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鳥，大多數(shù)人聽過它獨特的叫聲，卻從來沒有見過它的真面目，那就是“苦娃子”。這種鳥，叫起來一聲連著一聲沒完沒了，尤其在夏日午后或者日暮；它“苦啊、苦啊”的叫聲，聽起來也不舒服。行走的人們偶遇苦娃子在附近鳴叫，避之不及。記得大人們不僅禁止我們小孩子近前探看究竟，還煞有其事地說：“苦娃子叫，又不知哪個要死了。”苦娃子，是一種晦氣的鳥，不吉祥。

因為從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苦娃子給人神秘兮兮的感覺。趁大人不注意，我們經(jīng)常偷偷地溜到池塘邊循聲搜尋。也不知是鳥兒膽小警覺性高，還是它善于偽裝，不管跑多少次，從來都是一無所獲。這個時候想想大人們的叮囑，心里毛毛的，好像某個角落藏著幽靈，慌忙撿一塊石頭，朝苦娃子鳴叫的方向一扔，然后掉頭就跑。像民間傳說的“偷生鬼”，苦娃子僅給我們留下了一個摸不著邊際的傳說——

古時候，有個和瞎老娘相依為命的孝子，叫做王祥，在娶了董姓女子為妻后，被瞎老娘逼著出外求學。王祥打心眼不樂意，稱一天到晚在外面自個兒快活，照顧不到老娘，不安心。瞎老娘顫微微地撫摸著兒子的手：“兒啊，戀家的孩子沒有出息。好好讀書光宗耀祖，也是你父親的遺愿；再講了，以后孩子一旦出世，沒有好的條件哪里有好的前程？娘這一把老骨頭不值得惦記?！蓖跸檎f，娘啊，父母在不遠游，如今父親早已過世，就剩您老人家一個人，孩兒擔心媳婦不一定能侍候好您啊。瞎老娘說不要緊，有媳婦照應，你放二十四個心。架不住瞎老娘的催促，王祥決心出門求學。臨行前，王祥問母親可想吃些什么，自己好安排安排。瞎老娘嘆息道：“最近不曉得怎搞的，饞得很，要是隔三岔五吃點煨大腸，就滿足了?！蓖跸檎f這個好辦，昨兒已經(jīng)給媳婦留了銀錢，我囑咐她隔兩天就煨一罐子，王董氏在一旁聽了，連稱這個容易，不需要煩神。

剛過去三兩個月，王董氏突然捎來口信——瞎老娘身子不太好，要他回家一趟。王祥匆忙趕到家，瞎老娘已經(jīng)躺在床上，不似往常。王祥“噗通”跪倒在瞎老娘床前：“娘啊，您不是好好的嗎，怎么這么快就病倒了呢？”瞎老娘喃喃地說，病來如山倒，沒什么。王祥又問：“您現(xiàn)在可想吃些什么？媳婦兒煨大腸了么？好吃嗎？”瞎老娘抬了抬頭，瞎眼睛似乎骨碌了一下：“煨了、煨了。好吃倒是好吃，就是有一點土腥氣?！薄巴列葰?？”王祥疑惑不解。他徑直走進灶間，拿出瓦罐，不看不打緊，一看嚇一跳，罐子里煨的竟然是蛐蟮，并不是豬大腸。王祥大怒，拉來王董氏叱問究竟。原來王董氏自己也想吃豬大腸，想想婆婆是個瞎子，于是惡向膽邊生，作了貍貓換太子的勾當。王祥沒聽媳婦兒的解釋，一棍子打死了王董氏。

瞎老娘聽見媳婦兒一聲慘叫，連忙責問兒子在干什么。王祥哭著說：“孩兒聽聞，不孝的人死后會被報應，今兒要叫媳婦一輩子吃蛐蟮?！毕估夏飮@了一口氣說：“她也是苦人家出身，不要為難她啊。都怪我，作孽啊，好好地要吃什么煨大腸。床前百日無孝子，難得她侍候我瞎老婆子?！闭f著說著抽噎不止。王祥經(jīng)瞎老娘這么一說，心里忽然戚戚神傷。默默地將媳婦的尸首擱進大水缸里，蓋上了蓋子。第二天清早，王祥惴惴地挪開缸蓋，撲棱棱飛出一只白胸大鳥，連聲叫著“苦啊、苦啊”出了家門，它是王董氏的化身……這就是苦娃子的來歷。

苦娃子的傳說，大抵是譴責惡媳的，說惡媳化為苦娃子之后，必須不斷地苦叫，才能得到一條蛐蟮大小的食物，含著因果報應的思想。實際上，苦娃子是一種秧雞，人們厭惡它，一是內(nèi)心常存善念，二是它的鳴聲不雅。我想，苦娃子那么辛苦地鳴叫，或許是在求偶呢。它并非像故事中說的那樣，也不像生活中描述的那么可怕。是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