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全國人大官網(wǎng)上罕見的社會大眾征求42萬多條意見的法律草案，自12月24日公布以來的一個月內，有8萬多名3763名參加者參與，將前所未有的熱情傾注在該法律草案上，外界稱之為今年法律修改的最大熱點。(莎士比亞、溫斯頓、哈利波特斯、法律研究、法律研究、法律研究、法律研究、法律研究、法律研究)

這不僅來自社會公眾的某種內在需要，也來自該法律草案所表現(xiàn)出的巨大變化。自1992年制定以來，《婦女權益保障法》先后修改了三次，此次修法圖大，修法內容前所未有。草案不僅對近年來工作場所性別歧視、性騷擾、農村婦女財產繼承權等熱點問題做出了明確的回應，還具體化了對家庭PUA、女性家務勞動經濟補償、女性洗手間、產婦室數(shù)等生活細節(jié)的照顧。

全國人大向社會公眾征求意見的一個月來，該法律草案的討論持續(xù)不斷，基于部分草案條款的爭議不斷。草案是否超越了“平權”理念的概念框架，受到女性特別保護的嫌疑？草案能否擺脫宣言性、口號式的嫌疑，真正推進女性權益的保護？修正案草案的另一個改進可能性是什么？

在征求意見階段剛剛結束的時候，暫時延緩了爭議，再次回顧了熱烈的討論，南島記者與多位學者交流，澄清了誤會，重新理性地探討了這項急需出臺的新水利法案的真正含義。

女性科技工作者代表在2021年科技創(chuàng)新毛巾行動啟動儀式上向廣大女性科技人員提出了倡議。新華社

回應社會熱點

修改法律與避免職場性騷擾和保護家務勞動有關

1979年12月，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了《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這是聯(lián)合國為消除對婦女的歧視和爭取性別平等而制定的重要國際人權文書，中國作為締約國之一，長期以"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的歧視"為綱領性指導。在此背景下，1992年《婦女權益保障法》正式出臺，成為我國第一部保護婦女權益的專門法案。

此后，該法案在2005年和2018年進行了兩次修改。2021年，《民法典》正式實施，其中關于婚姻自由、夫妻財產、離婚過失等方面的一系列規(guī)定揭開了保護婦女權益的新篇章，隨后《婦女權益保障法修訂法》被列入日程。

三年后，神樹草案于去年12月20日提請第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三十二次會議初審，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沈若偉在分組審議中充分考慮兩性現(xiàn)實的差異和婦女的特殊權益，促進婦女平等，依法行使民主權利，平等參與經濟社會發(fā)展，平等享受改革發(fā)展成果。

“對比前兩次修改法，新修改草案無疑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北京市眾多律師事務所執(zhí)行主任、律師余曉權長期關注婦女權益保護問題，此次修正案并不是國家第一次在立法層面規(guī)定歧視婦女。草案第2條第2款是“以性別排斥為依據(jù)限制婦女合法享有和行使各種權益”，填補了長期以來立法實踐的空白。令人高興的是，修正案草案還應對了近年來時代變化引起的與保護婦女權益相關的各種熱點問題。

打開修正案草案并不難。其中，除了對職場性別歧視、性騷擾等近年來熱點問題有細致的規(guī)定外，草案第28條還明確列出了用人單位在招聘時不能實施的行為。例如，應該限制男性，或者不規(guī)定男性的優(yōu)先順序。以女性婚姻狀況為由限制入職，能否對“職場性別歧視”作出極其細致的規(guī)定，不得調查草案人格權益篇第50條。

“如此細致的規(guī)定，與2018年修訂的《婦女權益保障法》和民法典中散布的相關條文相比，是一大突破，也是更進一步的?！标懶∪f。

此次修訂草案不僅側重于職場中女性的權益，還包括了近年來備受關注的家務領域的性別議題。此前，家務事件不斷引起輿論關注，特別是家庭暴力事件繼續(xù)觸動公眾的神經，草案明確指出精神暴力也是家庭暴力的范圍，在大眾火熱的離婚事件中，家務勞動的價值判定問題也根據(jù)《民法典》明確寫入修訂草案。明確了女性在撫養(yǎng)子女、照顧老人、支持男人工作等方面承擔更多義務，離婚時有權要求男人。

