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收到一匹馬?
我拍完案子起床后,眼珠好像就要跳出來了?!笆裁??這都是他媽的幾號房?郭敏錫幾個腎支撐著他?我這個公主部活不下去了!”
宋玉在旁邊發(fā)不出低沉的聲音,我焦急地盤旋了半天,終于打起了拍子?!安?!這件事必須管理!”
他說完后,我拿著長鞭直奔郭府。
郭敏錫或者妾,儀式都是郭府做的,結婚第二天,妾室入住公主部,見主母的時候要送什么發(fā)卡環(huán)來顯示大氣,我現(xiàn)在合理懷疑。
郭敏錫這個狗賊就是在收集我的財物!
我生氣地揮動鞭子,把把我擋在門口的仆人嚇了一跳。我?guī)е筛叩幕鹨恢睓M著走,嘴里毫不客氣地喊道?!叭魏螙|西都敢阻止你姑奶奶和我嗎?”" "
郭芙我太了解了。郭芙爺爺,也就是我公公,是我以前的講師。我怎么能被救贖呢,所以郭叔叔很少拿著雞毛撣子追。這個郭芙在墻上有幾塊磚。我很清楚。
鑼鼓喧天,里面的賓客一點也沒有聽到外面的動靜,我一直跑進去也沒人敢攔。就這樣徑直向大廳走去,郭敏石正帶領新娘向高堂走去。(莎士比亞)(莎士比亞)(美國電視劇《Northern Exposure》中的“Northern Exposure”)。
我用鞭子打斷了桌子的腿,叫了起來?!暗纫幌?!”" "
所有人都轉過身來嚇得瑟瑟發(fā)抖,擦了幾圈膝蓋,喜慶的場面讓所有人的大氣都嚇不倒。(在我看來,在我看來,在我看來,在我看來,在我看來,在我看來,在我看來,在我看來,在我看來,在我看來,這就是莎士比亞。)
“郭敏錫是什么意思?這一共幾個房間?沒完沒了?別人的這些份子錢都可以給你跟著幾家店鋪,你也不怕淹死在吐口水的星星上嗎?另外,你的小身體,能忍受多少夜晚?差不多了!”
我只是說我的老虎話,完全不考慮這一幕有多不合適。
郭敏錫穿著洪熙坡,英俊的音樂劇不好看。慶典那天也皺眉頭,婚禮疲勞宴只是被打擾了,又聽了我的胡言亂語,笑得了幾分,臉色變了幾次,但還是很合適。(莎士比亞,莎士比亞。)
“公主金久玉彥,但與大臣說的男女無關?!?
“是這樣的事,但你看你美麗的嬌娘集團!我家那么大,不能再住了!我送你一個禮物,還要吃和管,郭敏錫,你會殺了我的,你!”
我?guī)еw筆畫,心痛,流淚,郭敏錫這個人的心理素質可以說是再優(yōu)秀不過了。聽了我的控訴,仍然胡說八道的臉不變。
“他們是大臣的妾,大臣是公主的人,公主掌管大臣的妾室是沒有道理的嗎?”
“放屁!郭敏錫,我警告你,你要么回郭家高宅,要么修理金玉,再敢把你的鶯鶯燕燕扔給我。小心我把他們的手腳都砍掉,晾在你門前,弄干尸體!”
釋放毒舌后,我?guī)е斡褶D身離開了。只留在這個房間里的人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最后聽說郭敏錫指揮著堅持的場面做完了禮拜儀式,這個位置才散了。(莎士比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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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和郭敏錫的孽緣要從郭爺爺那里說。郭爺爺以前在朝廷是大文官,學識淵博,德高望重,我父親教過我這些王室。
我是我父親的小女兒,也是唯一的女兒。小的是打星星給不了月亮。前五個哥哥也不能生病。并且寵著沒有人能控制的孫奇。(大衛(wèi)亞設)。
郭爺爺為了管束我,把學堂開到自己家,每天除了上課,就是跳我追的雞翅,我每天準時來學校,也不老實聽課。(莎士比亞)。
和郭敏錫的見面是從我放學后開始的。
每次我在最后一次放學后,后面追著周志祥胡氏的郭爺爺,郭敏錫一回家就能看到這個盛況。我一開始不理睬他,但后來更熟練了,能說幾句話。一,二,二,二,二,二,二,二。
但是郭爺爺也真是個妙人。他沒有那些書生的陳腐作風。不管是誰,如果有與俗世觀念不同的奇異想法,他就不會制止。他將召集所有人一起辯論,擴大所有人的視野,集思廣益。即使我每天胡鬧,手里的糕點也會在第二天出現(xiàn)在我的書桌前。
沒有任何明爭暗斗,郭芙真的是我小時候的綠洲。
宮廷既無聊又無聊。我后來放學干脆留在郭府玩。因為郭敏錫和我年齡最接近,所以我每次玩家家的時候總是扭他。我還記得他強迫我演我的姐妹時是多么的不可思議。(莎士比亞。)(莎士比亞。)。
一開始郭敏錫認為我是公主和客人,總是遷就我,后來更熟練了就直接翻臉陷害我,宮心計也不毒死他,直接當場宣布一輩子不再過家家。(莎士比亞,莎士比亞,莎士比亞) (美國,英國,英國,英國,英國,英國,英國,英國,英國,英國,英國)。
轉過頭來,我開始和他流血。郭敏錫一心讀圣賢書,對這種市政游戲一無所知,一開始可以殺了他。然后后來被他反殺的痛哭流涕,我爸要不是收到消息,要不是派十萬火急的人來接我,那天晚上怕和郭敏錫打死你。(莎士比亞,莎士比亞,莎士比亞。)(美國,英國,英國,英國,英國,英國,英國,英國,英國,英國)。
后來上課也結束了,郭爺爺回到他悠閑的文官,偶爾找郭阿姨玩。偶爾欺負郭敏錫,看書丟癩蛤蟆,或者喊書的時候故意插嘴。(莎士比亞,莎士比亞。)
那個人學習認真,看的人忍不住想捉弄他。
然后郭敏錫繼承了父親的衣缽,狀元出身走上了仕途,春風得意。我偶爾能在宮中見到意氣風發(fā)的他和同事們,談笑風生,走過的路。本來想去打個招呼,最后還是算了。(莎士比亞)。
公主和莊園發(fā)生關系不是什么好事。
大家都認為郭嘉的未來很光明,但忍不住生氣。
清流文人最喜歡對錯的是郭爺爺。有的官員上一次為敵敗者抱怨郭爺爺,甚至說郭爺爺勾結唐宇做各種壞事的意圖。我父親畢竟是老皇帝。懷疑像杰克一樣直接拘留郭爺爺,全家人被監(jiān)禁,等著腳步。
我想穿過天屋去見郭爺爺,但獄卒好像事先收到了消息,所以寧愿死也不讓我進去。
我又趕到郭府,看到一群人圍坐在一起,郭芙。
人正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拉著唇色青白的郭玟錫,也無人理我,我走上前去問,“這是怎么了?”管家這才發(fā)現(xiàn)了我,走過來低聲與我說,“少爺昨夜去求御史大人,跪了一夜都沒能見到,這才剛回來歇了不到兩個時辰,又說要去?!?/p>
我聽得瞠目結舌,“瘋了吧,這個天,更深露重的,這么折騰還要不要命了?!?/p>
郭玟錫臉色差得很,卻還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那依公主所見,我郭家還活得到幾時?”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只好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了笑,郭夫人見狀,連忙擦了擦眼淚,吩咐下人看茶,一臉歉意,“玟錫也是心急,多有得罪,還請公主勿要放在心上。”
我連忙擺了擺手,“哪里哪里,我來就是想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p>
尷尬的干坐了片刻,郭玟錫還是堅持說要去求見御史,一屋子女人又鬧開了鍋,我見狀,直接一把把他摁回了椅子上,卻發(fā)現(xiàn)郭玟錫手腕的溫度燙得嚇人,“你這!”
郭玟錫皺眉,手腕上用力便要掙扎開來,我連忙加了一只腿,死死地壓在他腿上,幾乎半個身子都貼了上去壓制他,
郭玟錫驚得耳根泛紅,連反抗都忘了,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趕緊扭頭叫人,“還不快叫醫(yī)正,你們小少爺都要燒傻了!”
郭玟錫是郭家年輕一代唯一的希望,所有人都指著他保住郭家,我話一出,眾人態(tài)度皆強硬了起來,不許郭玟錫再亂來,
周圍亂糟糟的,我也不好久留,索性就帶著松玉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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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其實原本還是有幾位老臣憐惜郭玟錫這個年輕棟梁,愿意替郭大爺說情的,只是我爹似乎是被氣急了,一怒之下,下旨說求情者同罪處理,所有人噤若寒蟬,
沒有人知道我爹到底是知道了什么,也沒有人知道郭大爺?shù)木唧w罪名到底是什么,但郭家就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樣,但我深信郭大爺?shù)娜似泛椭倚?,此事蹊蹺甚多,實難令人信服,
我暗中去打聽也是無果,還是去找大嫂玩時,意外遇到大哥和他的門客在聊朝政局勢,這才知道了我爹竟有意要誅郭家九族,
我直接掉頭就回宮找我爹去,轉了一圈這才找到正在御花園悠哉游哉喂魚的我爹,我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我爹也只是輕描淡寫的瞥了我一眼,笑了笑,“跑成這樣,不是說去找你大哥玩?”
我氣也顧不上喘勻,直接開門見山,“爹,郭大爺?shù)氖履阋辉倏紤]考慮?”
我爹睨了我一眼,臉色再沒有之前的和煦,“他意圖不軌,論罪當誅。”
“郭大爺輔佐您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這一下子就要連誅九族的,要不……再查查?”
話音剛落,我爹直接把魚糧盡數(shù)倒進了池塘里,拉我過去看,“綺蘿你看,這些魚吃破了肚子也不知收斂,人又有幾多差別?人心不足蛇吞象,綺蘿,有些人,你放過不得。”
池魚撐死了,肚皮翻白浮在水上,死相尤其難看,我爹平日尤為愛惜,今時也只是瞥了一眼,帶著人揚長而去,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松玉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問我,“公主……要不然先回宮吧?”
松玉的話直接點醒了我,
照我的年歲來說,本應當是賜府出宮的年紀,但我這些年春心不動,我爹又舍不得我,便說等我出嫁了再賜府出宮,
那如果說我嫁給郭玟錫,九族連著皇室,那這事不就黃了嗎?
