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歡迎來到《蒲公英》專欄，中國足球有職業(yè)、非職業(yè)球員將近 10萬人，中超球員不足500人，其他大部分球員的生存環(huán)境和狀況究竟如何？ 《蒲公英》專欄會專訪中甲及以下級別聯(lián)賽的球員、青訓教練及球員等中國基層從業(yè)者，帶給大家最真實的中國足球從業(yè)者生存現(xiàn)狀。

蒲公英，四月開花，渺小如鴻毛，五月始散播于天地之間，成盛果之勢。

首期欄目，我們專訪的對象是被拖欠工資已久的保定籍守門員周冀萍，他曾是中國國青和遼寧全運會冠軍的成員，接下里就讓我們走進他的職業(yè)人生，傾聽他的辛酸故事。

一

初露崢嶸| 加盟日之泉、入選國青，代表遼寧全運會奪冠

周冀萍出生于1994年，他小時候在保定市區(qū)的學校里踢球，后來有教練到每個班上挑選足球苗子，對他很感興趣，正好周冀萍也一直喜歡踢足球，就主動點頭答應了。

從此，周冀萍白天上文化課，下午兩節(jié)課結(jié)束，就去專業(yè)體校學習踢球，隨著身體的成長，他的足球技藝也越來越高。2005年，周冀萍小學畢業(yè)，遼寧體工大隊來學校挑人，“相中了我和7名隊友，相比上學我也更喜歡踢球多些。”

于是，周冀萍北上遼寧，從此開始了追逐職業(yè)足球夢想的人生道路。

周冀萍身高1.87米，他反應敏捷、擅長撲危險球，很快在同齡人當中脫穎而出。2012年，周冀萍加盟廣東老牌俱樂部——廣東日之泉，在青年隊效力。

2013年7月第七屆濰坊杯國際青年邀請賽，周冀萍入選中國國青，并在6-0香港標準流浪U18一役中首發(fā)。當時國青出場陣容為：

12-周冀萍；16-左伊藤、4-趙源、23-陳澤鵬、25-鄧涵文；8-閔泉鑫、10-阿卜杜力艾則孜·阿不都沙拉木；24-羅安東、5-關昊、21-梁學銘；9-向柏旭

這支國青隊內(nèi)還有李帥、高準翼、高嘉潤、魏敬宗等如今球迷耳熟能詳?shù)那騿T，而周冀萍當時的競爭對手是后來去了恒大的趙天賜，以及上賽季為申花出場近20次的陳釗。

2013年8月，第十二屆全運會，周冀萍隨遼寧U18在主場作戰(zhàn)，由于膝蓋接受了手術，周冀萍只能在替補席見證球隊點球淘汰湖北，決賽2-0戰(zhàn)勝浙江奪冠。

當時周冀萍的水平已經(jīng)得到了很多教練的認可，他在遼寧U18是常備出場球員，而他的隊友和對手現(xiàn)已有多人活躍在中超、中甲的賽場，比如張玉寧、汪晉賢、劉奕鳴、程進：

遼寧隊出場陣容：12-劉偉、4-王耀鵬、10-閆鵬、11-段云子、13-李世洲、16-黃智、18-汪晉賢、19-劉奕鳴、26-陳程、28-岳鑫、32-董巖峰

浙江隊出場陣容：1-劉暢、2-趙源、3-陳曉寒、8-沈進、9-魏照坤、11-張祥、12-劉浩、14-張玉寧、18-宋海旺、22-程進、26-劉恒

二

命運多舛| 三次經(jīng)歷俱樂部解散，“按時發(fā)工資就很美好”

年紀輕輕就入選國青、拿到全運會冠軍，周冀萍的職業(yè)起步領先了大多數(shù)人。然而中國職業(yè)足球的種種意外和惡意，讓他隨后7年中從被別人羨慕的對象，變成了足壇討薪大軍中的迷茫一員。

