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晉文公重耳即位前,他歷經(jīng)過十九年的逃亡流浪生涯,其中的艱辛與困苦,只有與他一起經(jīng)歷過的人才能深刻體味。
1 獻土地狐戎入華夏 娶驪狐獻公得多子
晉國的始封國君是周武王之子、周成王同母弟弟唐叔虞,地域在今太原附近,國號為唐。因此,晉國是周王朝正統(tǒng)諸侯國中的正統(tǒng),姬姓的嫡系諸侯,原始封地區(qū)域是夏人后裔的戎狄人生活區(qū),他們不斷與戎狄人發(fā)生沖突。唐叔虞的兒子虞子燮即位后(晉侯燮)就南遷國都至曲沃(今山西曲沃縣),后來遷至絳城(及今山西冀城縣),并改國號為晉。公元前677年,公子詭諸即位為晉獻公,是晉國的第十九代國君。
春秋時期,諸侯各國的君主、公族與貴族公子,都是娶異姓諸侯國的宗族女子成婚。晉國的傳統(tǒng)也是這樣。
晉獻公的第一位夫人是姬姓國賈國女子,沒有生兒子。獻公與其父親的姬妾--齊女齊姜私通,生了一兒一女,兒子叫申生。申生是嫡長子,是自然的太子。女兒后來嫁給了秦穆公成為秦穆夫人。
晉侯燮南遷后,唐叔虞的部分后代及相關(guān)公室留在了戎狄地區(qū),擔任守衛(wèi)晉北疆的任務,他們與戎狄人就自然會雜居,不斷融合并逐步形成了狐戎氏部落(即大戎),狐戎氏部落愿意歸化華夏,其部落首領狐突將其女兒大戎狐姬嫁給晉獻公,并將另一個部族的女子小戎子作為媵者(即小戎狐姬)。大戎狐姬生了公子重耳,小戎狐姬生了公子夷吾。狐突也向晉國獻出他們的土地,狐氏因此也遷入晉國,狐突成為晉國大夫,其子狐偃、狐毛等成為貴族子弟。
晉獻公似乎特別喜歡戎氏女子,在即位后的第五年,即公元前672年,他去攻打驪戎氏。目的,是為了獲取戎氏女人。驪戎氏是位于今陜西臨潼一帶驪戎國,跟晉國并不接壤。但晉獻公滅驪戎后,帶回驪戎部落首領的女兒驪姬和她的妹妹。驪姬天生麗質(zhì),善解人意,她成為晉獻公的新寵,被立為夫人。驪姬生了一個兒子叫奚齊,其妹生了個兒子叫卓子。
驪姬深受獻公的寵愛,有了兒子,母以子貴,她就妄想著更進一步了。她極力想廢除原來的太子申生而改立自己所生的奚齊。
2 信讒言群公子遭逐 愚申生嫡長子失信
驪姬有了扶持自己兒子的想法后,便開始策劃一步一步實施她的計謀。
公元前666年(晉獻公十一年),驪姬賄賂男寵梁五和東關(guān)嬖五,讓他們對晉獻公說:“曲沃是國君的宗邑,蒲地(今山西隰[xì]縣)和二屈(今山西吉縣)是國君的邊疆,不可以沒人管。宗邑沒人管,百姓就無所畏懼;邊疆沒人管,就會導致戎狄生侵犯之心。戎狄有侵犯之心,百姓就會輕視政令,這是國家的禍患。如果令太子申生駐守曲沃,讓兩個兒子重耳與夷吾分別駐守蒲地和二屈,就可以使百姓畏懼、戎狄害怕,而且還可以宣揚國君您的功績?!庇质箖扇艘黄疬M言:“狄人的土地廣闊,晉國可以在那里建立都邑。晉國能夠開疆辟土,這對晉國不是很好嗎?”
晉國蒲地和二屈地區(qū)(南屈與北屈之地,兩個地方相鄰),與秦國和西北狄交界,都是晉國至關(guān)重要的邊防重地。從主觀來講,驪姬的目的是想將能夠與其兒子爭位的公子逐出京城,但從客觀上來講,對晉國穩(wěn)定邊疆、拓展領土是很有幫助的。
晉獻公很高興,采納了他們的建議。公元前666年夏,他命太子申生駐守曲沃,重耳駐守蒲城,夷吾駐守屈地,還派其他公子駐守在邊境之地。只有驪姬和她妹妹的兒子(奚齊和卓子)留在國都絳城。重耳是狐突的外公,當然對他特別器重,他派自己的兒子狐偃跟隨重耳一起駐守蒲城,承擔教育和保護他的重任。
晉獻公是一代雄主,他極力擴大晉國的疆域,深知需要鏟除周邊小國的威脅。眾公子駐守邊疆,整好符合他的軍事擴張計劃。公元前661年,晉獻公對軍隊進行整編,建立上軍和下軍兩個集團軍,自己掌握上軍,命太子申生率領下軍。任命大夫趙夙(趙衰的父親)為國君戰(zhàn)車的駕馭手,大夫畢萬為車右。他親自統(tǒng)軍攻打耿國(今山西河津東南)和魏國(今山西芮城);太子申生率下軍攻打霍國(今山西霍縣西南)。滅掉了這三個姬姓小國,擴大了晉國領土。獻公把耿地賜給趙夙駐守,把魏地賜給畢萬駐守,并命太子在曲沃構(gòu)筑城墻。
由于驪姬多次在晉獻公面前的讒言,晉獻公不斷失去對申生的信任,在心底里就沒有把申生當做太子而只是一位將領在使用,派他去攻打東山皋落氏(赤狄的一支,在今山西垣曲東南皋落鎮(zhèn)),可能在心里還希望他戰(zhàn)死殉國呢。
晉大夫里克對此卻看不下去了,他進諫說:“太子,是奉事宗廟祭祀、社稷大祭、以及早晚照看國君飲食的人,所以叫做冢子。國君出行太子就守護國家,如果已有人守護就跟隨國君。跟隨國君叫做撫軍,守護國家叫做監(jiān)國,這是古代的制度。領兵作戰(zhàn),制定謀略,作出決斷,號令軍隊,這是國君和正卿所應該做的,不是太子的事情。領兵作戰(zhàn)的要點在于專制號令。太子領兵,如果遇事都要請示就失去威嚴,不請示而擅自發(fā)令就是不孝,所以國君的嫡長子是不能帶領軍隊出征的。國君失去了任命職官的準則,太子統(tǒng)率軍隊也沒有威嚴,將怎么用兵打仗呢?而且下臣聽說皋落氏準備出兵迎戰(zhàn),國君還是不要派太子去為好?!?/p>
不聽他的勸諫,晉獻公也對他說了句實話:“我有好幾個兒子,還不知道立誰為嗣君呢!”弄得里克無言以對,只好退了下去。
對其父親的安排,申生心里也不安穩(wěn),感覺自己有被廢的危險。他問里克說:“我恐怕要被廢了吧!”
里克不愧為官場高手,他明明知道晉獻公有了廢申生的想法,但還是對他進行安慰和教育,他說:“國君命令您在曲沃治理百姓,教導您熟悉軍事,您應該害怕的是不能完成任務,為什么如此在乎廢立之事呢?而且做兒子的應該害怕自己不孝,不應該害怕不能立為嗣君。修養(yǎng)自身而不去責備別人,就可以免于禍難?!笨磥恚锟伺c申生的關(guān)系也一般,他也并不想好好幫助他。
攻伐東山皋落氏的準備就緒,晉獻公命太子申生率領上軍,下卿罕夷率領下軍。大夫狐突(狐偃的父親)為申生駕御戰(zhàn)車,大夫先友為其車右。大夫梁馀子養(yǎng)為罕夷駕御戰(zhàn)車,先丹木為其車右。羊舌大夫作為軍尉。
公元前660年冬,太子申生整備軍隊出征,晉獻公讓他穿左右兩色的衣服,佩帶有缺口的青銅環(huán)形佩器。在出征途中,申生與隨行大夫們談論晉獻公送這兩件東西的用意。
先友是個老實人,他對獻公的深刻用意并不了解,他對申生說,“穿著一半與國君衣服相同的偏衣,掌握著軍權(quán),成敗全在這一行了,您要自己勉勵而為??!穿著偏衣沒有惡意,兵權(quán)在手可以遠離災禍,與國君親近又遠離災禍,還擔心什么!”
