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文摘編整理自《沖突的演化:那些心理學研究無法擺平的心理沖突》,是美國心理學家歐內(nèi)斯特·迪希特(Ernest Dichter)在香皂、汽車和香煙這三個廣告案例中對人們購買行為的心理分析。雖然是20世紀早期發(fā)生的故事,但是迪希特把商品人格化的這個創(chuàng)舉至今仍在深深地影響著我們對周圍世界的認知。本文較原文內(nèi)容有刪減,小標題為摘編者所加,經(jīng)出版社授權(quán)刊發(fā)。
原作者 | [英] 杰弗里·貝蒂
摘編 | 王一
《沖突的演化:那些心理學研究無法擺平的心理沖突》,[英]杰弗里·貝蒂 著,李佳蔚 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21年3月
人們的自然流露中,有他們的真實感受與意圖
精神分析為了解大腦工作原理提供了新的見解,一個新興的(現(xiàn)在已變成陳詞濫調(diào)了)隱喻是,人類的思維就像一座冰山,即大部分都是我們看不見的。你可以說人類是理性的生物,但不會總能保持理性,而且有很多無意識的力量經(jīng)常支配著我們的生活。那么,市場營銷能利用這些無意識的強大力量嗎?
歐內(nèi)斯特·迪希特(Ernest Dichter)是一名接受過職業(yè)訓練的精神分析學家,是20世紀30年代末從納粹德國涌入美國的猶太難民中的一員。他有一個簡單的想法,那就是利用精神分析深刻地影響大家的生活,于是他決定把注意力從精神分析療法治療神經(jīng)癥轉(zhuǎn)移到市場營銷上。
歐內(nèi)斯特·迪克特,美國心理學家和營銷專家,被稱為“動機研究之父”,率先將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概念和技術(shù)應用于商業(yè),尤其是研究市場上的消費者行為。
他認為,精神分析和營銷的相似之處多于不同之處。人們總認為自己既不會受到復雜的神經(jīng)支配,也不會被廣告所操控。然而,人們嘴上說的事放在現(xiàn)實中可能會大不一樣。精神分析和營銷兩大領(lǐng)域都需要為人腦建立清晰的思維模型。
他指出:“人們的大多數(shù)行為都是由緊張造成的。只要張力差變得足夠強,就會導致行為改變?!彼e了一個買新車的例子。家庭中一個典型的緊張關(guān)系可以來自孩子對舊車的抱怨、朋友們爸爸的車更好,廣告則不斷告訴你其他車有多好、舊車卻常常年久失修等。他說:面對生活,我們一直在處理一系列的事件,有些事件來自內(nèi)部,有些則來自外部;有些是技術(shù)層面的原因,有些則是心理層面的原因。這些事件都在積累一種緊張局勢,屆時將會促成行為發(fā)生。當張力差變得足夠大時,最終就會觸發(fā)行為。
迪希特認為,有三項基本原則支撐起這套方法論。第一是功能原則。在他看來,除非我們一開始就知道人們吸煙或買車的原因,否則我們就沒辦法解釋為什么有些人每次都買同樣牌子的汽車或選擇特定品牌的香煙。研究者需要深入挖掘人們在日常環(huán)境中的汽車購買和吸煙行為。他舉了一個例子,就吸煙而言,需要“以一種不會干擾吸煙與其相關(guān)活動和現(xiàn)象間的自然聯(lián)系(如工作習慣、閑暇時間、職業(yè)、健康等)的方式來分析吸煙”。他覺得這并不是新提出的方法論,只是運用文化人類學實踐罷了(而不主要是精神分析)。他引用了瑪格麗特·米德(Margaret Mead)的觀點:“人類科學的重要性在于,它試圖看到在自然環(huán)境中共享所擁有的文化的每一個個體。”
