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的歷史上，東鎮(zhèn)是非常特別的存在。由于西晉時期吃了太多苦，皇室司馬家族的實力大幅衰退，只能與其他士族分享權(quán)力，從東晉開國皇帝、晉中宗元皇帝司馬睿開始出現(xiàn)了“國王與馬、天下”的局面。

這種先天的跛腳政治，使得一些大的士族逐步坐大，等到東晉第九任皇帝、晉元帝司馬睿的孫子、晉烈宗孝武皇帝司馬曜登基前后，皇室司馬家族出現(xiàn)了嚴(yán)重的統(tǒng)治危機：權(quán)臣桓溫強勢介入了這場繼位大戲！

除了桓溫，這場大戲的主角還有藍田侯、侍中王坦之，侍中謝安，尚書仆射王彪之等大臣，卻唯獨少了重病的晉太宗簡文皇帝司馬昱和年幼的皇太子司馬曜！

要想真正解讀這一改變東晉王朝國運的繼位戰(zhàn)爭，悅史君認為，司馬曜的成長經(jīng)歷是關(guān)鍵！

生于王家 父親秉政外臣勢大

東晉隆和元年（362年），司馬曜生于東晉京師建康（今江蘇南京）的一座王府，他的父親是時任司徒、撫軍大將軍、錄尚書六條事的會稽王司馬昱，祖父則是東晉開國皇帝、晉元帝司馬睿，可謂是真正的皇孫貴胄。

當(dāng)時，司馬曜的父親司馬昱作為皇族中資歷較深的，受崇德太后褚蒜子、晉哀帝司馬丕之命總理朝政，但實際上大權(quán)卻在手握重兵的權(quán)臣、南郡公桓溫那里。

興寧元年（363年），晉哀帝加授桓溫為侍中、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賜其羽葆鼓吹一部，桓溫的權(quán)勢更加顯赫。

興寧二年（364年）五月，晉哀帝司馬丕再次進封桓溫為揚州牧、錄尚書事，并兩次征桓溫入朝輔政。

幾經(jīng)較量，桓溫選擇駐軍赭圻（今安徽繁昌西），并上表辭去錄尚書事，只遙領(lǐng)揚州牧。

皇位更迭 父親擢升幼年成王

東晉興寧三年，前燕建熙六年（365年），前燕派重兵攻打洛陽，東晉冠軍將軍陳祐不敵，放棄洛陽出逃。

司馬曜的父親司馬昱得知后，與桓溫在洌洲（今安徽和縣）會面，命他移鎮(zhèn)姑孰（今安徽當(dāng)涂），共同商議征討前燕之事。

不久，年僅25歲的晉哀帝因服藥過多發(fā)病，在西堂去世，征討前燕一事也就被擱置起來。

由于晉哀帝沒有留下后嗣，崇德太后褚蒜子下達詔令，讓他24歲的同母弟瑯邪王、侍中、驃騎大將軍司馬奕繼承帝位。

同時，褚太后還以瑯邪王絕嗣為由，將司馬曜的父親司馬昱改封為瑯邪王。

因為瑯邪王是東晉開國皇帝、晉元帝司馬睿當(dāng)皇帝之前的封爵，這也意味著司馬昱成了準(zhǔn)皇位繼承人。

這樣，年僅4歲的司馬曜，就此繼任其父的會稽王之位。

敗將廢立 父親即位成為皇子

太和元年（366年）十月，皇帝司馬奕進封司馬曜的父親司馬昱為丞相、錄尚書事，賜“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的特權(quán)，又賜羽葆、鼓吹及持班劍的武士六十人，司馬昱的地位更加鞏固。

太和三年（368年），皇帝司馬奕為桓溫加殊禮，使他的位次在諸侯王之上。

東晉太和四年，前燕建熙十年（369年）四月，桓溫開始他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北伐。但在雙方多次交鋒后，前燕吳王、南討大都督慕容垂在襄邑（今河南睢縣西）擊敗桓溫大軍，這次北伐宣告失敗。

雖然北伐失敗后，東晉朝廷并不敢追究桓溫的兵敗之責(zé)，甚至還命侍中羅含到山陽犒勞桓溫，任命其子桓熙為豫州刺史，但久懷異志的桓溫不但不思己過，反而籌劃起了更大的圖謀。

東晉太和六年（371年）十一月，在攻滅主要政敵豫州刺史袁真父子后，桓溫帶兵入朝，發(fā)動宮廷政變，誣稱皇帝司馬奕因陽痿不能生育，所生三子均非皇嗣，威逼褚太后廢除司馬奕的帝位。

