆子”，他為官非常世故圓滑且教子無方。漢元帝后期十分寵信宦官、中書令石顯，身為丞相的匡衡“畏顯，不敢失其意”。漢成帝劉鷔即位后，匡衡聯(lián)絡御史大夫甄譚等彈劾石顯及黨羽。正直的司隸校尉王尊等實在看不下去“兩面人”匡衡的表演，便向皇帝檢舉他。嚇得匡衡連夜“上疏謝罪，稱病乞骸骨”。漢成帝不僅沒降罪，還多次安慰他，賜爵位、美酒、肥牛、封地。沒過多久，匡衡的大兒子、時任越騎校尉的匡昌“醉殺人”，被緝拿歸案，“越騎官屬與昌弟且謀篡昌”，事發(fā)后，匡衡“免冠徒跣待罪”，又被劉鷔阻止。但隨后發(fā)生的一件事，成了壓垮匡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按西漢法律規(guī)定，匡衡因封侯所賜土地為三千一百頃，但他利用“郡圖失誤”，測量時給自己增加了“四百頃”。建始元年（公元前32年），重新“定國界、上計簿、更定圖”，下屬向匡衡匯報了此事，可匡衡將錯就錯，不愿吐出到嘴的肥肉，地方官員畏懼他的權(quán)勢，不敢嚴格執(zhí)法，就睜一眼閉一眼任匡衡非法侵占這些土地。但紙終究包不住火，司隸校尉駿等大臣便聯(lián)名彈劾匡衡“專地盜土”。根據(jù)漢代法律，“贓在十金以上，即犯重罪”，（匡）衡多占四百頃土地所收租子遠在十金以上，應當嚴懲不貸。但漢成帝于心不忍，只將匡衡從位極人臣的丞相一擼到底，變成普通百姓，幾年后他便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