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用“假道伐虢”做題目,但覺著,寫出這篇文章的人性會侮辱了這個成語,倒是“后門別棍”比較適合,形象又另類。
2011年,深秋,白沙河村,天剛一擦黑,一輛五菱之光“嗖”的一聲拐進大院。從車上迅速跳下兩個人,箭一般直撲廠房東首。鬼鬼祟祟,頭各自扎在一扇窗的玻璃上,跳著高往里拱,屋里漆黑一片,但沒有攔住兩人的興致,手搭著涼棚,呈望遠鏡狀,屁股翹起,并時不時踮起兩只腳,上下一蹦一蹦,像傳說中的僵尸。沒發(fā)現(xiàn)什么跡象,兩個人失望地又迅速地發(fā)動起車。
“老婆,快把大門關死?!鄙嘘媳┨缋祝樖植倨鹨桓睆绞值蔫F棒子,噌的一聲,從門里鉆了出來,疾步如風,逼到車前?!皨屃藗€逼的,滾下來!”見狀,兩人極不情愿卻慫恿著對方先下車?!安宦暡豁?,黑燈瞎火的,你們倆——,干什么!”尚晗的情緒有點失控,用鐵棒子朝著兩個黑影有間距地點了兩下,“你,還有你,進來!”,聲音干脆,尾音很重。兩人果真像竊賊一般灰溜溜的跟進。
這是一間廢棄的宿舍,燈光昏暗。尚晗的老婆雙臂交叉,倚在床邊。高個子道:“我們是環(huán)保局的?!迸滤麄儍煽谧勇牪磺?,又重復了一句,并一個字一個字像拉屎一樣擠出,“環(huán)—保--局”,口氣似乎硬了點,特權的習慣性匪氣開始冒泡,“我不管,你是什么驢,老娘我有心臟病,黑燈瞎火,私闖民宅,你們嚇著我了,怎么辦吧!”尚晗的老婆渾身顫抖,乜斜著,咬著嘴唇,牙齒交錯,咯蹦蹦直響。胖子出示出其證件,驕傲的晃了晃,緊接著,插著腰,一條腿前邁,邊掂著。
“說什么都沒用了,少來那些死出,我告訴你?!鄙嘘险Z氣平緩了些,但不失個別字的抑揚頓挫,下頜前努著,“第一,你的車沒有環(huán)保標志;第二,你沒有出示證明,也沒有著裝;第三,你沒有通報,直接破門而入。你以為你是誰??!有理由,把你們當小偷處理,雖然,你亮出你們的身份,現(xiàn)在造假滿大街都是。我不糊涂,打電話報警還是讓你們局長來領人,你倆權衡一下!”尚晗以守為攻。
兩人頓時傻眼了,本以為環(huán)保局幾個字和身份能唬住尚晗,見人家說的在理,更沒想到一個鄉(xiāng)村野夫說的頭頭是道,知道遇上了麻煩,只好賠不是。
高個:“尚老板,我們也是聽差的,人家舉報,我們又不能不來。不來,是我們的不對,下次絕不會這樣了。”
胖子:“是——,我們的行為方式確實有點過,你說的這些呢,也都沒錯,我們檢討,天也黑了,看看,讓我們走吧!”
兩個人如喪家之犬,進門后的語言和動作,和契訶夫筆下的《變色龍》有一拼,蔫巴了許多。
“走?說的輕巧,農村人干點事容易嗎?你們三番五次來找茬,何況,這是村外梢頭,土豆淀粉的水能污染多少,河北等地都用這水灌溉,鄰村的酸洗廠屬于重度污染,你們怎么不管!”尚晗越說越激動,想著自己投資的十幾萬打了水漂,氣不打一處來,“是,沒有給你們送禮。也是,沒有后臺,就因為這些雞毛蒜皮?”尚晗借著吐煙屁股的機會,狠狠地朝著兩個人方向,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并問:“誰舉報的?”
胖子:“這是原則,我們肯定不能講。不公平的事,你也可以舉報。”
尚晗:“我?閑的啊,那會斷子絕孫的。如果我說,這幫刁民因為眼紅而舉報,你相信嗎?”