褚太后沒辦法，只得召集百官，下詔廢司馬奕為東海王。

隨后，桓溫親率百官，擁立司馬曜的父親司馬昱為帝，改元咸安，是為晉簡文帝。

晉簡文帝司馬昱即位后，會稽王司馬曜也就進一步高升，成為皇子。

桓溫擅權(quán) 百官戰(zhàn)栗皇室衰微

晉簡文帝不敢怠慢，很快便進封桓溫為丞相，讓他留在京師輔政。

桓溫辭讓不受，率軍返回白石（今安徽當(dāng)涂西），還鎮(zhèn)姑孰。

后來，晉簡文帝又派出身太原王氏的侍中王坦之征召桓溫，再次請他入朝輔政，并增食邑萬戶，桓溫再次推辭。

晉簡文帝深知自己只是傀儡地位，不僅不敢多說話，還常常擔(dān)心被桓溫廢黜，只能偷偷抹眼淚。

桓溫也沒閑著，挾廢立之余威，對朝中異己大加廢徙，武陵王、太宰司馬晞，新蔡王司馬晃等人被廢為庶人，殷涓、庾倩、庾柔等人都被族誅。

至此，桓溫完全掌控了朝廷大政，連侍中謝安見了他都要遠遠地下拜，而這里還有一段有趣的對話。

桓溫驚呼：“安石，卿何事乃爾！”

謝安恭敬地答道：“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后?！?/p>

此安石可不是北宋宰相王安石，而是謝安的字。這段對話悅史君用一句話概括：當(dāng)時的局勢，就連謝安這樣的朝廷重臣，都把桓溫當(dāng)成“君”來看待。

不過，面對“政由桓氏，祭則寡人（即晉簡文帝）”的優(yōu)越地位，桓溫并不滿意，他的野心是要晉簡文帝主動禪位給自己，達到改朝換代的目的。

咸安二年（372年）正月，在桓溫的主導(dǎo)下，晉廢帝司馬奕由東海王再度降封為海西公，并在稍后被遷往吳縣（今江蘇蘇州）西柴里居住。

同年七月，登基僅八個月的晉簡文帝便因憂憤得了重病，不得不準(zhǔn)備后事，此時，司馬曜才11歲。

父皇糾結(jié) 重臣出手一挫桓溫

咸安二年（372年）七月二十三日，病重中的晉簡文帝命人在一晝夜內(nèi)連發(fā)四道詔書，催促駐軍姑孰的桓溫入朝輔政，桓溫仍然故意推辭。

七月二十八日，晉簡文帝病情加劇，皇位繼承人的問題變得迫切起來。

晉簡文帝共有七個兒子，但會稽王思世子司馬道生、司馬俞生、臨川獻王司馬郁、司馬朱生、司馬天流等前五個兒子都早亡，只有司馬曜和他的同母弟司馬道子存活下來。

于是，晉簡文帝冊封會稽王司馬曜為皇太子，并留下遺詔，令“大司馬溫依周公居攝故事”；

又稱：“少子可輔者輔之，如不可，君自取之?！?/p>

在悅史君看來，晉簡文帝的這份遺詔，相當(dāng)于把東晉王朝直接讓給了野心勃勃的桓溫，桓溫完全可以憑借晉簡文帝的遺詔篡晉自立，而皇太子司馬曜則很可能成為新王朝的祭品。

此時東晉王朝的國運到了千鈞一發(fā)的地步，但其他士族并不愿意看到桓溫篡位，所以侍中王坦之當(dāng)著晉簡文帝的面，撕掉了這封遺詔。

晉簡文帝顯然被桓溫嚇破了膽，無奈地說道：“晉室天下，只是因好運而意外獲得，你又對這個決定有什么不滿呢！”

王坦之卻義正嚴(yán)辭地答道：“晉室天下，是宣帝（司馬懿）和元帝（司馬睿）建立的，怎由陛下獨斷獨行！”

晉簡文帝本來就不甘心讓國予桓溫，又見王坦之把兩位開國祖宗抬出來，就順?biāo)浦圩尷贤醺膶戇z詔。

王坦之斟酌良久，將遺詔改為“家國事一稟大司馬，如諸葛武侯（諸葛亮）、王丞相（王導(dǎo)）故事。”

諸葛亮輔佐蜀漢后主劉禪，王導(dǎo)輔佐東晉成帝司馬衍，雖然也是位高權(quán)重，但也只是輔政，沒有篡權(quán)奪位的超然地位。

新遺詔擬定后不久，晉簡文帝在東堂駕崩，享年五十三歲。

桓溫本以為晉簡文帝會禪位給自己，或讓自己攝政，看到這份遺詔后，大失所望，怨憤不已。

朝臣膽顫 二挫桓溫終登帝位

晉簡文帝駕崩后，群臣卻不敢擁立皇太子司馬曜，部分懾于桓溫淫威的人甚至提議：“當(dāng)須大司馬處分?！?/p>

先帝去世，皇太子卻遲遲不能繼位，如果把決定權(quán)交給桓溫，遺詔的約束作用又變回零，情勢再次危急起來。

這時，出身瑯琊王氏的尚書仆射王彪之正色道：“天子崩，太子代立，大司馬何容得異？若先面諮，必反為所責(zé)?！?/p>

王彪之的話也很直接：皇帝死后皇太子繼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桓溫是不可能有異議的，何必多此一舉。

