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農(nóng)村留守兒童屬于弱勢群體。然而，在這個群體中，守護女孩子卻處于更加不利的境地。

作為一個更特殊的群體，留在農(nóng)村的女孩根據(jù)2013年全國婦聯(lián)公布的《我國農(nóng)村留守兒童、城鄉(xiāng)流動兒童狀況研究報告》，留在中國農(nóng)村的兒童(0 ~ 17歲)人數(shù)達6102.55萬人，其中，留在農(nóng)村的男孩占54.08%，女孩占45.92%。在學前和義務教育階段，父母往往選擇把女孩留在家鄉(xiāng)，帶男孩進城接受更好的教育，享受更好的生活條件。相反，在高齡兒童中，家長會讓完成義務教育的女孩盡快進城打工，而男孩可以繼續(xù)接受教育。

《今天的女孩、明天的母親》——女孩的生存和發(fā)展狀況，性別平等的實現(xiàn)狀態(tài)，不僅會影響今天農(nóng)村家庭的和諧和農(nóng)村社會的秩序，還會影響中國新一代國民的素質(zhì)和未來社會的發(fā)展。

從2014年開始，筆者在中部地區(qū)某農(nóng)村寄宿制學?！叫W蹲點收集資料，通過對一個班——五年級(2)班的深入分析，描述農(nóng)村留守女孩的日常生活、學習和情感，調(diào)查其社會地位、產(chǎn)生原因，并嘗試探討關(guān)懷策略。

衣服

有超山小學的西方有8萬多人，是農(nóng)業(yè)大鎮(zhèn)和蔬菜基地。由于農(nóng)業(yè)基礎(chǔ)好，改革開放初期，這個村子外出的人很少。20世紀90年代，由于周圍鄉(xiāng)鎮(zhèn)的村民外出務工收入好，西方農(nóng)民外出務工，世紀之交終于成為熱潮。今天，當?shù)氐霓r(nóng)田與一些地方不同，不是到處棄荒，但在勞動隊伍中，45歲以下的人很少。

超山小學下作業(yè)齊全，服務周邊15個村莊。不管距離多遠，學生們從三年級開始都住在學校，每個宿舍有6張雙層床，男女宿舍在一棟樓里。校內(nèi)還沒有熱水供應。學生們不管春夏秋冬都用冷水洗(包括洗澡)。在98名5年級學生中，還剩36名兒童(20名男子，16名婦女)。筆者開始調(diào)查的5年級(2)班共有47名學生，其中還剩23名兒童(11名男子和12名婦女)。

祖先監(jiān)護人承擔著留守兒童的日常照顧責任。留守老人一般年齡大，勞動負擔重，只能為留守少女提供最基本的生活照顧。

由于老人精力不足，一些留下來的女人也能理解，被迫忍受生活的困難。西方屬亞熱帶季風氣候，冬季氣溫較低，但2015年冬天在五年級(2)班女生寢室發(fā)現(xiàn)4張床上沒有適合過冬的被子和墊子，這4名女孩都留在了女孩子身上。問為什么，他們說：“反正堅持下來就放假了。”“爺爺奶奶不送，所以也不打電話?！惫P者在家訪中發(fā)現(xiàn)監(jiān)護人對此有所了解，但“她不冷。可以和同學擠著睡。我們沒有發(fā)?！奔依镆龅氖绿嗔恕?#34; "

訪問期間發(fā)現(xiàn)，一些留守女孩在親戚中有年齡相仿的同伴，可以收到親戚淘汰的舊衣服，很合身。還有一些老人覺得自己“太窮了，買不起新衣服”，所以不想給留下來的女孩買新衣服。

來自n村的玉燕11歲，父母離婚，父親在溫州打工，她和爺爺住在一起。2015年夏天，筆者的研究助手發(fā)現(xiàn)她穿的衣服比較破，裙子兩側(cè)開著線，即使沿著縫隙插上幾根針，腰部的肉還是露出來了。玉娟說：“爺爺忙著打牌和務農(nóng)，不知道自己的裙子拆線了。”“芬恩是我做的?！奔词固岬竭@件事，爺爺也不會給自己買新衣服。"他認為新衣服太貴了."