說干就干,我爹可能也著實沒想到他的女兒可以死纏爛打到這個地步,上一秒剛被告誡一番,下一秒就纏上來說要嫁給罪臣之子,
我爹經(jīng)歷了他帝王人生中的第一次表情管理失敗,
不止如此,舉朝震驚,誠然,郭玟錫不僅是青年才俊,而且樣貌也甚是出眾,但任誰也沒看出我居然對郭玟錫動了心思,
沒想到吧,
我自己也沒想到,
我爹到底還是扛不住我這么磨他,每日處理朝政就夠累的了,加上我這棵黃花也確實都快老了,所以他終于在被我煩死之前答應了這門親事,
明明也答應了我一定好好地查一查再定罪,可我大婚第二日就收到消息說,郭大爺死在了獄中,
郭玟錫聽到死訊平靜得很,他從大婚前夜被準允了父子相見回來之后就這樣了,也不知道父子倆說了什么,他就仿佛是一潭死水,除了他垂在身側微微顫抖的手泄露了一絲端倪,
我于心不忍,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微微側身,長袖垂下來正好蓋了個嚴嚴實實,
郭大爺?shù)乃酪驅ν庑Q是年紀大了沒能熬住天牢的陰冷潮濕,凍死的,可真正的死因,只有我們知道,
郭家暗中塞錢請仵作查了死因,
是毒殺,
我爹不置一言,只是大手一揮,準了郭家?guī)ё吖鬆斶z體的請求,但卻因為我是新婦,怕我礙于禮數(shù)操勞辛苦,不準大辦喪禮,
從前舊臣一朝暴斃,也只是草草了了后事,
這或許就是帝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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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二日日頭尚早,郭玟錫就來公主府把他九個妾室?guī)ё吡?,來辭別時我正在梳妝,一回頭就瞧見外頭被女子簇擁著的郭玟錫,忍不住就想調笑幾句,
“駙馬好艷福啊,想來夜里紅袖添香是不缺人了,只是當心心有余而力不足啊?!?/p>
“讓公主為此等瑣事煩心了?!惫溴a避而不談,只客氣的向我告罪,
我嗤笑一聲,“早干嘛去了?!?/p>
郭玟錫向我拱了拱手,神色認真,“臣保證,再沒有下次了?!?/p>
我卻渾不在意的揚了揚手,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趕緊把人帶走吧。”
郭玟錫不發(fā)一言,恭敬地朝我作了一個揖,似乎真的有幾分抱歉,
我站在窗前,盯著郭玟錫和那群鶯鶯燕燕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之后,揚聲叫來了松玉,“去查查郭玟錫這九個妾都是什么來頭?!?/p>
自郭玟錫做了駙馬就退出了官場,不再從政,我爹也不放心,連著半年盯得緊,郭家安靜的跟沒落了似的,可憑我了解到的郭玟錫的脾性,本就是才氣絕人的驕子,絕不可能父喪七個月以來除了納妾無所事事,甚至孝期還沒過就開始破規(guī)矩,松玉領命退下,
我本以為這事也就翻篇了,沒想到郭玟錫這顆石子投進湖是掀起了千層浪,
郭玟錫前腳才走不多時,我娘就召我入宮一敘,
轎輦還沒到鳳儀殿就遠遠的看到我娘的貼身侍女芝蘭站在殿門,伸長了脖子,正巴巴的望著,松玉剛扶著我下轎,芝蘭就小跑過來,“六公主您可算來了,淑妃娘娘今早收到消息可砸了不少東西,氣到現(xiàn)在呢!”
我這才醒悟,害,又是這納妾的事,
也怪我,當初死乞白賴非要郭玟錫當駙馬,搞的朝廷上下都以為我是情根深種到連公主的臉面都不要了,我娘差點沒被我氣死,白頭發(fā)都急出了一把,如今成婚半年有余,被郭玟錫這一房又一房的抬人進門啪啪打臉,我娘更坐不住了,
還沒進屋,我就聽到里頭我親娘的怒吼,
“什么沒皮沒臉的賤人也敢爬到本宮的女兒頭上來!郭玟錫找誰借的膽這么一遍又一遍的欺辱我兒?本宮明兒個就找人把郭家祖墳全挖了,鞭尸三百遍丟去喂野狗!還有那個該死的郭玟錫,就是不死,也得給本宮扒層皮下來!”
害,我娘就這脾氣,
我冷靜的推開門,一只腳剛邁進屋里,前方迎面就砸來了一個白釉瓷瓶,一起傳出來的還有我娘不斷的罵聲,
“孫綺蘿這個沒用的,男人囂張成這樣都不管,平日里在我這張牙舞爪無法無天,誰也管不住,回家跟個慫包似的,任由那個兔崽子在她頭上作威作福,堂堂一個公主被人當沙包似的捶打拿捏,沒用的廢物!”
我頓了一下,默默的收回了腳,安靜的合上了門,帶著松玉悄悄的往殿外挪,
芝蘭轉頭見我在門外不進反退,不解的問道,“公主怎么不進去?”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被里頭的我娘聽見了,她不砸東西,也不罵人了,
只見屋里倩影綽綽立在窗前,我的親親娘親喚了我一聲,
“綺蘿,進來。”
我心里一涼,
完了,
老子今天要交代在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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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趕緊擠出一個甜甜的笑,轉身推門,使出畢生的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分外乖巧可愛,
“兒這就來!”
人剛跨進門檻,耳朵就被卷粽葉似的擰了起來,把我疼的直叫喚,“?。?!娘!疼疼疼!我錯了我錯了!”
我一邊護著耳朵,一邊睜眼瞄了我娘一眼,幾日不見,我娘威風更甚,黛青色的長眉直飛入鬢,一雙丹鳳眼眼尾帶紅,整個人顯得越發(fā)凌厲,
我娘的兇悍是出了名的,犯了忌諱落在她手里的人,沒見過完完整整出來的,芝蘭見狀,立刻給殿內其他的宮女太監(jiān)使眼色,瞬息間,偌大的宮殿就和空了一般,
我討好的笑了笑,一只手繼續(xù)護著耳朵,一只手輕扯了扯我娘的袖袍,“娘,咱們有話好好說嘛,有什么是咱們母女推心置腹一番解決不了的呢???!娘!別揪了別揪了!耳朵要掉了!”
我娘冷笑一聲,“解決?那你倒是把郭玟錫給我解決了??!”
我揣著明白裝糊涂,“他怎么了?”
“跟我裝?這小子昨兒又納了一房,你又怎么解釋!”
我干笑兩聲,腦筋飛速運轉,“這個……這個就是……男人嘛,放他在外頭野,還不如把野花養(yǎng)成家花,都在眼皮子底下,也成不了器,您說是吧?”
我娘臉色還是一樣冷然,她又斜睨了我一眼,“所以你就成婚七個月了,肚皮還一點動靜也沒有,還放那小子納九房小妾進府里伺候?”
我腦子動得是何其快,一溜煙跪在我娘跟前給她捶腿,“娘,生孩子這事我一個人也干不成啊,而且您想啊,郭玟錫都納了九個妾了,先前八個不也一個都沒有動靜,那這事兒怎么著都沒我的問題吧?”
我正說著,松玉在門外突然猛地咳了幾聲,拔高了聲音沖里頭喊道,“娘娘,公主,駙馬來了?!?/p>
我轉身看過去,郭玟錫就站在門口,垂著頭,看不清表情,但我明顯感覺后背有些涼,
我腆著臉走了過去,笑的像剛才根本就沒有在他丈母娘跟前暗示他不行一樣,“駙馬來了呀,是來給娘問安的嗎?”
郭玟錫瞥了我一眼,卻只畢恭畢敬的給我娘行了禮,“臣郭玟錫請淑妃娘娘安?!?/p>
我娘也不急著叫他免禮,品了口茶,輕笑道,“駙馬今兒倒是得空來見我,平日里可不好請。”
郭玟錫微躬著腰,一本正經(jīng)的回話,“宮中規(guī)矩,外男不得輕易出入后宮,是以不能常問娘娘安,娘娘恕罪?!?/p>
我看著這兩人過招忒沒勁,自顧自的找了把椅子坐下,開始磕起了瓜子,
“家里可還好?你母親身子還康健吧?”
“勞娘娘掛記,一切都好?!?/p>
“嗯,想來也是,你府里如今怕也是熱鬧的很,唉,可惜啊,本宮獨綺蘿這么一個女兒,還早早的嫁出去了,平日里在這宮中也甚是無聊,若非宮規(guī)森嚴,本宮倒是也很想拜訪一下?!?/p>
我娘說的怪和善親切的,像個正經(jīng)長輩在寒暄,可我分明瞧著她就像只紅了眼的猛獸,正磨刀霍霍向郭玟錫,
郭玟錫跟我一樣裝糊涂,“娘娘說笑了,府里再熱鬧,也比不得公主開心重要,娘娘若是無聊了,臣定常與公主一同來陪您解悶兒?!?/p>
我娘聽笑了,面上表情卻越發(fā)的冷,隨即又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我一眼,我趕緊別過頭去,裝作沒瞧見的樣子,繼續(xù)磕手里的瓜子,
“一會兒從庫房里撥些頂好的洋參鹿茸給駙馬帶回去,還有太醫(yī)院新作的滋陰補陽丸也給駙馬拿一份,”
吩咐完芝蘭,我娘轉頭看著郭玟錫,慈愛的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最近這樣忙,回去多補補身子?!?/p>
我險些沒繃住,一口茶水差點就噴了出來,我娘抬眸就是一記眼刀,我立刻乖巧坐好,仿佛無事發(fā)生,
“行了,你們夫妻倆也回去吧,本宮乏了。”
出宮的時候,郭玟錫拎著我娘給的一箱子補品,大包小包的,引得宮人頻頻回頭,我湊過去,“駙馬往哪去?”
郭玟錫挑了挑眉,分明笑著,我卻覺得他生氣了,“如公主所言,蒙娘娘厚恩,臣體虛,須得回府上休養(yǎng),就不陪公主了?!?/p>
說罷邁著長腿就往宮外走,松玉不知所措的看看他又看看我,“公主,這……?”
我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沒事,男人嘛,總有點自尊心要照顧照顧,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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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那日被抓包之后,我與郭玟錫就一連數(shù)日不相見,我還特地叫人送了幅字畫過去想和解,不成想郭玟錫這人收了字畫還是不冷不熱的把我的人打發(fā)了回來,我撇了撇嘴,還說不是圖我的財?
又過了七日,松玉帶了消息來,
郭玟錫的妾室藏得深極了,我的人半點蹤跡都挖不出來,一個個干干凈凈的不像話,最后還是托了我外祖鎮(zhèn)國公的關系,耗了些時日才把底細翻了出來,
原來那九個人是從前郭大爺?shù)难劬€,郭玟錫納妾不過是個障眼法,他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光明正大的收線,只是收回來做什么就摸不清了,
我挑了挑眉,“收線?怕是想釣大魚吧!”
郭玟錫這人從來不做無用功,把這群人收回來必有深意,郭大爺一夜暴斃,依我看,他怕是想再利用這些人脈查清郭大爺死因,
“公主,那……我們怎么辦?”
我沉吟片刻,復又勾起唇角,“不怎么樣,這么久沒和駙馬敘情,也是時候見上一面了?!?/p>
公主府的車馬還未行至門口,郭府就迎出來了一眾丫鬟小廝,領頭的就是郭家管家,我也不做虛禮,開門見山直接發(fā)問,“郭玟錫呢?”
老管家鞠了一禮,“少爺在書房看書?!?/p>
我拔腳就往郭玟錫的書院去,推開門,郭玟錫正在自我對弈,我瞥了他身后整整齊齊的書架,輕笑道,“不是說在看書嗎?”
郭玟錫落下一子,“書看久了累眼,下棋松緩一下,公主可有興致對弈一盤?”
我翻了個白眼,誰不知道我琴棋書畫樣樣不行,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我本著大人有大量的心態(tài),一袖子拂亂了棋盤,笑盈盈的開口,“和你說個正事。”
郭玟錫不見惱意,反而謙遜的笑了笑,“公主說笑了,臣閑人一個,難當大任?!?/p>
“我知道你想利用你那九個妾放長線釣大魚,不就是查郭大爺?shù)氖聠幔規(guī)湍?!?/p>
我揚了揚下巴,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引得郭玟錫一臉深思的看著我,好像在說為什么這個人明明這么普通但是又那么自信,良久,他才別開了眼,十分貼心的開口,
“琴棋書畫叫公主為難,不如臣也替公主尋個貼心人解語花?”
這話把我噎得不上不下,我一巴掌拍在桌上,“瞧不起我是吧!”
郭玟錫不答話,垂著眼將棋子一一收回棋盒,這可把我看得心頭火起,我拂袖起身,“好啊,你等著!”
松玉被我猛地開門嚇了一跳,又看我走的風風火火,只好匆匆請辭跟上來,緊趕慢趕總算在大門口追上了我,跑得氣都喘不勻,“公主,怎么了?”
我咬牙切齒,進宮二字差點被我磨碎了才吐出來,
故技重施,
我能纏到我爹放過郭家人,把郭玟錫收做裙下之臣,那我就有這個能耐把我爹磨得再給郭玟錫一官半職,
只是我忘了,一個帝王的氣量說大可大,說小可就真的小,
我爹聽完我的話,話里話外嘲諷的意味極強,“朕當他能耐了,忍得這么久,沒想到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除了納妾示威,就只會借你的手東山再起。”
“爹,郭玟錫是個可塑之才,您給他個一官半職又如何?他的才能當年殿試之上您不也是知道的嗎?這狀元還是您親封的呢!”