但狐突不這么認為,他對獻公用意的分析入木三分,嘆息道:“時令,是事物的象征;衣服,是身份的標識,佩飾,是心志的旗幟。因此如果看重攻伐皋敖氏一事,就應該在春、夏季發(fā)布命令;賜予衣服,就不要用雜色;使人衷心為自己所用,就要讓他佩帶合于禮度的飾品。現(xiàn)在國君在年終發(fā)布命令,那是要讓事情不能順利進行;賜給他穿雜色衣服,那是要使他疏遠;讓他佩帶缺口青銅環(huán)佩器,那是表示出舍棄太子的心思。現(xiàn)在是用衣服疏遠他,用時令使他不能順利進行;雜色,意味涼??;冬天,意味肅殺;金,意味寒冷;玦,意味決絕。這樣的情形怎么可以依靠呢?即使想勉力而為,狄人難道可以消滅得干凈的嗎?”
梁馀子養(yǎng)說:“領兵的人,在太廟里接受命令,在祭祀土神的地方接受祭肉,有規(guī)定的服飾?,F(xiàn)在得不到規(guī)定的服飾而得到雜色衣服,命令不懷好意可想而知。死了以后還要落個不孝的罪名,不如逃了吧!”
罕夷說:“雜色的奇裝異服不合規(guī)定,青銅環(huán)形佩器表示決絕不歸。這樣,即使是回來還有什么用?國君已經(jīng)不懷好意了。”
先丹木說:“這樣的衣服,狂人也不會去穿的。國君說,‘將敵人消滅光了再回來’,敵人難道可以消滅得一干二凈嗎?即使把敵人消滅干凈了,還有內(nèi)部讒言,不如離開這里?!?/p>
狐突建議逃走,羊舌大夫說:“不行。違背命令是不孝,拋棄責任是不忠。雖然已經(jīng)感到了國君的心里冷酷,但不孝不忠這樣的邪惡是不可取的。我們還是準備戰(zhàn)死吧!”
就這樣,太子申生一行,心里盡管跟明鏡似的知曉國君的不懷好意,但還是只得冒死出征。晉國將領與軍隊還是一支忠勇善戰(zhàn)之師,申生統(tǒng)帥上下兩軍,與狐突、罕夷等大將,不辱使命,掃平了東山地區(qū)的皋落氏,使晉國占領了黃河南北兩岸地區(qū)以及南部的崤函通道,從而能夠扼制住秦國東出的咽喉并且直接威脅楚國。
3 驪姬施計申生被害 獻公追殺重耳奔狄
重耳夷吾等群公子遠離國都,個個在邊疆重鎮(zhèn)帥土治民,其勢力并沒有削弱反而越來越強。申生一行奉命伐東山不但沒有戰(zhàn)死,還取得了全面的勝利。這更加引起了驪姬的擔心。驪姬能歌善舞,他與宮廷滑稽演員優(yōu)施多有交往,宮中有傳言他們有魚水之歡。驪姬向優(yōu)施問計,優(yōu)施建議她在獻公面前哭訴,對太子申生施以讒言。驪姬于是在夜里哭泣,并暗示獻公說申生可能會把他比作商紂王而弒君。
一系列對申生的讒言也從宮中散布開來,大夫士蔿、狐突等人就都覺得太子危險了,勸他趕快想辦法抽身避難、不要等罪罰降臨。但申生堅持其對君父的忠誠與孝道,仍然抱有一絲希望,不為所動。
公元前656年,驪姬與她的同伙謀定陷害太子申生的計策。她了解獻公的作息與工作計劃,知道獻公將外出打獵,有十多天的時間不在宮中。她對太子說:“國君夢見了你母親,請盡快祭奠她?!?/p>
太子就到曲沃祭祀了其生母齊姜,并將祭祀的酒肉帶回來敬獻給父親獻公。獻公打獵不在,驪姬將酒肉在宮中放了六天讓它腐爛。獻公回來后,為了萬無一失,她還放了毒到酒肉中再拿出來給獻公。晉獻公剛要享用,驪姬攔住他說:“祭祀酒肉遠來于曲沃,最好試一試?!鲍I公將酒祭地,地面隆了起來,將祭肉給狗吃,狗立即斃命,給身邊的宮宦吃,宮宦也登時口吐白沫,倒地死去。驪姬哭著說,“太子何其殘忍啊,這是要加害于您而自立為君吶!”
消息傳到太子申生那里,太子自知受到陷害,他立即逃到曲沃,晉獻公一怒之下殺了他的師父杜原款。在杜原款被殺之前,他派人告訴申生,為自己未能早日識別驪姬的險惡用心而悔恨,但還是要求申生至死也要堅持忠愛,要讓父親高興,要留好名聲于世。
這樣愚昧的師傅,其教導出來的學生自然也是愚昧的。有人勸申生去向獻公澄清或立即逃走??缮晟辉敢馓幼撸邮芰似鋷煹挠廾林腋?,等著慷慨領死?。」?56年(獻公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申生在曲沃自縊而死。
申生,可算得上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這樣愚忠愚孝的太子!
驪姬又向獻公讒言重耳和夷吾兩公子,說他們都參與了這件事。這兩個人可沒有象申生那樣愚昧,他們趕快逃亡,重耳逃到蒲地,夷吾則逃往屈地。
晉獻公并沒有就此放過他們,他派太監(jiān)寺人披去蒲地抓捕重耳,派賈華赴屈地抓捕夷吾。
陪同公子重耳駐守在蒲城的大將都要求率軍抵抗寺人披。重耳不同意,“我們是靠了國君才有了養(yǎng)生的祿邑,才得到了百姓的擁護。擁有了人民就與國君對抗,沒有比這更大的罪行了。抵抗的就是我的仇人,我們還是逃亡吧。”
蒲城人于是放棄抵抗,寺人披攻入城來,重耳翻墻而逃,寺人披抓住了他的衣袖,揮刀砍來,重耳急忙抽身,砍掉了一只衣袖,他逃出了晉國蒲城。寺人披也沒有進一步追殺。
隨同重耳一起出逃的有其舅舅狐偃,還有大夫趙衰、顛頡、魏犨、胥臣等。他們一路急逃,來到了晉地柏谷[1]。這時,他們不知是逃亡齊國還是楚國,于是占筮問卜。
“沒必要占卜了。”狐偃提出了他的分析,“齊楚兩國路途遙遠而且他們胃口很大,我們不可以在窘困的情勢下投奔它們。道路遙遠難以抵達,其欲望很大又難以投奔,我們在窘困中去投奔他們肯定會后悔。既然窘困而且后悔,我們就不能指望投奔后可得到幫助。若按我的建議,還是去狄國吧!狄國靠近晉國,但與晉國也沒有多少交往。狄人愚昧落后,和晉國結(jié)怨甚多,投奔它很容易到達。狄國與晉國不交往我們正好可以隱蔽下來,與晉國結(jié)怨多則正好會接納。今天,如果我們能在狄國獲得休整并為它分憂,從這里靜觀晉國政局的變化,而且密切注視其它諸侯國的行動,那么大事就沒有不成功的?!贝蠹叶挤浅Y澩慕ㄗh,于是重耳一行就向狄國逃亡。
圖1 春秋早期諸侯國與狄夷人地域圖公元前655年,重耳一行來到了他母親的故鄉(xiāng)—狄國(亦稱翟國)。
狄國的國都在哪里,現(xiàn)今無法考證,狄國的范圍應該在現(xiàn)今山西的東北地區(qū),即太原及其以北地區(qū),那時他們可能沒有大的都城。從地域上來看,狄夷等民族才是當?shù)氐耐林褡寤蛞笾艹柯渑c土著部落的混雜的后代,只因他們并非周朝的姬姓和姜姓,就被周諸侯封國稱為戎狄蠻夷之列。嚴格意義上來說,周朝的諸侯民族,才是從甘肅一帶逐步東遷的外地人。華夏諸侯各國,尤其是晉國,對狄人不斷攻伐,占領了他們的土地,最后,他們被迫往北遷移,最終,他們遷往了蒙古草原及西北一帶。這,就象英法葡西等歐洲人,到美洲大陸,將當?shù)氐耐林水斪觥耙牡摇倍?qū)趕追殺,完全是同一個套路。
