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像你們想的那樣順風順水，其實也就是稀里糊涂地轉(zhuǎn)，就轉(zhuǎn)成現(xiàn)在這副德行了。而且這幅德行還不一定好。

把你也扔進社會里這樣轉(zhuǎn)8年，你肯定也像我這樣，說不定比我還要好。我太平常不過了，只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路。

熬嘛，沒什么竅門，就是熬。

欄目編輯：路人甲

2014.12

我并不像你們想的那樣順風順水，其實也就是稀里糊涂地轉(zhuǎn)，就轉(zhuǎn)成現(xiàn)在這副德行了。而且這幅德行還不一定好。

把你也扔進社會里這樣轉(zhuǎn)8年，你肯定也像我這樣，說不定比我還要好。我太平常不過了，只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路。

熬嘛，沒什么竅門，就是熬。

欄目編輯：路人甲

2014.12

人物名片：

歐陽斌，中國青年政治學院新聞系2002屆畢業(yè)生，《青春報》創(chuàng)始人之一。先后供職于《鳳凰周刊》、《美國新聞周刊（中文版）》、《財經(jīng)》雜志、財新傳媒，2010年赴哈佛大學攻讀東亞系碩士，哈佛燕京學社學者。

人物名片：

歐陽斌，中國青年政治學院新聞系2002屆畢業(yè)生，《青春報》創(chuàng)始人之一。先后供職于《鳳凰周刊》、《美國新聞周刊（中文版）》、《財經(jīng)》雜志、財新傳媒，2010年赴哈佛大學攻讀東亞系碩士，哈佛燕京學社學者。

2014年3月18日，陰天。北京建國門附近的咖啡廳里，34歲的歐陽斌坐在窗邊，杯里的蒸汽氤氳著往上升。此時，離他返回美國還有4天。

同樣是建國門。16年前，剛到北京求學的他，在這里背著書包四處張望，幾乎迷路。12年前，他已成為一名忙碌的記者，每天在這里擠過洶涌的人群，借《鳳凰周刊》開啟了自己的職業(yè)之路。

30歲以前，歐陽斌的職業(yè)履歷是豐富且精彩的：《鳳凰周刊》資深記者、《美國新聞周刊》中文版北京負責人、《財經(jīng)》雜志國際編輯、財新傳媒資深編輯。但也正是在這而立之年，他收拾行裝，遠赴美國，轉(zhuǎn)型成為一名哈佛大學的學生。

時間回溯到2002年，正值畢業(yè)?？佳惺Ю臍W陽斌略感無奈選擇了就業(yè)。在《鳳凰周刊》里，從一開始在眾人面前被主編罵，到 “干得還不錯”，歐陽斌用了3年時間。

“其實就是熬嘛，我熬了很久?！背醭雒]，歐陽斌經(jīng)歷了不斷模仿、體會和創(chuàng)造的蛻變過程。在此期間，他幾次獲獎，很快在業(yè)內(nèi)小有名氣?！拔胰ミ^亞洲開發(fā)銀行領(lǐng)獎，到過美國參加培訓，也被邀請去日本參觀。第一次兩次你覺得特別‘嗨’，多爽啊！”歐陽斌笑著說，“但有一天你突然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核心問題沒解決，這不是溫水煮青蛙嘛？”

“新聞無學”是讓歐陽斌寢食難安的“核心問題”?！案遄訉懙煤貌缓萌谟谀阆嚓P(guān)的知識多不多?！惫ぷ饕欢螘r間之后，歐陽斌心中的焦躁逐漸積累。“我覺得我在不停地重復自己?！毙侣剬I(yè)出身的歐陽斌把當時的自己比作“萬金油”，媒體人“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深入”的毛病讓他如鯁在喉?！岸畾q三十歲當‘萬金油’還挺美的?！彼{(diào)侃道，“可六十歲了你還在抹‘萬金油’，那不就成了老騙子了嗎？”

功夫在新聞之外?！皩W術(shù)訓練”成了歐陽斌跨越瓶頸的突破口。在他看來，美國嚴肅的學術(shù)態(tài)度和嚴謹?shù)膶W術(shù)內(nèi)容是搞研究的一方樂土。2008年，忙碌的工作之余，歐陽斌正式著手準備美國大學的研究生申請。他把留美深造當作一個“夢”?！斑@一次能出去最好，不出去那我就不折騰了?！?/p>

