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備選案文
十一月的冰城是白色的,厚厚的雪覆蓋了天地。
寒風(fēng)似乎通過羽絨服刺進姜穗的四肢,引起刺骨的疼痛。
她想著背包里的診斷書,心便復(fù)雜的揪在了一起。
“骨髓腫瘤”。
姜穗想不通,她明明什么壞事都沒做,為什么會得這種?。?/p>
醫(yī)生的話響在耳邊——姜小姐,我知道世錦賽要來了,但我還是建議你告訴馳教練,直接退役住院治療。
她的腦海一片混亂,要告訴馳厭嗎?
冰心花滑俱樂部。
姜穗剛進門,前臺就帶著笑道:“恭喜你?!?/p>
姜穗有些詫異,就聽她說:“馳厭教練收莫新月做弟子了!恭喜你多了個小師妹。”
姜穗一愣,心中莫名一沉。
她從沒聽馳厭說起過這件事。
而莫新月,這是她最不喜歡的選手,每次比賽都耍手段,沒有一點競技精神。
但……莫新月本身實力不錯,最關(guān)鍵是她才20歲,正處于花滑運動員的巔峰時期。
而自己25了,對運動員來說卻已在退役邊緣。
想到這,她微微攥緊了手。
走到馳厭的辦公室,里面空無一人。
姜穗推門而進,目光落在最醒目的獎牌陳列柜上。
那上面都是屬于她的榮耀。
大獎賽金牌,四洲賽金牌……
所有金牌都閃閃發(fā)光,唯獨最上方缺了一塊。
那里本該放的,是花滑運動的最高榮譽——世錦賽的金牌。
陳列柜上早早就做好了位置,她卻一直沒有把它拿回來。
姜穗的目光定格在那里,眼神掙扎。
她不想放棄,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世錦賽的機會了……
如果馳厭知道了她的病,肯定不會再讓她繼續(xù)比賽。
姜穗呼出一口濁氣,決定將病情隱瞞下來。
走出辦公室,姜穗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前往冰場訓(xùn)練。
剛剛上冰,她的腳踝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這些年來,成千上萬次的跳躍和旋轉(zhuǎn),無數(shù)次的摔倒早已讓她的腳踝變形。
就算平時走路都疼,但她只要站在冰場上,心里也不知哪里來的無窮動力,所有的痛苦便可以忽略。
滑行,旋轉(zhuǎn),跳躍。
她一遍遍練習(xí),卻在嘗試高難度的3F-3T的跳躍時,狠狠摔倒在地。
腳踝處劇烈的疼痛傳來,姜穗咬牙爬起來回到更衣室。
從柜子中拿出止疼噴霧,彎腰那一刻,她眼前猛的一黑。
姜穗手撐在柜邊,耳朵一陣蜂鳴,鼻腔一麻,鼻血一滴滴滴在地上。
她心中一慌,連忙扯出紙胡亂堵住鼻子。
腦中的眩暈讓她不得不坐在地上,靠著柜子。
她閉著眼,渾身無力。
不知過了多久,柜子背面突然傳來一個刺耳的女聲。
“教練,可不可以讓我滑《春之祭》?”
姜穗猛地驚醒,這是莫新月的聲音。
“《春之祭》是姜穗的成名作,你不知道嗎?”熟悉的低沉男聲隨之響起。
是馳厭。
姜穗的心突得一緊,這一刻才真的意識到,馳厭成了莫新月的教練。
從她18歲來他手下訓(xùn)練,馳厭一直只有她一個弟子。
她一直以為,這個特例會持續(xù)到她退役。
持續(xù)到她嫁給他。
現(xiàn)在,這個特例被馳厭親手打碎了。
“我知道,可我真的很喜歡這個節(jié)目,從小我就希望能滑一次?!?/p>
莫新月的話聽起來單純無比。
姜穗將頭靠在冰冷的衣柜上,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
每個選手的節(jié)目都獨屬于一個人,從來沒有一個選手滑另一個選手的節(jié)目的先例。
她知道莫新月一直以來都不甘心被自己壓了一頭。
這樣問,不過是問馳厭她能不能取代自己。
姜穗不自覺屏住呼吸,卻聽見馳厭聲音冰冷響起:“好。”
第二章 適合
這一刻,姜穗恍若全身血液都凍結(jié)了。
她一動不動,直到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眩暈的感覺又一次淹沒而來,姜穗拿出手機,點亮了屏幕。
手機壁紙上,18歲的她和26歲的馳厭笑得燦爛。
這是她當(dāng)年用《春之祭》奪冠時,和馳厭的合照。
姜穗怔怔望著合照上馳厭唇邊的笑容,直到手機屏幕的光滅了,她的眼睛紅了。
又過了幾日,便到了姜穗的生日。
她從郵局收到了人在國外的雙胞胎妹妹姜曼寄來的禮物,眸光微暖。
父母不在以后,妹妹是她唯一的親人。
走進俱樂部,一路上姜穗不知聽了多少次的“生日快樂”,卻一直沒有看見馳厭的身影。
直到她來到冰場。
姜穗剛走到門口,一眼就看見場中央的馳厭和莫新月。
接著,《春之祭》的音樂響起。
看著那些她曾無比熟悉的動作被莫新月做出,姜穗愣在了原地。
一顆心沉沉的下墜。
更讓她如鯁在喉的,是馳厭指導(dǎo)莫新月的時候,臉上滿意的笑容。
姜穗默默不知看了多久,最后轉(zhuǎn)身離開。
她來到馳厭的辦公室,坐在沙發(fā)上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馳厭才終于出現(xiàn)。
看見姜穗,他皺了皺眉:“你怎么沒有去訓(xùn)練?”
姜穗喉間微澀,輕輕說:“我現(xiàn)在訓(xùn)練你也不會來看了,不是嗎?”
馳厭聞言抬眼看了姜穗一眼,眼中黑沉一片。
他沒接話,只是從辦公桌上拿出一份報告遞給姜穗:“我把世錦賽的資格給莫新月了,資料已經(jīng)報上去了?!?/p>
姜穗愣住了,臉色一點點蒼白下去。
這資格是她打著封閉針上場,拼著命才爭取來的。
髖部蝕骨的痛楚還沒消失,他就要把資格給莫新月,憑什么?
她垂頭看向手中的報告,上面的理由加黑標(biāo)注:莫新月比姜穗更適合世錦賽。
“適合?!?/p>
姜穗喃聲念著這兩個字,攥緊了手中的報告。
馳厭神色淡淡:“希望你識大體,你自己也知道,新月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比你好很多?!?/p>
他的話如同一把利劍刺入心扉,痛得姜穗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是,莫新月的狀態(tài)比自己好多了。
可憑什么?!
姜穗抬頭,看著馳厭的眼睛問:“你還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馳厭有些不耐煩。
他雙手交疊,冷淡的回道:“沒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姜穗的心毫無防備的狠狠一痛。
那雙曾經(jīng)滿眼是自己的眼中如今已經(jīng)照不進她的身影。
18歲到25歲,不過7年,什么都變了。
姜穗的唇角強行勾出一個笑:“今天是我的生日。”
辦公室內(nèi)的氣氛瞬間凝住了。
過了一會兒,馳厭點了點頭:“生日快樂。”
姜穗眨了眨干澀的眼睛。
原來他真的把她的生日忘的干凈。
“我不愿意?!彼咽种械膱蟾嫱频今Y厭面前。
她語氣輕柔而固執(zhí):“我不愿意把自己的節(jié)目給莫新月,也不愿意把世錦賽的資格讓給她。”
還有一句話凝在眼中,說不出口。
——也不愿意把你讓給她。
姜穗垂下了眼睫,心中一片悲涼。
馳厭表情轉(zhuǎn)冷,不耐的說:“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你如果執(zhí)意要參加比賽,就自己去爭取吧?!?/p>
從馳厭的辦公室出來,姜穗轉(zhuǎn)身來到冰場訓(xùn)練。
她面上沒有什么表情,但一直到俱樂部所有人都散去,她始終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晚上的冰場比白日更冷。
空蕩蕩的場館,姜穗突然動作一轉(zhuǎn),跳起了《春之祭》。
沒有音樂,她的動作卻標(biāo)準(zhǔn)的沒有一絲差錯。
冰面上,她一次次躍起。
最后一個動作完成的時候,冰場的大鐘敲響12點。
她張開雙手仰頭,向空無一人的觀眾席致敬。
沒有掌聲。
她捂住眼睛,眼淚順著下巴砸在冰面。
而門外陰影處,一個身影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
第三章 檢舉
花樣滑冰協(xié)會。
姜穗遞交了自己的世錦賽初選賽申請表,俱樂部的名額已經(jīng)確定被馳厭給了莫新月。
過了兩天,姜穗遞交申請表的消息傳回俱樂部,一時之間俱樂部議論紛紛。
“聽說了么?馳教練現(xiàn)在整天只陪在莫新月身邊?!?/p>
“姜姐太可憐了吧……”
“我聽說是因為馳教練和莫新月在一起了。”
對這些議論和同情,姜穗充耳不聞。
她每日只顧自己訓(xùn)練,本就傷痕累累的身體又多上幾道淤青。
直到這天,被馳厭堵在冰場門口。
她本打算徑直走過去,擦肩而過那一瞬,馳厭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姜穗微愣,可馳厭無視周圍人異樣的眼神,拽著姜穗就走。
辦公室。
馳厭松開姜穗的手,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冰涼得有些嚇人。
他的心中掠過一抹異樣,卻沒在意。
馳厭冷聲開口:“你到底要做什么?明明是快要退役的人了,為什么這么貪戀榮譽?”
貪戀榮譽?原來他是這樣想她的。
她的心狠狠一揪,垂著的手攥緊了。
“以前每一次上冰前,你都對我說,運動員的目標(biāo)只有金牌。”她定定看著馳厭問道,“現(xiàn)在怎么就變了呢?”
馳厭沉默片刻,一時語塞。
良久,他才啞聲說:“你已經(jīng)25了,不再是當(dāng)年的18歲了。”
姜穗震在了原地,心口猛然一疼,眼中不受控制的涌上霧氣。
她深吸一口氣,倔強的點了點頭:“是,我已經(jīng)25歲了?!?/p>
“這可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世錦賽,我就是想要那塊代表著花滑運動員最大榮譽的金牌!”
姜穗大聲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她拉開辦公室的門,死死咬著唇不肯讓眼淚落下。
她知道,不是可能,這就是她此生最后的機會了。
她只能往前走。
一月后,世錦賽初選賽短節(jié)目現(xiàn)場。
姜穗來到冰場外存鞋柜,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冰鞋被換成了一雙新的。
新冰鞋材質(zhì)堅硬,根本不能用來比賽。
她臉色一沉,一下想到了做這件事的人——以前就做過這種事的莫新月。
可現(xiàn)在距離她上場只有一個選手,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冰鞋替換。
咬著牙,姜穗穿著這雙冰鞋上了場。
冰場上,音樂聲響起。
姜穗極力忽視鞋的不適,沉入節(jié)目。
她忍著腳上的痛,每一次旋轉(zhuǎn)和跳躍,都像是踩在刀尖之上一樣。
直到音樂進行到最后的高難度跳躍,姜穗左腳發(fā)力,冰鞋卻不受控制的一歪!
她強行往后落冰,腳踝處傳來的鉆心疼痛讓她面色一白。
她沒有停下,接著完成了動作。
直到姜穗滑完,冰場才爆發(fā)了雷鳴般的掌聲。
她強撐著自己鞠躬致敬,才離開冰場。
坐在休息處,姜穗將冰鞋脫下,一陣刺骨的痛傳來。
腳踝已經(jīng)腫起,整個腳背都被磨破滲血。
她咬著牙,正要換上鞋,準(zhǔn)備回去再處理。
馳厭大步走來,拿著醫(yī)藥箱。
語氣嚴(yán)厲:“腳放下,現(xiàn)在就要處理?!?/p>
姜穗愣愣看著他,自從上次不歡而散,這是兩人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作為她的教練,他已經(jīng)不管她很久了。
姜穗眼睛看向場內(nèi),莫新月上場了。
已經(jīng)從她這里拿走世錦賽的名額,還來參加預(yù)選賽,是下定決心要和她爭到底了。
姜穗視線轉(zhuǎn)回馳厭身上,卻見給她包扎的他——目光落在冰場,神色擔(dān)憂。
腳上的疼,這一刻好像比不上痛入心扉的疼。
她慘然一笑,按住了馳厭包扎的手。
在他驚訝的目光中,她抖著聲音,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是在擔(dān)心我,還是在擔(dān)心我會檢舉莫新月?”
