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葵（Eranthis stellata）可能是最可愛的毛茛科植物類群之一。它們身材嬌小、花朵大得與花葶簡直不相稱，球莖只有一粒豆子大小。由于葉片很像烏頭屬植物，本身也具有很強的毒性，但開花卻趕在冬季剛剛結束之時，所以有了“winter aconite”（冬烏頭）這個英文俗名，拉丁學名的屬名（Eranthis）則意為“春天的花”。

今日主角。圖片：余天一

曾經(jīng)是天葵的名字

其實“菟葵”這個中文名在古代曾經(jīng)屬于同為毛茛科的另外一種小草——天葵（Semiaquilegia adoxoides），這種植物在華東和華中很常見，是山野和城市共有的雜草。

天葵，古代菟葵。圖片：keisotyo / Wikimedia Commons

菟葵和天葵有很多相似之處：它們都有圓球形狀的根莖；都是春天最早一批開花的植物；萼片都發(fā)達，比真正的花瓣顯眼。不過，仔細看天葵的花形，會發(fā)現(xiàn)它更像耬斗菜（Aquilegia）——內部黃色的小花瓣基部有囊狀突起，看起來就像耬斗菜的距（花瓣后部的延長部分），而天葵屬確實和耬斗菜屬比較接近。

耬斗菜Aquilegia sibirica的花（右）和果（左），花瓣后伸長的就是距。圖片：Wikipedia

早春的寶貴時光

菟葵屬于早春類短命植物，這類植物一般分布于寒帶、溫帶和高寒地區(qū)，這些區(qū)域通常冬季持續(xù)時間長，常綠闊葉樹木種類少，針葉樹和落葉闊葉樹種類多。在這里，從氣溫回暖、昆蟲蘇醒的早春，到樹木發(fā)芽、完全擋住陽光的暮春，只有那么幾個星期的間隙，而等到暮春林窗關閉后，光線就很難到達林下了，屆時無論是進行光合作用還是吸引傳粉者難度都將大增。因此，這間隙的幾周對于林下的草本植物非常重要。

光線能夠到達林下的這個間隙，對菟葵等林下草本植物很重要。圖片：余天一

類短命植物有巧妙的辦法充分利用這短暫的時光，它們的策略和真正的短命植物不同，雖然地上部分都會很快死亡，但類短命植物有儲存著營養(yǎng)和水分的多年生地下部分，比如塊莖或根莖。

日本菟葵的球莖，示側面及底部。圖片：余天一

這些塊莖和根莖保證了類短命植物在冬季存活，同時也可以提供足夠的養(yǎng)分讓它們搶奪先機——春天冰雪剛剛融化時，類短命植物會在落葉闊葉樹沒有發(fā)芽、林窗尚未關閉的時候迅速生長開花；為了不被寒風凍傷，它們甚至來不及展開葉片。在中國可以到東北和新疆觀賞這樣的盛景：不同種類的早春類短命植物在林間盛開，使得落葉層變成了一片片色彩繽紛的花毯。（明天我們會介紹更多早春類短命植物，敬請期待。）

早春類短命植物

作為早春類短命植物的一員，菟葵也是在冰雪未融的時候就開花了，這時我們只能見到菟葵的花葶。菟葵屬的特點之一，是花的下方有（相對植株大小來說）非常大的葉狀苞片，不過，此時就連它花葶上的苞片也都是緊縮著的——還記得獐耳細辛嗎，它也是先開花后展葉的<忘了戳這里>，但其苞片起到的是萼片的作用，保護真正的萼片，它的光合作用是通過新長出的基生葉來進行的；而菟葵往往沒有或只有一枚基生葉，苞片主要起到葉片的功能，承擔光合作用。

花下不是葉，是葉狀的苞片。圖片：余天一

在闊葉樹的葉片開始遮擋光線時，花朵也結束了使命開始結果，最終，果實裂開讓雨水帶走了種子，苞片也逐漸伸展長大。

菟葵的親戚們

菟葵屬物種主要分布在歐亞大陸的北溫帶至北寒帶，我國亞熱帶（四川高海拔地區(qū)）亦有兩種，它們都有圓形的小球莖。歐洲和中亞的菟葵屬種類花朵都是黃色的，比如冬菟葵（E. hyemalis）、奇里乞亞菟葵（E. cilicica），它們的退化花瓣（蜜腺）和鐵筷子屬（Helleborus sp.）一樣是杯狀的；而東亞的種類，花朵都是白色的，退化花瓣形狀更為特殊，漏斗形的花瓣筒頂端一側二叉分裂，在2個裂片上分別有1個黃色的、花藥狀的蜜腺，蜜腺顏色比萼片和花藥鮮艷得多，可以用來引誘傳粉者。

E. cilicica退化花瓣杯狀。圖片：American Meadows

東亞的菟葵屬植物都喜歡常年濕潤的土壤，所以它們常常會在水邊聚集。在我國東北，菟葵（E. stellata）并不是非常常見的植物，通常只要看到一棵菟葵，后面就會出現(xiàn)一片白色的花海，這種場景就像晴朗無月的夜空中綴滿了星星，無怪乎菟葵的拉丁學名種加詞是stellata，“星形的”。菟葵的得名也許是因為和天葵相似，又或者是因為它二叉的退化花瓣很像兔子耳朵——不論名稱還是外形，都萌點滿滿。

星形的菟葵，二叉退化花瓣（紅色箭頭所指）像兔耳朵。圖片：KeywordSuggest

好像哪里不對。繪圖：翼狼Elang

東北亞還有幾種菟葵的親戚，它們和菟葵只有微妙的不同：俄羅斯分布有西伯利亞菟葵（E. sibirica）；韓國特有種邊山菟葵（E. byunsanensis），產(chǎn)自韓國邊山半島的內邊山；日本特有種日本菟葵（E. pinnatifida），生長于關東以西的石灰?guī)r地帶。

日本菟葵。圖片：Eranthis pinnatifida Chichibu Saitama

日本菟葵的日文名是 “節(jié)分草”，意為花開在節(jié)分時（立春的前一天），它的花藥是藍紫色的，與黃色的蜜腺顏色對比明顯，以此可與奶油色花藥的菟葵區(qū)別開來。節(jié)分草在《蟲師》的OVA《蝕日之翳》中是重要配角之一，輕盈而妖異的花朵像幽靈一樣忽然在陰暗的密林中出現(xiàn)，很好地營造了故事的基調。

《蟲師》中的日本菟葵。圖片來源見水印

不過，顯然畫師沒有徹底搞明白節(jié)分草花朵的精妙結構，把退化花瓣也當作花藥了。即使如此，我們依然能看出作者和動畫制作者對他們本土野生植物的關注。

菟葵屬不同植物的退化花瓣也有所不同。繪圖：余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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