“他要展露才華,好啊!宿州正好暴亂,那他就給朕平亂去吧!”
一錘定音,我成功把郭玟錫坑去了西南,
我好不容易靠著下嫁救了人家一命,結果愣是又把人推進了另一個火坑,暴民無知,為禍四方,郭玟錫此行必然生死未卜,
哦豁,淚目,
我直接從花季少婦變成花季寡婦!
旨意下來的很快,我前腳剛回公主府,后腳就聽說圣旨已經(jīng)到了郭家,把我整的一陣頭疼,思前想后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到底還是給人家?guī)砹藷o妄之災,
我來的突然,下了轎提著裙子就往郭玟錫書房沖,管家還沒來得及叫人給郭玟錫通傳一聲,我人已經(jīng)到了書房門口,
可我推門的手剛伸出去,就聽到里面?zhèn)鱽砹四吧凶拥穆曇?,“公子眼下什么打算??/p>
郭玟錫低沉的聲音跟著響起,“圣旨已下,宿州是必去不可了,走一步是一步吧?!?/p>
“那您之前的計劃可就因為六公主付之一炬了呀!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搭上了內閣那位大人,只要再等些時日自然可以順風順水的重回朝廷,宿州兇險,此行還不知要耽誤多少時日,何況命喪于此都是可能的,您若是有什么意外,郭大人的清白誰來聲張,郭家門楣又要何日才能光復!”
那男子說的憤慨極了,聲音更是難以自控地大了起來,字字振聾發(fā)聵,說的我越發(fā)臉紅,
老管家還是追了過來,叫喊聲驚動了里面的人,郭玟錫拉開了門,正好和我對視, “六公主。”
我腦子一片空白,張了嘴卻只是干巴巴的問了一句,“你現(xiàn)在怎么辦???”
“公主這份禮,臣收到了。既有召,臣自然要為國效力?!?/p>
郭玟錫擺了擺手,示意老管家先退下,不急不緩地回我,臉上甚至還能掛著笑,就是看的我愈發(fā)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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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過了幾日,郭玟錫隨著其他御命大臣一起出發(fā)去宿州,
我良心不安,悄悄地帶上松玉跟著大部隊一路顛簸也到了宿州,就近在官驛附近的客棧住了下來,本想著能不能給郭玟錫幫上一二,誰知道這人忙的腳不沾地,我只好打起別的主意,
松玉去坊間打探了好久,無功而返數(shù)日,終于興致沖沖地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公主,打聽到了,宿州有一位致仕的老員外王奎,從前是郭大人的至交,就住在城西的石板鋪。”
我?guī)Я诵┭a品立馬就找上門去,沒成想?yún)s吃了個閉門羹,王府的小廝連同禮物一起拒絕了我的拜訪,
我和松玉面面相覷,但畢竟有求于人,不敢貿然動作,只好先行回去,如此反復了數(shù)日,可能是看我誠意在此,王奎終于答應見我,
“不知姑娘執(zhí)意要見老夫,所為何事?”
“此次叨擾是想向您打聽一個人?!?/p>
王奎看了我?guī)淼募t參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摸了摸胡子,“出手闊綽又衣著不凡,京城口音,老夫微末之人,怕是幫不上姑娘這個忙?!?/p>
我禮貌的笑了笑,“王老爺,我此行只是想打聽一些舊事罷了,不為別的?!?/p>
“故人已已,姑娘何必追究,請回吧?!?/p>
王奎有些文人風骨,也和郭大爺一樣的固執(zhí),我連問什么都還沒說出口就被拒絕了,下了逐客令,我和松玉也只能先回客棧,
求人的姿態(tài)還是要擺好,我又讓松玉準備了好幾份禮,每天都去拜訪一次,一開始王奎都默不作聲,全憑我演獨角戲,十余日過后才稍微緩和了些,肯時不時與我說上兩句,
連著幾天沒有成效,夜里回了客棧,松玉忍不住就抱怨了起來,“公主,都這么久了,要不您讓小郭大人來問?說不定那王老爺就說了呢!”
我擺了擺手,喝了口茶潤嗓,“你沒見郭玟錫現(xiàn)在忙的腳不沾地啊,他要有空早來見了,何況他身邊多少人盯著他出錯,不過是費些力罷了,就當我還郭玟錫人情了?!?/p>
這樣的情況持續(xù)了一個月后,才讓我等到了轉機,
“老爺說府上來客了,請姑娘偏廳小坐片刻。”家仆奉上了茶點就告退了,我也客氣的點了點頭,
過了許久,王奎才姍姍來遲,“羅姑娘久等?!?/p>
為行事方便,我特意化名羅齊,聽王奎與我道歉,我連忙起身客氣幾句,“哪里的話,王老爺紅光滿面,興致頗高,想來與友人是相談甚歡啊?!?/p>
王奎笑著撫了撫胡子,只說是對經(jīng)文又有新的感悟,我不懂這些個,附和著點了點頭,心里正猶豫著要不要趁熱打鐵,王奎卻主動開口了,
“羅姑娘從京城遠道而來,為的……是郭家的事吧。”
“王老爺厲害?!?/p>
“郭家倒臺,清流受挫,個中操縱非等閑者可為之?!?/p>
我不在意的笑了笑,“我從前承過郭大人的情,總還是想再盡一份力?!?/p>
王奎嘆了口氣,不待我再說,竟直直地沖我跪了下來,行了個大禮,“請六公主恕罪!”
我連忙起身,顧不得問他如何得知我的身份,趕緊伸手去扶,“您這是做什么?”
“草民明知公主身份仍故意為難,是為不敬,請公主恕罪!草民賤命而已,死不足惜,但還請六公主秉公而為,為郭兄平反!”
王奎緊接著透露了一件我更受不起的事,
我爹底下五個兒子,二哥雖是將才,可惜生母是異邦人,四哥五哥無心政治不說,還難堪大用,這樣粗略一算,唯有大哥和三哥是最有力的儲君備選,
而郭大爺從前就和三哥的勢力走得近,王奎說他那時已被調離,不清楚具體情況,但那時大哥和三哥爭得厲害,郭大爺?shù)牡古_極有可能是因為被大哥設計了,目的就是讓支持三哥的清流失勢,
這一連錘下來,我腦子亂的嗡嗡響,
我大哥生性仁厚,怎么看都不像是會下此毒手的人,可王奎的話又讓我無法辯駁,雖然我對朝政一向不聞不問,但郭大爺和誰走得近這種顯而易見的事他根本沒必要騙我,這樣分析下來,大哥害了郭大爺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回了客棧,我心亂如麻,松玉猶豫著開口,“公主,這下……還要和駙馬說嗎?”
我長嘆了一口氣,“說!”
去的一路上我都忐忑不已,甚至在見到郭玟錫的那一瞬間,我?guī)子瓮染团?,但我還是忍住了,
郭玟錫見我來訪,眼里的驚訝一閃而逝,“六公主怎么來了?”
我猶豫再三,還是全盤托出,郭玟錫聽罷眉頭皺起,神色復雜的看著我,良久才對我深深地作了一個揖致謝,他說話緩慢又鄭重,
“多謝公主,臣虧欠公主頗多?!?/p>
我亮了身份,當?shù)乜な卦俨桓医形彝馑?,于是便把我和郭玟錫安排在了一間院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告知他往事的緣故,郭玟錫對我的態(tài)度緩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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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宿州的暴亂兇險得很,但是架不住郭玟錫是真的能文能武,自進了宿州的地界,宿州城內的混亂便被迅速的止住了,城外戰(zhàn)況如何,我從郭玟錫身上那些新鮮的疤痕便看得出了,官驛后院的墻上都被潑出去的血水漬染紅了一片,此后郭玟錫還整頓了宿州的稅賦政策,農民有土有糧,漸漸的,暴亂就平息了,
但我爹并沒有要召回的意思,我也只好和郭玟錫一起留在宿州,
郭玟錫沒了要事在身,閑著也是閑著,我索性就拉著郭玟錫一起在城里游玩,到底不比京城,三五日便逛透了,我又閑不住,本想帶他去拜訪一下王奎,卻聽人來報,說王奎族中奔喪,早前就走了,這事也只好作罷,
郭玟錫沒事就愛看書寫字下圍棋,沒有一個我愛玩的,松玉見我百無聊賴,四下打聽后便提議說,“公主,奴婢聽說宿州有個怪水湖很是有名,傳聞中出過神魚,魚鱗七彩斑斕,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我興奮地點頭,當即就要去叫人安排,途經(jīng)郭玟錫窗前,正好看他在窗邊看書,他生的白,我在宿州日日吃喝玩樂都曬黑了不少,他卻絲毫沒有這樣的痕跡,窗欞的雕花順著光落在他身上,反襯得這廝像是光影雕琢出的一般,
我從來都知道他模樣好,但是我卻第一次看得有些失神,
郭玟錫敲了敲窗臺,調笑道,“公主怎么看臣看入神了?”
我立刻回過神來,梗著脖子矢口否認,“誰看你了!游湖去不去?”
我都說了,他自然是要去的,
我們幾人泛舟湖上,微風拂面帶著湖水的潮氣,在宿州這日照強到讓人睜不開眼的地方注入了一絲愜意,郭玟錫不同于平日的緊繃,也難得的放松了下來,
怪水湖其實是活水湖,城外有一大河支流流經(jīng)注入怪水湖,湖水又順著山勢往外流去,成了另一條河,上游的地勢總是不大好,
但是撐船的是我們的人,對這湖不大了解,誤入了湖水的出口,水流一下子湍急了起來,船身也跟著顛簸了起來,郭玟錫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沖外面問道,“怎么回事?”
外頭的人慌慌張張的說,“走錯了道,水太急回不去了!”
郭玟錫對宿州情況還算了解,迅速地判斷了情況,冷靜的吩咐著,“不掉頭,小心駛船,接下來的路不好走?!?/p>
正說著,船就像是磕到了什么硬物,劇烈的晃了一下,郭玟錫把我抓得死緊,面上卻不動聲色,高聲喊道,“所有人抓緊船沿上的繩子,穩(wěn)住自己!”
正如郭玟錫所說,接下來的路相當不好走,石頭又多又尖,我聽見了好幾聲石頭剮蹭船身刺啦的動靜,船身突然安穩(wěn)了一會兒,然后方向突然急轉,又聽得咔的一聲,船身重重的甩到了石頭上產(chǎn)生了裂痕,水漸漸灌了進來,船已經(jīng)完全失去控制,晃蕩間有了翻船的跡象,
我沒能抓住護繩,驚慌失措的扭頭看向郭玟錫,郭玟錫一手攥著護繩,一手拽著我,關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卻堅定的和我說,“公主抓緊,我一定護你周全?!?/p>
我焦急的大喊,“你再這么抓著我,遲早會被我一起拖下水,到時候我們都是死!”
郭玟錫手上力道更大,明明白白的告訴我絕無放手的可能,我又看了眼他背后,護繩隱隱有了松落得痕跡,船身也支撐不了多久,我一咬牙,干脆掰開了他的手,
至少有一個能活!
“孫綺蘿!”
在郭玟錫震驚的目光中,我掉進了水里,水灌進口鼻的感覺相當難受,我不斷地掙扎著往上浮卻又不斷地往下沉得更深,
我還在掙扎著,突然感受到周圍水劇烈的動了一下,就見一個人一頭扎進了水里,直直的來撈我,船轟地傾倒下來,他卻長手把我撈進懷里,替我擋下了一切沖擊,
我是不會水的,憋了這么久也幾乎到了極限,郭玟錫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開始渡氣給我,可他尚且自顧不暇,我最終還是失去了意識,
等再醒來,實在是我沒想到的場景,
落水的侍從中有會水的,及時跑回去叫了人來,我和郭玟錫才撿回一命,我只是受了沖擊又嗆了水,加上些許皮外傷,睡了幾日就好了,而郭玟錫卻氣若游絲的躺在床上,
他拼了命的救我,所以渾身都是傷,一直攬著我的右手也骨折了,醫(yī)正說命能保住,但手卻傷了根本,
這個能文能武的才子終究還是栽在了我的手里,
那日一同出行的人或多或少都受了傷,我心中一萬個愧疚,自覺擔負起了照顧郭玟錫的責任,
終于在三日后的深夜,郭玟錫幽幽轉醒,我睡得淺,立刻便察覺了,驚喜萬分,“你醒啦!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醫(yī)正!”