第四章 隕落
馳厭一愣,眼里思緒翻涌。
良久,他沙啞著聲音說:“她才20歲。”
說著,他又看著姜穗一眼,語氣輕柔:“她現(xiàn)在還小,我以后會好好管教她?!?/p>
姜穗不敢相信她剛剛聽見的話。
這一剎那,她覺得整個世界好像傾覆了過來。
身上僅存的溫度消失的一干二凈,姜穗推開馳厭繼續(xù)給自己包扎的手。
她壓著眼眶的酸澀,冷冷地說:“我3歲就知道不能害人,莫新月20歲了,她該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了?!?/p>
“你一定要追究到底?”馳厭收回手,站了起來。
逆著光,姜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冰冷無情的聲音。
“莫新月現(xiàn)在才是俱樂部的希望,就算你去檢舉了也沒有用?!闭f完,馳厭轉(zhuǎn)身便走。
姜穗愣在了原地。
一抹悲憤夾雜著委屈涌入心口,快要讓她透不過氣。
是了,有他護著的莫新月,自己的檢舉能有什么用呢?
可是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腳踝處傳來的疼痛讓姜穗回過神,她深吸一口氣,拿起藥自己給自己包扎。
現(xiàn)在,她只有自己了。
第二天,是初選賽自由滑比賽。
冰場預(yù)備席。
姜穗正艱難的熱身,昨晚,她又流了鼻血,好半天才止住。
按昨天的成績,今天莫新月先上場。
臨上冰前,莫新月不懷好意的走向姜穗,挑釁開口:“腳沒事吧,姜姐,你可要看著我踩著你上領(lǐng)獎臺呀?!?/p>
姜穗沒有回話,只是攥緊了手。
她抬起頭,馳厭正看著這邊,兩人目光交錯,他的目光冷得像冰。
姜穗一言不發(fā),又低下頭繼續(xù)舒緩腳踝。
她心里壓著一口氣,想要爆發(fā)。
可實際上,現(xiàn)在的她渾身都痛,就連額頭都滲出了細汗。
莫新月得意的離開。
她上了場,冰場上響起的音樂正是《春之祭》。
姜穗面無表情,聽著解說員感慨。
“姜穗和莫新月師門情深,讓師妹使用了自己的成名節(jié)目!”
姜穗無心在意,她只看著冰場,眼里滿是祈求。
——上天啊,求求你,讓我堅持下去吧,至少堅持到世錦賽……
最后上場的是姜穗,她的自由滑曲目是《遷徙的鳥》。
飛鳥南遷,輾轉(zhuǎn)應(yīng)如。
表達的是遷徙之路的困難重重。
冰面上,姜穗用盡全力,身體卻越來越沉重。
她抬腳轉(zhuǎn)體,跳了一個三周,落冰的時候,昨日扭到的腳踝又一次發(fā)出哀鳴。
姜穗心下一驚,越發(fā)拼盡全力,在冰上旋轉(zhuǎn)。
但就像曲子里那只想要起飛的鶴——飛向太陽,最終重重隕落。
姜穗在下一個跳躍時重心扭曲,直直就摔在了冰上!
她踉蹌著爬起來,卻再一次狠狠摔倒。
這一次,她掙扎著,卻怎么爬不起來了。
全場寂靜一片,裁判席響起哨聲,醫(yī)生前來抬著姜穗下場。
擔(dān)架上,姜穗蜷縮著,痛得不停的抖。
可比身體更痛的,卻是她的心——她知道自己永遠失去世錦賽的機會了。
馳厭就站在護欄后,看著姜穗被抬下場。
擔(dān)架從他身邊經(jīng)過,姜穗聽到他不帶感情的說道:“退役吧。”
第五章 她更優(yōu)秀
醫(yī)院。
醫(yī)生垂眸看著診斷書,有些不忍:“姜小姐,你的腳韌帶拉傷,髖部再次受損,必須馬上住院手術(shù)。”
姜穗?yún)s似乎充耳不聞,只是沉默的望著窗外的飛雪。
良久,她才開口:“我還能滑嗎?”
姜穗也不清楚,她問的到底是醫(yī)生,還是她自己。
醫(yī)生嘆息一聲。
姜穗扯出一抹苦澀的笑:“麻煩醫(yī)生了。”
半夜。
姜穗突然睜開了眼睛,額上冒出細密的汗。
腳踝處傳來的劇痛,讓她清楚,止痛藥又失效了。
她掙扎著用力撐在床沿,伸手去夠床頭鈴。
終于按響了床頭鈴,醫(yī)生很快過來。
檢查了一會后,醫(yī)生皺眉道:“你以前用過太多止痛藥,導(dǎo)致身體對止痛藥有了抗藥性,而且……”
醫(yī)生遲疑片刻,還是說:“我有些懷疑是止痛藥的副作用,才導(dǎo)致了你的骨髓癌?!?/p>
姜穗靠在床邊,后背傳來的冷意讓她打了一個寒顫。
她沉默半晌,唇邊只溢出一抹苦笑。
第二天,馳厭來到病房。
他看著姜穗蒼白的臉色,神色晦暗不明。
他在病床前坐下,下意識將她的藥水調(diào)慢了一些,調(diào)到她以前覺得舒服的速度。
姜穗沉默的看著馳厭的動作,心中一酸。
可馳厭開口,第一句話說的卻是:“姜穗,俱樂部已經(jīng)決定讓你退役了。”
姜穗愣了,急忙撐起身子說:“我還能滑的,等我出院就好了……”
馳厭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黑沉一片。
他冷聲開口:“不需要了,莫新月可以代替你成為更優(yōu)秀的運動員。”
姜穗緊攥著床上的被褥,眼中悲涼一片。
她干啞著喉嚨,聲音帶著一點她自己也沒察覺的祈求。
“我不想退役?!?/p>
馳厭卻只是沉默的看了她幾秒,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窗外皚皚白雪,這一刻她的心也結(jié)了冰。
姜穗看著馳厭高大欣長的背影,眼眶一下便紅了。
動手術(shù)需要家屬簽字,醫(yī)生無奈通知了姜穗的雙胞胎妹妹姜曼。
姜曼趕最早的航班從國外飛回冰城。
醫(yī)生辦公室。
姜曼聽著醫(yī)生說了姜穗現(xiàn)在的病情,又說了姜穗骨髓癌的事,臉色霎時白了。
她緊攥著一旁的辦公桌,才穩(wěn)住身形。
她什么也說不出來,渾渾噩噩的出了辦公室。
……
病房。
姜穗又一次從睡夢中痛醒,卻看見妹妹姜曼坐在病床前,面無表情。
一時之間,她有些心虛。
姜曼就是這樣,越生氣臉上才越?jīng)]有表情。
姜穗啞聲問:“你怎么回來了?”
姜曼卻仿佛變了一個人,沒有她想象中生氣。
她輕輕說:“姐,你的病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p>
姜穗微愣,心中有些慌亂。
但姜曼沒有再說下去,她從床頭袋子拿出保溫壺,從里面倒了什么遞給姜穗。
姜穗接過碗,鉆入鼻尖的是雞湯的香氣。
她捏著碗,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姜曼動作沒有停,從那袋子又拿出一個兩個巨大的保溫飯盒,升起病床前的飯桌。
姜穗囁嚅了唇瓣,開口:“曼兒……”
姜曼卻遞給她一雙筷子,打斷了她的話:“先吃飯吧。”
姜穗垂眸望著飯盒,有些食不下咽。
可姜曼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只得硬逼著自己吃了幾口。
她才放下筷子,姜曼就拿過來她的飯盒,把她剩下的飯撥到自己碗里,沉默的吃起來。
姜穗驚訝的望著妹妹。
本以為是姜曼長途跋涉有些餓,可她看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姜曼是吃不了,還在著自己吃。
姜穗皺著眉,按住妹妹的手說:“吃不下就別吃了……”
姜曼卻不肯。
她語氣平淡的說:“姐,我問過醫(yī)生了,要骨髓移植最好要110斤,我還得再多吃點?!?/p>
姜穗愣住了,剎那眼睛一酸。
她想說些什么,喉間好像又哽住了,什么也說不出口。
姜曼平靜的望著姜穗,微顫著:“媽走后,就剩我們倆個親人了,現(xiàn)在姐,你想拋下我一個人嗎?”
第六章 道歉
姜穗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一樣,垂下頭低聲說:“我只是……想要拿到世錦賽的金牌?!?/p>
姜曼看著這樣的姜穗,眼睛一澀。
她上前抱住姜穗,輕輕拍著她的背。
“我們先治病,等你的病好了以后,我們再上冰。”
姜穗回抱住姜曼,一直壓抑著的眼淚,止不住的突然落了下來。
過了三天,姜穗做了髖部手術(shù),沉沉睡去。
黑沉的夜里,朦朧的月色彌漫。
姜曼坐在姜穗的病床邊,仔細翻閱著姜穗的檢查報告。
看著上面一行行冰冷的鉛字:髖部損傷,左側(cè)髖關(guān)節(jié)附近肌肉部分壞死,腰背肌肉嚴(yán)重勞損……
她看著看著,眼中泛起了霧。
以前每一次受傷,姜穗都說只是小傷。
不管傷得多重,面對她時總是帶著笑。
可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的姐姐早已經(jīng)傷痕累累。
第二天。
姜曼照顧完姜穗吃過飯,看她睡下后,便去冰心俱樂部找馳厭。
她回來這么久,一直都沒有見過他來醫(yī)院。
姜曼心里有些許猜測,在走進俱樂部的時候被一點點印證。
俱樂部大廳的墻上,不知何時沒有了姜穗的照片,取而代之的是莫新月。
前臺看見姜曼望著墻上的照片,笑著介紹:“這里的都是金牌花滑選手的相片?!?/p>
姜曼指著莫新月的照片問:“這里……原來姜穗的照片呢?”
前臺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
她沉默一會兒才說:“姜穗的照片是馳厭教練讓取下來的。”
垂著的手緊握,姜曼凝視著墻上莫新月的照片,呼出一口濁氣。
姜曼徑直去了冰場。
冰場門口,姜曼聽見了馳厭熟悉的嗓音。
“這個你需要加緊時間訓(xùn)練,你這個動作做的不好?!?/p>
姜曼的腳步微頓,一眼卻看見了馳厭正在幫莫新月擺好姿勢。
而莫新月嬌小的身子幾乎靠在他的懷里。
冰場的燈光打在那兩人的身上,宛如一對璧人。
姜曼恍惚間,想起之前那些姜穗眉飛色舞的向她夸贊馳厭的場景。
那時候,他們兩人也是這般親密無間。
姜曼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捏緊了拳頭。
這一刻,她多想上前給那兩人幾拳。
但她沒有,深呼吸了幾次,她才平復(fù)了情緒。
深深看了那兩人一眼,姜曼轉(zhuǎn)身離去。
姜曼清楚,姜穗一定不愿意把自己的傷口暴露在這些人面前。
回到醫(yī)院以后,姜曼再也沒有說過馳厭三字。
過了一個月。
姜穗髖部的傷大好,已經(jīng)準(zhǔn)備著再做骨髓手術(shù)了。
但不知為何,姜穗?yún)s開始反復(fù)發(fā)燒。
這一天,姐妹倆正吃著飯。
姜穗?yún)s突然腦袋一懵,一股熱流順著鼻尖下來,染紅了被子。
她慌亂的用紙巾堵著鼻血,而姜曼神色慌張的連忙去找醫(yī)生。
就在姜穗躺在病床上,腦海中嗡嗡作響時。
門口傳來了馳厭熟悉的聲音。
“等會記得道歉。”
姜穗一愣,神情慌亂的想要遮住被上的血漬。
第七章 你不要任性
馳厭推開門走了進來,而他的身側(cè)站著莫新月。
姜穗臉色蒼白的看著兩人。
馳厭目光落在姜穗身上,看著她鼻尖的血跡微微皺眉。
他詢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姜穗還發(fā)著燒,勾出一抹勉強的笑:“只是上火而已?!?/p>
莫新月看著姜穗蒼白的臉色,眼里閃過幸災(zāi)樂禍。
張口弱弱的說:“姜姐對不起,我已經(jīng)知道錯了,我不該換掉你的冰鞋,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進了醫(yī)院……”
這算什么道歉?
是遲了一個月的炫耀吧。
姜穗放在被子里的手攥緊,忽然冷笑了一聲。
馳厭聽見了,眉頭緊皺:“好了,她也道歉了,你就不要再怪她了?!?/p>
姜穗只覺一顆心都被人緊攥,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抬眸看著馳厭的眼睛:“你還有什么話就一起說了吧?!?/p>
馳厭頓了頓,才淡然開口:“我已經(jīng)和俱樂部說了,下周會給你舉辦退役儀式,到時候你準(zhǔn)備一下。”
他的語氣就像是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一般。
姜穗睜大了眼睛,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沒了。
她胸中壓著一口氣,冷冷說:“我說了,我不會退役的。”
馳厭神色不耐,他將一張通告單放在姜穗的被子上,聲音冰冷:“通知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你不要再任性,這樣對誰都好?!?/p>
對誰都好?