應對社會的新變化，關注社會的新需求，是幾乎所有回答者對修訂草案的巨大共識?！疤貏e是女性的財產權、人格權益、家務勞動價值等當代出現(xiàn)的許多有關性別平等的新問題，反映了時代發(fā)展的法律要求?！北本┐髮W社會學教授新設。

長期以來，保護女性權益的呼吁大多存在于白領身上，一些看不見的微弱聲音似乎很難聽到。南島記者指出，此次修訂草案除了廣泛應對社會友好性問題外，還特別關注農村婦女的合法財產權等特殊弱勢群體在草案中的書寫。

“過去20多年來，農村婦女的土地權益一直是我國機關支持婦女權益法案件類別中的一大難題。”呂曉權告訴南都，在目前的中國鄉(xiāng)土社會中，根據(jù)村規(guī)民約，女性一般很難享有與男性同等的土地承包經營權、宅基地使用權、集體經濟組織收益分配權和征地補償金分配權?！吧踔猎谝恍┺r村地區(qū)，《村民規(guī)約》也表示，一般來說，無論女性28歲以后是否結婚，土地承包經營權都應由村集體自動無償收回?！?

回顧近年來的許多財產糾紛事件，農村婦女難以繼承父輩留下的住房、土地等財產問題，不斷進入公眾視野。呂曉權認為，這不僅受到傳統(tǒng)男尊女卑的性別化觀念的影響，還受到相對落后的法律制度建設、女性的限制。

南都記者注意到，目前，中國并未有專門的法律法規(guī)就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資格認證問題作出規(guī)定，這也直接導致個體在實踐中維權無法可依。修訂草案的針對性規(guī)定，無疑將有助于未來確保農村婦女維權有相對可供依仗的法律依據(jù)。

在對諸如弱勢群體的關注之外，一些更加人性化地對生活細節(jié)的關照也成為修訂草案的新突破，諸如增設母嬰室、女性廁位被明文寫進修訂草案中，引發(fā)輿論高度關注?！靶抻啿莅刚嬲紤]男女生理差異，考慮婦女特殊生理時期的健康需求，這樣的問題能寫入草案，足以說明這次草案的確非常注重人性化，注意到了女性群體的一些特殊需求?！眳涡嗾f。

2021年4月14日，在南寧“壯族三月三·八桂嘉年華”主會場，身著民族服飾的演員在跳竹竿舞。 新華社發(fā)

厘清修法爭議

立法執(zhí)行憲法原則，“特殊保護”并非對婦女搞特殊

自1992年制定《婦女權益保障法》以來，中國的婦女權益保護取得長足進步，此次修法借鑒此前諸多國家、地方先進的經驗做法，并將先前出臺的《反家庭暴力法》、《民法典》中等相關規(guī)定納入其中，在業(yè)界看來進步明顯。但在修訂草案公布之后，一些爭議之聲也隨之而來，修訂草案是否存在過度維權涉嫌對男性的歧視，甚至有為何要針對婦女專門立法的反對之聲，尤其是草案第二條提及“國家保護婦女依法享有的特殊權益，國家可以為實現(xiàn)男女平等而采取暫時性的特別措施。”引發(fā)廣泛討論，被部分人士認為是對婦女實行特殊對待。

多位學者坦言，目前在全世界范圍內，男女在政治經濟軍事等諸多領域還未達成真正的男女平等，制定婦女權益保障法是全世界的通行做法，“中國為之專門立法，既體現(xiàn)中國履行聯(lián)合國公約的決心，也是國家貫徹執(zhí)行男女平等的憲法原則?！毖欧肌獮槠綃D女支持熱線負責人馮媛說。