而遭遇欠薪的這種情況，周冀萍還不只遇見過一次。

2014年中甲，前一個賽季3分之差無緣升超的廣東日之泉驚險保級，隨之而來的就是日之泉集團撤出、俱樂部面臨轉(zhuǎn)讓的問題，隊內(nèi)廣東本地的球員陷入兩難境地，作為外鄉(xiāng)人的周冀萍只希望球隊能存活、自己有球踢就好。

“日之泉當時挺好的，比較老牌球隊比較穩(wěn)定，后來老板可能是資金鏈斷裂，無法維持球隊。當時賣給陜西，某些環(huán)節(jié)沒談好，工資、獎金確認表出了問題，沒能準入注冊，球隊就解散了?！?/p>

“欠薪這回事，我剛進入職業(yè)足球就經(jīng)歷過了，2014年打完最后一場比賽，保級獎金都是人家陜西給開的?！?/p>

陜西給日之泉球員開了兩三百萬的保級獎金，廣東省體育局年底也同意了俱樂部西遷，陜西方面開發(fā)布會宣布俱樂部更名為“陜西五洲”，然而因為無緣中甲資格，以及此前拖欠工資獎金的問題一直無法得到解決，最終陜西五洲投資商撤出，日之泉宣告解散。

“當時我上一線隊年齡還小，隊里普遍是83-85這批的，現(xiàn)在基本都退役了，很少有人再繼續(xù)踢球?！?/p>

查找日之泉當年30多名球員，有近20人掛靴或無球可踢，目前還在職業(yè)賽場踢球的僅有12人：

中超：廖均健、曾超、葛振和蔡鏡源、史亮

中甲：楊斌、余劍鋒

中乙：王強、劉濤、涂東旭、魏景星、黃浩軒

注：尹鴻博2013年加盟河南建業(yè)，喀麥隆外援馬哈馬-阿瓦爾在香港飛馬

日之泉鬧劇結(jié)束后，2015賽季周冀萍回到家鄉(xiāng)加盟保定英利易通，當時球隊被容大集團接手，2016年升入中甲，2017年遭遇“退賽門”降回中乙，2018年周冀萍自由加盟同樣坐了升降機的云南飛虎。

“云南飛虎是我經(jīng)歷的第二支解散的球隊，其實那一年挺順利的，后來老板涉及職業(yè)犯罪被抓，俱樂部被托管工資拖了三個月，最后也就解散了?！?/p>

云南飛虎2018賽季排名南區(qū)第八，老板出事后俱樂部曾有一線生機，當時俊發(fā)集團有意1700萬元接手，但經(jīng)過財務盡調(diào)發(fā)現(xiàn)飛虎債務不只表面的3000多萬，真實數(shù)據(jù)可能高達近1億元，加上俱樂部兩位股東因經(jīng)濟案件被廣西警方帶走，此事最終不了了之。

談到那一年的經(jīng)歷，周冀萍雖然遭遇了欠薪和球隊解散，但他現(xiàn)在回憶起來還是覺得很懷念，“在云南其實很美好，沒出事前真的不欠薪，工資發(fā)的特別按時，云南景色也很美?！?/p>

三

深陷泥潭| 容大“退賽門”后降級，周冀萍和隊友遭遇三年欠薪

如果說日之泉轉(zhuǎn)讓是一場鬧劇、飛虎解散是無妄之災，周冀萍在保定容大的遭遇就稱得上是“人禍”了。

容大2015年新組建球隊，2016年沖甲、2017年降級，第16輪容大2-2被武漢卓爾點球絕平后，時任董事長孟永立賽后哭訴被裁判針對，并宣布球隊退出聯(lián)賽，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最終以容大中甲一年游的結(jié)局收場。

“其實17年最后幾場球，獎金開得很高，300-500萬是有的，降級可能打擊了老板投資的熱情和信心，隨后就出現(xiàn)了欠薪的情況。容大實力還行，但在保定不算龍頭企業(yè)，投資俱樂部給容大帶來了很大的廣告效應?！?/p>

