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愛你

/司馬昭

北京晚報| 2021年02月28日插圖王金輝

殘冬的一天，照例讓冬眠的巴西龜出來喝水。

一周一次。掀開里三層外三層裹著小龜?shù)拿肀弧]有。再仔細找，發(fā)現(xiàn)它竟然在最上面一層。

　　不該在那里的啊，太冷了！我的心“咯噔”一下。

　　貼近一看，它，死了。

　　太意外了！

　　呆坐半晌，我開始找原因：一周前孫女來我家，照例把小龜拿出來玩。那是她的小伙伴。顯然，親昵過后，她沒有把小龜放回保暖處。巴西龜是熱帶動物，怕寒。而我，竟然沒有檢查。

　　唉，要不是八年前孫女哭著喊著要買，她爸也不會把小龜請回家。嗯，還買過小魚，堂而皇之稱作“了解自然”。有回孫女得了個什么獎，獎品竟然也是小魚，兩條。

　　當然，“后續(xù)工作”都是我的。孩子新鮮過一陣，她爸媽又很忙的樣子，照顧這些活物的責任，必定落在我肩上。

　　小龜?shù)募?，安置在主臥室那扇密封的落地窗下。那里是全屋唯一曬得著太陽的地方。缺點是冬天溫度低，所以小龜冬眠時，我會把它放進多層毛巾疊成的窩。它也乖乖地不動，除了一周被請出來喝口水，會一直睡到來年春天。

　　這種冬眠法是我獨創(chuàng)的。

　　記得頭一年我也曾按照網(wǎng)上教的，把它擱在放有少許水的魚缸里過冬。結(jié)果，不知何故，它得了“白眼病”！這種病，是先瞎后死，恐怖至極。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治好。從此我改了。

　　這個冬眠法顯然對路。幾年過去，小龜平安越冬，來年精神抖擻。

　　而這次，我大意了。

　　說什么都晚了。

　　過去采訪馬戲團，拍攝馴獸員調(diào)教動物，雖對嚴格的訓練頗有微詞，卻能勉強接受。全球聞名的加拿大“太陽馬戲團”，還曾是我最愛。

　　自從22年前養(yǎng)寵物犬喂流浪貓，我對動物世界的認識，上升到一個高度。當我逐漸進入它們的內(nèi)心，我發(fā)現(xiàn)，除了原始的單純和粗獷，還有一些人類難得的好品質(zhì)。說“天性”也好，“本能”也好，造物主的安排，必有其道理。

　　“世界動物日”那天，想起我曾經(jīng)的兩只狗狗，瞬間淚奔！以前每天下班回家，最盛大的歡迎，就來自它們。兩個小家伙爭先恐后跑來舔我的臉；僅一天未見，有時會激動到滴尿！令我哭笑不得。其實屋里備有寵物廁所的，它們也很會用。偶爾看這“姐倆”魚貫著入廁，場面蠻滑稽。

　　沒發(fā)現(xiàn)嗎？和人在一起，有時很累，不管對方是否優(yōu)秀，往往要考慮再三，總怕一不小心，傷著他的玻璃心。而和動物在一起，則簡單多了，小東西們似乎永遠“一根筋”?！耙桓睢钡墓穫冇錾稀耙桓睢钡闹魅耍瑘雒婢蜏剀傲?。不僅看家護院一把好手，還能用天真無邪的親昵，溫暖你的冷漠、融化你的孤僻。而且，不管家富家窮、好吃賴吃，它們絕不嫌棄、永遠忠誠。有個朋友一度抑郁，竟然被貓貓狗狗治愈。

　　有句話，講出來顯得沒格調(diào)，但我還是想說：本人最恬靜的時光，是和兩只狗狗依偎在落地窗前，曬著冬日暖洋洋的太陽。那一刻，腦中無所思，心中無所想，天真得像孩童，純潔得像天使……

　　從此我不再看馬戲。不僅不看，還大力呼吁取締動物表演。2020年6月29日看到“太陽馬戲團”申請破產(chǎn)的新聞，很高興了一陣。無疑，人類對動物的頤指氣使，是對大自然的不敬，早該結(jié)束了。

　　去年初秋在白洋淀，看見老鄉(xiāng)們一盆一盆地叫賣巴西龜，駐足凝視良久。既可憐那些小生命，又擔心生態(tài)遭到破壞。其實，豈止白洋淀，各地乃至北京城的花鳥魚蟲市場，這種買賣并不鮮見。不少像巴西龜這樣的外來物種，被盲目引進并大量繁殖。賣的，圖個掙錢；買的，圖個好玩。人類有時特別“短視”和“弱智”；地球的隱患，往往就隱藏在這短視與弱智中。而我們某些方面政策的滯后和不確定性，無疑是執(zhí)行中的短板。

　　小龜走了。本來也不該來。心涼透了的我，給兒子留言：“從今以后，本人拒收一切活物。否則，和你們斷絕關系！”

　　話，真狠。請理解，我是如此熱愛大自然的生靈，愛到心痛，愛到心碎，愛到極致，愛到永恒。當兩只狗狗在15歲高齡因病相繼離世后，悲痛欲絕的我曾發(fā)誓“此生再不養(yǎng)狗”……

　　但這次，我不能跟孫女實話實說，否則這個陰影將會伴隨她終生。只好說，把小龜“送給養(yǎng)龜?shù)呐笥?，為了給它找個伴兒……”俺一邊撒謊，一邊心里“翻江倒?！?。

　　俺妹小芹了解我，她對我的評價，真是“幅員遼闊”——

　　“愛一切！愛天，愛地，愛自己，愛蟲蟲?！?/p>

　　我回復：“點評到位！”

【作者簡介】司馬小萌，高級記者，中國晚報攝影學會會長。畢業(yè)于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攝影專業(yè)，曾任《北京晚報》攝影部主任、家庭生活部主任。是第八、第九和第十屆北京市政協(xié)委員，第十屆北京市政協(xié)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