她退役不過是對莫新月最好。
原來自己如今對于馳厭的意義,就是莫新月在俱樂部的一塊攔路石。
姜穗放在被子下的手握緊,她渾身發(fā)抖,眼前都是一片眩暈。
莫新月勾起一抹笑,好似安慰的說:“師姐,你放心,你缺的那塊世錦賽的金牌就由我替你拿到手?!?/p>
這時候,病房門被猛的推開。
在病房門外聽了許久的姜曼沖進來,拿起旁邊病床上的的枕頭,狠狠砸在兩人身上。
伴著莫新月的尖叫聲,姜曼憤怒大喊:“滾,都給我滾出去!”
趕走了兩人,“砰”的一聲,門被姜曼用力關(guān)上。
她轉(zhuǎn)頭去看姜穗的狀態(tài),卻發(fā)現(xiàn)姜穗閉著眼,臉色慘白。
“姐,姐……”姜曼猛地?fù)涞讲〈睬?,顫聲呼喚她?/p>
姜穗?yún)s沒有醒來。
醫(yī)生很快趕到,姜穗被手忙腳亂的推進了急救室。
夜晚,月色朦朧。
姜穗被推回病房。
看著她呼吸平穩(wěn),睡著了的模樣,姜曼才心緒稍定。
悄悄來到病房外。
姜曼看著醫(yī)生,語氣擔(dān)憂的問道:“醫(yī)生,我姐到底怎么樣了?”
醫(yī)生眉頭輕皺,微嘆了口氣:“癌細胞突發(fā)性擴散,現(xiàn)在很難制止住了……”
姜曼頓時如遭雷劈,大腦足足空白了好幾秒。
她下意識的抓住醫(yī)生的手,顫著聲音哀求:“醫(yī)生,我已經(jīng)夠體重了,求求你現(xiàn)在就做手術(shù)吧?!?/p>
短短一個月,她竟逼自己胖了二十多斤。
醫(yī)生推開了姜曼的手,神色不忍的說:“現(xiàn)在做手術(shù)已經(jīng)沒用了,如果病人積極治療,最多還有半年?!?/p>
說完,醫(yī)生嘆一聲轉(zhuǎn)身要走。
姜曼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她抓著醫(yī)生的白大褂,眼眶浸滿了淚水,不住的哀聲祈求。
“醫(yī)生,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我就這一個親人了,我不能失去她啊……”
那哀慟的聲音回蕩在空空的走廊,連見慣生死的醫(yī)生都忍不住眼眶一酸。
可他也沒有辦法。
病房里,閉著眼睛的姜穗,一滴眼淚從眼角緩緩溢出,滑落入發(fā)間。
第八章 到此為止
過了兩天,姜穗的情況稍好了一些。
姜曼照例給姜曼送飯,吃著飯,姜曼遲疑的開了口:“醫(yī)生說現(xiàn)在還不能做手術(shù),要先化療?!?/p>
姜穗什么也沒說,只是點點頭,笑著給姜曼夾菜。
很快,姜穗的化療提上了日程。
化療室。
針管刺入姜穗的脊椎,蝕骨的疼痛中伴隨的是無盡的惡心頭疼。
好疼,也許死不過如此了吧……
姜穗死死的咬著唇,幾乎咬出血來。
她整個人蜷在床上,不肯讓自己發(fā)出一點聲音,因為姜曼還等在化療室外。
漫長的穿刺結(jié)束,姜穗全身都是冷汗,無法挪動一個手指。
回到病房。
姜穗疼的幾乎無法入睡,密密麻麻的冷從骨頭縫中滲透了四肢。
她閉著眼,等著姜曼睡著以后,才疲憊睜開。
看著姜曼趴在病床上不安的睡顏,她伸出手,卻不敢觸碰。
只能虛虛勾著姜曼的手,眼里泛著淚光,無聲喃喃:“曼兒,我好疼……”
做了兩次化療以后,姜穗開始掉頭發(fā),一大把一大把的掉。
看著一旁姜曼擔(dān)憂的神色,她笑著說:“曼兒,你給我剃光頭吧。”
姜曼強忍著眼眶打轉(zhuǎn)的淚水,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找來工具非常認(rèn)真的給姜穗剃頭發(fā)。
隔天,姜曼再來醫(yī)院,姜穗一見她便是一震。
姜曼也剃了個光頭。
注意到姜穗的目光,姜曼滿不在乎的說:“我覺得光頭也挺好看的,而且這個發(fā)型一看就知道我們是姐妹?!?/p>
姜穗心中一酸,眼尾泛了紅。
姜曼打開了病房的電視說:“你先看一會電視,等會我們吃飯?!?/p>
電視里正播著本地新聞。
主持人清澈的聲音響起:“據(jù)報道,參加世錦賽的一名運動員,被藥檢出問題?!?/p>
姜穗一怔,心中驀地升起一點希望。
但不過幾分鐘,她就回過神,搖了搖頭,換了個臺。
她如今的狀態(tài),哪里還能比賽?
坐在一旁的姜曼看著姜穗,卻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姜曼帶回了一張紙遞給姜穗。
上面寫著的世錦賽補位報名表,讓姜穗微微一愣。
在她詫異的目光中,姜曼輕聲說:“機會來了,總要試試?!?/p>
姜穗接過報名表,眼眶紅了,點了點頭。
過了幾天,俱樂部退役發(fā)布會現(xiàn)場。
在所有人注視下,姜穗戴著假發(fā)上了臺。
就在大家都以為她要宣讀退役感言時,她卻說的是:“我是要退役,但是要在比完最后一場比賽之后。”
在這么多媒體前說出口,俱樂部和馳厭就是想要讓她現(xiàn)在退役,也不能了。
姜穗說完,朝著媒體鞠躬后轉(zhuǎn)身就走。
走廊上,馳厭追了上來。
他一把拽住了姜穗怒斥道:“你就非滑不可嗎?”
做了化療穿刺后,姜穗整個人都變得脆弱,這一扯,讓她幾乎跌倒在地。
靠在墻上撐著身體,她深深看了馳厭一眼:“我6歲上冰,人生的所有都在這冰場上了,我放棄不了?!?/p>
馳厭眼中壓抑著一片黑沉。
他聲音帶著怒:“你如果執(zhí)意要參加的話,那就和俱樂部解約吧,我丟不起這個人?!?/p>
姜穗愣住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馳厭喉頭動了動,正想說她現(xiàn)在放棄還來得及。
可姜穗?yún)s忽然笑了,她眼中含淚,輕輕的卻堅定的點了點頭。
好?!?/p>
過了一個月,商場的公共冰場。
姜穗正在冰上訓(xùn)練。
沒有場地,她就到公共冰場滑。
沒有編舞,她自己來。
沒有教練——沒有關(guān)系,她以后都不再需要了。
公共冰場到了閉館的時間,姜穗才下了冰。
她站都險些站不穩(wěn),就在她要摔落在地的時候,卻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姜穗驚訝的抬頭,卻看見馳厭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臉。
姜穗松開了手,扶住扶手小聲的說:“謝謝?!?/p>
語氣客氣的仿若在面對著一個陌生人一般。
然后她轉(zhuǎn)身,往更衣室走去。
馳厭什么也沒說,只是跟在她的身后。
更衣室。
姜穗坐在椅子上換鞋,馳厭倚靠在她對面的柜子上。
夕陽透過玻璃把兩人的身影拉長,也拉得越來越遠。
姜穗換完鞋,才抬眸看著眼前的馳厭。
她頓了頓,突然問:“馳厭,你……曾經(jīng)有沒有愛過我?”
馳厭一愣,然后陷入了沉默。
逆著光,姜穗看不清馳厭眼中洶涌的情感。
她緩緩開口:“我一直以為我是你最驕傲的弟子,等我退役以后,也會成為你最驕傲的妻子……”
接下來的話,姜穗?yún)s怎么也說不下去了。
這世間最痛苦的,不是你從沒得到,而是得到后卻難以阻止的消失。
她站起來,背對著馳厭。
所以她也沒有看見馳厭臉上再也無法控制流露出的痛苦。
“我愛你?!彼K于將這句話說出了口。
姜穗的臉龐迎著夕陽,嘴角揚起一個笑,淚水卻從眼角滑落。
她深吸了口氣,又輕輕說:“不過可能要到此為止了。”
沒有管身后的馳厭是何種心情,姜穗大步往前走,出了更衣室。
空曠的更衣室連空氣似乎都凝滯。
馳厭突然大步追了出去。
場館門口。
看見了姜穗的背影。
這時,一個被父母抱在懷里的孩子與姜穗擦肩而過。
第九章 求你
馳厭震驚的睜大了眼睛,心里驀地涌上不安。
他急忙上前攔住姜穗:“你這是怎么回事?”
姜穗有一瞬間的驚慌,但還是很快冷靜了下來。
她勾起唇角:“我和妹妹打了賭,所以才會剃光頭?!?/p>
馳厭不信,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卻看見同樣光著頭的姜曼朝著他們走過來。
姜穗繞過他,徑直朝著姜曼走去。
馳厭目光落在她們光頭上,不知為何,心里仍覺得壓上了一塊石頭。
他回到俱樂部。
冰場,莫新月正在練習(xí)。
他坐在觀眾席上,看著莫新月滑著姜穗的《春之祭》,那輕盈的身影就像18歲時的姜穗。
可現(xiàn)在25歲的姜穗早在一次次的傷痛中,滿身沉疴。
姜穗一直都很堅強,她不喊疼,也不會哭。
可他再也承受不住了,他不想再讓姜穗那樣累了。
馳厭捂著眼睛,神色忽然變得痛苦。
莫新月完成了一套動作,見到在觀眾席上的馳厭,小跑著過來。
她上前拉住馳厭的手,語氣狀似單純問道:“我滑的是不是比姜穗好?”
馳厭臉霎時冷了下來。
他猛地甩開了她的手,眼里一片森冷:“你也配和她比?”
莫新月壓著眼中嫉恨,不服至極。
馳厭冷笑一聲,不屑道:“如果不是因為姜穗的身體撐不住了,我想逼她退役,像你這樣的人,我壓根就不會讓你出現(xiàn)在賽場上?!?/p>
馳厭轉(zhuǎn)身離開。
這一夜,他幾乎睡不著。
天色將明時,他才朦朧的夢到了以前。
夢里,姜穗第一次拿到國際大賽的獎牌,他看著她登上領(lǐng)獎臺。
但她下了領(lǐng)獎臺后,卻沒有和往常那樣向他奔來,反而笑著朝他揮手。
馳厭一瞬慌亂無比,他向她跑去,姜穗的身影卻漸漸消失……
他一下驚醒,睜開眼。
天已經(jīng)大亮,原來只是一個夢。
他抬手捂住心臟,夢中那種刻骨的心痛還殘留在身體上。
這一刻,他只想緊緊抱住她,確認(rèn)她還好好的。
可他做不到。
馳厭拿過手機,屏幕上是初見姜穗時,他抓拍的笑臉。
輕輕撫著她的笑,馳厭將手機貼在心口。
另一邊,姜穗結(jié)束了又一次的化療。
她蜷縮在床上許久,還是沒有緩過來。
姜曼給她拿來藥,一大堆花花綠綠。
姜穗將藥片塞進嘴里,喉結(jié)艱難的吞咽,想要強行咽下去。
可咽下沒多久,她又抑不住反胃的吐了出來。
姜穗深深喘了口氣,想要再次強行吃下去。
她還未覺如何,姜曼卻再也受不住,眼眶一下紅了。
姜穗一愣,嘆一口氣,抱住姜曼。
她拍著姜曼的背,柔聲說:“我沒事的。”
姜曼哽咽著,她什么話也說不出,只是搖著頭。
怎么可能沒事?
怎么還能說自己沒事?
她只是看著,都快要崩潰了!
姜曼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情緒,姜穗握著她的手,眼中情緒復(fù)雜。
最終,她還是下定決心,緩緩開口:“曼兒,我想打止痛針?!?/p>
姜曼雙眸忽的睜大,下意識的拒絕:“不行!”
之前醫(yī)生就說過,如果姜穗繼續(xù)打止痛針的話,病情一定會惡化!
姜穗苦澀一笑。
如果不打止痛針,她現(xiàn)在上冰,痛得都快要站不穩(wěn)了。
離世錦賽還有半個月,她怎能在這個時候倒下?
姜穗站起來,卻突然朝姜曼跪了下去!