相對來說，沒有留下來的女孩的衣服應該更干凈、更體面。就像父母都在家的詩萬一樣，11歲的時候皮膚總是很白，衣服也很可愛，扎頭發(fā)的橡皮筋看起來很干凈。(大衛(wèi)亞設(shè))。

對于留守女孩來說，父母中的一個人(尤其是母親)或雙方回來后，可以得到更加細致周到的照顧。來自p村的文錦12歲，家里只有接近80歲的奶奶照顧她。“父母在家的時候給我買了新衣服。奶奶不會的。奶奶年紀大了，只會做飯，一起住，所以長得像男人。

除了父母不在家、老人精力不足、經(jīng)濟狀況不好的原因等原因?qū)е碌呐⒌囊轮绕渌说屯?，在一些家庭里，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女孩和男孩們的穿著也有明顯的差異。(莎士比亞)。

來自d村的燕蓮11歲，父母離婚，和哥哥、爺爺、奶奶一起生活。2015年整個冬天她的穿著幾乎完全一樣：肥大的紅色棉襖和秋褲。用另一個女孩的話來說，那件衣服又臟又舊，一看就是老人穿的。她穿著秋褲，露出腳踝和小腿的一半，腳上穿著一雙絲襪和夏天的布鞋。筆者訪問家的時候，她還穿著那件衣服。唯一的區(qū)別是哥哥腳上穿了帶舊泥的男士運動鞋。站在旁邊的哥哥穿著長度合適、干凈整潔的運動棉襖、牛仔褲、新的干凈運動鞋。

蓮蓮偷偷說?！盃敔斈棠虒Ω绺绺?。我要給你買衣服。但我不會給你買的。”我怕奶奶的連蓮不敢告訴奶奶，“她會罵我的?！闭f。這種事件并不是特例，也不僅僅表現(xiàn)在衣著上。

食物

每周一，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從家里帶食物。家里帶來的食物中學生的喜好有切片烤鴨、煎蛋、瓶裝橄欖菜、香腸/肉、辣椒醬、蘿卜干、眼罩腌菜等。大部分幼兒都帶著無干和雪莉酒。因為那個原料“便宜，做得好”。他們想吃的時候，“請爺爺奶奶去鎮(zhèn)上買好吃的咸菜。”

大多數(shù)祖先監(jiān)護人認為“能吃飽”是對已經(jīng)留下來的孩子最好的照顧，也不會“對不起孩子的媽媽和爸爸”。

“吃什么”除了家庭經(jīng)濟的原因外，還可以發(fā)現(xiàn)兒童在家庭中的地位安排。(威廉莎士比亞，哈姆雷特，食物)女孩們沒有性別因素。每周，蓮蓮的奶奶給哥哥做幾個煎蛋，但蓮沒有份兒。寄居在外婆家的劉熙也抱怨外婆說：“每次分吃東西，表哥都比我多?！?

p>飲食中的性別不平等，在佳蕓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12歲的佳蕓和11歲的佳明是堂姐弟，他們跟著70多歲的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

一天晚上，他倆在學校食堂一起吃飯。佳蕓捧著一碗白飯，上面鋪著一點蘿卜干；佳明的碗里則盛著一份土豆絲，還有幾片臘腸——這是佳明爸爸讓爺爺去徐坊買的。在草山小學的學生心里，從鎮(zhèn)上買東西帶回來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后來，筆者發(fā)現(xiàn)佳蕓每周帶來的都是蘿卜干，佳明有時候會帶來炒瘦肉、臘腸等。

佳明表示：爺爺奶奶對自己更好。奶奶經(jīng)常帶自己去買很貴的衣服鞋子，不給佳蕓買。奶奶還會買了零食偷偷地給自己吃。

這種差別對待，佳蕓并不生氣?！斑@是應該的呀。女孩子長大了總要嫁人，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我媽媽說傳宗接代還得靠男人，所以對我弟弟好一點?！奔衙饕卜浅Ｇ宄渲械脑颍恨r(nóng)村重男輕女吧。女的讀書讀得再好也是別人家的。大人們天天都這樣說。

不同的食物象征著兒童在家庭中的不同地位，而造成這種差別的原因竟然只是因為性別不同。而這除了導致心理方面的壓抑和不公，更帶來身體健康和成長發(fā)育方面的直接不公。