第二是動態(tài)原則。迪希特認為,人的動機在一生中會隨著個人目標的變化而變化,消費者的動機和選擇會受到以往經(jīng)驗和個人期望的影響。換句話說,不同行為的本質(zhì)需要從縱向的角度來分析。迪希特將產(chǎn)品的初體驗作為研究的一個主要焦點,比如,第一輛車(總是具備最重要的象征性意義)、第一根香煙(比如我,在守夜老人的小茅屋里吸了第一根香煙)、第一件裘皮大衣(畢竟它們都是不同年代的時興物)。他會讓受訪者詳細講述最初體驗這些產(chǎn)品的經(jīng)歷,以便了解他們當前的動機,以及這些動機是如何隨時間發(fā)生變化的。
第三是基本洞察原則。迪希特說,人類動機的關(guān)鍵在于,作為行為的主人,我們或許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眾多選擇中去做特定的這件事。與表象層面的動機相比,大多數(shù)人類行為都有更深層的動機,如果用對方法,我們就可以發(fā)現(xiàn)這些動機。
他會讓人們間接而深入地談論自己(如“告訴我你吸的第一根煙是什么煙”)。他會鼓勵人們表達自己的情緒,談論極端的情況(如“告訴我你喝過的最好的啤酒和最難喝的啤酒”),其理由是調(diào)動“真實情感”和“真實經(jīng)歷”,避免“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觀點”。他鼓勵人們更具體地描述,因為在用概括性的語言談論時,人們更容易對事物提出“理性”和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觀點。然而,或許最重要的是,他鼓勵人們自然流露,然后去仔細分析他們,找出他們的真實感受和意圖。換言之,這是一種避開分析人們觀點中的表面含義的方法。
從多種角度來看,迪希特為做廣告營銷而進行的深度訪談都借鑒了精神病學中使用的方法,它的問題核心通常是弄清人們行為背后的真正原因。我們在日常生活中都會不斷使用這些方法。比如,當女主人一直讓我們多待一會兒,同時又在打著呵欠的時候,大多數(shù)人都無須使用任何深度訪談或心理學知識,就能發(fā)現(xiàn)她所說的與實際感受之間的不同,就知道要離開了。
香皂能洗去罪惡感嗎?
迪希特第一個大型成功案例是為康普頓廣告公司推廣象牙牌(Ivory)香皂,推廣前的象牙牌香皂銷量出現(xiàn)了大大幅下滑。自1879年人們偶然發(fā)現(xiàn)這個“會浮起來的香皂”后,多年來其銷售情況一直不錯。當時標準的市場調(diào)查方法是詢問消費者為什么選擇這種產(chǎn)品,或者為什么不選擇。
象牙牌(Ivory)香皂的廣告
迪希特決定利用功能原則。他說,在弄清楚人們的沐浴心理之前,無論是推廣什么香皂品牌都是沒有意義的,因此他以其慣用的非指導性方法,在全國各地的基督教青年會采訪了100人?!拔彝藗冇懻撍麄兩钪信菰韬土茉∵@兩件事,而不會問他們用什么洗澡或為什么使用或不用象牙牌香皂洗澡?!彼l(fā)現(xiàn),洗澡有著各種隱含的心理意義。
洗澡不僅能洗去身上的污垢,還是一個凈化身心的過程洗澡時“你不僅能洗凈污垢,還能洗去罪惡感”。他提出了這樣的宣傳口號:“明智點,用象牙牌香皂重新開始……把所有的煩惱都洗掉?!痹谶@里,“煩惱”用來含蓄地表達如果用對了香皂,心中那些不能說的罪惡感就都能一洗而凈。這聽起來也許又假又牽強,香皂怎么能洗去罪惡感呢?
