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

作者|王偉忠

深冬節(jié)的時候，在海南耽擱了幾天，丟了東西總是很失望。今夜山雨初，月色如晝，我突然懷念起家鄉(xiāng)的陰霾。

我的家鄉(xiāng)邯鄲是霧霾的好季節(jié)。大約35個朋友在高樓的平臺上，端著一壺老酒和半個驢腸，俯瞰著古城里詭異的陰霾。無論你看哪里，天空和大地都是一樣的。偶爾會露出遠(yuǎn)處高樓的尖頂，隱約可見海市蜃樓。臉不濕，鼻子堵。街上沒有行人，如借時間空隧道進(jìn)入科幻世界。

霧霾是邯鄲的名片，是令人難忘的風(fēng)景。

我經(jīng)歷過北京的陰霾。它很大，但被溫暖地吞噬了。很猙獰但沒有持久的余味。沒有邯鄲舊日陰霾的憂傷與從容。最后建都?xì)v史太短，專家一看就知道內(nèi)幕消息還是單薄。就像剛剛出師的邱派，上臺喊了幾聲。雖然他很自信，卻失去了邱的濃濃魅力。

上海也有陰霾，太淡，太僵硬，太精致。就像他們的小資一樣，遠(yuǎn)不如邯鄲的陰霾醇厚，更引人注目。這是一種美好的氣息，充滿了慷慨和悲歌。至于石家莊，就更慘了。它的霾好像很厚，微微蓋過鼻子，掩蓋不了土腥味，沒有層次感。邯鄲畢竟是鋼鐵之都，陰霾中充滿了金屬含量帶來的現(xiàn)代性，飽滿而實用。更注重抽煙后的余味悠長，嚼起來沒完沒了。

據(jù)說老煙民能分辨出霾的來源:邯鋼的霾屬于國有霾，醇厚，有金屬味。武安有一種混合的陰霾。如果余味有蒜香的話，絕對是永年小冶煉爐的產(chǎn)品。一年四季風(fēng)向不一樣，煙霾味也不一樣，讓人感覺很迷茫。外人往往覺得古城脈絡(luò)長，江山有代。邯鄲在古代是個蹣跚學(xué)步的孩子。今天邯鄲要學(xué)嵐了。有傳言說石家莊趁著省會，也想用霧霾來傳播這個名字，而且越來越摳門。“只有不打，才打不過?！焙惿钪O古訓(xùn)。

邯鄲陰霾不如別人:四季相同，從不因為時間順序懈怠。這是只有千年古都才有的集中度。永遠(yuǎn)不要讓來這里欣賞陰霾的客人失望。霧霾已經(jīng)成為當(dāng)?shù)厝巳粘Ｉ钪胁豢苫蛉钡囊徊糠?，就像水中的微生物對魚蝦，風(fēng)暴對海鹽。偶爾夏天開始下大雨，霧霾稍減，讓人感覺很突然。這時候鄰居終于可以見個面了，經(jīng)常八卦幾句:“張姐姐，我兩年沒見你了，你可瘦多了?！薄拔胰ツ暌彩沁@樣。哦，對了，去年沒怎么下雨，你看不出來?！?/p>

陰霾的效果不僅限于藝術(shù)，就是日常生活變得有趣。在濃重的霧霾中，對面的建筑就像是雙層窗簾。這個時候窗簾是多余的。無論你在家里做什么，都是既開放又安全的，超出了一個沒有霧霾的城市的體驗。如果陰霾再濃一點，就連小偷都不敢破門而入了。撬門偷東西，出門迷路，足以讓小偷膽戰(zhàn)心驚。民間云稱，近兩年治安案件數(shù)量大幅下降，證明霾對和諧社會的貢獻(xiàn)。

海南也有霧天，只是霧。輕如紗，輕如煙，似江南人的柔語，好聽卻無聊輕佻。尤其是秋冬季節(jié)，長期在海南生活，有很多不適，總感覺與青山綠水格格不入。偶爾站在汽車最密集的路中間，深呼吸幾下，心里突然有淡淡的鄉(xiāng)愁。

收拾行囊回老家，趁著這個最好的季節(jié)，走出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