勞動

家庭勞動分日常的家務勞動和農(nóng)活兒兩類，而農(nóng)活兒又分為日常時節(jié)與農(nóng)忙時節(jié)。父母外出必然帶來家庭勞動力的減少，但農(nóng)活兒負擔并不會相應地減少。

除了極少數(shù)留守老人年齡太大、身體吃不消或者田地太少而選擇不種地，田間勞動大多數(shù)由留守在家的成年人早出晚歸地承擔著。幾乎所有的男女留守兒童均表示除了在農(nóng)忙的時候幫一點忙，平時在家不用做農(nóng)活兒。

監(jiān)護人的這一安排，有的出于心疼孫輩的考慮，有的出于對孩子能力的不信任考慮，有的擔心家務勞動分散孩子精力。

當?shù)氐乃臼崭钣袃杉?，那時不管是留守男童還是留守女童，都會或多或少地參與到農(nóng)忙中來。

留守女童農(nóng)忙時農(nóng)活兒負擔的輕重主要取決于三個因素：一是是否尋求外力幫助；二是外出家庭成員是否會返鄉(xiāng)承擔農(nóng)活兒負擔；三是留守女童本人的年齡和體格?？傮w而言，留守女童承擔的農(nóng)活兒較少且較輕。但也有參與過農(nóng)忙勞動的留守女童表示“很累”，“在田里要從早忙到晚，沒時間做作業(yè)”。

不論是留守女童還是非留守女童，都要承擔平時的家務勞動，不同的是，非留守女童們“只需要掃掃地，洗洗碗”。父母的外出務工，自然地就增加了留守女童的家務勞動量。如果監(jiān)護人不能盡到家庭照料的責任時，家務活兒便幾乎全部落到留守女童身上。

在一些隔代家庭中，留守兒童的家務勞動負擔有著明顯的性別差異。以佳蕓姐弟為例。每當放假時，爺爺奶奶去田里干活兒，佳蕓幾乎包干了所有家務活兒：把家里的雞趕出去，把牛牽到山上去吃草，放?；貋砗髵叩?、打水。如果爺爺奶奶中午回來晚了，佳蕓還得負責燒飯，“爺爺奶奶不會讓弟弟們做家務”。

蓮蓮的哥哥比她大4歲，已經(jīng)讀初中了，但蓮蓮的家務勞動量遠比哥哥多。每個星期天都是蓮蓮最忙的日子，因為星期天她和哥哥都要洗澡換衣服，奶奶讓蓮蓮去洗兄妹二人換下來的衣服。每次，蓮蓮要把井水搖上來，洗上一兩個小時的衣服，哥哥則在一旁舒舒服服地躺著看電視。

不論是家長還是監(jiān)護人，大都認為留守女童承擔更多的家務勞動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在他們眼里，這非但不是性別歧視，反而是“為她們的將來好”“女孩子不勤快傳出去丑，會被人笑”“不會做事以后嫁都嫁不出去”。

留守女童大多意識到了自己在家庭勞動分工中的壓抑地位，對此心態(tài)各異。少部分認為理所當然——在當?shù)剞r(nóng)村，幾乎所有的家庭都是女性操持家務，男性即使是閑著也不會在家務活兒上“搭把手”。大部分則對此表示一種感恩回饋式的理解。另有一小部分留守女童雖然感覺到非常不公平但無可奈何地必須接受。也有少數(shù)留守女童并不會承擔家務勞動。如子璇的奶奶反映，子璇性子烈，讓她做家務，會生很大的氣，爺爺奶奶都有些怕。

親情

留守家庭的遠距離聯(lián)系方式主要是電話，寫信、發(fā)短信等交流方式比例很低。電話交流的頻率為一周一兩次，少數(shù)家長給孩子打電話的頻率低到一個月甚至幾個月才打一次。

留守女童們很少主動給父母打電話，主要原因有“打電話太貴”“不知道爸爸媽媽的電話號碼”“想打，但不知道說什么”等。父母打電話回來聊得最多的是學習，其余的很少說，而且主要集中在叮囑 “要注意身體，生病了會影響學習”“聽爺爺奶奶的話”；至于別的，如飲食、衣著和心理，則不多過問，問多了可能傷和氣。

