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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萬鳥來了."二十四節(jié)氣歌曲(關(guān)東版)中的一句話。

在我心里，它是一首唱不完的歌，從孩提一直唱到了今天——在意它，是我心里的一種別樣期盼：聽小鳥歌唱，看天上花開……

知鳥人講：雀，鳥的一科，特指麻雀，也泛指小鳥兒。它們的鳴叫，其實是歌唱。為誰而唱？為愛而歌。而歌者都是雄性，意在以優(yōu)美的歌聲贏得異性的一片芳心。這話我信！

春回大地，冰雪消融之時，便有小鳥飛回大安嫩江灣。最早飛回的，要數(shù)旅鳥——云雀兒，家鄉(xiāng)人也叫它鵝樂兒。立春一過，陽氣回轉(zhuǎn)，就可看到它的影子。它不入山林，歸來便落腳田間、草原、河谷、江灘等地。緊隨其后，陸續(xù)飛回的便是三道眉和它那些同科同屬的鳥哥兒、鳥弟兒，鳥姐兒、鳥妹兒了。飛回來，也不做任何聲響，只是悄悄潛入，落腳于田野與村前屯后的樹林里。那一段時間，它們在林地里，只是竄來竄去地低飛，偶爾“吱”“吱”地叫上幾聲，像是在尋找同伴，又像是見面后的問候與寒暄。清明過后，隨著天氣轉(zhuǎn)暖，原野、林間才依稀有了鳥兒的歌唱。最先領(lǐng)唱的還是云雀兒，天麻麻亮，它便沖上了天空，飛翔中一路播撒清麗而婉轉(zhuǎn)的歌聲。有領(lǐng)唱，就有紛紛的附和——接下來便是獨唱、合唱、輪唱……此起彼伏。唱出了太陽，它們還要背負麗日唱一個上午，抑或一個晌午、小半個下午。于是，關(guān)東大地春歌飄蕩……

云雀兒歌唱時，有別于其他鳥，它們不立于枝頭唱，偶爾站在田壟或草原的小土堆唱上幾句，多是邊飛邊歌唱。飛到了它的高度，便懸于空中而歌唱，只是兩眼瞄著的是它們已做好的窩兒。鄉(xiāng)親們說，這是鵝樂兒在“叫窩”，意在宣誓家園主權(quán)；也有“照窩”之說，照看的意思，為孵窩的雌鳥站崗放哨。它那翅子輕輕地、蟬翼般地扇動著，它那歌聲，恰似一股清泉，從喉嚨里流淌出來……

云雀領(lǐng)唱后，便有眾多小鳥兒相隨，百靈、銅嘴臘子、黃雀、夜鶯、紅點頦、藍點頦、紅麻料、青麻料、柳葉（柳鶯）等擅歌的鳥兒，不間歇地歌唱起來……或是空中，或是林間、草原、江灘、河谷……如此，遠近高低，各展歌喉。至午后，多數(shù)鳥兒的歌唱漸次歇息，只有紅麻料、青麻料等鳥兒唱得最歡了。它們聚集枝頭歌唱一陣，便忽地落地覓食，偶有動靜，又立刻飛到樹上，繼續(xù)歌唱，直到黃昏……

２

有經(jīng)歷的人都知道，小滿這天真的到了，那田野、林間反而清凈了下來。而后，雖偶爾有小鳥鳴叫，那也是孤零零的，絕不是歌唱，仿佛是詢問，或是回答，只能作“鳥語”了。

鳥兒們都去哪兒了呢？其實，小鳥們在小滿之前就已聚齊了，它們于各自的歌唱中，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小滿，好似婚期，這天一來到，它們便集結(jié)，或于一個清晨，或是在一個傍晚，開始了轉(zhuǎn)場——由田野、草原、林間，轉(zhuǎn)入到江灣、河谷等僻靜地帶，那里有茂密的柳條通、蘆葦蕩、塔頭林、蒲草溝、蓼花塘……共赴那里，各自選擇心儀之地，各筑愛巢，繁育寶寶，傳遞生命……嫩江灣成了鳥兒們的天堂。

我說“看天上花開……”是小滿后，嫩江灣的一道特別景致。

幼時，云淡風輕的日子，約上兩個小伙伴，挎上菜籃子，便向嫩江灣奔去，那時雖是滿眼的綠意，可仍是“草色遙看近卻無”……而江灘地的婆婆丁、苘麻菜、小根蒜、酸木漿之類的野菜，也才剛剛露出地面。要剜點兒野菜，須是彎著腰、瞇起眼睛仔細找。真的，哪怕剜得一點點兒，都得費盡滿地找針的功夫。累了便躺在軟乎乎、熱烘烘的向陽山坡，仰望藍天白云之時，眼前不時有鳥兒低空飛過，撲楞楞地一展翅膀，那紅色、黃色、藍色、綠色、棕色、白色……流光溢彩般地忽而閃現(xiàn)，成雙成對地飛來，又成對成雙地踅去。雖是它們瞬間的影子，可卻像花兒般綻放，印在了碧藍的天空，印在了孩子們的心底。

忽地坐起，好奇的眼睛死死地追隨它們的去向，終于在不遠處那樹的枝頭上發(fā)現(xiàn)了它們，一只又一只，滿枝滿樹的。個個都昂著頭，又儼然成了那樹枝丫上的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蕾，也不歌唱。沒一會兒，又縱身飛下枝頭，去做它們各自歡喜的好事兒去了。而這個時候，除早晨和正午時光，才有少數(shù)鳥兒，閑情地小唱一番，曲子都很短，多數(shù)是獨唱，是怎樣的情感表達，很難說得清，更像是鳥兒問答。無論怎樣，歌者不再像小滿前那般的激情澎湃了！