值得肯定是，不僅是法律的制定，多個部門此前也出臺諸多舉措來提升婦女地位保障婦女權益。如人社部不斷出臺相關文件推動婦女就業(yè)，去年最高檢和全國婦聯(lián)發(fā)出指導性文件將就業(yè)性別歧視納入公益訴訟，一些地方的判例、經驗做法也在此次修法中有所體現(xiàn)?！安糠窒嚓P規(guī)定和做法，早在2012年之時，一些關注婦女權益的群體就在為此奔走呼吁，但立法是個漫長的過程，很多人此前并未對婦女權益保障有詳細的了解，可能會對此次修法產生一些誤解?！眳涡嗾f。

針對此次引發(fā)最大爭議的條款是否超越平權理念框架，要對婦女搞特殊保護，呂孝權表示，公眾應對此厘清概念，“所謂婦女享有的特殊權益，是性別平等理論中的一個基本概念，所指的是婦女基于生理差異在經期、孕期、產期、哺乳期時所應享有的特殊保護，而并非針對婦女搞特殊，因為男性不會遇到上述問題?！?/p>

南都記者注意到，修訂草案中專門提及，用人單位不能因女員工在上述特殊時期降低女職工的工資和福利待遇，辭退女職工，或單方解除勞動(聘用)合同或者服務協(xié)議。呂孝權解釋，該條款即保障婦女享有的特殊權益，“其目的是要針對女性因生理差異產生弱勢地位時予以保護，消除因此而引發(fā)的歧視?！?/p>

此次修訂草案中提出的暫時性特別措施亦引發(fā)諸多討論。呂孝權介紹，實際上它與上述特殊權益又有所差別，暫時性，是指因社會、經濟、文化、法律等因素影響，導致婦女處于弱勢地位，國家可以為了提升婦女地位，在一定時期制定一些法律法規(guī)或者出臺一些政策來保障婦女權益?！氨热鐓⒄栴}，《中國婦女發(fā)展綱要2021-2030年》中明確表述村委會成員中女性比例達到30%以上，社委會比例應為50%左右，社委會主任比例達40%以上，這即為暫時性特別措施，理想上來看，男女參政應實現(xiàn)1比1，若達到女性和男性享有同等的參政權目標，則暫時性措施應當叫停，否則這樣的暫時性措施再持續(xù)實施，可能會侵犯男性權益造成對男性的歧視，有損平權的目標?！?/p>

過去三十年間，隨著媒介不斷變化，一些重大的公共性事件經新媒體傳播，震動公眾的神經，引發(fā)大范圍的公眾討論，對于婦女權益保障的觀念在意識層面開始發(fā)生改變。在馮媛看來，此次修法的爭議之聲，也恰恰體現(xiàn)保護婦女權益的進步正在逐步被看見。

基于此前不斷有類似的案事件進入公眾視野，不斷有群體為之發(fā)聲，立法機構逐漸將其納入法律框架之中，一部更為全面完善的《婦女權益保障法》呼之欲出。有網(wǎng)友對此評論，“看到條例，腦海里總會閃過過去幾年發(fā)生的看見的為之嘆息的事件，招聘歧視、職場性騷擾、總是分給兒子的宅基地，無助的孕婦，無法上學的鄉(xiāng)村兒童……他們真的聽見了大家奮力發(fā)出的聲音，看見了我們的處境?！?/p>

在貴州赤水市長期鎮(zhèn)康橋社區(qū)，當?shù)貗D女在扶貧車間鉤織產品。 新華社發(fā)

促進性別平等

修訂草案仍需完善，改變任重道遠

修訂草案體現(xiàn)諸多進步之外，亦廣開言路征求各方意見，以期達成更為完善更具操作性、執(zhí)行性的法律草案。在一個月的時間里，8萬余人在全國人大官網(wǎng)發(fā)表建議，反映民眾之聲。多位學者也關注到修訂草案的不足，尤其是在有關何為“對婦女的歧視”的關鍵問題上，部門仍未達成真正共識。“一部保障婦女權益的法律，如果它本身對性別歧視沒有明確的界定，會限制人們對于歧視的理解，也會限制法律發(fā)揮的作用，此次修訂對歧視應有更明確的定義?！瘪T媛說。