然而,象牙牌香皂的純白色有許多內(nèi)涵,如幫你洗干凈身體,讓你心生期待,洗凈后能穿上漂亮衣服出門,引導你放眼明天而非關(guān)注過往。這代表著把認知關(guān)注點放在未來而非過去。如果能通過沐浴這一種儀式重塑自己的認知關(guān)注點,你就能應對那些過多反芻的情緒,比如罪惡感。這些對歐內(nèi)斯特·迪希特來說再直觀不過了。更重要的是,這場推廣活動成績斐然。
然而,沐浴不僅僅是為了讓自己擺脫罪惡感,迪希特認為沐浴還有其他不同的心理功能。他說:“在美國的清教徒群體中,沐浴是少數(shù)幾個允許他們在擦香皂時撫摸自己的場合之一?!边@不再是為了擺脫罪惡,而是為了享受肉體的罪惡。迪希特認為,如果你打算推銷香皂,那么這種毫無負罪感的愛撫就可能是一個溝通重點。
這讓他開始思考另一件事,世界上有很多種愛撫,取決于誰在愛撫以及誰在被愛撫。畢竟,觸摸是一種最強大也是最曖昧的交流方式,需要仔細思考其內(nèi)涵,比如,母親的愛撫和愛人的愛撫有著天差地別。迪希特認為在市場營銷過程中,這種區(qū)別需要經(jīng)過慎重思考。因為有些香皂[如卡玫爾(Camay)]可能會被建構(gòu)為肉欲的象征,是一個放縱的“誘惑者”的形象。而其他香皂,比如象牙牌香皂,其愛撫代表母愛和關(guān)懷。
迪希特決定把象牙牌香皂建立在其母性形象上。廣告中經(jīng)常展示一個純潔的有著“象牙色臉龐”的寶寶形象(當聽到“母親”“寶貝”這些詞的時候,你腦海里的第一幅畫面是什么)。廣告文案是這樣的:“寶寶有著象牙般潔白的小臉……你為什么不能擁有呢?相比其他香皂,醫(yī)生優(yōu)先選擇了這款象牙牌香皂,適合您的膚色?!绷硪粭l文案是這樣的:“想象一下!全場最高性價比!”外加一張寶寶照片。這將是家庭主婦們的選擇,為了家人有更好的生活,她們精打細算、遵守醫(yī)生的建議、保養(yǎng)好自己來讓丈夫更加忠貞,她們能在沐浴時把這些煩惱都洗掉(這款香皂還能讓你重獲娃娃般的瓷?。?,把罪惡感一洗而光。
其結(jié)果是,象牙牌香皂銷量猛增。根據(jù)《廣告時代》(Advertising Age)的數(shù)據(jù),到1979年,象牙牌香皂已經(jīng)售出了300多億塊。
早在1939年,迪希特就提出了產(chǎn)品的“人格化”或“形象”概念。現(xiàn)在看來,我們或多或少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在當時卻是非常新穎的,甚至是開創(chuàng)性的。迪希特最初定義過“個性”的產(chǎn)品,這些產(chǎn)品在隨后的幾十年里一直存在著,且成為大家今天所熟知并認可的產(chǎn)品。
人們?yōu)槭裁磿磸唾徺I同一品牌的汽車?
隨后迪希特又把注意力轉(zhuǎn)向了汽車??巳R斯勒集團普利茅斯(Chrysler Plymouth)汽車的市場流行度沒有達到公司預期的原因??巳R斯勒集團感興趣的主要問題有兩個:為什么大多數(shù)購車者會重復購買同一品牌的汽車(當時這類人群估計約占70%)?女性對購車決策有什么影響?當時市場營銷人員的感覺是,基于標準的調(diào)查,對這兩個問題的所有回答都不能完全令人滿意。第一個問題的標準答案是,購買同一品牌的汽車是出于“習慣”或“忠誠”;而對于第二個問題,市場營銷人員根本沒有答案。對任何試圖用習慣來解釋行為的結(jié)論,迪希特都特別地苛刻。
1939年的普利茅斯汽車