３

鳥兒們的落腳之地，漁家人是可以抵達的。可他們都遵循先輩們的心口相傳——“不捕三月鳥，不釣三春魚……”漁家人也這樣教導(dǎo)后人，代代相傳相守。于是，嫩江灣成了小鳥兒們最好的家園，最溫馨的新房，最理想的產(chǎn)床。漁家人仁慈為懷，不但與人，與鳥兒、魚兒和那些行走的小動物，也都如此，因而嫩江灣無處不顯示著它的大愛。

谷雨過后，應(yīng)是４月25日上午，算是入春以來最難得的好天兒。好天氣就有了好心情！于是，早飯后我便信步去了趟嫩江灣，做了今年的第一次“打卡”。

嫩江灣國家濕地公園的南門，距我住的小區(qū)約有二里地遠。去也無需打車，步行就十分八分鐘的，權(quán)作餐后的一趟遛彎兒。走出城區(qū)，便可見藍天白云之下，綠柳如煙的嫩江灣了。尋個高度，但見一坡坡的杏花，一溝溝的京桃花、海棠花……紅的似火、白的似雪、粉色如霞。而沿路兩側(cè)，那榆葉梅的粉紅、連翹的金黃，與柳的鵝黃相融，繪就了一幅嫩江灣的春景圖。去嫩江灣，原本是想拍攝些各種盛開的花，或這花與那山水相映的美景?？勺哌M公園，立刻被這里鳥兒們的歌聲所吸引，特別是有一些已是久違的歌唱，首首都恰是老歌，曲曲都經(jīng)典，聽了親切也愉悅。那時刻，從鳥兒的歌唱中，我立馬分辨出幾個特別高音兒，唱得響亮而婉轉(zhuǎn)的，絕對屬于銅嘴臘子。不時還有鴛鴦、伯勞（胡布拉）的歌唱與鳴叫。再靜靜地仔細聆聽，還依稀有三道眉、紅點頦、藍點頦、紅麻料、青麻料、黃鹡鸰、灰鹡鸰、白鹡鸰、柳葉鳥的歌唱……那一只只、一群群鮮活的小鳥兒身著花衣，雀躍于我的眼前。感覺回到了童年，一切也仿佛昨天……

嫩江灣于2010年被當時的國家林業(yè)部濕地中心批準為“嫩江灣國家濕地公園（試驗）”，經(jīng)過十多年的恢復(fù)、修復(fù)、保護，這里的生態(tài)得以根本轉(zhuǎn)變，2014年即被評為４A級景區(qū)。走進去，聽說正全力創(chuàng)５A(chǔ)級呢！這話讓我為之振奮。濕地人務(wù)實，他們的收獲也必是瓜熟蒂落，自然而然的。

一時興奮，又讓我想起了2013年，想起了那場特大洪水過后的轉(zhuǎn)年開春——在嫩江灣那片已被開墾的農(nóng)田之上，突然聳起一道道新月似的沙丘。這讓嫩江灣人警覺起來，痛下決心，遏制流沙漫延，大打綠色生態(tài)保衛(wèi)戰(zhàn)，于2016年，將園內(nèi)3000多公頃耕地，一次“退耕還濕”。這是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事，其過程之艱難，讓人難以想象。不過這風雨彩虹，也真著實絢麗——嫩江灣國家濕地公園面積一下增至3650公頃。之后，便是疏浚河道，恢復(fù)湖泊泡沼，植樹種草，修復(fù)植被……一切都順應(yīng)自然，修舊如舊。一水激活，江灘上消失多年的河柳、蘆葦、小葉章、香蒲、紅蓼等一擁而歸。而多年不見的芡實、菱角等特色植物，也都冒了出來。那年夏天，我親眼見300多只鸕鶿和上百只白鷺、琵琶鷺飛回故里。秋天便有了一群群大雁、如云的野鴨來嫩江灣歇腳過站。那天，與濕地公園朋友交談時了解到，目前這里有野生植物約169種、野生動物239種，而以白鶴、白天鵝、白鷺、琵琶鷺、大雁、鸕鶿、鴛鴦、野鴨、野雞等為主的鳥（雀兒）類，要占５0%以上，國家級重點保護動物就有28種之多。讓我想不到，童年時最喜愛的臘子鳥、伯勞、戴勝等多年不見蹤影的鳥兒，如今也都回嫩江灣繁育后代了。想想，這些可真來之不易！

那天，我放棄了拍照，沿玉龍湖西面棧道，一直走向了煙柳深處。品味無限春光，感受小鳥兒歌唱……漫步間，一句“請放輕您的腳步，小鳥在孵化”的提示語，特別暖心。于是我想起了“小滿”，又想起了那句“小滿雀來全……”

真的，我常為這句關(guān)乎農(nóng)時的“節(jié)氣”歌如何就與嫩江灣鳥兒齊聚的日子相契合，而百思不得其解。而今想來，皆在一個“全”字。而它的獲得，又何嘗不是一番經(jīng)歷？“全”，當是一番世事滄桑后，盡洗鉛華的回歸。僅僅是那些植物、動物——小鳥么？絕不，應(yīng)包含今天我們的理念、態(tài)度，以及價值取向……由此，才構(gòu)成了這個“全集”的生態(tài)系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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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日報社出品

策劃：姜忠孝

作者：周云戈

編輯：于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