我拔腿就跑,郭玟錫甚至沒能抓住我的衣角,等我急匆匆的帶來了醫(yī)正,郭玟錫聲音虛弱,但語氣卻很篤定,“我的右手是不是廢了?”
我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里,“這是什么話……”
“郭大人的右手若恢復得好,興許……還能繼續(xù)寫字作畫。”
醫(yī)正說的隱晦,郭玟錫也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不再說什么,然后配合醫(yī)正診治,
上藥時,郭玟錫咬著后槽牙死不喊疼,額頭上都沁出細細的一層汗,我實在是不忍心看,就別開了眼,等醫(yī)正走后,才低聲對他說了一句“對不起”,
郭玟錫剛經(jīng)歷了一陣劇痛,人都有些虛脫,但還是硬擠了個笑出來安撫我,“公主于我有救命之恩,又為我奔波,是我虧欠公主良多?!?/p>
我嘆了口氣,
現(xiàn)在到底誰欠誰,怕是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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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俗話說的好,傷筋動骨一百天,郭玟錫多少算個神人,身上的傷養(yǎng)了月余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右手仍是不能長久動作,
我給郭玟錫端藥來的時候就見他在練習左手寫字,“你這傷才好了七七八八怎么又開始寫字了?”
郭玟錫慢條斯理地喝著藥,笑了笑,“此次宿州平亂的細則還未能上報,左右閑來無事練練字,免得屆時寫出來不堪入目。”
“怎么可能,你郭玟錫一手好字連大家都贊不絕口,你……”
我目光瞥見了書桌上符紙似的歪歪扭扭的字,話在嘴里就改了口,“還真得練練?!?/p>
郭玟錫埋頭喝藥,手卻悄悄地把紙往邊上扯了扯,我一把按住,“這啥啊?”
湊近一看,也不是郭玟錫左手不會好好寫字,實在是他習慣了右手那種蒼勁有力,行云流水般的寫法,左手根本跟不上腦子,
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郭玟錫頭簡直要埋進碗里了,耳根子微微發(fā)紅,我故意要笑他,提筆在他的字后面寫上了我的大名,
“哎呀,我們郭大人也沒必要這么強求自己嘛,寫不了那么好那咱們就求個工整唄?!?/p>
我確實不善書法,連筆鋒都沒有,但字倒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你看,是不是寫的比你好看!”
郭玟錫放下碗,清咳兩聲,“公主說的是。”
我又看了眼郭玟錫的大作,實在憋不住笑,郭玟錫本來還有些羞赧,可能是我笑得太好笑了,他也跟著笑,兩個人笑得莫名其妙,把來收碗的小廝看得不知所措,畏畏縮縮的拿了東西就走了,
我和郭玟錫頗有回到年少時相處的感覺,不被血仇疑云所驚擾,也不必為俗事所煩憂,只是平靜地度過了一段的安寧日子,
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了幾日,恰逢中元節(jié),我和松玉又琢磨著出門,郭玟錫不愛湊熱鬧,但畢竟集市魚龍混雜,我又是個隨性胡來的人,他最終還是放心不下,跟著一起出來了,
夜市上吆喝聲和歡笑聲交織在一起,每個人都被籠在暖洋洋的燭光里,實在很難不被節(jié)日歡慶的氣氛所感染,我歡欣雀躍的看著郭玟錫,頗有些得意,“是不是比你悶在書房看那些破書好玩多了?”
郭玟錫看了眼人流的方向,又看我興致高昂,不知怎么的就想逗一逗我,“怪水湖在放河燈,公主去嗎?”
我的興致一下子下去了不少,捂著耳朵連連搖頭,“你別說去了,我現(xiàn)在聽都不想聽到這個地方!”
說罷我就看到了郭玟錫臉上明晃晃的笑意,我微瞇了瞇眼,一巴掌拍他手臂上,“你看看你自己的手吧,還敢拿怪水湖開我玩笑!”
“公主!清河那邊也在放河燈!”
松玉踮著腳張望好一會兒,興高采烈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歪頭想了想,我倒是不信什么鬼神,不過體驗體驗風俗也好,“那就去吧。”
松玉比我更激動,剛放完河燈許完愿,又被齊放的煙花迷住了,郭玟錫看了看我還端在手里的河燈,“公主不放河燈嗎?”
我看著漂浮在清河上的河燈,星星點點的燭光一時有些晃眼,好像這些期許的盡頭真的是神佛一般,我笑了笑,將手里的河燈也送了下去,雙手合十,“希望家人無災無禍?!?/p>
許完愿我轉頭看了看郭玟錫,笑著又補了一句,“還有郭玟錫的手盡快好起來,左手的字實在難看了!”
郭玟錫低頭笑出了聲,往回走時人頭攢動,他突然牽起了我的手,
“人多,公主可別走丟了。”
砰的一聲,
很應景,天邊又綻開了一朵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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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和郭玟錫生生的在宿州又等了小半月才等到了召回的圣旨,宿州郡守將這次的事上報給朝廷,郭玟錫先是平亂有功,又是舍身救我,我爹終于還是松了口,任郭玟錫為禮部侍郎,召他即刻回京述職,
我們一行人浩浩湯湯地回了京城,郭玟錫才剛落腳,我爹就叫進宮里去了,我閑得無聊,索性就跑去找大嫂玩,大嫂心疼的摸了摸我的臉,“綺蘿瘦了,怎么就去了那個地方?”
“郭玟錫臨走整頓過了,宿州也沒有那么窮山惡水,大嫂若是想散心還是值得一去的?!蔽彝炖锶藟K糕點,不甚在意的回話,“大哥呢?”
“南方蝗災,大皇子在書房與先生們商議對策?!?/p>
我就了口茶水把糕點咽了下去,不禁唏噓,“那是得想個辦法了,咱們大齊米糧全靠南方產(chǎn),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啊,先有宿州暴亂,又有南方蝗災,這回怕是要元氣大傷了?!?/p>
我才和大嫂吃了幾盞茶,就一臉懵的看著郭玟錫打門口進來了,“郭玟錫???”
郭玟錫明顯是出宮后就直奔這兒來的,朝服未換,他先是對大嫂行了一禮,“皇子妃好,臣來接公主回府?!?/p>
“這么快?”
郭玟錫點了點頭,大嫂一臉看破不說破的笑著,“你們小夫妻在外面苦了那么久,回去好好休息。”
我老臉一紅,稀里糊涂就跟著走了,等我回過味來,人已經(jīng)坐在了馬車上,“誒?郭玟錫你這么早把我接回去干嘛?”
郭玟錫似乎有些疲憊,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聲音都透著無奈,“大皇子和三皇子如今是爭奪的關鍵時刻,你不要摻和進去。”
我悶悶的應了一聲,險些忘了,大哥興許就是郭玟錫的殺父仇人,我走的近了,他也不好做,
正因如此,當我得知三哥因為郭玟錫獻策,解決南方蝗災獲封太子時,我并不驚訝,
但是多事之秋,總會有人落井下石,
我爹早年勤政過度,到了這個年歲,身子多有不適,因而吳國王子來使,便暫由三哥處理政務,郭玟錫這個禮部侍郎正好負責接待,
可他異國人這個節(jié)點來使能有什么好事?
郭玟錫被吳國的人反復折騰了一個月,不滿意住宿,不滿意吃食,連婢女小廝都有這樣那樣的看不過眼,出行安排也是變著法的不配合,郭玟錫日日回來都是倦怠的很的模樣,越是臨近國宴,回來的越晚,
有一天夜里我正睡著,突然響起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音,我迷迷瞪瞪的翻身坐起,就見郭玟錫正在抹黑換衣服,不知道去了哪,屋子里一股檀香味,
“吵醒你了?”
我揉了揉眼睛,嘟囔著,“怎么又這么晚?”
郭玟錫摸了摸我的頭,輕拍著我的肩膀哄我先睡,輕聲道,“快了,明日國宴結束就好了?!?/p>
我躺下背過身去,困得說不出話,但還是給他騰了個位置,郭玟錫笑了笑,“下回我睡廂房去,不吵著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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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郭玟錫是國宴的負責人,天不見亮就輕手輕腳的走了,我倒是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由松玉拉著開始梳妝打扮,準備赴晚上的宴會,
畢竟我可是齊國的門面,
可到了這宴會之上,我一點都不希望我是齊國門面,
我早該知道的,
把郭玟錫為難的身心疲憊還連軸轉的人物該有多么無恥和膈應,
吳國王子喝了兩杯酒就開始借酒發(fā)瘋,對著舞姬就是一通胡言亂語,然后突然笑瞇了眼睛看著我,“這些俗物有什么好看的,聽聞六公主善舞,不如今日一展舞姿,也好為國宴助興?”
我冷著臉嗤笑一聲,“你也配?”
“聽聞齊國南方蝗災,損失慘重,不如這樣,小王我愿在之前洽談的條件里追加糧食兩千石,換六公主一舞,以示誠意,三皇子意下如何?”
一石都夠一個四口之家富裕的吃上半月,兩千石確實可以解南方缺糧的燃眉之急,我連忙看向哥哥們,他們糾結的樣子清晰可見,我當即心里一涼,我是個已出嫁的公主,掃了我的面子罷了,礙得了什么事?
我又轉頭看了眼郭玟錫,郭玟錫因為禮部侍郎一職,與我不同席,他坐在席位上,神色晦暗不明,與我對視時,隔著那么長的距離,我似乎都感受到了他的無能為力,
吳國王子見三哥有動搖的意思,咧嘴一笑,直接在這筆交易上落下重重一錘,“兩千石精米,絕不加一斗陳糧?!?/p>
三哥還沒發(fā)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這局勢已經(jīng)很明朗了,
雖然我不知道吳國王子舍了這兩千石要折辱我到底是圖什么,但至少我知道了,我始終是要為齊國犧牲的,
我起身拔走了侍衛(wèi)的劍,對吳國王子咬牙切齒的說,“那本公主就先替南方百姓謝過王子了!”
我忍著一劍捅死吳國王子的沖動,一把劍舞的殺氣十足,樂人本來想借著鼓點化解我的氣勢,最后也不得不跟我一起越發(fā)嘈切,越跳我心里郁氣越重,最后實在氣不過,干脆把劍柄脫手,直接甩在了吳國王子的桌前,
“本公主舞藝不精,獻丑了?!?/p>
說罷,我憤而出走,吳國王子還在看戲一般的笑著,朝我舉著酒杯,高喊道,“六公主慢行?。 ?/p>
我拂袖走人,眾人自然要出來打圓場,但是我看吳國王子那架勢,似乎就是故意為之,怕是也釀不成什么事端,真就虧得我娘給我爹侍疾去了,不然怕是鬧得比我更兇,
可等我一邊罵一邊回府時,我突然在宮道駐足,猛地扭頭,“誰知道我會跳舞?”
松玉一個剎車不及險些撞上我,愣了一下,“這……除了皇上和淑妃娘娘,就是幾位皇子了,要不是您素日還耍幾下鞭子,連帶著算是練了功,您這舞都不知道多生了。”
我挑了挑眉,怒極反笑,“是啊,世人皆知我孫綺蘿一無所長,那如何吳國的人卻知道我會跳舞?”