迪希特利用深度訪談為上述問題提供了新答案,這些答案是那些營銷人員從來沒見過的。他說,汽車(和香皂一樣)有自己的“人格”(“你與汽車的相關(guān)生活經(jīng)驗越多,它的人格特性就越明顯”)。他還認為,基于自己接受的精神分析訓練,汽車能很準確地投射出人們內(nèi)心深處的幻想。比如,敞篷車象征著自由,能將年輕富有活力、自由和回歸單身的幻想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迪希特認為,正是出于這個原因,妻子才很少會允許丈夫買敞篷車。這與經(jīng)濟發(fā)展無關(guān)、與適用性無關(guān),甚至(在性別歧視最嚴重的時代)也與“敞篷車容易吹亂頭發(fā)”這一現(xiàn)象無關(guān),而是因為妻子對丈夫買敞篷車的象征意義持有消極態(tài)度(盡管她們不會讓自己想得那么具象,但這也太杞人憂天了)。女性在潛意識里嗅到了敞篷車對婚姻的威脅。因此,迪希特認為,汽車經(jīng)銷商應該把敞篷車放在展廳的前窗,以吸引那些渴望夢想成真、渴望重回年輕、重回自由和單身狀態(tài)的中年男人。然而,除此以外,汽車經(jīng)銷商還需確保敞篷車后面擺放著更多吸引人的轎車,這樣丈夫和妻子(他們出于不同的欲望和動機,無論是顯性的還是隱性的)都能做出一致(或是相互妥協(xié))的決定。迪希特斷言,女性在家庭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經(jīng)濟決策角色,而最終的決定,無論如何都是一個夫妻雙方共同的決定。
對于女性在家庭購車行為中的作用,迪希特的總體看法是,“女性無論是通過直接的還是間接的方式都影響了大約95%的汽車購買”。一旦你認識到這一點,它產(chǎn)生的后果就非常符合邏輯了。根據(jù)迪希特的說法,女性代表著“中等收入階層家庭中經(jīng)濟管理的良知”,因此,必須給她們以“道德許可”,讓她們“不帶罪惡地揮霍”,才能購買新車。在當時(1939年),許多女性仍然認為汽車是奢侈品,而迪希特的目標則是說服這些人,車是必需品。
隨后,迪希特把研究轉(zhuǎn)向大多數(shù)人反復購買相同車型的汽車的原因。他認為,這并非習慣所致,“這樣解釋過于簡單,根本稱不上是一個合理的解釋,真正的原因是與舊車分離的焦慮和恐懼”。他認為,人們對舊車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心理依戀,想到要拋棄它們時就容易產(chǎn)生分離焦慮。根據(jù)迪希特的說法,“人們買到的新車沒有賣掉的舊車多”。盡管必須換新車的“緊張局勢”已經(jīng)很明顯了,但人們還是受不了與舊車的分離——“舊車已經(jīng)成為我們?nèi)烁竦囊徊糠?,扔掉它就像要摒棄自己人格的一部分”。迪希特用分離焦慮來解釋這種人們不愿離開舊車的現(xiàn)象,但這種分離焦慮比較奇怪,更像是將部分自我舍棄。因此,迪希特認為,人們在本質(zhì)上是妥協(xié)的,即購置一部新車,但購買相同車型可以減少分離焦慮。這是人們一直購買相同車型的一個主要因素。此外,還有對尷尬的恐懼。男性會覺得“買一輛在基礎(chǔ)特征和機械性能方面都熟悉的車更自在”。由于男人不想讓自己看起來愚蠢,因此他們不想買自己不熟悉的車,不想在操作方面表現(xiàn)得不熟練,也不想在別人面前處理不確定的事情。
這些都是非常激進的想法,與克萊斯勒集團先前得到的報告大相徑庭,甚至和當時任何其他汽車品牌都有很大差異,因此這是一種非常新穎的思維方式。而這一想法在普利茅斯當時的營銷溝通方向上看就顯得更加顛覆了,此前直到1939年,克萊斯勒集團普利茅斯汽車所有推廣活動都在強調(diào)這款車的與眾不同。廣告語是這樣的:“這輛車和你試過的任何一輛都不一樣?!钡舷L卣J為,這樣推廣其實會適得其反,它加劇了人們對更新?lián)Q代的恐懼,從而減弱了推廣效果。迪希特建議,他們應該把降低變化的恐懼作為推廣的基礎(chǔ),并強調(diào)坐在新車里,你只需花幾分鐘就能適應,并且有和舊車重聚的感覺。
這次推廣取得了巨大成功,市場部的J.斯特林·蓋奇爾直接聘用他為全職員工。幾年后,迪希特把研究轉(zhuǎn)向了口紅(迪希特說,類似生殖器的形狀對口紅的銷量有巨大的影響,因為在潛意識里它能讓人想到性?!暗仨毿⌒模灰龅锰^,”他警告說,“而且別讓這種類比太明顯”)。然后,他在20世紀40年代末做了一件頗具爭議性的事:把研究轉(zhuǎn)向吸煙行為。在這個領(lǐng)域里,他帶來的巨大改變讓今后的人仍在為此付出代價。
吸煙有害健康,為什么還要吸?
