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寫舉報信

同治元年,各路政治勢力正分享新的執(zhí)政團隊帶來的蜜月期,不料新政剛邁入第二個年頭,政治氣候便陡然晴轉多云。

該年五月,一位剛剛參加完朝廷殿試的年輕人,寫了一份震動整個政壇的舉報信。直接揭發(fā)紀檢部門的御史吳臺壽、吳臺朗兄弟,并列出八大悖謬,直陳二人“效命私門,甘心鷹犬”,為了回護某位重要領導,不惜“散步偽言,中傷善類”,簡直無恥之尤。

舉報信遞上去不久,吳氏兄弟即被革職。三個月后,朝廷諭令賜那位重要領導自盡。這位年輕的舉報者,名叫張之洞;而亡于其如刀之筆下的那位領導,叫做勝保。

  

這一年,恰逢辛酉政變叔嫂執(zhí)政后舉行的第二次會試。時年27歲的張之洞赴京師應試。初試第一百四十名,正大光明殿復試列一等第一名。

這位新晉“探花郎”,謝恩之余,卻不忘管起“閑事”,替人撰寫彈劾狀。其實,張之洞早已是代人寫折的行家里手。早在同治元年,其兄張之萬巡撫河南,曾委托小弟草擬一折,直陳漕運積弊。兩宮閱后,為之“動容嘉嘆”。

據(jù)說張之洞寫折子上了癮,又撰稿一份,議論朝政得失,求以兄長之名上達天聽。張之萬將其稿放在一邊,笑曰:“稿甚佳,留待老弟任封疆入告未晚也?!痹谛珠L眼中,張之洞有才情,有抱負,汲汲于仕途,耿耿于國事,入閣拜相遲早之事也!

回到張之洞的舉報信,之所以發(fā)揮一劍封喉之效,除去其文證據(jù)確鑿、氣韻雄渾外,實與時局發(fā)展息息相關。早在咸豐末年,朝野內(nèi)外就不斷有人上書彈劾勝保各種劣跡。到了同治元年,舉報的折子更是紛至沓來。故無論慈禧,還是奕訢,已在處理勝保問題上形成共識。

政治賭徒的跌宕人生

回頭說說勝保?!肚迨犯濉芬运膫€字評價其人生閱歷:“屢躓屢起”。說穿了,他是個能折騰、愛折騰,又懂得見風使舵的滿洲貴族。

勝保最初發(fā)跡于翰林院,甚至一度和張之洞一樣,“屢上疏言事,甚著風采”,不過,因為把咸豐惹的很不爽,后者下旨加以批駁,降其為四品堂官。

一載后,朝廷重新任用勝保,“發(fā)往安徽軍營差遣”。此次出山,他吃一塹長一智,不再同各路匪捻硬碰硬,而是采取懷柔政策,廣招降將,籠絡心腹。

當時的安徽,各路豪強橫行,其中最大一股勢力的頭目叫苗沛霖。若能勸降苗軍,不僅安徽政局為之一變,自己攢下了向朝廷邀功的資本,同時也可將客軍攬為己有,擴充個人實力。正是打著這般如意算盤,勝氏幾度向苗沛霖伸出橄欖枝,苗氏也十分知趣,欣然應允。為了進一步加深控制,勝氏甚至與之結為師生。苗沛霖日漸驕態(tài)橫行,漸成尾大不掉之勢。這也為勝保最后掉腦袋埋下了伏筆。

轉眼到了辛酉年,勝保意外撿到一塊讓眾官艷羨的大肥肉。

咸豐十年,勝保奉旨回京,正巧趕上英法聯(lián)軍侵華。朝廷病急亂投醫(yī),速命勝保協(xié)助僧格林沁、瑞麟二帥奔赴通州八里橋,與洋人一戰(zhàn)。他剛上陣就被流彈所擊傷,可謂出師不利。