松玉立刻察覺了不對,連忙閉緊了嘴不敢再說,生怕惹禍,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怒火,現(xiàn)在還不是算賬的好時機,不能讓我白給吳國的人戲弄,
我沉著一張臉,拔腿往宮外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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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這件事說小不小,我爹雖仍在病中,但也還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當晚便把三哥叫去,當著我娘的面訓斥了幾句,算是給我娘消消火,但畢竟吳國使臣還沒走,因而也只是訓斥,
郭玟錫照例隨行接待,但也不知道是因為真的沒那么忙了,還是歉疚于宴會之上不能幫我,他每晚都趕回來陪我用膳,然后等我睡下了再回去辦公務,我面上不動聲色,暗地里派了人去叫外祖替我查吳國使者的行蹤,
“公主,使者的出行記錄禮部就看得到,您讓駙馬給您查不就是了?”松玉一邊替我卸釵環(huán),一邊問,
我嘁了一聲,“我跟郭玟錫說了,他不就知道我還心有芥蒂,我才懶得聽那些車轱轆話,還不如自己解決。”
不等我查出個一二,吳國王子一走,我爹就帶病出山了,不問政務,首先就是辦了個小家宴,
我先去見了我娘,我娘卻是一臉諱莫如深的微笑,吹了吹指甲上剛涂好的丹蔻,“你且看著就是了。”
我只好滿頭霧水的跟著進了宴席,一切如常,歌姬舞姬熱熱鬧鬧的演了一場,場子熱了,我爹就發(fā)話了,“駙馬覺得,朕的公主舞姿如何?”
我剛咬了一口雞腿,就聽到話題扯到了我身上,連忙把肉又吐了回去,不等郭玟錫回答,我爹又接著說,“綺蘿這丫頭打小就懶,這舞啊,朕怕是都有十年沒見她跳了,合宮上下也沒幾個人知道她會,你可是托了太子的福啊?!?/p>
好家伙,
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三哥立刻起身走出來,直直的朝我爹跪下,“兒臣一心想緩解民災,未能顧及綺蘿,請父皇責罰?!?/p>
“你以為,你是錯在此?”
我爹怒了,一聲高呵,“你私聯(lián)吳國,就為了穩(wěn)住你這太子之位,甚至拿你妹妹開刀,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蠢貨!”
???
不至于吧,
我三哥為什么要把我會跳舞的事告訴吳國的人啊,這不是當著打自己的臉嗎?
可惜我一句話都插不上,三哥似乎也是沒有預料到會有這個罪名,連連磕頭矢口否認,“兒臣一心為大齊,絕無一點私心!”
“你沒有私心?你沒有私心你給吳國讓利?他們送來的馬為什么被暗中調換?皇商販鹽的利又被你吃到哪兒去了!”
我一口瓜吃的差點嗆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如果屬實,那三哥這可就犯了大罪了,
我環(huán)顧四周,所有人的表情在此刻都讓人格外的捉摸不透,我爹氣的大喘氣,我娘連忙上前給他撫背,輕言細語的安撫著,郭玟錫靜靜地看著這場父子戲演的差不多了,默默地走了出來,“皇上,臣有事啟奏?!?/p>
我爹皺了皺眉,煩躁的揮了揮衣袖,“說!”
“先父故去前曾交代臣,如若查清真相,定要立即上奏,”說著,郭玟錫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本折子,遞給了我爹的近侍,“請皇上過目。”
我爹緩了緩才接過了折子,結果臉上的表情一次比一次差,到最后是直接把折子扔到了三哥臉上,生生打出了一道紅印子,“擅養(yǎng)私兵,孫淳你是要反啊!”
三哥立刻轉頭去看郭玟錫,一臉的難以置信,郭玟錫卻只是微微躬著身,給呈著一沓折子進來的內侍讓路,“臣不敢妄言,這是臣和先父這些年來搜集到的證據(jù),請皇上過目?!?/p>
“不可能!你……”
三哥還未來得及說完,郭玟錫已經(jīng)提前出聲打斷,“太子殿下,從前的證物或許死了,但人是活的?!?/p>
五哥一臉痛心,拍案跳腳的說,“三哥你糊涂?。∧愣家呀?jīng)是儲君了,何必還做這樣的事!”
三哥鎮(zhèn)定的臉上終于有了裂痕,他掃了一旁一直不曾發(fā)話的大哥一眼,聲音隱隱有著幾分頹意,“這局,算我輸了?!?/p>
我爹真的是恨鐵不成鋼,氣的砸了一通,
我是知道的,三哥是先皇后唯一的孩子,被教養(yǎng)的極好,打小便是被寄予了厚望,大哥出身不差,性子仁厚,我爹曾與我說過,大哥是最適合盛世的君主之才,而三哥更多一份銳氣,也好也不好,話雖沒有說透,但我是聽得懂我爹言外之意的,
只是可惜了,刀被磨得太鋒利,反而容易傷了自己,
權勢來去不過也就這么幾句話的時間,
三哥被廢了太子,暫時軟禁在府上等候發(fā)落,我爹氣的心肝疼,連忙又叫了太醫(yī),雞飛狗跳一陣,我和郭玟錫才一路回了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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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你剛剛和三哥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郭玟錫一路上都很沉默,“公主七竅玲瓏心,心里應該有幾分猜測?!?/p>
我啞然,本來心平氣和的不知為什么蹭出了點火氣,語氣硬邦邦的,“所以你那九個妾都是郭大爺?shù)娜?,郭大爺就是利用她們查了三哥?!?/p>
“是?!?/p>
“郭大爺不是站的三哥的邊嗎?摸清底細我懂,摸到門清還讓你反水,這叫什么事……”
郭玟錫掀起轎簾一角往外看了看,至始至終沒有與我對視,“我還有公務在身,公主先回吧?!?/p>
說罷就讓轎夫停下,獨自下了轎,
我直接傻眼,“欸……這……不是,我問你呢……郭玟錫!”
郭玟錫走的利落,我在公主府守了一晚上,打算把這事問清楚,郭玟錫就愣在禮部呆了一晚上,等我實在熬不下去了才歇下,一覺醒來就聽說我爹論功行賞,郭玟錫被提拔進了內閣,一通事務交接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別說問了,我連人影都見不著,
我實在是不明白,大哥害了郭大爺下獄,甚至還可能毒殺了郭大爺,但是郭玟錫為什么要幫著大哥上位?還有國宴那天,如果是三哥泄露的我會跳舞,他完全沒有道理在那樣的場合把自己搞得事后下不來臺,這都不合理!
松玉見我眉頭緊鎖,連忙把剛拿到的吳國使者出行記錄遞了過來,“公主,國公府剛送來的。”
我翻看了幾眼,不過就是游玩了幾處京城的名勝,拜了拜國寺的神佛,倒也沒有什么稀奇的,
我煩躁的很,想了半天還是覺得問誰都不如問當事人去,索性一拍桌子,偷偷地跑去了太子府,
虧得我打小上躥下跳的本事沒少練,一路輕手輕腳的還真就見到了被關的三哥,三哥見到我愣了一下,“綺蘿?你怎么進來的?”
我連忙示意三哥小點聲,壓著嗓子,“家仆那邊的院子管的松,我偷偷進來的。”
“三哥,你怎么突然就和吳國的人搞在一起了?”
“你怎么不去問問你的好大哥又做了什么?我不光彩,他又好的到哪里去,拿你做筏子設計我!”
三哥說著看了我一眼,冷笑了一聲,“你的駙馬倒是好本事,演的我都信了,不過也是,連這么赤心相待的枕邊人都狠得下心算計,我這又算得什么?”
我聽得云里霧里,皺起了眉,“三哥,你什么意思?”
“我的好妹妹,如何癡長了這些年歲還不懂得識人心啊!我自認是個無情人,國宴上再對不住你,也沒曾想過把你賣給吳國那起子人,架不住你的好大哥,你的好駙馬,個個都要利用你??!”
說著,三哥像是想到了什么,竟有些瘋魔地笑了起來,我嚇得后撤了一步,“三哥……”
三哥摸了摸我的頭,柔聲道,“綺蘿,你既來了,那三哥就趁著與你說聲對不住,那日實在是不得已才要委屈你,不過你識人不清,往后的苦必然是少不得了?!?/p>
說完,三哥便用力把我推出了門外,我扭頭要再問,卻見三哥轉身猛地抓住一旁的花瓶就往桌上摔,我驚得抱頭蹲下,三哥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拾起一片碎瓷片,對著脖子抬手動一下,動作快的我甚至來不及制止,
三哥也似乎有所感一般,捂著傷口轉過來沖我嘲諷的笑了笑,
“綺蘿,歡迎你見識到……真實的皇家。”
隨著我的驚叫聲,我一向心高氣傲的三哥軟倒在地,血流了滿地,漸漸地沒了呼吸,
我軟倒在地,心里莫名的卻生起了一個念頭,
宿州那地方真是邪性,我難得信一次神佛,只求家人無災無禍,可到如今,
無妄之災,飛來橫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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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侍衛(wèi)把我送回公主府時我依然腦子都是木的,頭皮發(fā)麻,我的眼神完全失去了焦點,整個人止不住的發(fā)抖,松玉滿臉心疼的看著我,急得跺腳,比我還哭的厲害,“我們公主怎么辦?。 ?/p>
我努力的想鎮(zhèn)定下來,可是三哥倒在血泊的樣子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在我面前重現(xiàn),我實在是不敢閉眼,
郭玟錫可以算得上是破門而入,他身上朝服未換就急匆匆地直奔我來,一把攬住了我,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背,措辭混亂極了也盡力安撫著我,“沒事,綺蘿,沒事,不要去想,沒事的,有我在。”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郭玟錫帶著一身濃濃的檀香味回來,那味道似曾相識,只是我當時太困了想不起來,后來又忘了,現(xiàn)如今才驚覺,那是國寺用的熏香,
他作陪吳國使者去拜國寺本不是什么問題,只是那三更半夜的,使者又不歇在國寺,如何浸了一身的香味回來?
我又想起了三哥臨死前說我識人不清的話,便動了動,郭玟錫松開了我些許,我艱難地開口,“我要靜一靜?!?/p>
郭玟錫很是不放心地看著我,“讓松玉在屋里陪著你吧,我在屋外守著。”
緩了好久我才搖了搖頭,郭玟錫見我受驚過度,也不好與我爭執(zhí),只能嘆了口氣,去門外守著,
我娘收到消息連忙備了快馬出宮來看我,進屋見我縮在床角瑟瑟發(fā)抖就是一頓痛哭,一點也沒有往日凌厲的風采,“這殺千刀的孫淳,做什么要死也不放過我兒??!”
外祖也聞訊趕來了,他老人家年歲大了向來是不愛走動的,可我是鎮(zhèn)國公嫡出一脈的唯一后嗣,如今被嚇得七魂少了六魄,他便沒有不擔憂的理,
眼見著外祖來了,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了肉里生疼,可我偏得靠著這疼痛才做的了反應,“外……外祖?!?/p>
我娘見我肯說話,連忙擦了下眼淚,扶著外祖走過來,“兒,你有什么要與外祖說的?”
我努力地把手伸出去夠外祖的手,外祖拍了拍我娘的手背,示意她先出去,我娘再是張狂慣了的人也不敢在外祖跟前造次,只得戀戀不舍地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外祖牽起我的手,嘆了口氣,“綺蘿,你是個好孩子。”
三哥一支全軍覆沒,我娘再是生氣也沒處發(fā)火,可我若提了大哥有問題,大哥生母尚在,我娘出身高貴又是寵妃,加上我娘那個睚眥必報只活一天的性子,怕是要引起一場惡戰(zhàn),待大哥繼承大統(tǒng)后,我娘的日子便過不得了,
外祖官場里摸爬滾打過來的人如何不懂,所以我只是那樣看著他,他便懂了,
“郭玟錫卷入紛爭的時候我就留意了,國宴前夜,他和大皇子夜會了吳國王子。可是綺蘿,外祖能告訴你的,只能是這些了,我們江家……早該退了?!?/p>
我垂著眼,一顆心涼透了,憋到如今的淚突然決堤,
原來親不親,伴不愛,但我什么也做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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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三哥在我眼前自盡實在是給了我太大的沖擊,我什么也顧不上,就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休養(yǎng)了數(shù)日,時好時壞,有時青天白日的就會嚇出一身冷汗,郭玟錫進了內閣,再是想守著我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夜里回來安撫我,
過了幾日我爹也抽了空來看我,可我實在是狀態(tài)不佳,我爹心痛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叫太醫(yī)多給我開幾副安神藥,又強行叫郭玟錫回來照看我,
我木木的抱團縮在床角,大腦放空,郭玟錫端著藥碗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吹涼藥汁,在我跟前站了許久我才反應了過來,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抱了出來想喂我藥,我突然像是有了力氣一般,開口問道,“你為什么幫了大哥?”