她聲音像繃緊的弦:“曼兒,這是姐姐最后一次求你了……”
姜曼慌忙拉住她,卻見姜穗眼睛蒙著一層淚光。
她猛地一怔。
這一刻,姜曼忽然明白,姜穗或許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這些天痛苦的化療,她不是為了治療自己。
而是為了她,為了能夠陪她更久一點……
姜曼看著跪著的姜穗,終于眼淚奪眶而出。
第十章 最高的禮贊
她不能答應(yīng),也不該答應(yīng)。
可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眼中帶淚的姜穗,她卻怎么也拒絕不了。
姜曼拉著姜穗的手一松,難以自抑的轉(zhuǎn)身,似是逃一般的離開。
身后,姜穗嘴角扯出一個蒼白的笑。
她知道,姜曼終究是妥協(xié)了。
世錦賽決賽現(xiàn)場。
姜穗一路比賽,終于到了最后一場了。
昨天夜里,她在醫(yī)院足足打了四個小時的止痛針,才能讓她堅持著到了這里。
她穿著一身雪白的考斯滕,和冰面相映成輝,美得如同冰面上的仙子。
上面的水鉆都是姜曼一顆顆手工縫上去的。
還有一名選手,就要到她上場了。
姜穗站在預(yù)備席,她轉(zhuǎn)頭,看見了馳厭。
他就像從前一樣站在護欄外等待處,好像他還是她的教練似的。
可實際上,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新的弟子,代替了她的位置。
他們之間相隔不過百米,卻好似隔了千山萬水。
相顧無言。
馳厭目光壓抑著一絲痛苦。
姜穗鼻尖忽然涌上一股熱流,她習(xí)以為常的伸手默默擦掉了鼻尖的血跡。
那抹紅色卻讓馳厭心中一震。
他急忙想要走過去,可這時,比賽廣播卻念出了姜穗的名字。
馳厭只能壓下心中的急躁和不安,站在護欄邊凝視著姜穗上場。
姜穗滑入冰場,向裁判致意。
音樂劇悲慘世界里的名曲“idreamedadream”響起。
——那時他們的聲調(diào)溫柔,字語動人。
曾有一段愛情是盲目的,那過往的時光——
伴著歌聲,姜穗在冰上起舞,在空中旋轉(zhuǎn)。
不知為何,她忽然感覺自己這一次的狀態(tài)無比的好,所有的動作沒有失誤。
馳厭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冰場上的姜穗,神色難掩緊張。
這時,他的身邊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這是她自己編舞排的,沒有你也很好,不是嗎?”
馳厭轉(zhuǎn)頭,只見姜曼緊攥著欄桿,神色冰冷。
不知是何時來到他旁邊。
他想說些什么,卻又說不出口,只能沉默著。
他的目光又移回冰場上。
音樂到了后段。
——我夢見過往的時光,那時的我,希望滿懷——
姜穗向后彎腰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她展開雙臂,擁抱全世界,又有種垂死的美感。
一個完美的貝爾曼動作。
護欄外,姜曼卻在疑惑的問馳厭:“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有沒有愛過她?”
馳厭心口似被揪緊了一般。
他的手緊緊抓著護欄,一個“愛”字卻在舌間頓住。
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么剃光頭嗎?”姜曼這樣問著,取下了帽子。
馳厭看著姜曼光潔的頭,心中莫名的不安突然放大。
姜曼聲音冰冷:“因為姜穗在做化療的時候,頭發(fā)大把大把的掉,就把頭發(fā)剃光了?!?/p>
馳厭一下睜大了眼睛,他猛然攥住姜曼的手臂,急切的問:“什么化療?你說清楚!”
他看著姜曼光潔的頭,一種巨大的慌亂幾乎將他淹沒。
雖然和馳厭說著話,可姜曼的眼神一直看著冰場上的姜穗。
她看著姜穗在冰上躍起,又單足旋轉(zhuǎn)。
畫面那么美,可這種美背后卻含著那么多痛苦。
她眼中控制不住的涌出淚:“骨髓腫瘤演變的癌癥,現(xiàn)在已經(jīng)癌細胞擴散了,她活不了了?!?/p>
馳厭不可置信的看著姜曼,難以言表的恐慌突然淹沒了他。
他的目光猛然間落在冰場上。
此時,音樂到了最后。
——可我現(xiàn)在身處地獄,與曾經(jīng)的夢想判若云泥,我的美夢,它被現(xiàn)實扼殺?!?/p>
隨著音樂里芳汀的死去,姜穗最后的動作是閉著眼旋轉(zhuǎn)著倒在冰面上。
全場靜默了片刻,然后爆發(fā)了猛烈的掌聲。
觀眾們?nèi)珗銎鹆ⅲ娂姃伋鍪种械木S尼熊。
漫天的維尼熊,是給場上的花滑運動員最高的喜愛和敬意。
姜穗想站起來,可全身的力氣卻突然都離她而去。
后知后覺的疼碾壓過她的全身。
冰面的冷侵入她骨髓,胸口緊縮的疼化作一口血從她喉間涌出。
血染冰面。
全場一片嘩然!
馳厭不顧工作人員阻攔,沖進冰場。
第十一章 不可以!
馳厭顫抖著手抱起姜穗。
那一瞬,他幾乎崩潰。
醫(yī)生連忙抬著擔(dān)架上了冰場,馳厭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將閉上了眼睛的姜穗抱在懷里。
他白色的西服胸口已經(jīng)被姜穗唇角溢出的鮮血染紅。
馳厭看著醫(yī)生愣了一下,姜曼也沖了過來,她神色焦急的站在一旁。
兩人手忙腳亂把姜穗抬在擔(dān)架上,兩人跟著醫(yī)生身后一起上了救護車,在車上卻相顧無言。
車窗外的景色不斷后退,可馳厭卻全然沒了欣賞的心情。
冰場的廣播正在報著姜穗的分?jǐn)?shù),可他卻已經(jīng)管不了了,他的目光落在宛如睡著了一般的姜穗身上,眉間緊鎖成一個“川”字。
很快,救護車抵達了醫(yī)院,姜穗被推進了急救室。
急救室門外。
姜曼坐在長椅上,臉色蒼白一片。
她仰頭看著急救室上亮起的紅燈,可她也知道姜穗只怕是兇多吉少。
馳厭在走廊上踱著步,他看著紅彤彤的燈光,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攥緊,手心里都冒著虛汗。
他隔一陣就會抬眸看著上面的燈光,馳厭垂眸看著手腕的表,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的一顆心墜入了谷底。
恍惚間馳厭眼底涌現(xiàn)出巨大的自責(zé),眼前回憶著兩人相處中的諸多細節(jié)。
姜穗過生日那天,馳厭之前勸說姜穗退役,但是都被她一次次的拒絕了,為了逼她退役,他沒有辦法指導(dǎo)著莫新月,可卻看見了角落里熟悉的練習(xí)裙……
馳厭想著想著,仰頭靠在椅子上,洶涌的淚意涌上眼眶。
他想起那天晚上,姜穗還在冰場訓(xùn)練,昏暗的燈光下,她在冰上翩翩起舞的模樣,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里。
那時候的他的眸光自然沒有錯過姜穗眼角滑落的眼淚,那天他因為故意裝作不記得姜穗的生日模樣,而讓她如此傷心。
馳厭回過神仰頭看著急救室外遲遲沒有滅的紅燈,一顆心仿若被利箭穿過。
對面的姜曼似有所悟的睜開了眼睛,兩人的目光交匯了幾秒,姜曼將目光移開。
姜曼的眼眶微微泛紅,她只要自己的姐姐姜穗回來,她的雙手用力握住,給自己力量。
就在這個的時候,手術(shù)室的燈霎時滅了。
馳厭僵硬了幾秒,連忙沖了過去問道:“醫(yī)生,姜穗她……”
姜曼也站在醫(yī)生身側(cè),神色焦急的問道:“她怎么樣了?”
醫(yī)生看了看兩人,然后沉聲說:“病人能不能脫離危險,就看她挺不挺得過明天了。”
馳厭望著被推出來的病床,他匆忙上前看著病床上沉沉昏迷的姜穗,腳步踉蹌了幾秒,他堪堪抓著病床的欄桿,才讓自己沒有摔在地上。
姜曼聽到醫(yī)生的話,垂眸看向姜穗,眼眶很快紅了一片,即使自己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也無法接受。
護士推著姜穗的病床朝著重癥監(jiān)護室而去。
重癥監(jiān)護室。
厭坐在病床邊,抓著姜穗的瘦弱的手。
姜曼卻只是神色復(fù)雜的看著這一切,然后拿過一旁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電視上正播放著體育新聞。
“姜穗的花滑最終打破了女子單人花滑世界記錄,摘得世錦賽的金牌,她是女子單人花滑第一個大滿貫選手,讓我們祝賀她!”
馳厭看著電視上有關(guān)姜穗的介紹,臉上浮現(xiàn)一抹惋惜,她才剛剛?cè)〉檬厘\賽的金牌,怎么會……
他回眸望著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她,神色黯然。
而一旁的姜曼也盯著電視,良久她微勾了唇角:“真好,她終于做到了?!?/p>
馳厭望著目光看向電視的姜曼,沉聲問道:“她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姜曼聞言這才將目光落在了馳厭的身上,她的眼底氤氳著霧氣:“如果你有一絲一毫關(guān)心她,也就不會問我她的病情了?!?/p>
第十二章 來不及
馳厭聞言腳步踉蹌了幾步,直到他手撐在墻上,才避免自己摔倒。
姜曼的目光落在電視上姜穗花滑選手的介紹,眼尾赤紅,她猛然起身說:“馳教練,她18歲就是你的學(xué)生了。”
馳厭神色閃過一抹痛苦,他的視線落在病床上的姜穗。
姜曼站在病床前,深深凝視著慘白著一張臉的姜穗,她深吸一口氣:“你知道我姐姐那會多快樂嗎?那會她高興的拉著我的手說,她喜歡了一個人?!?/p>
馳厭摔坐在凳子上,他緊攥著病床邊的欄桿。
姜曼冷冷的望著他的動作,繼續(xù)說著:“你知道我姐姐那會的表情嗎?我永遠都忘不了,我姐那雙憧憬的眼睛?!?/p>
馳厭緊緊捂著耳朵,可耳畔卻回蕩著姜曼的那番話,久久縈繞在他的腦海,不曾散去。
這時候電視里響起解說員的聲音:“姜穗的教練是曾經(jīng)獲得男子單人花滑大滿貫的選手?!?/p>
無論馳厭想要忽略那些聲音,可它們?nèi)笺@入他的耳邊,無不提醒著他。
姜曼將電視關(guān)掉了,她呼出一口濁氣,無聲的看著病床上的姜穗,她的聲音都有些哽咽:“醫(yī)院通知我的時候,她已經(jīng)……”
姜曼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來一張診療單,然后遞給了馳厭。
馳厭接過來垂眸看著那份報告,直到看著診療單的病癥,他唇邊溢出一抹苦澀的笑。
原來姜穗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承受了那么多。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次診斷書:癌細胞突發(fā)性擴散。
馳厭呼吸一窒,他的心好似被人用力攥緊,疼的他喘不過氣。
不可能的,不會的……
她才25歲啊,很多事情她還沒有來得及……
馳厭連診療單的一個字都無法放過,直到看見醫(yī)生的建議那一欄:建議立刻住院,延緩病情。
他腳步踉蹌了幾步,摔坐在地上。
他從地板上緩緩起身,他深吸了幾口氣,有些干啞的聲音響起:“不會的?!?/p>
姜曼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這個時候,有一個人推開了病房的門走了進來。
姜曼回身看去,卻見來人竟然是莫新月,她全身還穿著比賽時候穿的的考斯滕。
她神色無辜的探出了一個頭低聲說:“我來看看師姐?!?/p>
莫新月雖然這樣說,可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病床前的馳厭的身上。
姜曼卻忽然覺得莫新月臉上做作的表情讓她作嘔,她拿起旁邊的枕頭,朝著莫新月砸了過去,砸在莫新月的身上,打斷了她看著他的目光。
莫新月尖叫一聲說道:“你憑什么這么做!我是來看你姐姐的!”
姜曼冷笑一聲,將另一個枕頭也砸在莫新月身上:“滾!給我滾出去!”
她剛剛看得真切,莫新月過來明顯是來找馳厭的。
還說什么來看姜穗,是來看看她有沒有死嗎?
姜曼的眼底泛著冷沉的光。
馳厭聽到身后的莫新月的聲音,但他卻沒有回頭。
他之前就已經(jīng)和莫新月說明白了一切,也給了她參賽的機會了,可如今她卻似乎還是不依不饒?
莫新月悻悻然出了病房,門口的窗戶上,她憤恨的看著馳厭的目光一直落病床上的姜穗的身上,轉(zhuǎn)身離去。
病房里霎時只剩下儀器監(jiān)測的嘀嘀聲。
姜曼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看著一側(cè)的馳厭,她的手指著門口冷冷的說:“也請馳教練出去吧!”