不過此人擅長玩計謀,來虛的。先是殺害聯(lián)軍和談人員以泄私憤,接著謊稱自己浴血奮戰(zhàn)、不幸負傷,用來遮掩聞敵即躲、臨陣逃脫之實情,并將戰(zhàn)敗責任一股腦兒推給僧、瑞二人。

恰巧咸豐北逃路上,驚魂未定、滿心羞愧之際,總算看到有人為自己“忠心賣命”,甚感欣慰,也不細加核查,就授予勝保欽差大臣、頭品頂戴。

    

清末以來,正史野聞大多記載勝保曾擁兵參與次年的辛酉政變,此事其實不靠譜。前已言及,勝保向來以客軍治敵,根本沒有嫡系部隊。其當時麾下各部,活脫脫一支雜牌軍,除了天天處理各種內(nèi)訌糾紛外,勝氏焉有工夫再操練官兵?

加之當時勝保忙于圍剿直皖豫捻軍,東擊西趨,疲于奔命,也根本不可能率軍北上兵諫。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動動嘴了。

辛酉政變成功后,勝保被授“鑲黃旗滿洲都統(tǒng)兼正藍旗護軍統(tǒng)領”,恭親王更將其引為軍界心腹,多加回護。于是勝保愈加橫肆無忌。

問題是,平日里貪財好色奢靡也罷了,勝保利令智昏之余,還犯了僭越的大錯。他自詡曾經(jīng)在八里橋抗擊洋人,每次寫折子,動輒曰“先皇帝曾獎臣以忠勇性成赤心報國”。又曰:“漢周亞夫壁細柳時,軍中但聞將軍令,不聞天子詔”。

這幾句話,無非是說兩宮太后是婦道人家,同治乳臭尚未干,自己不必事事受其遙控。這就是自己作死的節(jié)奏了。

滿漢關系的砝碼

此外,勝保與漢人官員的交惡,也加速了其滅亡。咸同之交,早已不同于奉行“內(nèi)滿外漢”的清朝初年,中央對漢員的倚重,與日俱增,滿員地位日益下降。而勝保仍舊我行我素,無疑是股逆流。曾國藩早已看不下去,設計舉薦勝保調虎離山,離皖赴陜。

勝保剛到陜西,恭王以軍機處之名發(fā)來密函,“屬其日內(nèi)切勿上言觸怒”,暗示朝局對其不利。誰知勝保竟將密函公布于眾,并道“姑妄聽之”。不幾日,他還寫上一折,伸手向朝廷要官位:“臣以客官辦西北軍務,協(xié)餉仰給于各省,又不能按數(shù)以濟,兵力不敷,又無從召募,以致事事竭蹶,難奏厥功。若欲使臣專顧西北,則非得一實缺封疆,不足集事”。

如此跋扈行為,自然成為眾矢之的。很快,潘祖蔭、卞寶第、丁紹周、華祝三、多隆阿、英桂、趙樹吉、僧格林沁等紛紛口誅筆伐,彼此鼓噪,加之張之洞的“一劍封喉”,頓成“舉報門”事件。

此時的慈禧心里明白,這批舉報的漢族大吏,將來皆當倚為長城,而且勝保乃恭親王嫡系而非自己的心腹。殺一個滿族官員,既可以正法立威,又能收攏曾國藩等漢員之心,還能名正言順地翦除恭王之羽翼,何樂不為?

于是借“舉報門”之東風,慈禧急調滿洲悍將多隆阿,率軍入陜,懷揣密詔,乘勝保不備,一舉將他擒拿解京。次年從寬,賜勝保自盡。

  

回顧勝保詭異的人生軌跡,真是與時局、人事密不可分。當初若無恭王關照,勝難成如此驕橫之勢;隨著漢族督撫崛起,勝保又淪為平衡滿漢矛盾的砝碼,而恭王的一再維護,也讓慈禧終下決心,勝保非死不可。

常言道: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似乎勝保這條命,還的不只是他一個人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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