郭玟錫怔了片刻便高興了起來,大約是以為我終于好起來了,一邊說一邊喂我藥,
“我們大婚前,我爹就告訴我了,他一直在查三皇子囤兵一事,面上瞧著走得近,大皇子便疑了心,造謠我爹不滿皇上,想陷害我爹入獄打壓清流勢力,本意并不是想害死我爹,可三皇子也發(fā)現(xiàn)了,因此就暗中添油加醋,翻出了我爹追查他時的暗網(wǎng)作為罪證,我爹一早就知道,我活得了,三皇子也不會叫他活著,那些罪證三皇子都銷毀了,但從前的暗探還在,往后,你大約也能猜到了?!?/p>
原來如此,
原來他早就知道我三哥才是殺父仇人,
我覺得太醫(yī)給我的可能不是什么安神藥,而是神藥,我此刻腦清目明,從前過往在我腦中閃過,我終于嗅到了算計的味道,
我偏頭躲開郭玟錫又喂過來的一勺藥,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宿州一行……是你安排的吧?!?/p>
郭玟錫愣了,然后垂著眼接著吹涼碗里的藥汁,“什么安排?”
我心頭火起,郭玟錫從來就愛這樣,凡有不想告訴我的,連眼神都不肯與我對視,
“從去宿州平亂,到王奎告知我大哥害了你爹,你都暗地里動過手腳是不是?不然為什么我找你的時候你裝著看書下棋,為什么我能這么剛好撞到你和你的門客對話,為什么王奎突然就認出我的身份還告訴我實情?”
郭玟錫又喂過來一勺藥,眼神溫柔,張口卻是避而不談,“綺蘿,你要喝藥才能好起來?!?/p>
我一把推開藥碗,藥汁撒了一床我也顧不上,我依然緊盯著郭玟錫的每一絲表情變化,“國宴上設計我,也是你和大哥的主意吧?!?/p>
郭玟錫把湯碗碎片撿了起來,又掃了我露出來的幾寸肌膚,確定我完好無損才松了口氣,“我叫他們再煎一副?!?/p>
他實在極盡溫柔,可我只覺得他如今惺惺作態(tài)讓我膈應萬分,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忍著歇斯底里的情緒,倔強地問著最后一個問題,“郭玟錫,我自認真心對你,但你對我又可曾有過半點真心?”
郭玟錫終于抬眸看著我,長長的嘆了口氣,“綺蘿,我說過,我虧欠你良多,但……”
“夠了!”我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然后擦了把淚,“你真惡心。”
我以為我是他的救世主,可思前想后事到如今才發(fā)現(xiàn),
小丑竟是我自己!
從一開始就錯了,
我為什么要救這個罪臣之子,往日情分哪里值得我把自己也投進去為他千里奔波,為他舍命?
情字迷了眼才真的害人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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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沒想到郭玟錫真的把我惡心壞了,
我當晚就吐得昏天黑地,松玉眼見著出大事,連忙去請?zhí)t(yī),不多時,郭玟錫就帶著太醫(yī)來診脈,我直接兩人一起趕出去,然后繼續(xù)吐,吐到虛脫起不來床了,郭玟錫才如愿的讓太醫(yī)診上了我的脈,
你猜怎么著?
喜脈,
來不及震驚,我害喜害的厲害,又心有郁結,竟然真的吐到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睜眼就是滿臉寫著喜當?shù)墓溴a,我當即就想抄家伙打他一拳,可我實在虛弱,三哥那次折騰的我連著數(shù)日顆米不進,昏過去之前又害喜害的折了半條命,我實在是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松玉連忙過來替了郭玟錫的位置,眼睛腫的像核桃,“公主,快喝口參湯,太醫(yī)說了,您如今身子虧損的厲害,再不補補,肚子里的小世子可怎么辦?”
我大約臉色青白的像鬼,不然松玉也不至于看我一眼就又開始直掉淚,我本來想拒絕,見她如此就軟了心腸,還是喝下了小半碗,
可是有了氣力,郭玟錫就沒這樣好過了,
“這個孩子我不要?!?/p>
郭玟錫原本喜笑顏開的臉瞬間僵住,他似乎也是在忍著難過,語氣竟有些卑微,“綺蘿,我知道你氣我,可是你如今的身子也實在不適合,何況孩子無辜……”
“我說!我要拿掉這個孩子!”
我掙扎著坐起,強蓄了一口氣沖他高喊,松玉見我激動不已,生怕我一口氣上不來,連忙撲過來給我順氣,
郭玟錫背身站在前面,握著拳不知道在想什么,始終沒有給我答復,我惱極了他木頭般的樣子,抓了參湯的碗就扔了過去,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他身上,
“郭玟錫!”
“我不答應!”
郭玟錫轉身,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所以說的堅決,
“你憑什么!你有什么資格拒絕?”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頗為諷刺,我的裙下臣一番縱容之下如今倒是硬氣了,“松玉,去叫太醫(yī)!”
“她敢!”
郭玟錫抬腳就堵住了松玉的去向,上位者風度一覽無遺,他又看了我一眼,雖是不忍,到底還是喊人圍了我的院子,除了太醫(yī),所有人不許進出,
“你囚禁我?”
郭玟錫走了過來,伸過來的右手頓了頓,還是撫上了我的臉,“綺蘿……嘶!”
我張口就咬了上去,咬的狠,就像草原上掠食的惡狼,恨不能撕了他,可他偏就能忍著不收手,他疼的緊鎖眉頭,可還是一動不動,只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頭,
“綺蘿,你要先好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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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被軟禁的日子著實無聊,我的打鬧根本沒有用,我甚至很疑惑,這分明是我的公主府,他何時做到的鳩占鵲巢?
肚子里的孩子也絲毫不放過我,初時脈象不顯,我不知道時便相安無事,自從開始害喜,我就白日里吃不下飯,夜里又睡不著,
郭玟錫怕我生氣砸東西反而傷到自己,屋子里陳設能清減的的都清減了,桌角都拿布塞上棉花裹了一層又一層,除了松玉,郭玟錫又安排了三個丫鬟貼身跟著,絕不叫我磕到碰到,外頭圍得里三層外三層,連蒼蠅都飛不進來,
里里外外沒有一個叫我看得順心的,
太醫(yī)例行診完平安脈,開完安胎的方子就說叫我多躺著休息,要先養(yǎng)好身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格外的煩躁,
“一天到晚除了躺著就是睡著,煩都煩死了!是不是郭玟錫吩咐的要你這么說?你這庸醫(yī)膽敢糊弄我,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拖出去,砍了你的頭!”
松玉趕緊給另外三個丫鬟使了個眼色攔住我,然后把太醫(yī)送了出去,在門口悄悄發(fā)問,可惜我自幼習武,聽力尚佳,他們的對話一點也沒能瞞過我,
“李太醫(yī),公主她最近性子尤其陰晴不定,不知是怎么了?”
太醫(yī)嘆了口氣,“公主起先就受驚過度,如今更是心有郁結,加之孕期本就容易叫人煩悶,只怕對胎兒不好,此事還得叫郭大人多費心?!?/p>
其實郭玟錫很費心,我也知道的,
他算得上是一天探望我三次,然后三次都被我轟走,我有孕在身,他便怕極了碰我,好像我戳一下就要碎了似的,我有時怒氣上頭逼上前去,他就雙手舉起連連后退,
說句實話,看他怕成這樣還有點好笑,
郭玟錫夜里也來,我前些日子為了補氣血為拿胎做準備,肚子里的孩子也跟著吃胖了,平日里肚子脹脹的不說,多走兩圈就腰疼腿疼肚子疼,他不知道哪里學的,趁我睡著就給我按腿按腳,被我抓包過一次,然后一腳踹下了床,
我有時午夜夢回也會動搖,可他越是照顧我,我就越是頻頻想起三哥死前的樣子,我就越是想起從前我的自以為是全是他的利用,
我和他隔著算不清的帳和理不清的情,
這就是孽緣,
郭玟錫來時我正在梳頭,我看著梳子上的頭發(fā)愣住了,松玉連忙拿了過去,把落發(fā)扒拉了下來背在背后,干笑著,“定是置辦的下人不用心了,不知拿了什么換了豬苓。”
我府上吃穿用度一應是宮里送來的,哪有人敢怠慢,松玉實在是不會找借口,
我抬眼就看到郭玟錫,心里竟無名火起,我從前遭他算計利用便罷了,到頭來懷孕了還是我為他吃苦,臉頓時又拉了下來,
“你來做什么?你肯答應拿掉這孩子了?”
郭玟錫韌性好得很,一如從前跪求御史大人救他爹于水火時一般,臉上沒有半點不耐,“我今日休沐,便想來看看你如何了?!?/p>
“我如何?我被你軟禁在府中,連個孩子也做不了主,我還能如何?”
“綺蘿,孩子是無辜的,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此生絕不負你!”
郭玟錫永遠都是那樣的說辭,我身子差便說我落胎傷根本,我身子養(yǎng)的七七八八就拿孩子無辜來搪塞我,我冷笑一聲,
“那我便不無辜了?我把自己賠進你們郭家我認了,是我識人不清,你利用我去宿州立功我也認了,不是大事,你遲早都要拿我借力的,你舍命救我我也心存感激,可你騙我是大哥害了你爹,把我蒙在鼓里讓我離大哥遠些好讓你在三哥面前表忠心,還同大哥合伙拿我做筏子害三哥,三哥就死在我跟前你知道嗎!我孫綺蘿又何其無辜!”
“你不負我?你為了權勢你負我八百回了!”
懷個孕我能一天哭上一口井的淚,就這樣與郭玟錫爭執(zhí)兩句,我就委屈的直掉淚,郭玟錫手足無措,想抱我又被我一把推開,最后只剩了個最蒼白的道歉,“……對不起?!?/p>
我胡亂的抹了把臉,自嘲地笑了笑,“我從前不知道,只當你是滴水恩都念心頭,你早先說虧欠我良多,竟是最真的大實話?!?/p>
“我不知道三皇子會這樣……我不知道會讓你經(jīng)歷這個,會讓你看到……我真的,我是真的不想讓你卷進是非里,綺蘿,我沒有想拉你做戲拖你下水,三皇子倒臺是因為他擅養(yǎng)私兵,勾結異國,是他罪有應得,與你無關,我真的從來都不想傷害你,你信我!”
“國宴之上三哥沒能保下我,我爹必然興師問罪,我就是引子,你真當我不懂!”
我是真的難過,心又酸又漲,感覺被負心狗啃了一口,
我和郭玟錫是說不通的,橫亙在我們之間的東西根本無法跨越,每每談及不過就是我單方面情緒激動,吵得不可開交也哭的不可開交,然后郭玟錫無奈又愧疚,最后什么結果也沒有,單方面的大量消耗了我的情緒和精力,
這樣的日子活得實在沒有意義,
所以我又頹了,
沒有別的癥狀,就只是躺在床上,不想動也不想說話,像個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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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沒有人知道我被軟禁了,
所有人都以為我在公主府閉門不出是在安心養(yǎng)胎,郭駙馬顧家又愛妻,可謂一對天仙配,是以我娘便安心在宮里照顧依然病中的我爹,只捎來了口信,沒有來看望我,
但是現(xiàn)在紙包不住火了,
我一副要死不活日漸消瘦的樣子,大有重演之前被三哥的死沖擊到的架勢,太醫(yī)說心病難醫(yī),郭玟錫這個癥結也不能自我解決,兜兜轉轉只能請了我娘來,
我娘還以為我是孕中鬧性子,一路走一路數(shù)落郭玟錫,聲音和腳步一起漸近,
“……說的情比金堅,怎么她使使性子你就要招架不住了,還得喊本宮這個丈母娘來,她如何你,你照單全收不就好了,本宮這個女兒瞧著張牙舞爪,還不是個心慈面軟的主兒,往日里把她面團似的拿捏不心疼,現(xiàn)在才知道要呵護了,真是男人的臭德行!”