馳厭的臉色蒼白一片,氣氛一瞬間的凝滯。
姜曼見馳厭還在病床前,她卻冷聲開口:“馳教練留在這里是做什么?懺悔么?”
馳厭沉默不語,只是垂著的手緊緊攥著,他抬眸看著病床上臉色毫無血色的姜穗,眸光微暖:“我只想等著她醒來。”
姜曼在一旁見馳厭沒有離開的意思,只好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閉目養(yǎng)神。
她怕自己看著馳厭的那張臉,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過了很久,姜曼才緩緩開口:“姜穗上場前,還和我說要打止痛針,比賽前那天的晚上,她打了足足四個小時的止痛針,才將身上的疼痛止住。”
第十三章 憑什么
馳厭猛然間回頭,看著眼前的姜曼怒聲道:“你明知道她承受不住,你一個做妹妹的,為什么不攔著她!”
姜曼睜開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的馳厭說:“你知道嗎?她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打止痛針,就為了那塊世錦賽的金牌。”
這句話聽在馳厭的耳中,宛如晴天霹靂。
他的臉上閃爍著痛苦,他喃聲道:“我一直以來對她那么冷淡,只是為了逼她退役,可她……”
后面的話語被他咽了下去,他緊握著姜穗的手,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自己心中的苦楚。
他一直都知道這塊金牌幾乎成了姜穗心底的執(zhí)念。
可怎么也沒料到,姜穗竟然會這么做……
馳厭垂眸看著診療單上的日期,早于比賽之前。
他的喉間酸澀一片,姜曼卻完全不信他的話,她冷著一張臉說:“逼她退役?你說得輕巧,你明明知道她不會同意退役的!”
馳厭的眉頭緊鎖,沉默一會才說:“我知道她不愿退役,所以我甚至想把世錦賽的資格給莫新月?!?/p>
姜曼卻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的男人,她冷聲開口:“世錦賽明明是我姐姐拼著打封閉針才得來的資格!莫新月他憑什么?!”
說完以后她的眉眼閃爍著怒火,她徑直拽著馳厭的胳膊,可后者幾乎紋絲不動。
姜曼也逐漸歇了心思,只是雙眸含著怒意坐在一旁。
馳厭呼出一口濁氣,清冽的嗓音緩緩開口:“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再讓她那么累了?!?/p>
說著說著他的語氣逐漸放緩,可一旁的姜曼卻不客氣的說:“你這個理由恕我不能接受,我相信姐姐也不能接受,你始終還是傷害到她了?!?/p>
馳厭想要說出口的話在這一刻梗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一句。
他看著窗外的夕陽,陽光灑落在他的肩頭,可他的心卻在這一刻冷若冰霜。
是啊,無論他的想法是什么,這種方式始終傷害到了姜穗。
夕陽漸漸落下,夜幕逐漸降臨,天際只剩月明星稀。
夜色逐漸籠罩了整間病房,“啪嗒”一聲,姜曼將燈光打開。
馳厭坐在病床前,宛如一座雕像一般。
他的腦海里回想著這一個多月的事情,越想他越覺得自己深深傷害了姜穗。
他看著昏迷的姜穗,深吸了一口氣。
他明明可以用更好的方式,勸說她退役,可是他沒有。
他手撐在病床上的欄桿,沉痛的閉上了眼睛。
姜曼眉頭微皺,張了張唇瓣:“馳教練還是回去吧,我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醒來?!?/p>
馳厭卻只是搖了搖頭,然后固執(zhí)的盯著病床上的姜穗。
姜曼無法,只得任由他坐在病房里。
她看著手機上各大體育新聞的頭版頭條幾乎都被姜穗奪得金牌的消息占領(lǐng),她呼出一口氣。
姜穗最后終于做到了,自己應(yīng)該為她高興才對,可為了這塊金牌,姜穗幾乎為此付出了她的生命。
馳厭在一旁凝視著病床上的姜穗,現(xiàn)在的她渾身瘦骨嶙峋,臉色蒼白,可她臉上的妝容還沒有來得及卸下,有一種畫中女子的美感。
馳厭喃聲開口:“姜穗,你什么時候才能醒來?。俊?/p>
病房里除了微弱的呼吸聲和嘀嘀的儀器聲,再無其他。
第十四章 驚天霹靂
第二天一大早。
馳厭迷迷糊糊從睡夢之中醒來,卻看見身側(cè)的姜曼正閉目養(yǎng)神。
就在這個時候,莫新月推開了病房,臉上蕩漾著溫和的笑容,她將手中的飯盒遞給了馳厭。
馳厭眉頭緊皺的看著飯盒,冷聲開口:“你怎么又來了?”
莫新月的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沉默片刻還是柔聲說:“是俱樂部讓我送來的,知道你在等著師姐醒來?!?/p>
馳厭聞言卻沒有接過飯盒,只是猛然間攥住了莫新月的手,就將她帶離了病房。
病房門口。
馳厭一把甩開了莫新月的手,冷聲開口:“我再說一遍,如果不是姜穗,我壓根就不會做你的教練,更不會讓你參加比賽!”
他看著眼前的莫新月,只覺煩悶。
莫新月眼中閃爍著看不透的光芒,張了張唇瓣:“原來你只是利用我?!?/p>
她的臉上浮現(xiàn)著一抹譏諷的笑容。
自己早就應(yīng)該明白,馳厭教導(dǎo)著自己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遠處的姜穗的身上。
而當(dāng)姜穗的身影消失的時候,馳厭總是很快松開他的動作。
馳厭聞言只是皺眉,冷著一張臉:“利用?你以前做過的那些小動作,需要我?guī)湍慊貞浕貞浢???/p>
莫新月的臉上這才有了一絲其他的神色,她慌亂的拽住馳厭的手臂說:“你都知道了什么?”
馳厭猛然間甩開了她的手,冷笑一聲:“上次初選賽的短節(jié)目上,是你換了姜穗的冰鞋,你以為俱樂部的鞋柜沒有監(jiān)控么?”
莫新月聽見這話,猶如晴天霹靂。
她怎么也沒想到,俱樂部的鞋柜也有監(jiān)控。
一股渾身的寒意從心底冒了出來,她仰頭看著面前的男人,眼底的憤恨全都散盡,只剩無窮的恐慌。
她張了張唇瓣問道:“所以,你還是愛著她的?!?/p>
馳厭這次沒有絲毫的猶豫,點了點頭:“對,我愛她?!?/p>
莫新月臉色蒼白一片,跌跌撞撞的離去。
馳厭看著她的背影良久,最終搖搖頭。
他一直都清楚莫新月自從成為花滑選手以后,小動作就不斷。
這樣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收做自己的弟子。
馳厭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卻看見姜曼睜著一雙眼睛盯著他。
姜曼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落在一旁的姜穗的身上,她伸出手緊握著姜穗的手,喃聲道:“姐姐,你要快點好起來?!?/p>
就在這個時候,被姜曼握著的手輕輕動了動,姜曼的眼眸在這一剎那睜大,她抬起兩人的手,姜穗的手勾了勾她的手指骨。
姜曼的眼眶里溢出淚水,她伸出手緊緊抱著病床上的姜穗,喃聲喊道:“姐……”
馳厭望著姐妹兩交疊的手,直到看見姜穗的手指的動作,眼圈霎時紅了。
他垂著的手微微顫抖著,他撲到病床前,深深凝視著病床上的姜穗。
姜穗長長的睫毛輕閃,稍顯病容的臉仍然美的心驚。
過了很久姜穗才掀開了眼皮,悠悠轉(zhuǎn)醒,鼻尖鉆入的刺鼻的消毒水味讓她微微皺眉
第十五章 我的位置
馳厭連忙上前將姜穗從病床上扶了起來,他啞著嗓音關(guān)切的問道:“渴不渴?”
姜穗好半天才適應(yīng)病房里刺目的陽光,她張了張有些干裂的唇,迷迷糊糊的回:“有點。”
一旁的姜曼雙眸微紅,她撲在姜穗的病床前,聲音帶著哭腔的喊了一聲:“姐,你終于醒了?!?/p>
馳厭接了一杯保溫壺中的水,然后遞給了姜穗。
姜穗這才仰頭看著眼前的馳厭,這是她最近離他更近的一次了。
長長的睫毛輕閃,她垂眸看著眼前的保溫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鉆入鼻尖,她苦澀地笑了笑。
她想起自己的世錦賽的訓(xùn)練,完全依靠著自己的能力編排舞蹈。
那段孤寂的時光,早已讓她的心就像冰場一般,冷的刺骨。
而他們之間那沒有說出口的愛,也很早就被掩埋。
她伸手接過了他手中的杯子,扯了扯干澀的嘴唇:“謝謝?!?/p>
馳厭感受著姜穗像對待陌生人的態(tài)度,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他知道姜穗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nèi)际且驗樽约骸?/p>
馳厭想著自己這段日子做的事情,才明白自己一開始就錯的徹底。
他不該硬逼著姜穗退役。
姜穗喝完了杯中的水,她這才抬眸看著趴在身上的姜曼,她拍了拍姜曼的背安慰道:“我這不是醒了嗎?”
姜曼緩緩抬起頭,躊躇著開了口:“姐,你拿到世錦賽的金牌了,你打破記錄了!”
姜曼說著說著就笑了,她親昵的挽著姜穗的胳膊,望著姜穗慘白的臉色,她咬了咬下唇,心中溢出一抹心疼。
她的姐姐,為了那塊金牌受了無數(shù)的苦,好在終于給姜穗的花滑生涯畫上了完好的句點。
姜穗無聲的拍打著姜曼的肩膀,強扯出一抹笑:“那樣就好。”
她長長松了一口氣,自己沒日沒夜的訓(xùn)練和編舞,在這一刻都覺得值得。
馳厭站在病床前,目光灼灼的盯著眼前的姜穗,她終于還是做到了……
姜穗像是想到了什么,看著眼前的馳厭,鼻尖是他身上的香味,她張了張唇瓣:“馳教練,過一陣子我讓姜曼把我在俱樂部的東西都拿回來,畢竟已經(jīng)退役了?!?/p>
馳厭怔了半晌,過了許久他上前攥著姜穗的手,卻在觸手那一片的冰涼,微微皺眉:“怎么這么涼?”
姜穗望著一旁輸液的藥瓶,想起以前的他總會將速度調(diào)到自己舒服的程度,一顆心仿佛被人研磨一般,疼痛難忍。
她恍惚間想起以前的馳厭。
那時候的他就連自己受了點小傷,都能知道,而如今……
已經(jīng)七年了,他成為自己的教練已經(jīng)七年了。
姜穗一直覺得他們兩個人只差一步就能在一起了,可……
馳厭自然聽見了她那句冷漠的話,他垂下了眼眸,什么時候兩人之間竟然那樣生分了。
他的心口涌現(xiàn)出一絲慌亂,他自然而然的調(diào)慢了藥水,然后握住了姜穗的手說:“雖然你退役了,可你的東西還不急。”
姜穗緩緩抽出了自己的手啞著嗓音說:“還是拿回來比較好,畢竟俱樂部也已經(jīng)沒有我的位置了?!?/p>
第十六章 不必了
彌漫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陷入了一時冷寂。
姜曼聞言什么也沒說,只是抬頭看看姜穗沉默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姐,我去找醫(yī)生了?!?/p>
姜曼說完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穗身側(cè)的馳厭,轉(zhuǎn)身走出了病房。
姜穗看著姜曼嬌小的背影,呼出了一口濁氣。
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她比誰的明白,自己的身體早就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
馳厭直到姜曼的身影消失在了病房,才握住了姜穗的手說:“俱樂部永遠都有你的位置?!?/p>
說完他掏出手機想要給俱樂部那邊打電話,卻被一雙瘦弱的手按住了手機。
姜穗搖了搖頭說:“我已經(jīng)擬好了解約書了,既然你說了要解約,自然不會還待在俱樂部里,再說我這幅樣子,也無法滑了?!?/p>
說完她的眼底氤氳著一灘霧氣,她如何不想留在俱樂部,可自己也許再也不能花滑了。
她的目光落在現(xiàn)在都毫無知覺的腳踝,呼出一口濁氣,這像不像因禍得福?
