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美報》目前居住在北京，目前發(fā)表了165篇原創(chuàng)文章，至今在豆瓣社區(qū)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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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紅白歌會，也沒去清水寺參拜，我們在小小的智積院里敲鐘跨年。

今年決定在日本一個人過年。

以往看到電視里演那些在國外過年的人，心想那得多孤單多無聊啊，自己如果哪天到了那一步，肯定也得找個組織一起包個餃子遙寄個祖國什么的。可是現(xiàn)在，好像真的淪落到了這一步，反而覺得今年終于不用像往年一樣，或去親戚家或等著親戚來，也不用窩在沙發(fā)里邊看春晚邊大吃大喝，更不用破壞日常的規(guī)律，反而意外地覺得有些安心。

日本人不按中國農(nóng)歷過年，圣誕節(jié)和元旦就是他們一年中最大的節(jié)日。我想， 今年臨近過年之所以沒有失落感，一方面是因為更習慣了一個人生活，比起孤獨，其實更害怕打破已經(jīng)形成的規(guī)律，另一方面是因為，已經(jīng)在日本過了一個年，心里萌生出的“該振作起來好好讀書好好賺錢”春天復蘇感，已經(jīng)把“累了一年要找機會好好躺一下”的冬季倦怠感完全取代。

早在12月初，京都各處顯眼的位置都貼上了各大寺院神社“初詣”的海報。每個寺院神社各有分管，任你想許什么愿，一定都有滿足你愿望的地方可去。

像清水寺這種大社，自然什么都管，想求身體健康闔家平安之類，大可一去。而求姻緣，則要去清水寺旁邊的地主神社（并不是中文意思的地主），求平安生產(chǎn)則要去很多兔子雕像的岡崎神社，求長壽去琵琶湖邊的白須神社......一些小小的寺廟和神社則分管身體各處疾病，把分眾營銷做得相當?shù)轿?。求治愈眼病要去四條南座隔壁的仲源寺，求治愈頭疼要去七條附近的三十三間堂，求治愈腳氣則去下鴨神社境內的御手洗社（直譯：廁所神社），甚至我還在鷹峰的圓成寺里發(fā)現(xiàn)了求痔瘡早點好的一個小小神社（可惜似乎已經(jīng)廢棄許久）。

也有許多寺院在除夕夜會推出“除夜の鐘”服務。大部分要敲108下，表示要驅除人生中的108種煩惱。像知恩院或是奈良東大寺那樣的大型廟宇，要由方丈和其他和尚一起合力敲，參拜者只有圍觀的份，而一些小型寺院則人人有份，可以與家人一起登臺敲鐘，共祛憂愁。

今年我們決定避開人群，也不看紅白歌會，到公寓附近小小的智積院去敲鐘跨年。

除夕夜里（12月31日，日語叫大晦日），我們11點半散步到智積院，已經(jīng)有許多人在大鐘旁邊排隊。和尚和尼姑在門口發(fā)放蘿卜關東煮和紅豆湯，每樣拿了一份，意外地好吃，驅寒，且免費。步行五分鐘開外，京都市立博物館通宵開放，歌手矢井田瞳在那里做跨年演出，花620日元買了博物館的入場券就可以看，我們還猶豫了一陣，后來還是決定不辜負智積院關東煮和紅豆湯的好味，在這里等著敲鐘。

那天不冷，但下了一點微雨，沿著小參道種的櫻花樹都還是枯枝。所有人像在東京迪士尼樂園里的熱門項目排隊一樣，低聲聊著天，不見一點急躁。維持秩序的和尚邊來回走邊反復說著敲鐘規(guī)則：

“大家不要著急，耐心排隊，每個人都有份敲，但最好是兩個人或三個人一起敲，最多不要超過四個......”

所有人就笑。本來只是湊熱鬧來的，此刻突然有了喜氣洋洋、萬眾一心的過年感。

12點不到，就聽見遠遠近近的滿城鐘聲。穿著華麗袈裟的方丈敲響智積院的第一聲除夜鐘，大鐘后面的篝火點亮，周圍的人開始互相鞠躬說“あけましておめでとう”（祝你新年快樂），隊伍也開始滿滿前進起來，大家依次上臺敲鐘。有人中氣渾厚，聲音很響，有人運足了力但卻沒使上，只發(fā)出微弱的一聲，排隊的人都笑他。

終于輪到我們，尼姑用類似楊枝的東西給灑了幾滴水，算是凈了手，和尚在旁邊絮叨著“兩個人要一起用足了力氣敲啊”，我們像是完成表演一樣，齊聲說了一二三，奮力敲出了相當響亮的一聲鐘響。

繞到大鐘后面的歸路，又有一瘦高和尚在分發(fā)小御守，也不收費，全憑自愿。拿了紙做的小御守揣進口袋，像是得到了許多禮物和祝福。

出了智積院，空氣仍然是雨后的清涼。不少人剛剛聚集在院門口開始排隊，和尚還在不停強調著“敲鐘須知”，更多的人用比平常還慢得多的步速走在歸家的路。新的一年，這就可以安心地開始了。

Tips：

智積院，真言宗智山派總本山。就算不是跨年的時候去，平時也大有可觀。

藏有日本國寶大書院障壁畫25面和松に草花圖屏風，還有一個安靜的小庭院。在離住的公寓很近的一些去處里，個人喜歡這里多過永遠人聲鼎沸的三十三間堂。“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發(fā)發(fā)呆”，看看日本畫，又不想去太遠的地方的話，大可來這里的庭院坐坐。

地址：京都市東山區(qū)東大路通七條下ル東瓦町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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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