歐陽斌自嘲英語不好，念書時“上聽力課得偷看同桌的答案才能混過去”，也自認為學習拼不過班上的女學霸們，“是考研獨木橋上被擠下的一批人”。沒有周末，沒有假期，回看準備申請的那兩年，他笑稱“肯定不愿再來一次?！泵襟w工作已然忙碌，歐陽斌的“英語惡補”計劃更是艱苦。那兩年，公交地鐵上多了一個戴著耳機狂練聽力的上班族，夜晚的萬家燈火里多了一個勤練口語的男青年。

“我看重效率，也就是單位產(chǎn)出的質(zhì)量?！睔W陽斌說，“任何人說‘我太忙了，擠不出時間’，其實都是借口。不過是愿不愿意再多吃點苦的問題。”

“最重要的是在新的平臺上我還有得學?！睔W陽斌評價自己是“瞎折騰”?！坝幸粋€滿意的平臺自己就老實了?！?/p>

帶著反復考的托福和GRE成績，歐陽斌一共申請了美國的十所大學，包括幾所常春藤名校和保底的二線學校。2010年，他收到了來自哈佛大學、斯坦福大學和喬治城大學的offer。比較之下，他選擇了哈佛大學的東亞系（Regional Studies-East Asia）。這個系的一大特點是靈活，學生可以自行設計研究方向。歐陽斌的同學中，有人選擇了東亞文學，有人選擇了日本哲學，歐陽斌則追隨自己的興趣，開始了對政治學、歷史學和社會學的研究學習。

美國的研究生教育和本科教育有著極大的差異。美國本科的主流教育叫做通識教育，受文藝復興的影響，西方人普遍認為人應該是自由的、博識的，對杰弗遜、富蘭克林等“通才”極為推崇。因此，學校鼓勵本科生追隨自己的興趣，自由地跨學科選課。相比之下，美國大學的研究生教育則側(cè)重學術(shù)訓練，不僅要求學生選擇明確的專業(yè)方向，接受嚴格的方法論訓練，還要求學生為現(xiàn)有學術(shù)理論體系“貢獻新的東西”。

這也讓初到美國的歐陽斌吃盡了苦頭?！敖淌趧虞m就扔一大堆reading，美國學生4個小時就看完了，你可能得用4天；班里的同學有著各種口音，課堂討論有時聽不懂，那就只有裝傻，大家笑的時候你跟著一起笑；有時該你說話了，結(jié)結(jié)巴巴，憋得臉色發(fā)紅?！?/p>

“熬嘛，沒什么竅門，就是熬。”就像8年前那個踏進媒體圈的新手，歐陽斌再次硬著頭皮把自己扔進了一個嶄新的生活。

論文、閱讀、上課……每天睜開眼，歐陽斌腦袋里就是這3個關(guān)鍵詞。面對沉重的學業(yè)壓力和天然的語言障礙，國際學生需要花費比美國學生更多的努力。沒有娛樂放松和社團交流，靠著之前國內(nèi)工作的積蓄和哈佛燕京學社提供的全額獎學金，他把全部的時間“都傻呵呵地用到了學習上”?！拔乙娏撕枚嗦斆鞯娜?，有時候你就會恨自己怎么會那么‘笨’呢。”

哈佛與耶魯一年一度的劃船比賽是哈佛大學的傳統(tǒng)之一。在美麗的查爾斯河上參加劃船隊的訓練，對愛好運動的歐陽斌來說極具吸引力。“我也考慮過犧牲學習時間進入劃船隊，”他笑道，“但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這么折騰著出去學習了，我還是好好學習吧。玩兒的機會以后還有，學習就不一定了?！?/p>

帶著這股韌勁兒“熬”了整整一年，歐陽斌逐漸克服語言障礙，變得自如起來。

為盡快融入美國生活，歐陽斌積極地結(jié)識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美國人的開放熱情給他留下的印象尤為深刻。一次，他進入一幢辦公樓，一臉茫然之際，一個老太太走過來熱情地問道：“你看上去好像是走丟了？你要去哪，我給你指路吧?！?/p>