姜曼很快跟在醫(yī)生的身后進來了病房。
姜曼神情復(fù)雜的看向病床前的姜穗,而后者臉上勾起一抹輕松的笑。
醫(yī)生檢查完姜穗的身體,最終嘆了一口氣:“她用了太多止痛藥了,現(xiàn)在她的腿早已經(jīng)有些骨頭已經(jīng)壞死,以后只能坐輪椅了,更何況她還有癌細胞擴散?!?/p>
醫(yī)生的話猶如一個當(dāng)頭棒喝,敲散了馳厭心中微弱的希望。
醫(yī)生看著姜穗臉上淺淺的笑意,才緩緩開口:“現(xiàn)在她只能延緩病情進程了,保守估計,她只有四個月的時間了?!?/p>
姜曼眼眶瞬間紅了一圈,即使自己做好了準(zhǔn)備,可如今她始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馳厭眨了眨有些干澀的眼睛,垂著的手緊握著拳頭,啞著嗓音開口:“謝謝醫(yī)生了?!?/p>
醫(yī)生聞言只是嘆了一口氣,看著病床上蒼白著一張臉的姜穗喃聲道:“真是可惜了。”
馳厭送醫(yī)生離開了病房。
姜穗只是垂眸看著病床上毫無知覺的雙腿,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她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了。
她喃聲開口道:“曼兒,姐姐已經(jīng)沒有多少日子了,我只想做一些以前都沒有做過的事情了?!?/p>
姜曼趴在病床前,仰頭撞進姜穗溫柔似水的眸子里,她的眼圈霎時紅了。
她知道自己姐姐一直以來為了花滑付出了很多,為了保持高強度的訓(xùn)練,姜穗一直控制著自己的體重。
明明曾經(jīng)是一個很喜歡美食的人,可如今直到姜穗25歲,都沒能嘗試過美食。
她干啞著嗓音開口:“姐姐,你想做什么,我都會幫你做到?!?/p>
姜穗抬眸看向窗外皚皚的白雪溫和的說:“曼兒,我想去看看冰燈節(jié)?!?/p>
姜曼眼尾瞧見了姜穗臉上期待的神色,她不忍心的說:“姐姐,冰燈節(jié)還有一個月?!?/p>
姜穗眼睛里的亮光一寸寸消逝,她慘白著一張臉輕咬唇瓣:“那好吧?!?/p>
馳厭推開門走了進來,他聞言心中悄悄記下,他深吸了一口氣:“我會帶你去看的?!?/p>
他的話語里有著自己都未曾注意的認(rèn)真,他的一雙黑眸緊緊盯著姜穗。
姜穗聞言只是有一瞬間的遲疑,她緩緩搖了搖頭:“不必了。”
第十七章 薄情
馳厭垂眸看著姜穗蒼白的臉,他聽見姜穗近乎冷淡的語氣,心臟仿若被狠狠刺痛。
姜曼卻冷笑一聲,譏諷道:“冰燈節(jié)還有一個月,馳教練還是不要說大話的好!”
馳厭吹著的手緊緊握緊,他一雙黑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姜曼,語氣里有著認(rèn)真:“我從來不說大話。”
姜曼卻只是冷冷睨了一眼他,然后握著姜穗的手說:“姐姐別聽他的,一個月以后我一定帶姐姐去看?!?/p>
姜穗驚詫于馳厭的話,聞言只是垂下眼睫,摸了摸姜曼的臉頰溫柔的說:“好,姐姐信你。”
馳厭見姜穗的話里全然沒有提起自己的模樣,心口一痛。
他看著病床上臉頰幾乎有些透明的姜穗,神色一痛,他不由自主的上前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觸手一片冰涼。
馳厭摩挲了一會她的手,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暖意。
他垂眸落在瘦弱的手腕上,張了張唇,聲音低沉而沙?。骸霸趺催@么瘦?”
姜穗聞言卻沒有接話,只是沉默的將手抽回來。
姜曼卻注意到了姜穗臉上一閃而過的黯然,不知為何她的心口有一絲氣悶。
姜曼譏諷的冷笑一聲:“馳教練怕是忘了,我姐姐的病了。”
馳厭垂著手猛然握緊,他自然知道姜穗的病,可他沒想到她的手正逐漸消瘦下去。
他啞著嗓音開口:“我知道她病了,只是她如今又瘦了一些?!?/p>
姜曼怔了一下,然后掀開姜穗的衣袖,直到看清楚幾乎瘦了一圈的手腕,眼眶漸漸紅了:“姐,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姜曼起身按響了床頭鈴,然后緊緊抱著姜穗,她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情緒強壓下去,冷聲開口:“既然馳教練留在這里也沒有什么事,還時早些回去俱樂部吧,我勸馳教練還是少說些大話的好?!?/p>
姜曼的胸口一直堵著一口氣,自己的姐姐那么好,憑什么要在他的身邊受委屈?!
馳厭緊攥著自己的拳頭,最后無力的松開。
他胸口的心臟仿若再次被人用劍刺入,疼得他鮮血淋漓。
他看著姜穗清冷的面容,眸光認(rèn)真的看著她的眼睛,緩緩開口:“我一定會給你看一次冰燈?!?/p>
姜穗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苦澀的笑容浮現(xiàn)在她的唇角:“不用了,馳教練還是不要留在我這里了?!?/p>
可只有姜穗明白,說出這句話的她心有多痛。
她覺得七年過去,馳厭或許早已移情別戀。
馳厭聞言神色未變,他自顧自的坐在一旁,掏出手機發(fā)出了一個短信。
病房里有一瞬間的寂靜。
姜曼望著馳厭的側(cè)臉,氣不打一處來,她冷笑一聲:“馳教練還留在這里干嘛?身為教練還是顧好你那位弟子吧?!?/p>
姜曼可是聽說,莫新月最后什么名次都沒有拿到。
馳厭聞言眉頭輕皺,他解釋的說:“莫新月也很快不是我的弟子了?!?/p>
他從來就沒有管過莫新月的事情,在他的心中,自己的弟子只有姜穗一個人而已。
姜曼卻譏諷道:“馳教練還真是薄情,之前聲勢浩大的教導(dǎo)莫新月,如今說不是就不是了?!?/p>
第十八章 貴人忘事
姜曼的話猶如一只冰箭狠狠刺入馳厭的心,讓他在一瞬間冷的徹骨。
馳厭沙啞著嗓音解釋道:“我沒有,莫新月的事情是一個誤會。”
姜穗聞言卻只是垂下了眼睫,她緊咬著下唇。
明明自己之前親眼所見,他對莫新月關(guān)懷備至,如今卻否認(rèn)。
姜曼注意到一旁的姜穗的眼神,氣悶不已,她冷笑一聲:“誤會?馳教練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那時候俱樂部甚至將我姐的照片撤走,你總沒有辦法否認(rèn)吧?”
馳厭聞言他的喉頭滾了滾,想要說出口的話卻梗塞在喉嚨中。
可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人扎了一個口子,往外漏著風(fēng)。
他的喉頭滾了滾,望著病床上閉著眼睛,幾乎不和自己對視的姜穗,呼出一口濁氣。
姜穗似乎注意到馳厭的目光,她慌亂用被子遮掩住自己瘦骨嶙峋的身體。
姜曼趴在姜穗的病床前,看著姜穗的動作,心口一痛。
她剛剛看見姜穗的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針孔,眼眶紅了一圈。
她張了張有些干澀的唇瓣:“姐姐,你還想做什么?”
姐妹兩的視線對上,姜穗看見姜曼紅了的眼圈,然后拍了拍姜曼的背柔聲問:“曼兒,你呆在冰城這么久了,你在國外的工作怎么辦?”
姜曼聞言神情一怔,垂下了眼瞼。
姜曼暗暗下定決心,絕對不能讓姐姐知道,自己的工作早就辭了,讓姜穗知道她的工作的事情,又該擔(dān)心了。
她搖了搖頭,忍著眼眶中的淚水,深吸一口氣說:“沒事的,我的工作不忙,我請了假過來的,我想陪著姐姐。”
姜穗這才松了一口氣,心中稍定。
她知道姜曼一直就職于國外的一家公司,她主動抱著姜曼的肩膀說:“這些年,辛苦你了,只是可惜,我還沒有機會去你公司看一看?!?/p>
姜曼微怔,眼中有些什么稍縱即逝,她回抱著姜穗說:“姐姐,簽證不好辦,還是說一些我可以做到的愿望吧?!?/p>
一旁的馳厭眉頭輕皺的問道:“你在哪個國家?”
姜曼似乎不愿意和他說多,只是趴在姜穗的病床前,可沒人注意到她的手指緊攥著被褥,有些發(fā)抖。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里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姜曼拉開了門,卻看見了幾位掛著工牌的人站在門口,她神色微怔,卻聽見為首的人溫聲開口:“我們是冰城冰協(xié)的工作人員,我們把她奪得的金牌拿過來了,姜穗住院我們深表痛心,特來看望。”
姜穗聞聲眼尾輕佻,神色微怔,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工作人員手中的金牌,眉目微暖。
姜曼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金牌,然后輕聲道謝:“謝謝你們,只是姜穗現(xiàn)在需要休養(yǎng),恐怕無法參加花滑比賽了?!?/p>
冰協(xié)的人擺了擺手,看著病床上臉上蒼白的姜穗,無不惋惜的深吸一口氣:“只是可惜了這樣一個好苗子了。”
馳厭沉默將冰協(xié)的人送出了病房,冰協(xié)的人臨走的時候嘆了一口氣:“馳教練,這些天也挺辛苦吧?”
馳厭關(guān)門的動作微頓,神色不解的看著冰協(xié)的人:“哪里辛苦?”
卻見冰協(xié)領(lǐng)頭的人公事公辦的說:“聽說馳教練之前的精力都放在莫選手身上,哪能不辛苦,如今莫選手什么名次都沒有?!?/p>
馳厭卻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莫新月得不得名次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
冰協(xié)的人只是搖了搖頭,臨走的時候說:“你也別太憂慮了,只是可惜姜穗如果還能滑的話,應(yīng)該是馳教練你最得意的弟子了?!?/p>
馳厭望著冰協(xié)的人逐漸遠去的背影,唇角蕩漾著苦澀的笑容。
他垂著的手緊握著拳頭,最得意的弟子么?
可他不在乎這個,他只要姜穗能夠活下去,什么他都可以不在乎了。
第十九章 允許
馳厭回到病房,正當(dāng)自己推門想要進去的時候,手握在門把上,卻聽見了病房里熟悉的婉轉(zhuǎn)動聽的聲音。
“曼兒,有空你推著我俱樂部吧,把那些我的金牌拿回家?!?/p>
姜穗目光落在窗外紛飛的雪花上,馳厭走進了病房,眼底氤氳著情緒說:“為什么要將金牌拿回去?以前不是說好放在俱樂部里的嗎?”
姜穗睫毛輕閃,她自然想起他們兩個人的以前,那會比賽越來越多,姜穗的金牌也就越來越多,馳厭那會眼中含著深情說:“我到時候讓人給我的辦公室做一個陳列柜,專門放你的金牌,好不好?”
可是后來陳列柜做的有些大了,馳厭不僅放下了她的金牌,還放下的別人的。
姜穗從回憶里回過神,只是垂下了眼眸:“既然要和俱樂部解約了,我的金牌一直放在你的辦公室也不好?!?/p>
姜穗的手中緊攥著那一枚世錦賽的金牌,看著上面雕刻好的冰城的一處旅游勝地,她摩挲著金牌,臉上洋溢著淺淺的笑容。
姜曼卻只是冷笑一聲:“不必了,馳教練那里的陳列柜既然放了別的金牌,就不應(yīng)該放我姐的了?!?/p>
馳厭的眉眼閃過一抹痛苦,他深吸一口氣說:“如果要拿回去,我到時候讓人把陳列柜一起搬去你們家。”
姜穗聞言垂下了眼睫,不發(fā)一言。
姜曼譏諷的笑了笑:“不用那么麻煩了,到時候我給姐姐定做一款新的陳列柜就好?!?/p>
姜穗聞言什么也沒有說,她覺得那些金牌繼續(xù)留在俱樂部,也成為不了馳厭的念想,就讓那些金牌留在家里,至少這樣的話,姜曼還能睹物思人。
很快姜曼撥通了一個電話:“幫我定做一款新的陳列柜,對,式樣我到時候發(fā)給你?!?/p>
馳厭在一旁聽著姜曼的電話,一顆心墜入了谷底。
原來姜穗真的要將那些金牌拿回去,他不知為何只覺得心中難受極了,原來她真的要斬斷他們七年的關(guān)系。
姜穗聽著姜曼的聲音,心頭一暖。
現(xiàn)在她僅剩的歲月里,只想和妹妹慢慢度過。
姜曼說完掐斷了電話,然后緊緊握住姜穗的手,柔聲說:“姐姐,你喜歡什么式樣的陳列柜,這里有一些式樣,你先看看?!?/p>
說完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遞給人姜穗,姜穗接過了手機,垂眸認(rèn)真的看著上面的樣式,最終卻選定了一個。
姜曼眼里閃爍著一抹喜意,她看著姜穗唇角淡淡的笑容。
姐妹兩相互依偎的模樣刺痛了馳厭的眼睛,她們?nèi)缓雎粤怂?/p>
另一邊。
俱樂部。
莫新月來到俱樂部想像平常一樣進入冰場訓(xùn)練。
冰場門口。
俱樂部的人攔住了她的去路:“馳教練曾說過,沒有他的允許,你不能去冰場。”
莫新月怔住了半晌,完全不知道這樣的規(guī)定,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是馳教練的弟子?!?/p>
俱樂部的人卻沒有打開門,只是重復(fù)了一遍:“就算是他的弟子,也要得到教練的允許?!?/p>
莫新月的眉眼閃過一絲嫉恨,她冷笑一聲問道:“那為什么師姐姜穗就可以自由出入冰場訓(xùn)練?”