迪希特最初的假設(shè)是,當時的香煙廣告(和其他廣告一樣)都犯了嚴重的錯誤。當時的廣告都在強調(diào)香煙的味道,或者強調(diào)其味道有多么地溫和。在對350名吸煙者進行了深度訪談后,迪希特得出結(jié)論:口感、溫和度或味道等都是人們在吸煙時考慮的“次要因素”,而香煙最重要的吸引力在于它帶來的一系列心理上的愉悅。
他認為,從心理學角度看,香煙有許多不同的作用方式。第一,它能讓人重拾孩童那樣“隨心所欲”的感覺。第二,吸煙能“為打斷工作、忙里偷閑提供合理的借口”。人們像孩子一樣渴望獎勵——“香煙就是一種我們想給自己多少就給多少的獎勵”。迪希特認為,煙草公司應該把這種自我獎勵的洞察作為營銷活動的基礎(chǔ)。
然而,這只是他對吸煙心理本質(zhì)觀察的一部分。他的一些受訪者也表示,香煙讓他們永遠不會真正感到孤獨。也許,這是利用了火的原始概念,即吸煙時會產(chǎn)生一種溫暖的光芒,這能激發(fā)植根在人類進化歷史中的遠古記憶,讓人想起原始時代大家圍坐在火種邊的安全感。迪希特的一位受訪者說:“只要我看到黑暗中有光亮,我的孤獨感就消失了……”迪希特還補充說,人們還會用香煙來抵抗寂寞感和孤獨感,這點非常重要。此外,“香煙身上那股友善的特質(zhì)來源于香煙的社交性,人們借助它來結(jié)交朋友”。這一觀點又成了一系列營銷活動的心理基礎(chǔ)。
迪希特研究方法的重點就是探尋香煙在人們生活中所扮演的各種角色和功能。換句話說,他想從心理學角度理解香煙對人們生活的影響,這是他從瑪格麗特·米德和其他文化人類學家的著作中學到的東西,這也是他所做的功能分析的基礎(chǔ)。他經(jīng)過反復觀察發(fā)現(xiàn),人們吸煙是為了緩解緊張情緒,并以此作為對辛苦付出的獎勵;而對于預期發(fā)生的事情,他們也想通過吸煙減輕些許壓力,同時,吸煙也象征性地表達了自己的勇敢。吸煙也是一種讓人與人建立聯(lián)結(jié)的方式;吸煙作為一種表演儀式,無須太多預演,就能呈現(xiàn)一種精密的投射。
電影《英雄本色》(1986)劇照
當然,吸煙也能帶來口腔快感,“它就像性欲和食欲一樣,是人類的基礎(chǔ)欲望”。在這里,他想起一些在人類發(fā)育早期心理發(fā)展、遇到的挫折以及人類如何應對解決的偉大的精神分析真理。吸煙的本質(zhì)是什么?它是一種行為方式,充斥著象征意義和社會內(nèi)涵,當人們感到壓力或挫折的時候會把一些東西放進嘴里來安慰自己,或是作為一種獎勵。它是口欲上的滿足,就像弗洛伊德理論中嬰兒吮吸拇指一樣。吸煙這種行為不僅是社會所接受的口欲滿足方式,而且傳達了強有力的男子氣概和性能力的信息。吸煙之所以如此強大,是因為它能同時滿足嬰兒般的對安全感的需求,又能象征性地傳達成年人的成熟信號。帕卡德(Packard)于1957年指出,青少年吸煙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成年人,而老年人吸煙是為了看起來“更有力量”。
迪希特還強調(diào)了點煙這一動作的強大效果(當然,它還有更多的“社會性”內(nèi)涵)。從進化的角度來講,正是火的力量幫助定義和塑造了智人物種。因此,我們不僅在歷史的進化中一直與火的力量形影相隨,在個人的成長歷史中也是如此,火代表了發(fā)展中的一個里程碑。確實,當你把這個東西握在手上的時候,就意味著自己把孩童時代拋在身后了。根據(jù)迪希特的說法,打火機是專門設(shè)計成概率變化不定的小黑盒(和老虎機一樣),讓人沉迷其中。然而,來回幾次的等待是值得的,這才是一種真正的激勵:最終,你掌握了點火的力量。這是一種植根于群體動力論與求生欲的原始力量,研究過進化生物學就會明白,這其中滿是深刻而重大的情感意義。當“來吸煙,孩子們,點煙吧”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孩子們用形態(tài)各異的濕濕的嘴小心翼翼地叼著煙,圍在一起向爐頭靠攏,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在把大家拉近。