“美國人不設防，為人友善，陌生人見面也微微一笑。”歐陽斌開始反思：“我見過許多中國留學生，在美國混了這么久，朋友圈還全是中國人，吃飯也老去中國餐館。并不是說這不對，但這樣你和美國社會的接觸明顯就少了很多。”

深入美國文化，歐陽斌對那兒的學術(shù)氛圍甚為尊敬。一個夏天，他去拜訪社會學家傅高義，那時的傅高義已經(jīng)年近80，正在寫作《鄧小平時代》。門外是炎炎的烈日，歐陽斌走進傅高義的家，發(fā)現(xiàn)屋里的書堆成了一摞一摞的?！斑@種嚴肅的學術(shù)著作很累人，一個聲名在外的泰斗如此艱苦地寫書，就像宗教信徒一樣虔誠，這讓我很震驚?！?

美國教授的學術(shù)生命非常長，七八十歲的老教授寫書是很正常的事。歐陽斌的學術(shù)導師麥克法考爾，是中共黨史研究的泰斗級人物。他的記憶力非常好，一次，歐陽斌去他的辦公室聊天，隨意談起剛看過的《鄧子恢傳》的一個細節(jié)，麥克法考爾指著自己滿墻書山的某一個位子，說這本書在那里，翻到大概多少頁你就能核對一下這個細節(jié)?！八敃r已經(jīng)八十多歲了?！睔W陽斌笑道，“我估計我八十歲的時候都傻了?！?/p>

盡管老師們才高八斗，是學術(shù)界的“大拿”，但大都為人親切，很少讓學生有威嚴之感?！袄蠋煏?jīng)常和你開玩笑，你們的關(guān)系就像朋友一樣輕松。”

畢業(yè)后的歐陽斌有三個選擇：去牛津深造，回國工作和留美工作?！坝浾呱慕o我培養(yǎng)的好奇心又發(fā)作了?！睔W陽斌笑著說，“讀書終究是生活在學校這個小圈子里，我想更深刻地了解美國，就必須更多地接觸美國社會。”現(xiàn)在，歐陽斌是亞洲協(xié)會美中關(guān)系中心阿瑟·羅斯學者和中參館網(wǎng)站（ChinaFile.com）副主編，負責組織中美文化活動的交流。

作為美國著名的非盈利組織，亞洲協(xié)會于1956年在紐約成立，旨在加強亞洲和美國在藝術(shù)、教育、政治、經(jīng)濟上的聯(lián)系。2012年工作至今，歐陽斌前后組織了多場中美交流活動。目前，他們正與萬科集團合作，做一系列關(guān)于公益慈善的講座?！拔也⒉荒苷f對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滿意，因為我在這個新的環(huán)境里剛工作不久，好多東西都還在找感覺?！睔W陽斌說，“也許很多人都不信，但我對未來真的沒有太多規(guī)劃。”他說自己屬于隨遇而安的人，走到哪步算哪步。

“我并不像你們想的那樣順風順水，其實也就是稀里糊涂地轉(zhuǎn)，就轉(zhuǎn)成現(xiàn)在這副德行了。而且這幅德行還不一定好?！睔W陽斌說，“把你也扔進社會里這樣轉(zhuǎn)8年，你肯定也像我這樣，說不定比我還要好。我太平常不過了，只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路。”

有一個術(shù)語叫“路徑依賴”：一個人在一條路上走得越久，換路的可能性就越小。正因如此，歐陽斌把自己的經(jīng)歷看作“非常特殊的個例”。“如果大家想出去看看，那就盡早去。越到后面，你的轉(zhuǎn)型成本就越高。那時的你不一定愿意放棄安穩(wěn)的生活出去受罪?！?/p>

在新聞系浸泡了4年，新聞行業(yè)摸爬滾打了8年，歐陽斌對媒體行業(yè)依然有著極為復雜的感情。新聞曾給予他自信和榮耀，成為孕育他出眾能力的溫床，但正如他所說：“是新聞給了我好奇心，讓我不斷地想看到更廣闊的世界?！币苍S正因如此，這個優(yōu)秀的新聞人才不斷在超越中“逃離”，用“逃離”去超越。

曾雨艾 | 采寫

2014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