莫新月望著近在咫尺的冰場,心底涌現(xiàn)出一絲不甘心。
可她只好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馳厭的電話。
病房里。
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馳厭下意識就想關(guān)靜音,可他的手機不小心落在病床上。
病床上的姜穗緩緩睜開眼睛,她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
馳厭皺眉看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莫新月的,他第一時間掛斷了對方的電話。
姜穗?yún)s只是看著窗外的景色,月光透過窗戶灑在窗外的樹梢上,添了一絲朦朧的美感。
她悄然觀察著馳厭的動作,看著眼前高大欣長的身影,她張了張唇瓣:馳教練還是回去吧?!?/p>
馳厭聞言心口一顫,他握住姜穗的手,啞著嗓音開口:“我不會回去的?!?/p>
他真的不想等自己回了俱樂部,姜穗徹底從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他永遠也忘不了姜穗鼻尖溢出的鮮血仿佛不會停一般,而她的身子在他的懷中越來越冷的那一刻的慌亂。
姜穗?yún)s一點點把他的指骨掰開,張了張唇瓣:“已經(jīng)很晚了,馳教練還是不要留在我的病房里了。”
她的目光從馳厭的身上移開,垂下了眼睫。
她喜歡了一個人七年的時光,可如今現(xiàn)在她的身體都是強弩之末,更何況感情的事情。
馳厭唇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他輕聲開口:“現(xiàn)在很晚了,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睡覺?!?/p>
姜穗聞言只是微微一愣,她不知已經(jīng)多久沒有聽見他這樣溫柔的語氣了,以往的他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姜穗再次閉上了眼睛,馳厭坐在一旁閉目養(yǎng)神。
過了幾天。
姜曼給姜穗去拿俱樂部里面的金牌。
姜曼揮手和姜穗告別,看了看病房里冷情的模樣,冷笑一聲,然后邁出了病房。
馳厭之前還一直陪著姜穗,現(xiàn)在才幾天過去,這就已經(jīng)承受不住回俱樂部了。
俱樂部。
姜曼徑直來到馳厭的辦公室,看著陳列柜上姐姐的榮耀,眉目冷凝。
馳厭的目光落在一旁姜曼的身上,他望著姜曼直接將陳列柜里的所有的獎牌,一塊塊的放在背包里。
他看著空下來的陳列柜,啞著嗓音開口:“一定都要拿回去嗎?”
他沒由來感到一陣恐慌,他知道如果自己和姜穗之間連這一份的聯(lián)結(jié)都沒有了的話,他感覺他和姜穗的七年正在緩緩消失。
姜曼拿回那最后一塊金牌,聞言譏諷道:“馳教練這陳列柜上可不止我姐姐的金牌,不拿回去,放在你這里也是積灰。”
姜曼像是想到了什么,從背包里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了面前的馳厭。
她冷笑出聲:“馳教練倒是提醒我了,這是我姐姐擬好的解約書,你看一下沒有問題,還是簽了好?!?/p>
馳厭的眸光落在上面白紙黑字的“解約書”上面,呼吸一窒。
他想起那天姜穗冰冷的眼神,唇角浮現(xiàn)一個苦澀的笑容。
他抬起眼眸定定看著姜曼:“如果我說自己不簽?zāi)???/p>
第二十一章 浪費
姜曼聞言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即使你不簽,姜穗的情況,整個冰協(xié)都說她不能滑了,解不解約,都沒有什么必要了。”
馳厭只是沉默的垂下了眼睫,過了很久他低沉的嗓音才在辦公室里響起:“好,我知道了。”
他呼出一口濁氣,他垂眸看辦公桌上的那張紙,苦澀的味道在他的心中縈繞。
姜曼滿意的點了點頭,她背著背包臨走的時候只是冷聲問:“馳教練何必把時間浪費在我姐身上呢?”
說完姜曼邁開步子走出了辦公室,走廊里窗外照耀進來的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馳厭抬眸看去,在那一瞬間,姜曼那張清冷的臉,像極了那天姜穗冷漠的神情。
姜曼剛準(zhǔn)備走出俱樂部,卻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
她詫異的抬眸,卻看見莫新月臉上洋溢著笑容,挽著她的手臂說:“師姐都來一趟,怎么不來能看看師妹訓(xùn)練呢?”
姜曼眉頭輕皺,很快明白了什么,自己不開口的話,她和姐姐幾乎無法認(rèn)出來。
她上上下下打量一下莫新月,心下恍然,自己對冰協(xié)說的那番話想必被莫新月探聽到了,所以莫新月并不知道姐姐的病情。
姜曼面上卻不顯,只是淡淡挽著莫新月再次折返回了俱樂部。
莫新月雖然心中隱隱約約覺得有些奇怪,卻沒有細想,她的臉上洋溢著笑容,另一側(cè)垂著的手卻緊緊攥著。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姜穗如今什么事都沒有!
兩個人經(jīng)過了馳厭的辦公室,后者看著兩人的身影,微微一楞,很快反應(yīng)了過來,他只是冷冷看著莫新月臉上的笑容,垂眸處理手中俱樂部的報名表。
兩人來到了一間辦公室,莫新月關(guān)上了門然后甩開了姜曼的手:“師姐現(xiàn)在怎么什么事都沒有?”
姜曼聞言氣血瞬間翻涌,但被她死死壓制住了,她知道莫新月一直以來對姜穗的敵意,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莫新月許是見姜曼沉默,什么也沒有說,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姜穗,你怎么還不死呢?你死了馳教練的專注就能給我一個人了?!?/p>
姜曼望著莫新月臉上得意的笑容,心頭升騰起的怒火不斷翻涌。
在兩個人都看不見的地方,馳厭靜靜站在與她們玻璃門相隔的地方,聽見莫新月口中的話,他輕聲笑了,笑容卻不達眼底,情緒在他眼中閃爍。
他的專注自始至終只給了姜穗一個人,至于莫新月,他完全不在意。
莫新月見姜穗一直都沒有說話,眉眼也犯冷,她冷笑一聲:“好師姐,把你自由出入冰場的資格讓給我吧?!?/p>
姜曼忍了許久,終于忍不下去了,她猛然甩開了莫新月的手,冷聲開口:“你做夢!”
莫新月自從姜曼開口的一瞬間,自然明白是姜曼故意耍她的,她冷笑一聲:“原來姜家的人也不過如此,只能用這樣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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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曼聞言只是冷冷睨了一眼莫新月,良久譏諷道:“你也不過如此,就是不知道世錦賽你有沒有賄賂裁判,這種事你以前不是常做嗎?”
第二十二章 謝謝
莫新月正準(zhǔn)備反駁,很快一群人在馳厭的指引下,浩浩湯湯的朝著她們的辦公室而來。
莫新月正有些疑惑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就看就冰協(xié)的人走了進來,跟在他們身后還有一群記者紛涌而至,無數(shù)閃光燈閃爍著,就連俱樂部的人都在一旁駐足看著。
姜曼再見到這種陣仗的時候,第一時間便走出了辦公室。
莫新月的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她故作鎮(zhèn)定的說:“你們過來有什么事嗎?”
冰協(xié)領(lǐng)頭的人冷聲開口:“經(jīng)查,莫新月莫選手在世錦賽期間曾威脅并賄賂裁判,這里是李裁判的證詞。”
冰協(xié)的人將一份文件朝著記者展示
了一遍,頓時攝像頭對準(zhǔn)了莫新月,閃光燈打在她的臉上,莫名有了一絲蒼白。
莫新月腳步踉蹌了一下,她不可置信的遠遠的看著那份證詞,厲聲說:“我要求對質(zhì)!”
她渾身上下顫抖不已,她明明做的很小心,那個裁判拿了錢以后只說絕對不會出賣她的。
冰協(xié)的人卻只是公事公辦的將一份文件展示給記者,擲地有聲的說:“現(xiàn)如今經(jīng)過組委會和本協(xié)會商議決定,將莫新月莫選手永久除名花滑比賽?!?/p>
莫新月踉蹌了幾步,扶著辦公桌才堪堪將自己的身子穩(wěn)住。
而就在這一剎那,無數(shù)的閃光燈包圍了她。
“請問莫小姐賄賂裁判有預(yù)料自己會失敗嗎?”
莫小姐過去就在比賽中劣跡斑斑,請問俱樂部是如何吸納這樣一位人的?”
一旁的姜曼也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來俱樂部來取金牌,卻不曾想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正準(zhǔn)備臨走的時候,卻看見走廊里被各類體育節(jié)目的記者占領(lǐng)。
就在這個時候,姜曼看見了馳厭的身影,只見他冷冽的聲音響起:“我們之前并不知道她曾經(jīng)劣跡斑斑,既然組委會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了,我自然不會姑息莫小姐繼續(xù)留在俱樂部,這點你們可以放心?!?/p>
姜曼聽著他語氣那套官方的話,冷冷一笑,她的耳畔響徹莫新月的哀求聲:“求求你們不要給我除名好不好?”
她看著神情驚懼的莫新月,不由得覺得大快人心,本來莫新月這樣一個沒有競技精神的人就不該上賽場。
姜曼邁出了俱樂部,徑直上了自己開的車,沉甸甸的背包,一如她沉重的心,如果可以的話,她也不希望姜穗大好的年華就這樣結(jié)束。
她的眉目微凝,似乎她需要多問問各大這方面的專家才是。
姜曼發(fā)動了引擎,就在這個時候車載電臺正播放著莫新月的消息,她輕哼出聲,然后開往了姐妹兩的家。
她推開門,空落落的家一時之間讓她有些愣神,看著她這幾天讓人趕工出來的陳列柜,她松了一口氣。
姜曼將背包里的金牌一塊塊拿出來,然后搬到了陳列柜。
很快她仰頭看著面前幾乎用玻璃做的陳列柜,夕陽從窗外照耀著客廳,灑在那面陳列柜上,一剎那折射出金光閃閃的光芒。
姜曼眉目盯著那面陳列柜,她勾唇一笑,想來姜穗到時候出院看見這一幕,興許會很開心。
病房。
夜幕降臨,月光從窗外透了進來,給整間病房一絲朦朧的美感。
姜穗正在由護工攙扶著下床,可她的腳步一個趔趄,一雙強有力的手腕接住了她。
姜穗聞著鼻尖熟悉的氣息,她的心頭苦澀一片,啞著聲音開口:“謝謝?!?/p>
第二十三章 冰燈
等護工出去以后,病房里陷入了一陣冗長的寂靜。
馳厭將自己的背包接下來,然后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冒著寒氣的東西,捧到了姜穗的面前。
姜穗的目光這才落在他的手上,眸光一怔。
眼前的是一塊小型的冰雕,正冒著寒氣,上面用簡略的線路搭建著,此時正亮著燈。
她看著徐徐閃爍著光芒的冰雕,她就聽馳厭冷冽的聲音響起:“你不是一直都想看冰燈嗎?這是我給你做的一個,雖然很小。”
說完馳厭就將這一個冰燈遞給了姜穗,姜穗垂眸看著手中的冰雕下意識的拒絕說:“我不需要這個?!?/p>
可說出那句話的一瞬間,目光落在他手指上被劃傷的傷口,她的心口一痛。
姜穗的目光再次落在這個冰雕上,上面的雕刻應(yīng)當(dāng)是費了很多的心血的。
馳厭的聞言神色黯然的喃聲說:“這冰燈很快就化了,你就先收著吧。”
他費了很久的心力才將這個冰燈做好,趕在晚上送給她。
卻怎么也沒有想到,姜穗會不收下他的心意。
馳厭執(zhí)著的捧著冰燈,他的掌心正緩緩冒著寒氣。
姜穗?yún)s只是將手中的冰雕放在了床頭柜上,她輕聲說:“那就當(dāng)我收下了?!?/p>
馳厭看見冰燈擺在床頭,不知為何他的心間蕩漾起微弱的歡喜來。
只要姜穗能夠收下他的禮物,就是一個好的開始,他固執(zhí)的覺得兩人的關(guān)系,終究有緩和的一天。
馳厭送完了冰燈,然后溫聲開口道:“那我就先回去了?!?/p>
他細心的為姜穗掖好了被子以后才走出了病房。
姜穗聽著腳步聲漸漸散去,病房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抬眸看著床頭柜上面的冰燈,上面閃爍的燈光,映在她的眼里。
姜穗一直都明白,自己始終都還喜歡馳厭,只是她無法表露分毫。
姜曼處理完自己的事情,然后驅(qū)車前往了醫(yī)院。
她仰頭看著被夜色籠罩的醫(yī)院,勾起唇角,徑直去了姜穗的病房。
直到姜曼推門進去的一剎那,卻看見姜穗的目光落在床頭的冰燈。
她神色未變,只是淡淡問道:“姐,是不是馳厭送過來的?我把它扔出去?!?/p>
姜穗?yún)s只是搖了搖頭:“看著至少有些開心,先留著吧。”
姜曼看著姜穗眼中的一絲希冀,她搖了搖頭冷聲道:“姐姐,這絕對不會是他刻的?!?/p>
姜穗?yún)s只是嘆了一口氣:“這里的冰雕就是他做的。”
眼見著姜穗幾乎要被收買,她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姜穗,擲地有聲的開口道:“他刻的又怎么樣?”