有些留守女童在與父母電話交流時，顯得早熟懂事，“爺爺奶奶讓我多說些開心的事情，少說不開心的事情”，尤其是她們認識到父母工作的辛勞時，更是選擇報喜不報憂，將不愉快和委屈埋藏在心。另一些留守女童沒有向父母傾吐情感則出于顧慮，“爺爺奶奶冤枉了我，我就想告訴爸爸媽媽”，但害怕爺爺奶奶批評指責，“這樣就對我更不好了。”“有次媽媽給我打電話，我說著說著就哭了，媽媽也哭了。奶奶趕緊上來奪走電話，說媽媽‘你干什么非要惹到她哭’。”

多數(shù)留守女童接到父母打來的電話時非常開心，表現(xiàn)得很樂意交流。但也有例外，周末筆者來到亞麗家時，剛好她的媽媽打來電話，整個過程持續(xù)五六分鐘，亞麗自始至終并沒有喊一聲“媽媽”，偶爾擠出“嗯”“好”的字眼，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結(jié)束時也是直接掛掉電話，沒有說“再見”。

也有的留守女童表示，爸爸媽媽打電話回來并非完全是出于對自己的關(guān)心。一位留守女童的弟弟和爸爸媽媽在深圳工作、生活的時候，爸爸媽媽不怎么給她打電話，“一年最多一兩次”，每次返鄉(xiāng)也從來不給她帶禮物或玩具之類的。直到弟弟回來上學后，“他們才每個星期都給我打電話，也是弟弟接電話接得多，即使是我先接的電話，沒說上幾句他們就要跟弟弟說話?！?/p>

在農(nóng)忙、春節(jié)期間，外出父母多返鄉(xiāng)待上一兩周，在暑期留守兒童可以進城探望父母。這段時間對于留守女童格外珍貴，她們從父母外出的第一天就盼望著父母回家的那一天，短暫地相處夠她們回味上一年。

可是，才剛剛享受到家庭團聚的溫暖，父母又要外出打工了，而分離是“最痛苦的時候”。一個留守女童表示，爸爸媽媽臨走前的那個晚上，她一直在默默流淚，枕頭都濕透了也停不下來，不敢讓爸爸媽媽聽到只好用被子捂住嘴巴。第二天早上，她早早地就醒過來，很難過，不想看著他們走，于是一直等爸爸媽媽走了才起床。

女童們只能無奈地接受父母的離開。聞琴在一篇作文中寫下了想對爸爸媽媽說的話：“每當您們帶著弟弟走時，我也好想去。記得那次我看著您們出發(fā)時，我追上來了，您卻遠遠地把我甩開了，我只能傷心地走了。我邊走邊哭，心想：你們不帶我去是因為如果我在那讀書再加上弟弟在那學習，肯定要花好多錢。”

幾乎所有留守女童都希望能考大學去城市生活，但是也有留守女童表示“城市里的生活還不如農(nóng)村”，因為父母忙于工作，無意之間忽略了培養(yǎng)親子感情。

有些父母意識到隔代監(jiān)護的不足，盡量在行動上作出彌補，比如父母中的一方在適當時機返鄉(xiāng)照顧孩子。相對而言，祖輩更傾向于威權(quán)專制的教育理念和簡單粗暴的教育方式，他們簡單地認為，與孩子有語言交流、甚至只是發(fā)號施令、訓斥也看作是“聊天、談心”，而并不去想用什么法子讓難過的孩子開心點。他們甚至認為“打罵就是管得嚴”“管得嚴對孩子好”。那些有過外出務工經(jīng)歷的家長往往有著更先進的教育理念，在回鄉(xiāng)后往往更多地采取溝通、民主的教育方式。

總之，農(nóng)村留守女童的社會地位堪稱“弱中之弱”，在衣著、飲食、家務勞動、親子溝通方面，幸福感不僅低于其他群體，甚至低于在同一個屋檐下的留守男童。這種平淡無奇、習以為常的壓抑的日常生活狀態(tài)，其實是家庭與社區(qū)對于農(nóng)村留守女童的地位安排，持續(xù)不斷地被灌輸?shù)摹爸啬休p女”思想甚至讓留守女童內(nèi)化于心并外化于行。

(應調(diào)研對象要求，文中涉及的地名、校名、人名均為化名)

(作者為江西省教育科學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