4 里克弒君引起立君之亂 重耳狐偃錯失歸國良機
重耳一行人在狄國受到了良好的接待,狄國國君攻打廧(qiáng)咎(go)部落,俘獲其首領的兩個女兒,把她們一個賜予重耳為妻,另一個賜予趙衰為妻。重耳生了兩個孩子;趙衰生了一個,他就是后來成為晉國執(zhí)政正卿的趙盾。
重耳一行在狄國不知不覺就過了四年。公元前651年九月,獻公病重,將太子奚齊托付予大夫荀息,荀息承諾全力輔佐奚齊,答應“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其后不久獻公便去世。
驪姬雖小有手段,但并具備女中豪杰的能力,她設法趕走了獻公的三位可能接位的公子,也拉攏了一幫大臣,但這些人畢竟沒有掌握實權(quán),晉國的實權(quán)掌握在荀息、里克等人手中,荀息雖是托孤之臣,但他并非驪姬的死黨,而里克等人一直都是擁護申生、重耳的,對驪姬的所作所為早就看不順眼。
獻公去世后,就立即引起了政變,大夫里克、丕鄭想請重耳回來為君,并煽動三公子(太子申生、重耳、夷吾)之黨在獻公新喪之期發(fā)難,迫使荀息迎回重耳,荀息不同意里克的意見,但他并沒有組織力量除掉里克等人。
十月,里克便自己動手,干脆在居喪的茅屋就殺了奚齊。荀息仍然不為所動,立驪姬之妹所生的卓子即位,并安葬了晉獻公。十一月,里克公然在朝堂上殺了卓子。荀息自殺身亡,終于殺身成仁,實現(xiàn)了自己對晉獻公的“忠貞”之諾。
晉國頓時處于國家無主的混亂狀態(tài)中,里克、丕鄭等人希望迎接公子重耳,而呂甥、郤稱等人則傾向于公子夷吾。
里克、丕鄭派屠岸夷到狄國告訴公子重耳晉國發(fā)生的事情。
圖2 重耳處狄與晉國地域分布圖公元前650年春,見到重耳,屠岸夷說:“國家動亂,民眾紛擾。得到國家在于趁亂,治民在于抓住紛紛擾擾的時機。您何不回國來呢?讓我們?yōu)槟貒C清道路?!?/p>
重耳這時已經(jīng)22歲了,他很有自己的頭腦,但遇事總是咨詢他舅舅狐偃的意見。如果狐偃與他的思路一致,就會更加堅定他的想法,如果不一致,他再會去咨詢其他幾位一同逃亡的大夫。
他對晉國的紛亂也是感到有些困惑甚至是有點害怕跳進這個黑洞中,他認為自己可能駕馭不住這時晉國的朝堂,他知道,在晉國的里克、郤稱等人都不是善類,他們敢于公然殺害奚齊、卓子等人,自己貿(mào)然回去,很可能也會成為的晉大夫們刀俎下的魚肉。
他想聽聽舅舅狐偃的意見,進屋去告訴他:“里克想接納我回國繼承君位?!?/p>
“不行?!焙日f,“堅固的樹木在于樹根,樹根不堅固,最終樹葉就要枯萎凋落。君臨國家的人,只有知道喜怒哀樂的禮節(jié),才可以訓導民眾。父喪期間不哀痛卻想回國謀求君位,將難以立足;乘國家動亂之機想回國執(zhí)政,將非常危險。因國喪而得到君位,就會視國喪為樂事,以國喪為樂事必定會導致哀事發(fā)生。因動亂而入晉,就會把動亂當作喜事,把動亂當作喜事必定會放松道德的修養(yǎng)。這些都顯然與喜怒哀樂的禮節(jié)相違背,還怎么來訓導民眾呢?民眾不聽從我們的訓導,還當什么國君?”
狐偃說得頭頭是道,好像對這君位一點興趣都沒有似的。也有可能狐偃認為自己是狐戎氏血統(tǒng),在這姬姓的晉國,根基不牢,自己的手段還不夠,難以駕馭其他公族大夫。
重耳:“如果不是國喪,誰有機會繼承君位?如果不是動亂,誰會接納我?”
“我認為,喪事和混亂有大小之分?!焙?,“大喪大亂的鋒芒,是不可以冒犯的。父母故世是大喪,兄弟間有讒言是大亂,如今你正好趕上了,所以很難成功?!?/p>
狐偃的意見,正好與自己的想法一致。
于是,重耳出來接見屠岸夷,說:“承蒙你的好意,來看望我這個逃亡在外的人。父親在世時,我不能當面盡孝。父親去世,又不能回去操辦喪事而加重了我的罪過,而且玷辱了大夫們對我的關(guān)心,所以我只有冒昧地辭謝你們的好意。安定國家的關(guān)鍵,在于親近民眾,處理好鄰國的關(guān)系,還在于體察民眾的情緒以順應民心。如果是民眾認為有利,鄰國愿意擁立,大夫們都服從,我重耳才不敢違背?!?/p>
很顯然,狐偃,包括重耳本人,他們的自信心不足,覺得自己沒有把握整治晉國,想把目前的爛攤子先扔給公子夷吾,再等著撿便宜。這種作法是在冒很大的政治風險。重耳這時的雄才大略可能還不成熟,否則他應該象齊國公子小白那樣,搶著回國,使晉國實現(xiàn)振興,與齊國爭搶春秋霸主的地位。
只能說,重耳白白辜負了里克等人的一片苦心,也為里克等人帶來殺身之禍。
與重耳相反的是,同樣因為驪姬發(fā)難而逃到梁國的公子夷吾一行人,當獲知晉國內(nèi)亂的時候,他們立即意識到機會來了。大夫郤(xì)芮認為機“不可失也”,他知道自己一伙逃亡的人沒有歸晉的能力,他肯定盤算著如果重耳也會想著歸晉,那得有一番爭斗,重演齊國公子小白與公子糾的歷史。他要求夷吾尋求秦國的支持,給秦國許以重禮,幫助自己歸國為君[2]。
秦國君穆公對是幫助夷吾還是重耳歸國沒有拿定主意,他想先考察這兩個人的品德。
于是,他派公子縶去狄國吊慰重耳,公子縶說:“我的國君派我來慰問你的逃亡之憂,以及喪親之痛。我聽說:得到國家常常在國喪的時候,失掉國家也常常在國喪的關(guān)頭。機不可失,國喪的時間不會太久,請公子好生考慮!”
重耳去征求舅舅狐偃的意見?!安豢梢浴!焙戎苯亓水?shù)卣f,“逃亡在外的人沒人可以親近,只有誠信仁德,才能得到人們的親近,以此立為國君才不危險。父親剛死,靈柩還停在堂上而自己就從中圖利,哪個人會以為我們有仁德?每個流亡的晉公子都有繼承君位的權(quán)利,我們?nèi)绻麘{僥幸之心而爭得,哪個人會認為我們有誠信?不仁不信,拿什么來維持長久的利益呢?”
狐偃的意見與自己的一致,于是重耳出來見公子縶說:“承蒙您來吊慰逃亡之人,又有心幫助我回國即位。但我是流亡在外之人,父親死了都不能得到哭喪的位置,又怎么敢有其他想法以玷辱秦君的義舉呢?”說完只拜而不磕頭,起身后哭泣,退下后也不再私下回訪公子縶。
狐偃再一次否定了歸晉的建議,還是拿“父喪子痛、不仁不信”之類的高尚道德那一套,致使重耳再次錯失了機會,狐偃似乎是在等著晉國人集體跪在他們面前祈求他們登臨君位呢。
夷吾則完全不同,為了獲得秦國的支持,答應割讓“以河外列城五,東盡虢略,南及華山,內(nèi)及解梁城,再加焦、瑕兩邑”。這些都是秦國“東出中原”的核心戰(zhàn)略要地,這么優(yōu)厚的條件能不令秦國眼饞么?