推門見著我的瞬間,我不用抬頭都能預想的到我娘是如何的大驚失色,
我娘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來,摸了摸我消瘦的臉頰,又看了看屋子里的陳設,一記眼刀就往郭玟錫身上飛了過去,帶著一股子狠厲,“這是怎么回事?”
郭玟錫難過的看著我,自責地說,“是我沒有照顧好綺蘿?!?/p>
我把一切盡收眼中,卻又像是從場景里被剝離了出來,心不知道是平靜還是死了,什么氣力都提不起來,我娘本欲再斥責郭玟錫幾句,看我這樣又生生忍下,把郭玟錫叫出去問話,
也不知道二人說了些什么,總之郭玟錫自此就很少來我面前晃悠,
我娘回來時臉色不大好,但又什么都沒說,只是在我跟前照顧我,我也不反抗,像個提線木偶任她擺弄,惹得我娘頻頻嘆氣,
不知道是不是周圍人氣多了,我的臉色也沒那么陰間了,人有了倚靠,心也會回暖,松玉無數(shù)次感嘆我娘這一趟真的來對了,可我還是高興不起來,
“綺蘿,老在屋里悶著不好,我讓松玉把郊外的莊子都收拾好了,咱們過去透透氣散散心。”
我娘把我架上了馬車,笑瞇瞇的和我說,
莊子和公主府大不一樣,公主府精致的像個牢籠,莊子卻淳樸敞亮許多,村里人只當我們是京城出來的富家母女,沒有什么忌諱,反而更見真心,
我月份大了不宜久坐,松玉仗著我娘在也是膽子大了,徑直拉著我出去散步,
村野孩子瘋玩的厲害,嘰嘰喳喳,又笑又鬧,險些撞上了我,松玉眼疾手快一把推開,小孩子一個不防就摔在了地上,扁了扁嘴,哇哇哭了兩聲,看我隆起的肚子,好像突然想起是他有錯在先,又收住了聲,抽抽噎噎的哭,
我就看著眼前這個軟軟糯糯小團子似的小孩,臉上掛著淚,委屈巴巴的看著我,一瞬間我就理解了為什么我小的時候再胡鬧我爹也舍不得揍我,
擱我我也舍不得,
不自覺地有了點慈母心,我從松玉那里拿了一點果脯遞給他,摸了摸他的小臉蛋,“我沒事,去和他們玩吧,下次記得看路,別摔了自己?!?/p>
我看著小孩跑遠的身影,不禁想,
如果當年我不和郭家有那段年少情分,是不是如今就不會這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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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松玉不愧是我的好丫鬟,跟了我二十余年,深知我秉性,立刻發(fā)現(xiàn)了我這好轉的苗頭,連忙跟我娘通風報信,
好家伙,
讓我直接體驗了一把從出生到現(xiàn)在想都不敢想的母女間的促膝長談,
我總想著我娘嬌生慣養(yǎng)大的,卻忘了她也是后宮里廝殺過的人,我娘小啜了一口茶,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慢條斯理地問我,
“你從前生死都要下嫁給郭玟錫,宿州回來我也以為你們小兩口是真的琴瑟和鳴了,怎么現(xiàn)在鬧成這樣?”
我垂著頭玩腰間的絳子,抿緊了唇不說話,我娘輕笑一聲,
“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想不開的傻丫頭,你心甘情愿嫁給郭玟錫給他當墊腳石,巴巴的要嫁給他,他身上又是背著他老爹的清白,又是背著郭家光耀門楣的使命,他老爹明里的人你爹盯著,他不敢動,暗里的人欺負他孤兒寡母也使喚不動,除了利用你,他也沒有路了。那你現(xiàn)在跟我說說,你在氣什么?”
我還啞巴似的不說話,
我時常在想,可能是我不說話久了,外人看來難過的都像是沒有緣由,
我娘也沒有氣惱,她難得屈尊一次,半蹲在我身前,心疼又憐惜的摸著我的頭,慈愛的不像話,
“他伙同你大哥欺負你,是他錯了,他害你親眼目睹你三哥自戕,雖不是故意為之,但也是他沒保護好你,也是他錯了,這樣的人不配叫你懷上他的骨肉,可是綺蘿,你如今月份大了落不得,你早先身子虛拿不得,這些郭玟錫都沒有騙你,他待你,一直都是有幾分真心的,你是我唯一的寶貝女兒,我自是不舍得你受苦,但你得記著,你和孩子好好活著,才能讓他受苦,給你還債?!?/p>
我也很莫名,眼淚就這樣一下子流了出來,我娘看我的眼神漸漸地變了,悠遠的像是在透過我看從前的自己,
“你覺得我和你爹恩愛嗎?先皇后故去,我既有資歷又有出身,他按下繼后一事,為的也不過是他那個獨苗兒子,他承了我的情,就得還,所以有我的寵冠后宮和你的獨一無二,他不過也是還我的債罷了?!?/p>
“綺蘿,皇家不配有神仙眷侶,你得明白。”
我娘輕輕地揩去我臉頰上的淚,面容是罕見的柔和,深宮磋磨了她太久,久到她已經(jīng)醒悟,人間世事,通通難賦深情,所以她來點化我,
我像是終于走到了情緒的極點,難過的抱著娘親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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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促膝長談過后,我娘走的就是懷柔路子,拖著我去了打理莊子的管家家里,他家孫子快滿歲了,婦人把孩子抱過來給我看,我試探性地伸了伸手,那孩子就抓住了我的食指,咯咯地笑著,
我怔了怔,莫名覺得像是觸碰到了我肚子里還未出世的小生命,婦人見我愣神又下意識摸了摸肚子,便心領神會,說了好些我未來孩子的吉利話,聽得我娘心情舒暢,又賞了些金銀,
我娘見我不排斥,日日都要帶我來逗弄那嬰兒一番才肯罷休,我亦覺得生命實在新奇,起初見時只會咿咿呀呀笑嘻嘻看著人的小寶寶,在某一日突然會喊娘了,
這感覺奇妙的讓我不太明白,我摸了摸我日漸凸顯的肚子,突然就對肚子里的孩子有了期待,
我娘一連陪了我三個月,到底已是宮妃的極限,最后還是把我?guī)Щ亓斯鞲?/p>
郭玟錫就在門口候著,見我下馬車略有些艱難,連忙走過來要扶我,可走近了卻又突然頓住,我娘掀了車簾瞥了他一眼,“怎么,不來扶,郭大人是盼著本宮的女兒帶著你的骨肉一塊兒從馬車上摔下來不成?”
郭玟錫如獲大赦,見我不置可否,大著膽子把手伸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扶著我下來,不待他再寒暄客氣,我娘做事干脆利落,甩下簾子,留下一句“照顧好綺蘿”就走了,
沒了我娘的調劑,我和郭玟錫一時有些尷尬,
郭玟錫擔心我肚子大了,夜里不方便又睡不好,又怕我見著他生氣,我起先還不知他竟把床搬到了耳房,我夜里口渴起身倒水,水剛斟上,就看著郭玟錫出現(xiàn)在門口,嚇了一大跳,
“你來干什么?”
“怎么了?”
我們同時出聲,又無人應答,我不自在的喝完水趕緊往回走,郭玟錫怕我走太急摔著,連忙跟進來扶著我,
我躺好了,兩人又開始大眼瞪小眼,郭玟錫清咳兩聲,微微別過頭去,不知道是尷尬還是害羞,“我聽松玉說你最近老喊腿疼,我……我給你揉揉吧。”
沉默了一會兒,我輕輕地應了一聲,郭玟錫肉眼可見的高興了幾分,也不知道是哪里學的手法,按的確實舒服,我漸漸地竟就困了,次數(shù)多了,郭玟錫就從耳房又搬來和我一起住,
懷胎十月著實辛苦,我和郭玟錫相安無事的度過了待產(chǎn)的這段日子,心照不宣的對往事閉口不提,
只等著腹中孩子出生,一切重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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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我產(chǎn)子那天風清日朗,連黃歷都說是諸事皆宜的大好日子,我一邊腹痛一邊竊喜,原來我兒也是有福氣的人,
可分娩實在是太痛了,就像是有人在往我的小腹充氣,我每呼吸一次就充一次氣,每充一次氣肚子就像要裂開一般,痛意綿綿又永無止境,我只能忍著這樣痛苦的折磨,
生不如死,
這是我唯一的想法,
穩(wěn)婆不讓我大聲哭喊,怕我把力氣浪費在這上面,之后就沒力氣產(chǎn)子了,怕我氣力不足,還硬給我灌了一碗?yún)?/p>
我不知道耗了多久,但我在某一刻脫力,孩子應該是出來了,我精疲力竭但也還是強打著精神等待我孩子有力的哭聲,
可我等來的是死一般的寂靜,我心里慌了起來,手胡亂的抓了一把,“松玉!松玉!孩子呢?為什么沒有聲音?”
松玉抖著身子,嘴唇都快咬破血了也還是不說話,我心里慌得亂撞,拼了命的要起來看孩子,穩(wěn)婆離我一步遠,可我竟怎么也夠不到,
松玉終于還是第一個崩潰的,她哭了,一屋子的人都跟著哭,穩(wěn)婆抱著孩子跪了下來,
“公主,小世子……沒有氣了?!?/p>
我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屋里哭聲一片,郭玟錫在外頭坐不住就沖了進來,正好聽到了這一句,他顫抖著手接過他還未能謀面的孩子,難過和慌亂混在一起,只剩下不知所措,
他抱著孩子走了過來,哽咽了一下,“綺蘿,你……見一見咱們的孩子吧?!?/p>
我看了過去,我的孩子皺巴巴的,丑的像個小猴子,但他臍帶繞頸,已然是沒有活氣了,我抱著他哭得難以自拔,
為什么?
為什么我明明都已經(jīng)說服自己重新開始了,我都已經(jīng)準備好放下過去了,我的孩子卻在這樣的好日子里連眼睛都沒能睜開?
郭玟錫抱著我們母子,拍了拍我的背,明明自己也在抖,但他依然竭力的安慰我,盡他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
“沒事,綺蘿,我們……以后還會有的,我們和朗兒福薄,來世……來世再做一家人吧。”
朗,是郭玟錫早前為這孩子取好的名字,
朗,明也,
盼我兒一生光明朗照,
我痛哭失聲,悲痛交加,體力不支之下昏了過去,醒來時松玉告訴我,郭玟錫已經(jīng)著手安排了朗兒的喪事,死胎本不能入族譜,可郭玟錫強硬地讓族長把朗兒寫進了族譜,
就那樣一句,就只剩那樣一句,
“郭朗,父母緣薄,早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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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我心如死灰,就越發(fā)愛把自己關在屋子里,
朗兒喪事過后,我閉門不出,我爹召見的旨也被我拒了,幾位哥哥嫂嫂見我悲傷得難以自已,見了面也是無言以對,空口安慰了幾句便回去了,
倒是我娘,聽說長命鎖都去找圣僧開光求來了,如今只能隨外孫一起入土安葬,不知心碎幾何,
郭玟錫初為人父就走這么一遭也是悲慘,喪事過后竟比我更憔悴,我看著這經(jīng)天緯地的青年才俊被折磨至此,一時竟覺得有些悲憫,
我端著梨湯走了過去,叫了他一聲,“郭玟錫?!?/p>
郭玟錫見我,大驚,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便走過來,拿起掛著的披風罩在我身上,“你該在屋里呆著才是,出來受風了怎么好?仔細以后喊頭疼。”
我攏了攏披風,笑了笑,把梨湯遞給他,“你這幾日辛苦,我給你熬了梨湯,喝碗甜湯,就沒那么苦了?!?/p>
郭玟錫愣了愣,有些驚喜,期期艾艾地應了一聲,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像是有些不舍得飲盡,我就催他,“小廚房還燉了不少,你喝了它我好讓下人收下去?!?/p>
郭玟錫笑了笑,眼睛彎的像窗外的月牙,大口大口地就喝下了一碗,我瞧著他的笑容,一時有些恍惚,
他消瘦不少,但還是笑得這樣干凈又好看,好看的和那年宿州煙火下的一般,
我見他放了碗,立刻便回過神來,“喝了這甜湯,我便要與你說正事了?!?/p>
“好,你說?!?/p>
郭玟錫還笑著,我面上也笑著,可心里卻不知道為什么又酸又澀,我深吸一口氣,說,“郭玟錫,我想放過自己了?!?/p>
郭玟錫的笑僵住了,復又裝著不懂,問我,“綺蘿,你這是什么意思?”