高個:“這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只是就事論事?!?/p>
尚晗:“什么?不關你們的事?我已經(jīng)不干一個多月了,你們還來打擾我的生活,到底關不關你們的事?”
胖子:“扼。。。。。。”
尚晗老婆聽到“不管我們的事”這句話,“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就這態(tài)度還想走?沒門!尚晗,我有點頭暈?!鄙嘘系睦掀庞行咱劊粋€趔蹶,背,貼在墻上有氣無力道:“大門鑰匙,在我手里,說不清楚別想走,沒做虧心事,急匆匆溜啥?沒把汽車給你砸了,燒高香了!”
高個:“尚老板,不要得理不饒人!不要嚇唬我們。大家都是混飯吃的,都不容易。”
“什么?嚇唬?你給我聽好了,我就是得理不饒人,其實,在你們闖進來的一剎那,我就知道,你們來干什么,但,理在我這邊,說大了叫夜闖民宅!知道不?”尤其聽到高個子說“嚇唬我們”幾個字的時候,尚晗氣不打一處來,屁股陡然間拔起,直奔高個子,被老婆擋了回去,“別沖動,有理說理!”?!拔医裉彀言捔眠@兒,我老婆有個三長兩短,你倆就死——在這里!”尚晗的胳膊用力一甩,把老婆撥拉了一邊,憤憤地說。
胖子看局勢有點僵,事鬧到這一步,依然沒有放他們走的樣子。站在門口,出也不是,進也不是,遂收起剛才還掂著的一條腿,上前,貓著腰,拍打尚晗的肩膀,做出摟著的動作,打著圓場。
胖子:“我理解尚老板的苦衷,錢力、物力、人力都受損失了,但我們也沒有辦法,誰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我們不來,上級就追責我們?!?
高個:“尚老板,得罪什么人了吧?大家都知道這種作坊式的廠子危害可以忽略不計,可有可無,但關鍵是舉報到青島市,上級是什么,上級是爺爺,他是不管危害大小,維穩(wěn)是才大事,有舉報就得關停?!?/p>
兩人明顯降低了身份,多了些微笑,語氣開始委婉了些,行為也變得謙遜了,甚至接近猥瑣。看來,在不要命面前,什么都是王八蛋。
高個子抿著嘴,皮笑肉不笑,鼻子到嘴角的肉拱起,形成“八”字仄痕,活像“屎”字下面的兩撇??催€沒有放口的意思,開始焦躁不安起來,悶著頭,打著旋,眉宇間“川”字頓時隆起,下頜腮幫子鼓起老高,時不時朝著一個方向咧起嘴,毫不夸張的說,咧到極限時,能褡褳著耳根子。瞬間掏出手機,“操你個媽,你在哪里,趕緊滾過來,讓人給扣起來,不讓走了!”
胖子扎了扎腰,提了提褲子。一個箭步,奪過手機,“你真不要臉,人家不干了,你還三番五次的舉報,舉報你娘了個逼,我看你就是他媽眼紅,屁大點的事,你就往上捅,這倒好,捅的把我們關起來了!”
此情此情,尚晗動了惻隱之心,悶著頭,吸著煙,煙霧也沒有剛才筆直噴出,自然了許多,裊裊纏繞。老婆也放下了手,坐在床沿上,臉恢復了平靜。一只胳膊頂著床頭,手杵著腮幫子。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悠噠著,盯著不是演戲的兩人。
“哎!算了,啥別說了,我娘從小就教育我,兩座山不碰頭,兩個人不一定不見面?!鄙嘘贤铝艘豢陂L氣,“并說,傷害別人,就是傷害自己;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們走吧?!彼陨隙聰]了一把臉,仰起頭,閉著眼。
高個子和胖子紛紛上前表示歉意,想握手,見坐在床上的尚晗無動于衷,遂尷尬的縮回。
高個:“什么時候了,八點了吧?你們——,該吃飯吃飯,事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就不要想的太多了,別生氣了!”
胖子:“找機會,干點別的吧!沒辦法,沒辦法!有機會,到環(huán)保局坐坐。再見!”
尚晗頭不抬眼不掙,擺了擺手,“你們那——,可是鬼門關??!風過留痕,雁過拔毛!”
作者:白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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