除了爭取秦國的支持,夷吾知道重耳最大的支持者是里克和丕鄭,為了策反二人,夷吾對他們許下了重諾:只要他們改變立場支持自己回國即位,就同意封給里克百萬畝的汾陽之田,給丕鄭七十萬畝的負蔡之田。
由此可見,重耳和夷吾的各自謀臣對待歸國即位的態(tài)度大不相同啊。于是,公元前650年夏,秦穆公帶領軍隊護送夷吾歸國,被立為國君,是為晉惠公。
重耳失去了歸晉的良好機會,他漸漸地忘記了自己晉公子的身份,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在狄國優(yōu)哉游哉,好不快活自在。
5 處狄十二載不甘沉淪 狐偃要赴齊尋找良機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zhuǎn)眼功夫,重耳一行在狄住了十二年。這多年,重耳也沒有閑著,在他的老家,狐偃、胥臣等天天教他弓馬騎射,舞劍弄槍,并與戎狄氏青年經(jīng)常比試,其騎術(shù)與武公都是非常了得,可以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了。趙衰、先軫教他夏商周各朝流傳下來的詩書典籍、誥書禮樂及王室德仁之道,重耳對為君之道和民眾治理之政,也是諳熟于心。
重耳每天都過得很開心,但陪他流亡的大夫們卻經(jīng)常憂心忡忡。他們當初以為,夷吾回國后難以駕馭,會很快被國人驅(qū)逐。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盡管與秦國有一次韓原之戰(zhàn)失敗,但夷吾君臣巧妙地力挽狂瀾,夷吾重新回歸到國君的位子,晉國經(jīng)過田疇制度和州兵制度的改革,國力一天天增強,晉惠公的位子穩(wěn)如泰山。狐偃等人這時發(fā)現(xiàn)其如意算盤落空,如果再在狄國這樣虛耗,日漸老去,這輩子就算徹底玩完了。
不知這個時候的狐偃,腸子是否都悔青了當初的錯失良機。
公元前644年春,狐偃改變了他當初的態(tài)度,他希望能利用齊國的力量找到局勢的轉(zhuǎn)機,他對大伙兒說:“當初我們到這兒來,可不是因為狄地安樂,也不是因為它可以成就大事。我曾說過:‘狄地出走時容易到達,窘迫中能得到資助,通過在狄休整,可以選擇有利的時機,因此才居留下來?!F(xiàn)在已經(jīng)居住很久了,住久了便會志向削弱,志向削弱再加上荒廢怠惰,誰還能幫助你振作起來呢?我們得趕快離開了!當初我們不到齊、楚兩國去,是怕路途太遠。如今養(yǎng)精蓄銳了十二年,可以遠行了。齊桓公年紀大了,想親近晉國。管仲去世后,桓公身邊盡是些讒諂小人,謀劃沒有人來匡正,心里就會懷念當初的盛況。因此他必定會追思、選擇管仲以前對他說過的話,以求得善終。齊國與鄰國既已相安無事,就會謀求和遠方的諸侯搞好關(guān)系,我們遠方的人去投奔,就不會有什么過錯?,F(xiàn)在正值桓公的暮年,正是可以親近他的好時機?!贝蠹叶加X得狐偃說得很對。狐偃的每次分析都很到位、頭頭是道。
可是,重耳舍不得離開他的妻子季隗,對她依依不舍,說,“等我二十五年,我不回來,你再出嫁。”季隗回答,“我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再過二十五年,我將進棺材了,還出嫁什么!我還是等您吧!”
于是重耳一行便出發(fā)了,向著齊國行進。他們裝備很多,隨從一行人在路上走得也比較慢。
春秋時期,各國的軍隊都不是職業(yè)軍人,軍隊只是在有戰(zhàn)事時,才召集起來并訓練成軍作戰(zhàn)的。除了重要的關(guān)隘和城防,邊境一般沒有軍隊把守。重耳一行在路上也安全,沒有軍隊攔截。
這一天,他們來到衛(wèi)國地界。路過衛(wèi)邑五鹿(今河南濮陽東北莎鹿城)時,他們實在是饑渴難耐,向田野里勞作的農(nóng)夫討點吃的喝的,農(nóng)夫在地里拿了一把地里的泥土遞給他們。重耳很生氣,想要鞭打他。狐偃攔阻,說,“這是上天的賞賜啊。民眾獻土表示順服,對此我們還有什么苛求的呢?上天要成事必定先有某種征兆,再過十二年,我們一定會獲得這片土地。你們諸位要記住這個日子!”于是重耳對農(nóng)夫再三拜手叩頭,把泥土收下裝在車上。然后,他們一行人便忍住饑渴,繼續(xù)前行。
他們一路顛簸,終于來到了齊國都城臨淄(今山東淄博市臨淄區(qū)),齊桓公待重耳很好,還把宗室女兒姜氏嫁給重耳為妻,又贈八十匹好馬。重耳便打算老死在齊國了。他說:“人生就是為了享樂,誰還去管別的什么呢?”狐偃一行就安頓下來,尋求機會。
公元前643年十二月初八,齊桓公病死。死后,齊國發(fā)生五子爭位。易牙、豎刁立公子無虧為君,太子昭逃奔到宋國。公元前642年夏五月,宋襄公以武力護送太子昭歸國即位,是為孝公。這時,由于齊國的內(nèi)亂,新即位的齊孝公也沒有穩(wěn)定齊國政局,諸侯都紛紛背叛齊國,齊桓公的霸業(yè)也人亡政息。
狐偃知道重耳已安于齊國,準備老死在此的想法,但他認識到齊國不可能幫助返國執(zhí)政,打算離開齊國,擔心重耳不肯走,于是就和其他幾位在桑樹下商量這件事。重耳之妻姜氏的養(yǎng)蠶女奴正好在樹上采桑葉,但誰也沒有發(fā)覺她,正好她偷聽到了狐偃等人商議的事情。
女奴把這個事情告訴給姜氏,可姜氏怕泄露消息,便把她殺了。這個可憐的女奴真是死得冤枉。姜氏對重耳說:“你的隨從想要同你一起離開齊國,那個偷聽到這事的人我已經(jīng)殺掉了。你一定要聽他們的,不能猶豫不決。遇事猶豫不決,就不能成就大事。上天在保佑你,遲疑不決一定會惹禍遭殃?!?/p>
公子重耳說:“我跟你一起生活就感到厭倦很幸福了,我是不會被人說動的了,一定要與你廝守老死在這里?!?/p>
姜氏說:“你這樣不好啊。貪圖享樂和安逸,只能敗壞功名。齊國的政治已經(jīng)衰敗了,晉君的無道已經(jīng)很久了,你隨從的謀慮是正確的,時候到了,公子得晉國的日子近了。為什么還要貪戀眼前的安逸呢?”
姜氏的思想見地及其對齊晉兩國的政治現(xiàn)狀的分析,已經(jīng)遠超過一般大夫的水平了,但是,重耳仍然不聽這些勸告。
姜氏與狐偃商量設定計謀,把重耳灌醉了抬到車上,大家出發(fā)了。到了郊外,重耳才酒醒后發(fā)現(xiàn)自己被他們騙了,跳下車拿起一把戈就追打狐偃,說:“如果成不了大事,我就是吃了你舅舅的肉,也不能滿足啊!”狐偃一邊逃一邊回答說:“如果成不了大事,我還不知道死在哪里,誰又能與豺狼爭著吃我的肉呢?假如事業(yè)成功的話,那么公子就有了晉國最柔脆嘉美的食品,都是你愛吃的。我狐偃的肉腥臊難聞,又怎么會吃呢?”
