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過年還有兩三個月時,在上海,美新、王家沙等老字號門前就已大排場龍,往爺叔阿姨袋子里瞧瞧,五六只八寶飯已裝好。聽說很多單位食堂里的八寶飯也已早早接受預訂。老牌子光明出了一款“流心奶黃八寶飯”,據(jù)說每天限量2000只,一上線就賣空。

在網(wǎng)紅八寶飯的微信帖下面,不少網(wǎng)友表示想買,還有網(wǎng)友留言,“出了蘇浙滬誰吃八寶飯……”,道出了江南人對八寶飯的喜愛。

確實,江南人過年餐桌上的點心,很多人家都不會少了八寶飯。小時候,家里長輩會自制八寶飯,泡過的糯米上鍋蒸,趁熱加入豬油和白糖,碗底鋪一層蜜餞和堅果,蓋上一層豬油白糖糯米飯,加入豆沙,再蓋上一層糯米飯,回鍋蒸制,出鍋后倒扣,清香軟糯的八寶飯就出鍋了。

“看到端上來一碗八寶飯,就知道沒菜了,放下筷子,準備拿勺了?!痹诤贾萑诵羌遥藢氾埵莻€壓軸出場的招牌菜。

祖籍杭州的作家梁實秋專門寫過一篇散文《八寶飯》,開頭就是“席終一道甜菜八寶飯通常是廣受歡迎的?!蓖砟炅簩嵡锘忌狭颂悄虿?,仍然忘不了最愛的八寶飯。作家劉墉記述,有一次與梁實秋吃飯,冷盤有熏魚,梁實秋說自己有糖尿病,不能吃,冰糖肘子上來,他說里面加了冰糖,碰不得,什錦炒飯,他說米中的淀粉會轉(zhuǎn)化成糖,還是不能吃。最后上桌的是八寶飯,沒想到梁實秋居然大笑:“這個我要?!迸笥烟嵝阉骸袄锩婕扔刑怯钟酗??!绷簩嵡飬s說,就因為早知道有自己最愛吃的“八寶飯”,所以前面特別節(jié)制。“我前面不吃,是為了后面吃啊,因為我血糖高,得忌口,所以必須計劃著,把那‘配額’留給最愛。”

在江南人中,最愛八寶飯的應該還屬上海人。未必是在年夜飯,平時節(jié)慶歡聚時,上海人也喜歡來一碗八寶飯。在上海本地一些鄉(xiāng)村的婚宴上,重油重糖的八寶飯也是餐桌上的壓軸??汀?/p>

合肥人小胡發(fā)現(xiàn),他們那里過年吃八寶飯的傳統(tǒng)也跟上海來的長輩有關。 “我們那里比較喜歡吃咸的,甜的比較少吃?!辈贿^,甜糯的八寶飯也是他家過年餐桌上必不可少的點心,“我們那很多老長輩里有上海人。”小胡說,就像他朋友的奶奶是上海知青,奶奶當年留在合肥以后,帶來了本邦味道,不僅在過年時要做拿手的八寶飯給他們吃,還會做烤麩和腌篤鮮等等。

八寶飯是怎么來的,民間說法有多個版本。一種說法是,相傳“八寶飯”初始于公元前11世紀周武王伐紂時,得到了八位謀士的相助。在慶功宴上,周武王吩咐御廚用八種珍貴食物,混合特制成一種甜飯上桌供食,以表彰八謀士滅商之功。

又據(jù)史料考證,如今流行的“八寶飯”分南北兩派,其中以江南民間的“八寶飯”最著名,成形于明朝,它以糯米為主料,配以紅棗、蓮子、百合、米仁、白果、桂圓肉、紅綠絲等料,湊成八味。而又有民間說法提出,八寶飯本就來自蘇浙一帶,由江南師傅進京做御廚才傳到北方。

梁實秋在《八寶飯》里說道:“八寶飯其實做法簡單,只有一個秘訣——不惜工本?!鄙虾H俗龅陌藢氾埦褪沁@樣,“八寶”從來只多不少,而且每一“寶”都講究點寓意,金桔代表吉利,紅棗表示早生貴子,蜜櫻桃、蜜冬瓜象征甜蜜,瓜子仁象征平安無事,還有撒糖桂花的,寓意著“金(金桂)玉(糯米)滿堂”。

有人仔細數(shù)過王家沙的八寶飯,有十一寶,紅棗、蜜棗、黑棗、核桃、金桔、瓜子仁、松子、山楂、葡萄干、杏脯和獼猴桃干。這都還沒算上里面的豬油紅豆沙呢。

到底放什么料,江南各地、各家也都有自己的偏好。但有一點是達成共識的,糯米一定是江南自產(chǎn)的米。

很多年輕人都嫌棄八寶飯上的紅綠絲,有色素又不好吃,但長輩總是一口回絕。上海食文化研究會副秘書長沈福忠說:“這叫紅紅火火甜甜蜜蜜,必須有啊?!?/p>

“豆沙太甜,上面的銀杏果我也不愛吃?!焙贾萑诵巧贂r其實一點都不愛吃八寶飯,但是每到過年,八寶飯一上桌,奶奶就挖一大勺喂到她嘴里。而如今,小吳每到過年過節(jié)卻總會惦記著那一口甜膩。82歲的奶奶依然會把第一口八寶飯放到她碗里,“小時候不懂事,喂過來我也只會嫌棄地說’夠了夠了’,現(xiàn)在我會說’好的好的’。”小吳覺得,越長大才越覺得吃八寶飯這種過年儀式感的重要性,而坐在旁邊的奶奶塊頭越來越小,年紀越來越大,“覺得要珍惜這一勺,也就沒覺得難吃了?!?/p>

快過年了,無論小吳小胡都期待著年夜飯時一家人的團聚。在雞鴨魚肉和山珍海味之后,和家人一起你一勺我一筷,“爭搶”八寶飯最好吃的部分,就是團圓的味道。而圓圓滿滿、甜甜蜜蜜和八寶的好寓意,也帶給新年最好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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