“郭玟錫,我們和離吧?!?/p>
我還在笑,但是這一次眼睛也澀了起來,再開口時,聲音也哽咽了一下,
“我已經(jīng)……不想再追究是非對錯,也不想再算我們之間究竟誰又欠了誰了,我知道你心里有過我,不管是愧疚還是喜歡也好,我們……也算是心意相通過,已經(jīng)可以了?!?/p>
“我……我真的好累,我堅持不下去了,我真的再喜歡你,我也堅持不下去了,我本來想和朗兒……我本來想和你好好過的,可是真的不是我沒有努力,我盡力了,我真的有好好保護他,可我真的……我真的沒有辦法了?!?/p>
說著說著,我還是忍不住崩潰了,語無倫次的說著我的委屈,郭玟錫就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我,一如從前好多次,我撒嬌也好撒潑也好,他只是平靜的包容我所有奔涌而出的情緒,只是他沒有一次比這次更悲傷的露骨,
我嗚嗚咽咽的哭了好久才勉強停下,我忍著淚,抬頭看著他,“你也放過我,好不好?”
郭玟錫垂著眼簾,瞧不清情緒,但他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死死地攥著拳頭,強忍著所有的情緒,良久才抬起頭,眼圈微紅,但他說,“好?!?/p>
我和他對望,又相顧無言,良久,他才開口,
“你……再讓下人給送點梨湯來吧。”
“好?!?/p>
“……”
“我們以后別見了……下輩子,都別見了?!?/p>
“……好?!?/p>
“保重。”
“保重?!?/p>
我這不過兩三年的婚姻,終于到此為止,
出了郭玟錫的院子,我腿上泄力,踉蹌了一下,松玉連忙抓住了我,我拿出郭玟錫那封和離書,不愧是禮部做過事的人,文書寫的又快又好,我對著月光展開紙件,淚水糊住了我的視線,但我知道,
白紙黑字,恩斷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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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元平初年,
大皇子孫昭繼位,明年春,長公主孫綺蘿積郁成疾,于府中病逝,淑太妃自請離宮,常伴青燈古佛,
長公主喪禮,新皇突發(fā)急癥未至,首輔郭玟錫初亦稱病不出,后露面扶靈,無人處,淚流不止,為其守孝一年,自此終身未娶,
元平五年,
首輔郭玟錫主持改賦稅,輕徭役,門生入朝皆為棟梁,名聲大噪,聲望更勝其父,郭家門楣重振,一時風頭無兩,
元平四十年三月初六,
老首輔郭玟錫外出歸來,一病不起,學生圍于病床前,問老師遺愿,老首輔指著放在書架頂上卻一粒微塵都沒落上的箱子,說要里面的東西一起入葬,
學生打開箱子,里面是一張被裁剪過的陳年宣紙,上書“孫綺蘿”三個字,雖說字跡工整但實在算不得好看,正是故去長公主的遺墨,
素來德高望重的老師格外小心翼翼地接過紙張,細細摩挲了一遍筆跡,又見老師仔細疊好收在懷中,長嘆一聲,溘然長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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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郭稀碎的記事本》
1.
我經(jīng)常想不通,孫綺蘿的腦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為什么我每每說她“是個人都想得到”諸如此類的嘲諷她的話,她都還能厚顏無恥面不改色的說“那我是小仙女啊”?
我竟無法反駁,
她這個人太奇怪了,我從未見過這樣奇怪的人,
我見過長公主,無一不是端莊文雅,極守規(guī)矩的人,怎么到她這里全然不一樣了?
她一點皇室規(guī)矩都沒有,對自己也好對旁人也罷,好像從來沒有想過她出身尊貴至此,是和旁人都不一樣的,
但她也有公主的架子,被皇上和淑妃娘娘寵的嬌縱的不像話,死活要我跟她玩過家家,女孩子的東西為什么要拉著我玩?
她真的好奇怪,但我也很奇怪,
我不討厭她,
2.
孫綺蘿哪里學來的五子棋?
市井的玩意兒玩的不亦樂乎,我起初不會,后來摸清了門路把她贏得撒潑又打滾,她立誓要抓花我的臉,
我糾結了一下,算了,不能欺負女孩子,男孩子破相也沒什么大不了,但是皇上派人把她拽走了,
謝主隆恩!
3.
中狀元了,
意料之中的事,叔伯常說,年輕一輩,我便是翹楚,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畢竟沒有幾個人能扛得住孫綺蘿的折騰,
不過同期的進士都好無聊,成日里之乎者也的,可見還是我爹教的好,孫綺蘿這半個文盲都比他們有趣,
但是她為什么突然變得這么奇怪,在宮里明明看見了我卻裝著沒看見?
她難道還突然懂規(guī)矩了?
4.
我爹突然下獄,
事發(fā)突然我便去求見了我爹的好友,可他們卻只搖頭嘆氣說愛莫能助,御史彈劾皇上震怒,我去求見御史大人,跪了一夜也沒能見上,我本想繼續(xù)跪直到他肯見我,可是我娘以病為借口把我騙了回去,
七姑八姨的在屋里圍著,哭哭啼啼的嘴上說著可恨丈夫沒本事,句句都在怨我爹從前不提攜一二,吵得我煩死了,
孫綺蘿來了,不知道干嘛來了,我并不想讓她看見我如此狼狽的模樣,真是有失君子風度,
但我著實誤會她了,
她孫綺蘿這輩子哪知道規(guī)矩二字怎么寫,
她整個人都欺上我身上來了,我可能是燒糊涂了,一時忘了推開她,
5.
我結婚了,挺突然的,
我爹死了,也挺突然的,
我爹死前和我交代了后事,說了許多前情,最后沉沉的嘆了口氣,說對不起孫綺蘿,這趟渾水實在不該連累她,又告誡我朝臣無私情,不然以后手起,刀卻落不下去,我心亂如麻未能理解,
我原以為我裝的很好,但孫綺蘿牽住了我的手后我才驚覺,我一點都不好,
6.
孫綺蘿生氣了,因為我納妾納太多了,
我很抱歉,但我沒有一官半職,暗探又全是女眷,如果不把人接進來,私下聯(lián)系恐遭人誤會,
突然有點怪我爹為什么找的都是女的,那些事怎么就非得女子來做了,而且還安排了九個人,效率太低了,
唉,幸好這是最后一個了,
7.
丈母娘面前風評被害,無語,
本來聽說她被召進宮,正擔心淑妃娘娘會不會因此打罵她,結果進門就是在毀我名聲,
忍忍算了,自家媳婦,
8.
宿州暴亂,好機會,
我故意讓自己人露出破綻,讓孫綺蘿查出身份,真是對不起她,但我以后一定會好好補償她,再不將她牽扯進來,
不過我對她都這樣冷淡了,想來她應該也不會再與我親近了,
但是為什么孫綺蘿跟過來了?
這邊是真的在打仗,她也是不怕死,
我派了人暗中跟著保護,卻意外得知原來她去找了我爹從前的好友,我暗中書信聯(lián)系上了,王老先生嘴牢必然是不擔心的,但她要是連吃閉門羹估計會氣死,
我抽了半天去面見了王老先生,最后還是麻煩王老先生放個煙霧彈,
查到自家哥哥身上,她應該會走了吧?
9.
這人為什么這么實誠???
我現(xiàn)在心情很復雜,欺負老實人真的太罪惡了,
10.
孫綺蘿還是孫綺蘿,閑的住才有鬼,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表哥一提起表嫂逛街就大呼非人哉,但是我看她逛的還挺開心的,
算了,多走走強身健體,
11.
孫綺蘿到底怎么想的,生死關頭不抓緊我?
我一直都知道這人腦子奇奇怪怪,下嫁于我已經(jīng)是菩薩在世了,居然還能做得出一命保一命的事來,有?。?/p>
自己的命不是命嗎?
我可能也是泡太久腦子進水了,她落水我本能地也跟著跳了下去,死到臨頭想的居然是如果跟她一起死,黃泉路上應該也不會無趣,
12.
孫綺蘿有毒,
我曾無比厭惡那些浮翠流丹的王族貴女,她們徒有其表,她們虛偽做作,不是沒有爽朗直率的人,但是孫綺蘿活得太另類了,旁人美如畫,她偏偏帶著人間煙火的鮮活,
目之所及,除卻她,竟都不過爾爾,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么我爹和我說朝臣無私情,可是怎么辦?
我知道的晚了,
其實也不算晚,我默許了大皇子把她算計進去,心存僥幸的想著她興許想不到呢,我多少還是有當朝臣的潛力,
但是我忘了,她從一開始就是我所有計劃中的意外,
我沒想到她會把自己賠進郭家,
我沒想到她會跟來宿州甚至舍命救我,
我沒想到她這樣奇奇怪怪的人最后反而最蠱人心,
三皇子在她面前自戕,我知道他圖什么,她是鎮(zhèn)國公府嫡出唯一的血脈,大皇子手段不算高明,且本就不是皇上原先屬意的人,日后必遭皇上舊部制裁,鎮(zhèn)國公府經(jīng)此一事便不會偏幫,
他用他一命換大皇子繼位不穩(wěn),太值了,
可她又該怎么辦?
13.
綺蘿懷孕了,
我真的很高興,這是我和她的第一個孩子,如果像她就最好了,我一定會好好保護我們的孩子,免他苦,免他難,
但我知道她很難受,三皇子一事實在害她不淺,她又那樣七竅玲瓏心,什么都猜出來了,我對不起她,但我已經(jīng)放不開手了,
我要她留在我身邊,
14.
朗兒沒了,
我的發(fā)妻也沒了,
她真的熬了一鍋梨湯,甜得膩人,我起先不知道是何意,后來才醒悟,是要與我分離,
她果真到最后都是心善,居然憐憫我的苦難,
可是她那么苦,我竟也沒幫到她,
她本意要我死生不復相見,我忍了忍,還是想再見一見,淑太妃默許我為她扶靈,人都散去了,我對著她的陵墓才恍惚間有了實感,
她真的去了,
那樣光艷溢目的人,跟了我這兩三年,竟就被嗟磨至此,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么她曾經(jīng)那樣的沒有生氣,
是真的活著沒了盼頭,
淑太妃從來都是嘴硬心軟的人,她看著我,說讓我別想臟了綺蘿的碑,
我心里明白,我來看她怕是都已經(jīng)惹她不高興了,我此刻下去,她黃泉路都走不清凈,
15.
元平四十年三月初五,她的祭日,
我老了,老到來見她都如此乏力,淑太妃故去多年,她的陵墓只剩松玉一個舊人還在,我為她上了一炷香,看著畫像上依然年輕貌美的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最后,我只能笑了笑,說,“綺蘿,我往后怕是來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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