6 齊國內(nèi)亂霸業(yè)不再 重耳無依再度流亡
重耳迫不得已,于是,公元前642年冬,冒著即將到來的嚴寒,他們一行就這樣啟程上路了。
北方是戎狄部落,他們只能一路向南到列國尋求機會。但是,他們這個時候能到哪個國家去尋找機會呢?經(jīng)過對當時各國形勢進行綜合判斷分析,他們認為衛(wèi)國是合適的。衛(wèi)國盡管實力不是很強大,但它靠近晉國,可以對晉國造成威脅,且它近狄國,可以得到重耳和狐偃家族母親國的幫助。衛(wèi)國的開國始君是周武王弟弟康叔,而晉國的開國始君是周武王之子唐叔虞,都是姬姓國,因此是親叔侄之國。侄子有難,那作為叔叔的總會幫一把吧。因此,他們滿懷希望地向衛(wèi)國進發(fā)。
重耳來到衛(wèi)國國都楚丘(今河南安陽市滑縣),令他們意向不到的是,衛(wèi)文公根本不愿意接待他們,而這時又忙于與邢狄人戰(zhàn)爭一事,便以次為借口無暇以禮相待。
衛(wèi)國正卿寧莊子(寧速)對衛(wèi)文公勸諫說:“禮是國家的綱紀,親是人民團結(jié)的紐帶,善是立德的基礎。國家沒有綱紀不可能長存,人民不團結(jié)就不可能堅固,不善也不可能立德。這三者,是國君應當謹慎遵守的。如今君主拋棄它,恐怕不行吧!晉公子重耳是個賢人,又是衛(wèi)國的親屬,君主不以禮相待,就是拋棄了以上所說的三種美德。請聽小臣一言,君主請認真地考慮。衛(wèi)國的祖先康叔,是周文王的兒子。晉國的祖先唐叔,是周武王的兒子。為周朝統(tǒng)一天下建立大功的是周武王,上天將保佑周武王的后代子孫。只要姬姓的周朝永世不絕,那么守著上天所聚集的財富和民眾的,一定是周武王的后代。周武王的后代中,只有晉國繁衍昌盛,晉國的后代中,公子重耳又最有德行。現(xiàn)在晉國的政治無道,上天保佑有德的人,晉國能守住祭祀的人,一定是公子重耳了。如果重耳能夠返國復位,修其德行,安撫百姓,必然獲得諸侯的擁護,討伐以前對他無禮的國家。君主如果不早作打算,那衛(wèi)國就不免要遭到討伐了。小人我對此感到恐懼,怎敢不盡心而言呢?!钡牵l(wèi)文公仍聽不進寧莊子的話,重耳在這樣的落魄狀態(tài)中,他根本就不會相信重耳能夠歸國而且掌君位。
在衛(wèi)國受到冷遇,重耳一行只在衛(wèi)國待了不到三個月,只得繼續(xù)逃亡。
衛(wèi)國這個姬姓叔侄之國沒有給他們?nèi)魏螏椭?,他們又開始討論該向何處去。他們想到了不遠處的另一個姬姓國曹國。曹國的始封君是周文王之子曹叔振鐸,與其晉國唐叔虞是兄弟,兄弟當然更親于叔侄,這個兄弟之國,應該會幫助他們吧。于是,他們興高采烈地向曹國走去,憧憬著曹國幫助其歸晉的前景。
他們一行來到曹國國都陶丘(今山東菏澤市定陶區(qū)),同樣的,曹共公也不以禮相待,只是將重耳等安排在一般的旅舍里,這時,他們在心里真是一陣陣悲涼啊。共公聽說重耳的肋骨生得連成一片,因此就很想看看是什么樣子。他打聽到重耳要洗澡的時間,便命令將其澡堂的簾子換成很薄的帳幕。重耳在洗澡時,他躲在后面偷偷觀看。重耳被人偷窺,感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曹國大夫僖負羈的妻子是個賢妻良母,對她丈夫說:“我看晉公子是個賢人,他的隨從都是國相之才,輔佐晉公子一人,將來他必定能回到晉國即位。得到晉國后必定討伐無禮的國家,那么曹國就是他首先要開刀的國家了。你為什么不早一點表示自己的不同態(tài)度呢?”
僖負羈認為她說的很在理,他也正猶豫著是否應該去看望下重耳。于是,他便去看望重耳,并饋贈了一盤食品,在盤底還放著一塊璧。重耳對此很感謝,他接受了食品,但退回了璧。
僖負羈對曹共公說:“晉公子現(xiàn)在經(jīng)過此地,和君王的地位相當,難道不應當以禮相待嗎?”
曹共公回答說:“諸侯各國在外逃亡的公子多得去了,誰不經(jīng)過此地呢?逃亡的人都是沒有什么禮節(jié)可言的,我怎么能一一都以禮相待呢?”
僖負羈說:“我聽說,愛護親屬,尊重賢人,是政事的主干;以禮待客,同情窘困,是禮儀的根本;用禮來治理國政,是國家的常道。失去常道,就不能立國,這是君主您所知道的。對國君來說沒有私親,只是以國為親。我們的祖先叔振,是周文王的兒子,晉國的祖先唐叔,是周武王的兒子,文王、武王的功勞,在于建立了許多姬姓的封國。所以二王的后代,世世代代都不廢親情。如今國君丟棄了這一傳統(tǒng),是不愛宗親。晉公子十七歲流亡國外,三個具有卿相之才的人愿意追隨他,他可稱得上是賢人了。而君王蔑視他,是不尊重賢人。按理說晉公子出逃流亡,不可不加憐憫。即使將他比作普通賓客,也不可不以禮相待。如果失去了這兩者,那就是不以禮待客,不憐憫窘困了。君主守著上天所聚集的財富,應當施予適當?shù)膶ο蟆S龅竭m當?shù)膶ο蠖皇┥?,這樣聚斂的財富和民眾必定會有所缺失。玉帛和酒食這些東西,如同糞土一般。吝惜糞土一般的東西而毀棄政之干、禮之宗、國之常,那就會既失君位又失財富民眾。而您卻肯定這樣的做法,不把它看成是災難。這樣恐怕是不可以吧?希望君主好好考慮?!钡芄补韭牪贿M僖負羈的勸告。
在曹國受到冷遇,且還遭受侮辱,在曹國待不下去了,重耳他們不得不離開。這時,他們想到了宋國。宋國盡管不是其姬姓國,是殷商宗室微子啟的封國,但周朝先祖武王克殷后,保留殷的后裔,讓他們建國,也可以說晉國的先祖?zhèn)儗λ蜗茸孢€是有恩的,而且宋國很近,到那里碰碰運氣也不錯。于是,重耳一行只得離開繼續(xù)南下到達宋國國都商丘(今河南商丘市)。
公子重耳與宋國司馬公孫固的關(guān)系很好。公孫固對宋襄公說:“晉公子流亡在外十幾年,已經(jīng)由孩子長大成人了,喜歡做好事而不自滿,像對待父親一樣事奉狐偃,像對待老師一樣事奉趙衰,像對待兄長一樣事奉賈佗。狐偃是他的舅舅,仁慈而又足智多謀。趙衰是為他先君駕御戰(zhàn)車的趙夙的弟弟,富于文彩而為人忠貞。賈佗是晉國的公族,見多識廣而謙恭有禮。這三個人在左右輔佐他。公子平時對他們謙下恭敬,每逢有事都要咨詢他們的意見,從年幼到長大成人始終如此,不稍懈怠,可以說有禮了。在禮的方面有所建樹,一定會得到善報?!渡添灐飞险f:‘商湯急于尊賢下士,圣德天天向上升高?!鹳t下士,就是有禮的表現(xiàn)。請君王好好地考慮考慮。”宋襄公聽從了他的意見,好生款待重耳他們。
宋國在春秋時也是大國,是殷商的后代,歷史文化積淀很深,國君和民眾都是溫文爾雅的。宋襄公就在一年前幫助齊國太子昭奪回君位,重耳他們對在宋國找到機會,滿懷憧憬,他們就安心地住下來,在公孫固的幫助下,與宋朝堂多位執(zhí)政卿和大夫多有相識。
日子慢慢過去,狐偃試圖與他們談及晉國的事情,但宋國朝政大夫都回應比較冷淡。這個時候,宋國也想稱霸諸侯,宋襄公他們覺得晉國的國力還比較強盛,晉惠公無心稱霸,與宋國的利益沒有產(chǎn)生沖突,相反,宋國與曹國、楚國等關(guān)系比較緊張,戰(zhàn)事不斷。為了稱霸,宋國與周邊一些國家忙于結(jié)盟等,事情比較多,對幫助重耳返晉顯然是愛莫能助的。
重耳一行看到宋國無法幫助他們,在這里住了一年多,他們只得再次離開。宋襄公送給重耳八十匹駿馬,讓他們好趕路。重耳對宋襄公感謝不已。
