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nèi)容為虛構(gòu)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元光五年七月乙巳日，日晚時分，天地昏黑。

而未央宮椒房殿內(nèi)卻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此刻，在刺目的燈火下，在椒房殿服侍的人都將頭埋下去，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自然，那驕傲又尊貴的女子是除外的。

她亦是跪著，在一干人的最前面，頭微微垂下，可那纖細的腰卻是半分不肯彎。

賈有司看著這個陛下愛了半生又恨了半生的女子，半晌，才將手中冊書打開：“皇后失序，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p>

她伸手接過去，又仔細看了看，末了，唇邊勾出一抹笑來，嫵媚至極偏又有說不盡的凄楚蒼涼。

他心中暗自嘆了口氣，終是忍不住開口，輕聲道：“娘娘若是肯向陛下認個錯，想來陛下是不會過多怪罪的?！?/p>

她將頭抬起來，看著他，一語不發(fā)，唇邊是輕蔑的笑。

他此刻方知眼前女子與生俱來的尊貴與驕傲，明明她還跪在地上，可一舉一動都像是站在高處，睥睨著他們這些人。

可是，也正是她的驕傲，才讓她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賈有司清了清嗓子：“陛下有令，廢后陳氏，即日退居長門宮，不得有誤?！?/p>

婢子們得了吩咐，便都忙著收拾東西去了。

他因得了命令，須得一旁監(jiān)督，所以一時半會也離不開。想到自家陛下，他終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時時往那廢后處瞧上一眼。

只見她扶著貼身婢子的手，緩緩站起來，坐到椒房殿主位上，執(zhí)起一盞茶，捏著茶盞輕輕拂了拂，送至唇邊輕抿一下，其間動作優(yōu)雅，面上恬然，絲毫沒有因被罷黜而失態(tài)。

他心中暗暗點頭，這份雍容大氣，可不是小門小戶的女子學(xué)得來的?？善?，卻又是如此驕傲的性子，半點服不得軟。若是能有正得寵的那位一半的溫婉，也不至于……

椒房殿向來是最好的用度，婢子也皆是訓(xùn)練有素的，不多時，便將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

他上前清點一番后，便告了退準備去回話。

“賈有司。”

身后傳來女子清麗的嗓音，正是廢后陳氏。

他知道這位雖被廢，可在陛下心中還是占有很大的地位的，于是回頭，恭敬地問道：“娘娘有何事要吩咐？”

卻見她并不看他，懶懶倚在主位上，撫著指甲上嫣紅的丹蔻，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你可知，椒房殿的下一位主人……是哪位？”

2

未央宮宣室殿。

賈有司跪在地上回話。

“她是何反應(yīng)？”

賈有司頓時冷汗淋漓，如何說？說她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他一思索，回話便有些晚了：“娘娘她……”

只聽頭頂傳來一聲冷哼：“不必說了，你下去吧！”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抬頭看了一眼，只見這位少年天子眼中似結(jié)了千年冰霜。

想了想，他大著膽子道：“娘娘最后問臣下，椒房殿的下一位主人是誰?！?/p>

滿室的寒冰這才似有了消融的跡象：“哦？你是如何回的？”

“臣下，說不知……”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后悔方才開口了。那位廢后問是問了，可是卻不待他回話，便又擺手：“算了，與我無關(guān)了，隨他去吧?！?/p>

“然后呢？”自家陛下卻是依依不饒了。

可此刻，便是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將實話說出來：“娘娘聽后，便打發(fā)了臣下，沒再問了。只是，娘娘似乎有些傷心。”

頂頭的人似乎愣了片刻，之后才開口，語調(diào)輕快：“嗯，下去領(lǐng)賞吧。”

他磕了一個頭，爬起來往外走，正要松一口氣時，又聽身后的人叫住他：“吩咐下去，退居長門宮的陳氏，用度一律按照皇后的用度來，不必削減。”

“是。”

想起陳氏最后那喟嘆似的一句“隨他去吧”，其中多少失望，便是他也能聽出來。那位娘娘，的確是傷心的罷。賈有司不知那巫蠱案是否是她所主導(dǎo)的，可是，就一個女子而言，面對自己朝夕相處了多年的丈夫的不信任，怕才是更讓她心寒的。

而陛下，明明那般在乎，卻又偏偏不肯表現(xiàn)出來。

明明有情，卻彼此守著所謂的驕傲，不肯將就，不肯低頭，彼此折磨。

幽幽嘆了一口氣，何苦呢？

又想起自己的身份，賈有司忙斂了袖子離開。

3

“……夜曼曼其若歲兮，懷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復(fù)明。妾人竊自悲兮，究年歲而不敢忘？”

素手執(zhí)著一塊絲帛，紅唇輕啟，緩緩念出上面的句子，聲音低婉清麗，竟像情人間的私語。

讀完卻見她將那絲帛隨意扔到一邊，紅唇輕勾，似是不屑。

旁邊有做婦人打扮的女人，見她此番動作，忙將那絲帛撿起來，瞪了她一眼：“你這是作甚？你可知我花了多少金才求來這篇賦！”

她倚在美人靠上，從手邊的瓷碟中捏起一顆紅梅，也不吃，只輕輕捏著把玩。那一抹鮮紅襯著素手，極是妖嬈。

“阿母，不用送去了，無用的?！?/p>

竇太主不悅道：“你怎知無用！”

她將手中的紅梅擱回碟中，緩緩直起身來，看著眼前努力為她奔走的阿母，幽幽嘆了一口氣，：“阿母要送，那便送過去罷?！?/p>

便是送過去了又如何，阿母不懂他，可她與他夫妻十年，又豈不知他最是冷心冷腸。

竇太主看著她，許久，嘆道：“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p>

她低頭輕笑，她以前那般意氣風(fēng)發(fā)，也不過以為她與他情深意長。

如今，她也用了這么多年，來驗證她所想，不過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笑話而已。

4

小黃門躬身進入宣室時，劉徹正握著一卷書在看。

聽見他進來，也不抬眼，懶懶的開口，濃厚的威壓卻撲面而來：“何事？”

小黃門跪在地上，雙手呈著那塊絲帛，高舉過頭頂：“陛下，廢后陳氏給您的?！?/p>

劉徹的視線終于從書上移開，看著那塊雪白的絲帛，開口，嗓音有些暗啞：“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