據(jù)了解，保定俱樂部名稱中的英利是當?shù)匾患姨柲芄夥l(fā)電企業(yè)，易通是其旗下負責生產(chǎn)光伏組件配套材料的分公司。英利易通雖然在俱樂部名稱里，但球隊實際歸容大所有，欠薪問題也應由容大和孟永強來解決。

“容大17年欠了三個月的工資、獎金，18年上半年有保證，但后來工資就打折扣了，比如原來是每月2萬元，但可能只發(fā)1萬元，讓球員能應付日常開銷再說，但這其實相當于降薪50%。?！?/p>

“獎金也欠了幾場，容大是贏一場30萬、平一場10萬。還有，球員合同里如果是出場10次會增加工資收入，球隊就會限制你的出場，他會按照這個算得很細?！?/p>

“19年就更離譜了，前兩個月按時發(fā)足額工資，之后就沒再發(fā)過。然后聯(lián)賽中期的獎金確認表要簽字，就補發(fā)過1個月的工資。當時隊里有兩位小球員，一個月工資8000-9000元，因為之前欠薪不簽字，俱樂部就讓他們離隊了，后來工資又給他們補的，加起來不到10萬元，工資低處理起來也容易，因為賠得起。”

作者再三詢問周冀萍及其隊友，確認容大是否補發(fā)過17、18、19三年所欠工資獎金，均得到了一致的回答：“沒有，絕對沒有?！?/p>

“球隊原來住孟永強旗下的酒店，后來好像被抵債了，我們搬到河北大學體育場包廂里住?，F(xiàn)在俱樂部讓大家把自己的東西都搬走，整個疫情也沒人上班，聯(lián)系人也找不到，他不會接電話，也不會回微信?！?/p>

對于自己和隊友們目前的狀態(tài)，周冀萍表示：“我本來要結(jié)婚，婚禮因為疫情推遲了，房子已經(jīng)買好、月供8000，這幾個月我沒有收入，現(xiàn)在房貸對我造成了巨大的負擔，主要是靠老底撐著，家里也會給一些幫助，但這都不是長久之計?！?/p>

“我和隊友家境都很普通，很多人在家待業(yè)，出去找工作要交試訓費的，一天大幾百吃住花下來費用也不小，沒人脈，單靠能力想留下，太難了！大家都怕了！”

“現(xiàn)在有年輕球員為了生存，已經(jīng)選擇不踢了，想另謀生路活下去，確實踢不了球了。真的，大家正走在被迫決定退役，或者說快決定退役的這條路上?！?/p>

“大家看主流報道，認為足球運動員掙了很多錢，但中國職業(yè)球員是金字塔形的，塔尖是少數(shù)，剩下大多數(shù)都挺一般的，一旦被欠薪，每年領到的就只有欠條，啥也不頂用！”

據(jù)作者了解，保定容大球員的工資按月發(fā)放，主力一年大概50-60萬，替補20-30萬，年輕球員10萬左右。

對此，周冀萍坦言：“去年一年我工資+獎金，到手55000，日?；ㄤN加上每月8000元的房貸，真的壓力太大了！”

寫在最后

盡管討薪路漫漫，但在被問及是否會繼續(xù)在足球這條路上堅持的時候，他的回答依然堅定：“當然，不踢球還能干嘛？自己從小就堅持的路子怎么能說放棄就放棄，無論如何還是會堅持，真的希望中國足壇的這些問題能夠解決，給球員一個好的生存環(huán)境吧。”

《蒲公英》專欄首期人物周冀萍的故事就先介紹到這里，我們也爭取聯(lián)系到專業(yè)的法律團隊對保定球員們進行援助，希望每一份汗水和付出都能得到應有的回報。

而對于正在踢球的球員，周冀萍也給出了自己的建議：“我們跟律師求助時，律師都說簽訂的合同太兒戲，把對方的責任摘得一干二凈，工資和獎金被改成‘表現(xiàn)貢獻獎’、‘最佳新人獎’，亂七八糟的。所以，大家簽字的時候一定要千萬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