重耳他們再次陷入了無處投奔的境地,他們又開始進行了激烈的討論。大家認為,還是應該去找姬姓兄弟國好,而國力還比較強盛的鄭國,便成了他們的首選。鄭國的始祖是周厲王之子、周宣王弟弟王子友,晉國始封君的輩分比鄭國的大,因此,鄭國人應該是尊重他們的。而且,鄭國鄰近晉國,應該可以找到能夠歸晉的機會。經(jīng)過充分討論,大家的認識達成一致,于是,他們離開宋國商丘,向鄭國進發(fā)。
經(jīng)過近兩個月的艱難跋涉,于公元前639年秋,他們一行來到鄭國國都新鄭(今河南新鄭市)。
可是,他們又一次想錯了,這個同祖同宗、輩分比自己低的姬姓國,對他們一行根本就是很冷淡,鄭文公連見都不愿意去見他們一下。
鄭國大夫叔詹勸諫說:“我聽說,親近上天所保佑的人,遵循先君的教誨,對兄弟以禮相待,資助窘困的人,這是上天所賜福的善行。如今晉公子有三種天意的吉兆,該是上天將要開啟他吧。同姓男女不能結(jié)婚,怕的是子孫不能繁衍。狐氏是唐叔的后代,狐姬是狐突的女兒,生了重耳。重耳長大成為俊才,雖然遭難離國,但舉止得體,長久處于困窘而沒有什么過失,這是一福。同生的九個兄弟中,現(xiàn)在只有重耳還活著,雖然遭到陷害而流亡在外,而晉國國內(nèi)卻一直不安定,這是二福。百姓對晉君怨聲載道,日甚一日,國內(nèi)外都拋棄了他;重耳則天天注重提高品德,有狐偃、趙衰等為他出謀劃策,這是三福?!对娊?jīng)·周頌》上說:‘上天生成岐山,是太王拓展了它的影響?!?。擴大上天所生成的,可以稱得上是親近上天了。晉、鄭兩國是兄弟之國,我國的先王鄭武公和晉文侯曾同心協(xié)力,捍衛(wèi)周王室,輔佐周平王。平王感激他們,賜給他們盟信,說:‘世世代代要互相扶持’。如果說親近上天的話,獲得三種吉兆的人,可以稱得上是得到上天旨意的了;如果說遵循先王的訓誨,晉文侯的功業(yè),鄭武公的功勞,可稱得上是訓誨;如果說對兄弟要以禮相待,晉、鄭兩國同姓相親,又有周平王的遺命,可稱得上是兄弟;如果說要資助窘困,公子從小到大流亡在外,乘車周歷諸侯各國,可稱得上窘困。君主您拋棄了這四種美德,會招致天禍,這樣恐怕不行吧!請君王好好地想一想?!编嵨墓珱]有聽從這番勸告。
叔詹又說:“君王如果不能以禮相待,那么就請殺了他。不殺他,將來對鄭國一定是有危害的?!编嵨墓€是不聽。
在鄭國碰了一鼻子灰,重耳他們真是心灰意冷,看來已經(jīng)找不到哪個國家可以安身了。因為秦國是幫助公子夷吾立君的,自然到那里不會有什么希望。
重耳一行又一次陷入深深的彷徨與苦惱中,狐偃對他當初拒絕里克的歸晉邀請更是悔恨交加。但這個時候,恐怕只剩下楚國這一條路了!楚國不被周王室認可,被中原各國成為蠻夷之國,重耳的謀臣中與楚國都沒有什么交情,但他們還是決定去楚國碰碰運氣,也不怕荊楚之道路途遙遠了。
跋山涉水,一路艱辛,經(jīng)過半年的努力,公元前638年夏,重耳一行來到楚國都城郢都(今湖北荊州紀南城)。出乎他們所有人的意外,楚成王非常好客,用周王室待諸侯的禮節(jié)款待他們。在接待重耳的特別宴會上,楚成王獻酒九次,院子里陳列的酒肴禮器數(shù)以百計。重耳想要推辭,狐偃說:“這是上天的意志,您還是接受吧。一個逃亡在外的人,竟用國君的禮節(jié)來進獻,身份地位不相等,卻像對待國君那樣陳設禮物,若不是上天有靈,誰會使楚成王有這樣的想法呢?”
宴會之后,楚成王問重耳說:“您如果能夠回到晉國當國君,拿什么來報答我呢?”
重耳立即起身,跪拜叩頭說:“美女、寶石和絲帛,您有的是;鳥羽、旄牛尾、象牙和犀皮革,貴國的土地上都生產(chǎn)。那些流傳到晉國的,已經(jīng)是君王剩下來的,我能夠用什么來報答您呢?”
楚成王說:“雖然這樣,我還是想聽聽您怎樣報答我?!?/p>
重耳回答說:“要是托您的福,我能夠回到晉國,將來萬一晉、楚兩國交戰(zhàn),在中原相遇,我愿避開君王后退九十里。要是這樣還得不到您的諒解而后退撤兵,那么我只好左手拿著鞭子和弓,右邊掛上弓囊箭袋,奉陪您君王周旋一番?!?/p>
楚成王想要的東西,重耳一點都不松口,成王頗為失望,但也不得不敬佩重耳為真君子也。
楚令尹子玉對成王說:“請殺掉晉公子重耳。不殺的話,一旦他回到晉國,必然會成為楚軍的勁敵?!?/p>
“不行!”楚成王說:“楚國懼怕的,是我們自己不修德。我們自己沒有美德,殺了他又有什么用?如果上天保佑楚國的話,誰又能對楚國造成恐懼呢?如果上天不能保佑楚國,那么晉國的土地上,難道就不會出現(xiàn)其他賢明的國君嗎?而且晉公子為人通達又富于文辭,處在窮困之中,卻不肯逢迎諂諛,又有三位卿相之才侍奉他,這是上天在保佑他啊。天意要叫他復興,誰又能夠毀得掉他呢?”
子玉說:“那么就請把狐偃扣留起來作人質(zhì)?!?/p>
楚成王還是不同意“《詩經(jīng)·曹風》上說:‘那個人呀,不能讓人稱心厚愛?!@是指出他人的過錯。如果明知是錯的還要去仿效,那就錯上加錯了。仿效錯的,這不符合禮啊?!?/p>
楚成王真是一位開明的君主,他的氣度非凡,對時局的認識非常深刻。
7 爭君位太子圉私離雍城 為利益秦穆公投資重耳
對楚成王的不松口,使重耳在楚處于非常尷尬的地位,真是留楚也不好,離開可又無處可去。他們一行在楚國這樣干耗著,正在這時晉公子圉從秦國逃回了晉國,秦國對他私自逃離秦國非常生氣。聽說公子重耳逃難到了楚國,想了解可不可以在重耳身上賭一把。秦穆公派人到楚國來召請公子重耳。重耳一行正是求之不得,楚成王便用厚禮把重耳送到了秦國。這時,正是公元前638年的冬天,重耳在這個冬天里,遇上了這意外的層層暖意。
楚郢都去秦雍城路途遙遠,但重耳他們心情是愉快的,這次是秦侯請他們?nèi)ィ麄儾皇锹o目的地去碰運氣,盡管前景如何尚不可知,但至少是不會受到冷遇的。
經(jīng)過長途跋涉,重耳一行于公元前637年夏天,來到秦都雍城(今甘肅隴南一帶),秦穆公對重耳一行隆重接待,他送給重耳五個年輕貌美的宗室女子作為妻妾和服務員,其中就包括曾許配給太子圉的他女兒懷贏。
懷嬴深明大義,她把侍奉重耳當做父親交給自己的政治任務,工作無微不至、周到體貼。有一次,懷嬴捧著倒水的匜給重耳澆水洗手,洗完后,重耳也不正眼瞧她一下,揮手甩干,水都濺到懷嬴的身上。
盡管懷嬴有良好的教養(yǎng),也不免被激怒起來,她生氣地說,“秦、晉兩國是同等的國家,您為什么如此輕視我?”
聽到這話,重耳立刻意識到他是在寄人籬下過日子,而且懷嬴還是秦穆公的寶貝女兒,得罪不起。重耳為這件事感到害怕,便解去衣冠,將自己囚禁起來,聽候懷嬴處理。
圖3 重耳十九載逃亡路線圖第二天,秦穆公召見重耳,對他說:“我的正妻所生女兒中,懷嬴是最有才德的。以前公子圉在秦國作人質(zhì)時,她曾是他的嬪妃。如今我想叫她和公子成婚,但又怕你遭到惡名。除了這一點,那就沒有其他什么不妥的。我不敢用正式的婚禮把她嫁給你,但我確實喜歡她。公子這次解衣受辱,是寡人的罪過啊。如何處置她,完全聽憑公子的意見?!?/p>
面對秦侯要求正式嫁懷嬴,重耳想推辭不要,胥臣說:“同姓同德的才是兄弟?,F(xiàn)在你和子圉的關(guān)系,如同道路上的陌生人那樣,取他所拋棄的妻子,以成就返國的大事,不是也可以嗎?”