品牌廣告的主要工作之一與其說是銷售產(chǎn)品,不如說是在道德上允許人們在沒有負罪感的情況下享受快樂。普利茅斯汽車獲取了大量買車人的妻子的共鳴。而在孩童期或青春期吸煙總會在一定程度上頂著“罪惡”的帽子,無論它的初衷是多么地具有反抗精神。
20世紀50年代,越來越多的證據(jù)表明吸煙極度危害健康(盡管迪希特對這些日益增長的研究證據(jù)不屑一顧:“科學和醫(yī)學對吸煙的心理作用研究給我們帶來很大困惑,即有些人得出吸煙有害的結(jié)論,有些人則對此持否認態(tài)度。這兩種結(jié)論也會同時存在于吸煙者身上。”)。煙草公司曾經(jīng)以“吸煙不會致死”作為傳播信息,讓醫(yī)生(有意思的是,他們還會找牙醫(yī))推薦幾款“比較健康”的香煙品牌。迪希特認為這又犯了基礎(chǔ)性錯誤,它會讓人無意識地將吸煙與死亡率上升聯(lián)系起來。
在公眾解讀這段話的時候,“不會致死”反倒沒被判斷為關(guān)鍵信息。關(guān)于吸煙行為,迪希特得出了這樣的結(jié)論:“吸煙能提供心理滿足感,這些滿足感足以消除健康威脅的恐懼,足以忍受道德上的譴責、忍受奚落,以及忍受成為‘煙奴’的荒謬事實?!比缃駨V告所聚焦的都是有權(quán)勢的男人用香煙來放松,作為對自己辛勤努力的獎勵。甚至,這些忙碌而有權(quán)勢的形象有時竟然還是醫(yī)生。然而,這不是為了傳遞“醫(yī)生傳播吸煙不致死”的信息,而為了表現(xiàn)“大忙人24小時隨時待命的形象”,以及“這是一個集科學家、外交官、富有同情心和友善特質(zhì)于一身的完美形象”,他們享受著來之不易的休息時間,通過吸支煙來獲取快樂。
這些廣告全都做到了:打破了先前在由醫(yī)生參與的廣告中,吸煙與健康、疾病、道德和死亡的關(guān)系,醫(yī)生的形象被再次運用,只不過僅表現(xiàn)醫(yī)生的可靠和踏實感,或是表現(xiàn)成功的勞模應得到片刻休息的主張。此外,醫(yī)生被形容為“科學研究者”(你何時聽聞全科醫(yī)生被稱為“科學家”呢)。對于一位科學家,人們會預設(shè)其有能力評估現(xiàn)有研究證據(jù)并得出結(jié)論,選擇駱駝牌香煙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比如,“與其他品牌相比,更多醫(yī)生喜歡駱駝牌香煙”(More Doctors smoke Camels than any other cigarette)]。更有意思的是,這句話中的“更多”(More)和“醫(yī)生”(Doctor)的首字母“M”和“D”被大寫標紅(放在一起便是“M.D.”,即“醫(yī)學博士”一詞的英文“Medicine Doctor”的縮寫),這是為了讓人們通過視覺和知覺,將字母“M”和“D”放在一起,讓其從背景中凸顯出來。換句話說,我們在廣告里談論的是醫(yī)生——真正的醫(yī)生,而不是僅有學位的醫(yī)生或(更差的)江湖醫(yī)生,是靠譜的專業(yè)醫(yī)生。就廣告的效果而言,也就是看其銷售數(shù)據(jù),這些廣告非常具有影響力,而且是有效的。
然而,迪希特在他的吸煙心理學和香煙營銷中還做了一些鮮為人知的工作。他樹立起一種觀念標桿,并提出任何有關(guān)吸煙與健康之間統(tǒng)計關(guān)系的證據(jù)都很可能是因人本身的其他原因介入而導致了相關(guān),這個觀點在未來為吸煙辯護和推廣吸煙奠定了基礎(chǔ)。
原作者 | [英]杰弗里·貝蒂
摘編 | 王一
編輯 | 申嬋
校對 | 趙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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