業(yè)界對此次修訂的批評，亦集中于《婦女權益保障法》仍未能明確規(guī)定具體的法律責任，更多側重口號式、宣示性的條文，擔憂其未來仍難真正發(fā)揮作用。馮媛舉例，《婦女權益保障法》提到要進行性別平等教育，但是沒有規(guī)定具體課時，“諸如此類規(guī)定是否應更加細化，讓法律真正長出牙齒?！?/p>

佟新對此亦有同感，她表示修訂草案第四十九條對拐賣婦女僅作出禁止性規(guī)定，而拐賣綁架婦女是嚴重的刑事犯罪，草案應當進一步對包括任何參與買賣婦女的當事人給予從嚴懲戒的細致規(guī)定。

馮媛告訴南都記者，盡管此次修訂在具體的法律責任和司法操作性上仍有待增強，但不妨礙國家通過專門立法讓公眾了解國家保障婦女權益的義務及承諾，“讓婦女能更有底氣去主張和行使權利?！彼脖硎荆谛滦蕖秼D女權益保障法》出臺后，婦女需要更明確地在用人單位或責任方侵權時使用該法，推動法律條文落地，“除了引用相關法條之外，我們也可以引用婦女權益保障法來維護權益?！?/p>

呂孝權則提出，草案中目前存在一些較為模糊的概念，為了方便未來司法實踐，需要進一步厘清，“比如參政議政時婦女所占比例何為‘適當’，此次修訂草案中的一些表述也確實容易讓公眾理解產生歧義；比如‘特殊保護’，很多人因為不了解相關知識，不了解性別平等基本內涵，所以會造成一些誤解，在修訂時措辭上還應盡量避免造成歧義和爭議?！?/p>

立法的演變和進步，是過去三十余年，婦女權益保障不斷進步的一個截面，此時再度回望20世紀90年代或者21世紀之初，我們都能普遍深刻感受婦女權益意識的覺醒和變化。無論是近年來個體對防止職場性別歧視、性騷擾的不斷呼吁，還是社會對家庭暴力并非家務事逐漸達成共識，在性侵犯，限制從業(yè)等涉及性別暴力和性別歧視的議題上，越來越多的公眾意識到問題所在并敢于發(fā)聲。

隨著社會意識的轉變，國家層面亦不斷在提升婦女地位，保障婦女權益的法律政策體系也更趨于完善。一個值得關注的現(xiàn)象是，過去十年，婦女參政議政的比例在不斷提高，國家統(tǒng)計局2021年12月21日發(fā)布《中國婦女發(fā)展綱要（2011—2020年）》終期統(tǒng)計監(jiān)測報告，2018年全國人大女代表是24.9%，全國政協(xié)委員是20.4%，盡管距離聯(lián)合國提出的30%還有差距，但較2008年分別提高3.6%和2.7%，占比均達歷史最高。

前途光明，道路曲折，正如馮媛所言，要達成性別平等，仍然是一條最為漫長的道路，立法無法一蹴而就。呂孝權亦提及，現(xiàn)行傳統(tǒng)文化觀念的影響仍不容忽視，長期存在的性別刻板印象仍亟需改變?！芭e個例子，強奸男性能不能構成強奸罪，目前法律仍然對此并不認同，法律的構建仍然涉嫌性別偏見和男性歧視，但猥褻罪將‘猥褻婦女’改為‘猥褻他人’，立法上一視同仁，這就是進步所在?！?/p>

在她看來，只有不斷優(yōu)化法律制度的設計，不斷持續(xù)性地開展普法宣傳，有針對性地開展專業(yè)培訓，才能在意識層面和制度構建互相影響從而創(chuàng)造更為平等的公共空間，“只要堅持去做，不要坐而論道，也許30年，50年后我們回過頭看，一定能比現(xiàn)在做得更好?！?/p>

南都記者 蔣小天 發(fā)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