為了說服重耳,胥臣還跟他闡述了德與姓的關(guān)系,他說:“黃帝四位夫人西陵氏、方雷氏、彤魚氏、嫫母氏所生的兒子有二十五人,同姓同德的只不過二人罷了,就是青陽與夷鼓都姓己。青陽是方雷氏所生,夷鼓是彤魚氏所生。二十五人中得姓的十四人,為十二個姓氏,那就是姬、酉、祁、己、滕、箴、任、荀、僖、姞、儇和依。只有玄囂氏與蒼林氏與黃帝的德性相同,因此都姓姬??梢姷滦邢嗤沁@樣的難。從前少典娶了有嬌氏女子,生了黃帝和炎帝。黃帝依姬水而成長,炎帝依姜水而成長,長大以后兩人的德行不同,因此黃帝姓姬,炎帝姓姜,兩帝動用武力互相殘殺,就是因為德行不同的緣故。姓不同德行就不同,德行不同就不同類。不同類雖然有血緣關(guān)系,男女可以嫁娶成婚,為的是生育兒女。姓相同德行就相同,德行相同心就相同,心相同志向就相同。志向相同雖然血緣關(guān)系遠,男女也不可嫁娶成婚,是怕褻瀆了恭敬之情。褻瀆就會產(chǎn)生怨恨,怨恨就會產(chǎn)生災禍,災禍產(chǎn)生就會消滅同姓。因此娶妻要避開同姓,是害怕禍亂災難。因此德行不同可以合姓成婚,德行相同可以以義結(jié)合。以義結(jié)合可以生利,利又可以使同姓相厚。姓和利相互聯(lián)續(xù),相成而不離散,就能保持穩(wěn)固,守住自己的一方土地和財產(chǎn)?!?/p>
重耳還是懸疑不決,問狐偃的意見。這一次,狐偃說得簡單有直接:“你將要奪取他的國家,娶他的妻子又有什么不妥呢?只管聽從秦侯的命令吧?!?/p>
重耳又問趙衰,趙衰給他解釋與秦結(jié)親的政治意義,他說:“《禮志》上說:‘將要向別人請求,一定要先接受別人的請求。想要別人愛自己,一定要先愛別人。想要別人聽從自己,一定要先聽從別人。對別人沒有恩德,卻想有求于人,這是罪過?!缃駪撀爮那睾?,與懷嬴成親,接受他們的好意而加以珍惜,聽從他們的安排而表示感激之情。只怕這樣做了都還不夠,你還有什么可懷疑的呢?”
狐偃和趙衰的直接明白的道理,使重耳從夢中驚醒過來。他立即明白現(xiàn)在需要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力量爭搶君位了。于是重耳把懷嬴送回,向秦穆公重納聘禮,締結(jié)婚約,并且親自迎懷嬴成為正式夫人。
有了這樁政治聯(lián)姻,秦穆公自然就成了重耳倚重的靠山,他就更加放心在重耳身上進行投資,認為他可以成為秦國在晉國的利益代理人,他對重耳更加重視,待之以國君之禮。
有一天,秦穆公將設宴款待重耳,重耳叫狐偃一同出席。狐偃說:“我不如趙衰那樣善于辭令,請讓他跟您同去吧?!庇谑?,重耳便叫趙衰陪同前往。
秦穆公用款待國君的享禮來招待重耳,趙衰做儐相,完全按照賓禮進行。宴會結(jié)束后,秦穆公對大夫們說:“舉行禮儀而不能夠善始善終,是恥辱;內(nèi)在的思想感情和外貌不一致,是恥辱;形式華麗而沒有實際內(nèi)容,是恥辱;不估量自己的能力而實施恩德,是恥辱;施德于人而不能助人成功,是恥辱。不關(guān)閉這些羞恥之門,則不足以立國。不這樣做,對外用兵就會一無所成。諸位大夫,你們眼嚴肅恭敬地對待這五恥??!”秦穆公似乎是表明了他要幫重耳奪取君位,而且要一幫到底。
第二天,秦穆公繼續(xù)舉行宴會。秦穆公朗誦了《采菽》這首詩,趙衰讓重耳下堂拜謝。秦穆公也下堂辭謝。
趙衰說:“君主您用天子賜諸侯命服的詩樂來命重耳,重耳怎敢有茍安的想法,又怎敢不下堂拜謝呢?”拜謝完畢后又登堂,趙衰讓公子朗誦《黍苗》這首詩。趙衰說:“重耳仰望君主,就像久旱的黍苗仰望上天雨露一樣。如果承蒙國君庇護滋潤,使他能成長為嘉谷,奉獻給宗廟,那么這就是君主您的力量啊。君主如果能發(fā)揚光大先君襄公的榮耀,東渡黃河,整頓軍隊使周王室再度強大起來,這是重耳所盼望的。重耳如果能得到君主您的這些恩惠而歸祀宗廟,成為晉國百姓的君主,成就封爵立國事業(yè),他是會實實在在聽從您的。君主您如果能放心大膽地任用重耳,四方的諸侯,誰還敢不恭恭敬敬地聽從您的命令呢?”
秦穆公嘆息道:“這是公子將有的福份,哪里只是靠我一人之力呢!”
秦穆公朗誦了《鳩飛》這首詩,重耳也朗誦了《沔水》這首詩。秦穆公又朗誦《六月》這首詩,趙衰讓公子重耳下堂拜謝。秦穆公也下堂辭謝。趙衰說:“君主您把輔助周天子、匡正諸侯國的使命交付給重耳,重耳怎敢有怠惰之心,怎敢不遵從有德者的教誨呢?”
重耳一行在秦國,雖受到秦穆公的友好接待,但心里無不時刻掛念著何時能夠回到晉國。重耳親自占卜問卦,他祈禱說“盼望得晉國”。結(jié)果內(nèi)卦得震下坎上的《屯》卦,外卦得坤下震上的《豫》卦,其中兩個陰乂的數(shù)字都是八。占筮官和史官都說:“不吉利,閉塞不通,無所作為?!?/p>
胥臣解釋說:“這是吉利的呀!這在《周易》上,二卦都稱‘利于建立侯國’。得不到晉國來輔助周王室,怎么能立為諸侯?我們公子的命筮是‘盼望得晉國’,卦辭告訴我們說‘利于建立侯國’,是得到國家的意思,還有什么能比這更吉利的呢!這兩卦,都是得國的卦象啊?!?/p>
8 穆公武力攻晉國 重耳回歸終得君
機會終于來了!公元前637年九月,晉惠公夷吾在位14年之后,因病死去。太子圉即位,成為晉懷公。
晉懷公了解到重耳到了秦國,他非常害怕重耳回國與他爭君位。他命令尚在晉國的狐突等人限期召回他們的兒子,不要跟隨重耳。狐突沒有理睬他的命令,遭到殺害。晉懷公的不義之舉激起了重耳一行的憤恨,也引起了晉國人的唾棄。秦穆公認為時機來臨,決定率兵護送重耳殺回晉國。
十二月初,護送公子重耳的秦穆公軍隊,到了黃河邊上,狐偃把祭祀用的玉璧交給重耳,說:“我跟隨您周游列國,在天下巡行,結(jié)怨甚多。我自己完全知道,何況您呢?如果您不忍心看我被處死,那么請公子就此允許我離開吧?!敝囟f:“假如我不跟舅舅同心同德,我愿以黃河水神賭咒為誓!”說著就把那塊玉璧扔進了黃河里,來表明自己的誠信。
晉國史官董因,不知是他善于觀察天象,還是從其它渠道得到了重耳歸晉的信息,特地在黃河邊上等候迎接重耳。重耳問道:“我這次回來能成功嗎?”董因也運用他的專業(yè)知識,回答說:“現(xiàn)在太歲星出現(xiàn)在大梁區(qū)域,這象征您將要成就大事。您是歲星在辰時出走的,又于歲星在參時回國,這些都是晉國吉祥的征兆,是上天大的歷數(shù)。渡過黃河,便可穩(wěn)操勝券,必定能稱霸諸侯。我們子孫后代都仰賴您的洪福,您不必害怕?!?/p>
秦穆公率領秦軍護送重耳渡過黃河,包圍了令狐(今山西臨猗西),進入桑泉(晉山西臨猗東北),攻陷臼衰(晉山西解縣西北),令狐、桑泉和臼衰三邑長官均愿意投降歸順,晉軍不愿意為懷公作戰(zhàn),秦軍一路勢如破竹。
圖4 秦軍武力護送重耳歸晉奪君位
公元前636年二月初六日,晉懷公的軍隊駐扎在盧柳(今山西臨猗縣)。秦穆公派公子縶到晉軍中,命令晉軍投降,擁護公子重耳。攝于秦軍的威力,晉懷公控制不住軍隊,晉軍撤出盧柳,退至郇地(今山西臨猗西南),晉懷公逃往高粱(今山西臨汾市)。七天后(二月十三日),晉軍全部倒戈,狐偃、秦軍代表和晉軍大夫在郇地達成停戰(zhàn)擁重(耳)協(xié)議。第二天(二月十四日),公子重耳進入晉軍大營,得到晉軍將士的熱烈歡迎和一致?lián)碜o,重耳掌握了晉軍。四天后(二月十八日),重耳率領晉軍進入曲沃(今山西曲沃縣)。第二天(二月十九日),重耳在祖廟舉行了盛大的祭祀儀式,祭拜晉武公,宣告自己歸國即位晉侯,史稱晉文公。