姜穗不禁有一瞬間的茫然,她分明看見了他手指上的傷口,既然是馳厭的一片心意,哪怕放在這里也好。
姜曼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她看著眼前的姜穗,苦口婆心的說:“你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
姜穗垂下了眼睫,清冷的語氣開了口:“我沒有忘?!?/p>
可她雖然這樣說,自己的心卻還是因為馳厭一個小舉動而欣喜。
姜曼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看著姜穗臉上的表情,所有的話都被自己咽了下去。
她心中有一陣預(yù)感,姜穗以后終究會再次原諒馳厭。
她的目光也落在床頭柜上漸漸劃去的冰燈,沉默了一會趴在姜穗的床前低聲說:“我怕姐姐你又會受傷害。”
第二十四章 甘之如飴
姜穗聞言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時輕拍著姜曼的背安撫道:“沒事的,我不會重蹈覆轍了。”
姜曼聽見姜穗的話,心中稍定,卻還是悶聲開口:“姐,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
姜穗只是沉默的拍著姜曼的背。
姜穗直到趴在她床邊的姜曼漸漸陷入夢鄉(xiāng),才抬眸看著已經(jīng)消融的冰雕,良久都回不了神。
她的喉間酸澀一片,已經(jīng)過了許久了,馳厭幾乎沒有送過什么禮物,每每他送自己的禮物全都被自己珍藏著。
她怔怔看著那堆逐漸化成了一堆雪水的的冰雕,苦澀的笑容蔓延著她的唇角。
一夜無眠。
馳厭一大清早來了病房,卻看見了神情有些憔悴的姜穗,他的心口莫名一痛,輕聲問道:“昨晚沒有睡好嗎?”
姜穗聞言只是眉頭輕皺:“睡得還行,馳教練怎么又來了?”
可姜穗的內(nèi)心升騰起微末的希冀,她希望馳厭過來并不僅僅是看她而已。
姜穗的話聽在馳厭的耳中卻成了她不想見到自己,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穗,良久才啞著聲音開口:“我今天過來看看你。”
馳厭看著姜穗冷淡清冷的神色,眼中情緒閃爍,苦澀的感覺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原來自己一直以來的糾纏終究是給她造成了困擾。
可他卻不肯放手,他知道一旦自己放手了,就再也沒有一絲機會了。
姜穗垂下了眼睫,良久才吐出一口氣:“我聽曼兒說,馳教練沒有簽解約協(xié)議?!?/p>
馳厭微微一怔,心口忽然間刺痛,他從來沒想過姜穗會再次提起這件事,他啞著嗓子開口:“你永遠都是俱樂部的人?!?/p>
他固執(zhí)的覺得,只要姜穗還是俱樂部的人,就還是自己的弟子,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不會斷。
馳厭的唇角浮現(xiàn)一抹自嘲的笑容,什么時候自信的他的他,也需要用這樣的方式自欺欺人了。
可哪怕這樣的結(jié)局是自欺欺人,他也甘之如飴。
姜穗聞言只是沉默的垂著頭,她一直以來因自己是俱樂部的成員而欣喜,因為這樣的自己就離馳厭更近一些。
姜穗的目光看向窗外,望著簌簌而落的雪花喃聲說:“馳教練今天看也看了,想必也可以早些回去俱樂部辦公了,至于我不管是不是俱樂部的人也已經(jīng)無所謂了。”
馳厭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姜曼猛然間推開了門。
她的手中拎著兩個飯盒,遞給了姜穗一個,這才冷冷的看著一旁的馳厭出聲道:“馳教練怎么今天又有空過來了?真是受寵若驚,既然馳教練有事要忙,還是不要在醫(yī)院里待著了吧?”
馳厭垂著的手緊緊握著,他一直都清楚,姜曼這樣陰陽怪氣的原因是什么,可這個原因,是自己早在一開始種下的。
馳厭啞著嗓子開口說:“最近俱樂部沒有什么事,我有時間可以經(jīng)常來看她?!?/p>
姜曼卻自顧自的坐了下來,冷聲開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馳教練當(dāng)年可是親力親為的教導(dǎo)著我姐,而如今馳教練卻說要等你有時間,真不用那么麻煩你的。”
第二十五章 請回去吧
姜穗全程只是沉默的垂著眼睫,過了很久她才張了張唇瓣:“曼兒,我想出院了。”
姜曼這才抬眸看向姜穗,然后躊躇一會兒說:“我去問問醫(yī)生?!?/p>
直到姜曼的身影消失在了病房,馳厭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抬眸凝視著病床上的姜穗,語氣溫柔的說:“姜穗,過一陣子我有一個驚喜要給你。”
馳厭的手心里逐漸冒著冷汗,他孤注一擲想要給姜穗一個盛大的驚喜。
姜穗聞言這才望著他漆黑如馳的瞳孔,心中不由得狂跳,可她強壓下心中的希冀。
她卻不可避免的再度因為馳厭所說的驚喜而升起一絲希望,雖然姜穗清楚,她不應(yīng)該再對他抱有一絲一毫的期待。
姜穗只是垂下了眼睫,掩飾掉自己內(nèi)心的慌亂,一言不發(fā)。
馳厭看著姜穗的反應(yīng),心口一痛,啞著聲音開口:“如果想拒絕,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姜穗這時抬眸撞進馳厭受傷的眼神,神色一怔。
姜曼就在這一剎那走了進來,看見兩人眼神交匯,她的心中升騰起一絲悶氣,她冷聲開口:“馳教練還是回去吧?!?/p>
姜穗很快回過了神,看著身側(cè)的姜曼問道:“醫(yī)生怎么說?”
姜曼坐下來喝了一大口水,看著姜穗的眼睛,不忍的說:“醫(yī)生說只要你按時化療,是可以出院的。”
化療……
這兩個字像一個夢魘一般,刻在了姜穗的腦海里,她渾身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化療的痛苦,自己很清楚。
馳厭聞言眉頭緊皺著說:“化療,那得多疼,就沒有其他的方式嗎?”
姜曼沒好氣的冷聲開口:“這是她唯一的治療方案了,雖然只有微小的幾率,可我們也不想放棄。”
馳厭聞言眸光微動,眼底閃過一抹光,但都被他掩飾過去了。
他啞著嗓音開口說:“我去找找醫(yī)生。”
說完他很快邁出了病房,姜曼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冷笑一聲:“我都問過了醫(yī)生了?!?/p>
姜穗眉頭輕皺點了點姜曼的額頭:“你呀,我和馳教練都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不用針對他吧。”
姜曼坐在病床前神色染上了一絲不耐,她心中升騰起怒意:“姐,馳教練之前是怎么傷害你的,你怎么可以忘了?”
姜穗聞言有一瞬間的沉默,過了很久她淡淡開了口:“不是忘了,只是我覺得沒有必要?!?/p>
姜曼的心中還堵著一口氣,見姜穗這樣說,只能作罷。
病房里陷入了一陣的寂靜。
馳厭在走廊上踱步,良久他撥通了一個電話,低沉的嗓音開了口:“事情按照原計劃進行,對了我讓你去問的事情有結(jié)果了嗎?”
掛斷了電話的他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皚皚白雪,心間升騰起一絲希冀來,也不知道姜穗會不會接受他的驚喜。
一想起他的驚喜,他的掌心便滲透出細密的汗水。
馳厭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煙,煙霧繚繞之中,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姜穗的場景。
那時候姜穗目光堅定看著他辦公室里他的金牌,擲地有聲的說:“我要成為你的弟子,我要得到大滿貫。”
馳厭那時只是輕輕笑了笑:“這么肯定???”
姜穗沉默了一會兒,才笑著開了口:“我會成為第二個大滿貫選手?!?/p>
馳厭始終都忘不了那時候姜穗眼睛里的清澈和堅定,那一剎那他聽見了自己胸腔里的心跳聲。
第二十六章 我?guī)闳?/p>
馳厭掐滅了手中的煙,邁步朝著病房而去。
卻見姜穗已經(jīng)悄然睡下,而姜曼卻一臉敵意的看著他,陰陽怪氣的開口:“馳教練去問了醫(yī)生嗎?”
不知道為何,馳厭在這一剎那由來的覺得有些慌亂。
他輕咳一聲,掩飾掉自己的情緒,聲音沙啞的說:“還沒有?!?/p>
姜曼卻只是輕哼一聲,冷笑道:“我去問的時候醫(yī)生可是剛剛準(zhǔn)備下班,馳教練還真是拙劣的謊言啊?!?/p>
馳厭聞言只是故作輕松的說:“我問的其他的朋友,好像和你沒有什么關(guān)系吧?”
姜曼憤憤的不再說話,只是趴在姜穗的病床前,目光卻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好半天姜曼才沒好氣的說:“我也去問我的外國朋友,你照顧好我姐?!?/p>
說完姜曼轉(zhuǎn)身從病房里轉(zhuǎn)身離去。
馳厭看著姜曼的備用,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好不容易才讓姜穗的情緒緩和了一會,如今姜曼對自己敵意很深。
但馳厭也明白,一切的緣由,都是因自己而起。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灑在馳厭的身上,暖洋洋的。
姜穗從睡夢中悠悠轉(zhuǎn)醒,她抬眸便看見了那抹高大欣長的身影,不知為何心中稍定,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的姜穗眉頭輕皺。
她的心間苦澀,原來只要有馳厭在的地方,她便覺得安心。
姜穗看著病床前本該趴在這里的姜曼卻不在這里,她的神色微怔,她緩緩起身卻聽見馳厭沙啞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我?guī)闳ァ!?/p>
姜穗有了一瞬間的怔忪,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時他所說的驚喜,不由得她的心田升騰起一抹喜意。
馳厭小心翼翼的扶著姜穗下了床,坐在輪椅之上,推著姜穗的輪椅朝著病房門外走去。
他從懷中掏出來一塊方巾笑著說:“我蒙上你的眼睛?!闭f完他徑直從身后將方巾覆在姜穗眼前。
姜穗只覺眼前陷入一片朦朧的黑暗,馳厭推著她的輪椅朝前走著。
馳厭垂眸推著她的輪椅,心間雀躍不已。
姜穗雖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但他的呼吸聲噴灑在她的頭頂,她甚至都能挺近他胸腔里跳躍的心跳聲。
她感受著微風(fēng)漸漸拂過她的臉頰,帶來冰涼的涼意,吹涼了她身上的體溫。
姜穗心中稍有疑惑,他們應(yīng)當(dāng)是出了醫(yī)院。
馳厭慢慢推著她的輪椅向前走著,這條路漫長的恍若沒有盡頭一般。
姜穗被冷風(fēng)吹得瑟縮在輪椅上,忽然一件大衣蓋在了她的身上,她聽見男人沙啞而低沉的聲音:“冷為什么不說呢?”
姜穗聞言什么話都沒有說出口,眼前失去了視線的感覺讓她不由得覺得一絲恐慌。
馳厭見姜穗沒有回答,喉頭滾了滾,心口酸澀。
他恍惚間想起,以前的姜穗是什么樣的人呢?在他沒有遇見姜穗之前。
姜穗垂著眼睫,這條路似乎久得有些讓她害怕。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頭頂男人清冽而好聽的嗓音響起:“到了。"
馳厭摘下了姜穗眼前覆著的方巾,姜穗睜開了眼睛,卻看見了燈帶在俱樂部大廳里忽明忽暗。
她的心中忽然像是有擂鼓在敲著,姜穗強壓下心中的慌亂,褐色的瞳孔盯著馳厭?
馳厭卻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盒子,姜穗在這一瞬間緊緊捂著嘴,眼眸里閃爍著一抹不可置信。
她聽見了自己胸腔里傳來的心跳聲,而馳厭眉目似火看著她,然后單膝跪地,他低沉而性感的聲音響徹她的耳畔:“姜穗,嫁給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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