王彪之作為瑯琊王氏的代表，在朝堂上也有相當(dāng)分量，他這么一說，很多朝臣紛紛附議，皇太子司馬曜終于登基為帝，是為晉孝武帝。

當(dāng)時，晉孝武帝司馬曜還在為父皇晉簡文帝服喪，可他到晚上了仍不哭臨，左右急忙催促：“按慣例該哭臨了。”

晉孝武帝說：“哀痛到位了自然會哭，哪有什么慣例可言！”

確實，如此危局，晉孝武帝的焦慮可能要遠遠大于哀痛了。

太后干預(yù) 老王喝止三挫桓溫

晉孝武帝司馬曜繼位后，他的皇位危機并沒有解除，暴風(fēng)雨反而更加強烈。

剛開始，褚太后認為晉孝武帝年紀(jì)太小，而且又在為大行皇帝服喪期間，再次提議讓桓溫行周公居攝故事。

褚太后的命令下達后，尚書仆射王彪之又站了出來：“此異常大事，大司馬必當(dāng)固讓，使萬機停滯，稽廢山陵，未敢奉令，謹(jǐn)具封還?！?/p>

老王這次更加給力：這么大的事情，桓溫一定會堅決推辭的，這樣就會耽誤國家大事，造成更嚴(yán)重的后果，因此太后的命令不能執(zhí)行，只能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由于以王彪之為首的一批大臣堅決反對，褚太后的命令并沒有被執(zhí)行，桓溫的圖謀再遭挫敗。

道士造反 廢帝無心群臣心齊

接著，晉孝武帝又命侍中謝安征桓溫入朝輔政，并加授他前部羽葆鼓吹，賜武賁六十人?；笢厝耘f辭讓，既不接受，也不入朝。

咸安二年（372年）十一月，晉孝武帝剛繼位三個月，彭城道士盧悚突然率三百多人攻入京師建康殿庭，想要擁戴海西公司馬奕復(fù)辟。

雖然盧悚的變亂很快被鎮(zhèn)壓，但朝野上下都將矛頭直指桓溫，客觀上堅定了王、謝等士族抗拒桓溫的效果。

由于自知復(fù)辟無望的海西公司馬奕，并沒有參與盧悚的陰謀，而且為了避禍，整天在家沉迷于酒色，表現(xiàn)得很平庸。

見此情形，東晉朝廷也就以司馬奕安于屈辱，沒有追究他的責(zé)任。

桓溫入朝 多次脅迫終歸安定

寧康元年（373年）二月，桓溫自姑孰帶兵入朝，拜謁皇陵。

當(dāng)時，京中流言四起，都說他此次入京是要誅除王謝、顛覆東晉王朝。

晉孝武帝命謝安、王坦之等人率百官到新亭（今江蘇南京西）迎接，拜于道側(cè)，朝中位望稍高者皆驚慌失措。

不過，最終桓溫只是以“盧悚入宮”一案，將尚書陸始收付廷尉處理，算是虛驚一場。

桓溫在京師呆了14天后，由于突然患病，就率部返回了姑孰。

回到姑孰后，桓溫病情加重，但他仍逼迫東晉朝廷給他加九錫之禮，并多次派人催促，企圖為篡位做最后一搏。

謝安、王坦之等人見桓溫病重，以錫文不好擬為由，多次命人修改，借此拖延時間。

同年七月，62歲的桓溫在姑孰病逝，此時錫文還沒有完成。

舒了一口氣的東晉朝廷追贈桓溫為丞相，謚號宣武，喪禮依照安平獻王司馬孚、霍光舊例，又賜九旒鸞輅、黃屋左纛等物。

至此，晉孝武帝繼位之初的危機，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東晉王朝也得以延續(xù)。

悅史君點評：從晉孝武帝司馬曜出生開始，東晉朝廷就已經(jīng)在權(quán)臣桓溫的威脅之下，晉廢帝司馬奕無過被廢，他的父親晉簡文帝司馬昱則戰(zhàn)戰(zhàn)兢兢，時刻擔(dān)心被桓溫廢黜。

在這種情況下，晉孝武帝的繼位之路可謂艱難：先是遺詔風(fēng)波，繼而群臣延拓，又有太后干預(yù)，還有道士造反，最后桓溫多次威脅，一步不慎全盤皆無，可謂險之又險。

不過，就在東晉王朝的國運命懸一線之際，對桓溫不滿的各家士族門閥，聯(lián)手阻止了他篡晉的陰謀，確保了晉孝武帝的順利即位及東晉王朝的延續(xù)。

所謂驚心動魄，恐怕也就如此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