正式即位的第二天(二月二十日),就派人在高粱殺了晉懷公,迅速安定國內(nèi)局勢。
9 宣德任賢大力改革 城濮敗楚終霸春秋
即位后,晉文公開始撥亂反正,整頓晉國。
這時,呂甥、郤芮是晉惠公夷吾的堅定支持者,害怕受到文公的迫害,后悔當初接納文公,計劃叛亂,打算在三月三十日那天焚燒文公的宮殿,乘文公出來救火的時候加以殺害。
當年,晉獻公派勃鞮(寺人披)到蒲城去行刺公子重耳,重耳跳墻逃走,被勃鞮砍斷了他的衣袖。
勃鞮得知了呂郤陰謀,來求見晉文公。晉文公拒絕接見他,讓使者傳話:“以前驪姬進讒言陷害我的時候,你躲在屏風背后向我射箭,后來到蒲城圍困我,砍斷了我的衣袖。又為晉惠公追蹤我到渭水岸邊來謀殺我,惠公命令你三天到達,可是你隔一夜就來了。你受獻公、惠公二君之命,想要殺死我。我屢次遭到你的逼迫,我和你又有什么舊怨呢?你回去好好想想,改日再來見我?!?/p>
勃鞮對使者說:“我以為您已經(jīng)懂得君臣之道,因此才返回晉國,原來您到現(xiàn)在還不懂,看來您又將要出走了。事奉君主忠心不二,才是人臣;不因私人好惡而改變態(tài)度,才算君主。君要像君,臣要像臣,這是明白的古訓。能始終守住這一教誨,才可成為百姓的君主。在獻公、惠公的時候,你只是蒲人和狄人,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鏟除國君所痛恨的人,盡全力去完成,怎么能說是懷有二心呢?如今君主即位以后,難道說就沒有了在蒲、在狄的情形了嗎?商代伊尹流放了太甲,最終讓他成為賢明的君王。齊國的管仲射傷過齊桓公,最終使桓公稱霸于諸侯。在乾時戰(zhàn)役中,管仲用申孫之箭射中了桓公的衣帶鉤,衣帶鉤比衣袖口更接近要害,而桓公卻沒有怨言,管仲輔佐桓公善始善終任,使桓公成就美名。如今您的心胸,為什么這樣不寬大呢?厭惡您本該喜愛的人,您還能統(tǒng)治長久嗎?您實在是不能恪守住前人的教誨,拋棄了做君主的準則。我只是一個犯罪刑余之人,還怕什么呢?況且您不見我的話,難道不會感到后悔嗎!”說完,勃鞮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聽了勃鞮一席言,文公馬上出來把他追了回來,客氣地賜座請茶,說:“我難道不知道你所說的道理嗎,但確實是因我怨恨在心?,F(xiàn)在我請求除掉怨恨之心?!辈L就將呂甥、郤芮的陰謀告訴了文公。文公聽后感到很害怕,乘著驛車走小道潛逃,跑到王城(今陜西大荔縣東)與秦穆公相會,告訴了呂甥、郤芮作亂的陰謀。三月三十日那天,文公的宮殿果然起火,呂甥、郤芮兩人沒有找到文公,就追趕到黃河邊上,秦穆公把他們誘騙過黃河,抓起來殺了。
粉碎了呂郤的陰謀,晉國局勢得到了安定。晉文公和夫人嬴氏從秦地王城一起,秦穆公派衛(wèi)士三千人護送,都是得力的仆從,并讓他們留在晉國,作為晉文公的貼身衛(wèi)戍部隊。
晉文公當年出逃的時候,宮中小臣豎頭須是負責看守庫藏的,沒有跟從流亡。文公回國后,他請求進見,文公推托說正在洗頭而拒絕接見。豎頭須對傳達的人說:“洗頭時心的位置翻覆,心的位置既然翻覆,所想的事情是倒過來了,難怪我不能被接見了。跟從流亡的是牽馬韁繩效勞的仆人,留在國內(nèi)的為君主看守社稷,何必要罪責留在國內(nèi)的人呢!國君如果把普通人當做仇敵,那么害怕的人可就多了?!眰鬟_的人把這番話轉(zhuǎn)告給文公,文公立即出來接見了他。
即位后不久,晉文公接回了他在狄國與其相處長達十二年的季隗與兩個兒子,趙衰也接回了他的妻子及兒子趙盾,晉文公又賞賜給趙衰一個女子,她給趙衰生了三個兒子:趙同、趙括和趙嬰。
晉文公雷厲風行推行了一些列的改革措施。廢除舊的債務,減免賦稅,布施恩惠,舍棄不合理的禁令,救濟貧困,修治道路,便利通商。寬免農(nóng)民的勞役,鼓勵發(fā)展農(nóng)業(yè),提倡互相幫助,節(jié)省費用來使資財充足。宣揚德教,以培養(yǎng)百姓的純樸德性。推舉賢良,任用有才能的人,制定官員規(guī)章,按法辦事。昭顯有功勛的舊族,惠愛親戚,榮耀賢良,尊寵貴臣,獎賞有功勞的人,敬事老人,禮待賓客,親近舊日的友人。胥、籍、狐、箕、欒、郤、桓、先、羊舌、董、韓等十一族,都擔任朝廷近官。姬姓中賢良的人,擔任朝廷內(nèi)務官。異姓中有才能的人,擔任邊遠地方的官。公室享用貢賦,大夫收取采邑的租稅,士受祿田,一般平民自食其力,工商之官領受官廩,皂隸按其職務領取口糧,家臣的食用取自大夫的加田。
公元前632年春,楚軍攻宋,晉文公攻伐曹衛(wèi)以救宋,在城濮與楚軍正面交鋒,大敗楚軍,不但報了曹衛(wèi)國君當初對他不禮遇和羞辱之仇,還有效地動搖了楚國的霸主地位,使晉國走上了春秋霸主地位,被周襄王策命為“侯伯”,成為天下諸侯的共主。
10 結(jié)語
晉文公重耳在位九年,晉國治理得政治清明,民生豐安,財用充足。
重耳出逃,投奔其兄弟的姬姓國衛(wèi)國、曹國和鄭國時,都不受禮遇;到達非姬姓國狄國、齊國、宋國、楚國和秦國時,都禮遇有加,不但送禮,還送女侍照顧其起居??磥?,在危難之時,靠得住的不是兄弟,而是朋友??!
重耳一行從蒲地出逃開始,歷時十九年,歷經(jīng)狄齊衛(wèi)曹宋鄭楚秦八國,行程超過萬里,堪稱萬里長征。最終到達秦國陜甘地區(qū),才找到機會養(yǎng)精蓄銳、秦人作靠山,才有了咸魚翻身的機會,最終殺回晉國,奪得君位,而且稱霸春秋。
歷史何其相似??!紅軍長征2萬5千里,最終也是到了陜甘地區(qū),才能夠修養(yǎng)生息、發(fā)展壯大,推翻蔣介石,統(tǒng)一全中國。當然,紅軍長征還有國民黨軍的一路追殺,更加艱險,因而長征的路途更長。
看來,秦人地區(qū)是福地??!
重耳在公元前655年出逃,那年17歲,及公元前636年歸晉時,已經(jīng)36歲了,在位9年,44歲死亡。他不是一位長壽的君主。如果,他能夠在其父親晉獻公去世之際就歸晉爭位,就像齊桓公那樣,他統(tǒng)治晉國的時間將可長達23年,晉國將更加早日獨霸春秋,那就是齊晉之間會發(fā)生更多的爭霸戰(zhàn)爭,而不是晉楚之間了。
如果晉惠公夷吾,重耳的兄弟,更長壽一點,至少也象重耳那樣活到44歲,而不是在前637年死亡,那么,重耳一輩子都沒有歸國的機會,狐偃的算盤徹底落空。
但,歷史不能重演。
A.1 重耳流亡流浪年表
表1 重耳流亡年表
[1] 有人認為這個柏谷是今河南靈寶縣西南,筆者這是不可能的!因為重耳一行已經(jīng)在蒲地,即今山西隰縣一帶,這在北方,而河南靈寶在黃河南岸,靠近崤函通道。如果他們在河南靈寶之地,那他們應該選擇去秦國或楚國更近,或者,去鄭國。而不是去北邊的狄國了。
[2] 如果夷吾郤芮等人知道重耳根本不愿意回國,那么他們就根本不需要秦國的力量,自己一伙人就可以直接大搖大擺地回去,在晉國朝堂,還有呂甥、郤稱等人在等著他們呢??上?,他們情報缺少,否則,就根本不會許諾秦國割讓城池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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