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翰林遺宅》——巖山寺

(文明密碼——世北香道鄰接站、宋代翰林花園流脈)

告別了密使，北行來到了繁峙縣，向東走了半個多小時，終于來到了千巖村，找到了被古版地圖標(biāo)記錯誤的巖山寺，麻煩這個人的寺院想確認不尋常，我心中寄予厚望。(莎士比亞，莎士比亞。)

巖山寺坐落的這個天巖村，到處都是古屋古磚古石，古園里面還有古樹，古樹枝頭掛滿新花，人到此地，要說沒綻幾朵心花，那不是寫實手法。巖山寺就在村子后面，我們到達之時，寺廟的鐵皮移門緊閉，周圍沒有一個人，所以剛綻心花的我們，不免又敲起了心鼓，這演的是哪一出？

巖山寺外面的枯樹

村口一打聽，總算問出個門道來，說是大門鑰匙由村長保管，這就去通知。等上好一會，終于盼來了村長，人家掏出一大串鑰匙，打開大門放我們進去，然而，唯獨不肯開啟南面那座大殿，說是國家文物，不能拍攝，那么見識一下總該行吧？回答說也不行，好說歹說都不行，這可把我們氣壞了，人家霍山通和尚三千里外來訪，木叉祖師好歹也撫背三下，我等江蘇三千里外來訪，你連個門兒都不肯開開，有你這樣做芝麻的嗎？

沒辦法，村長就是這么拽，你氣也好，不氣也罷，芝麻就是不開門，好在我們剛從秘魔寺過來，明白這是遇著了魔魅，只能本著“道得也叉下死，道不得也叉下死”的精神，以一種不死不滅之心來觀摩這座巖山寺。

巖山寺南殿

巖山寺南殿

巖山寺南殿

巖山寺鐘樓

巖山寺內(nèi)蒼古的松樹

巖山寺內(nèi)的石碑

巖山寺，原名靈巖寺，距離繁峙縣城四十來公里，臺懷鎮(zhèn)五十多公里，現(xiàn)有建筑為南殿、東配殿、西配殿、禪院及山門、鐘樓等，除了南面那座大殿，其他建筑大都為清朝至民國年間建造，并無多大探索價值，尤其是棕紅色的圍墻，顏色鮮亮得刺眼，沒辦法，神話中魔魅大都這么出場的。

大殿北面兩棵老松樹下，有一方古老的石碑，可能載有什么信息，可惜字跡過于模糊，壓根無法辨識。再北面還有兩座小石塔，看上去并非原有體系，可能是古寺挖出的老物件，或者是其它地方調(diào)劑過來的。

佛頂尊勝陀羅尼經(jīng)幢

一座石塔上書有：佛頂尊勝陀羅尼幢記，原來是一座經(jīng)幢塔，雕刻的是佛頂尊勝陀羅尼經(jīng)，這種經(jīng)幢一般以傳載佛教經(jīng)文為主，并沒什么歷史社會價值。

另一座石塔上刻有幾個大字：特賜廣濟大師之塔；一側(cè)小字缺損嚴重，認真辨識后，勉強讀出如下文字：五臺山大華嚴寺直*菩薩院下堅……州管內(nèi)靈巖院特賜……門人……

特賜廣濟大師之塔

特賜廣濟大師之塔

其它文字過于模糊，已經(jīng)無法辨識了。就這些殘存文字看來，這是一座佛教高僧的靈塔，而且是朝廷御賜的，這位廣濟大師是誰？歷史上法號廣濟的僧人，那是多之又多，沒有專文提示，恐怕很難核查出哪一位。小字中的五臺山大華嚴寺就是五臺山首座佛寺顯通寺，最初名為大孚靈鷲寺，傳說中的中土大地第二座佛寺，當(dāng)年攝摩騰和竺法蘭在洛陽建造白馬寺后，便來到五臺山建造了該寺，武則天時候，因為新譯的華嚴經(jīng)中記載有五臺山，于是改名為大華嚴寺。

這樣，小字首句能夠讀懂的文字是：五臺山大華嚴寺直屬的菩薩院下。次句“州”字頂頭書寫，那就是五臺山所屬的這個州縣，到底是什么州呢？這要根據(jù)該塔的建造年代來推斷，因為不同時代地名稱謂不同，我們可以通過關(guān)聯(lián)詞匯推理出來：“管內(nèi)”，這個用語常見于唐朝，意為某地管轄范圍之內(nèi)。州縣制起源于隋唐，宋朝以后雖然沿用，但在北方邊境一帶，往往命名為某某軍，能夠既稱州又稱管內(nèi)同期還稱為大華嚴寺的，那就是唐朝無異，這樣，這個州我們大體就能推理出來了：那就是唐朝的忻州。整合上述內(nèi)容，我們大體能獲得的信息是：這是唐代廣濟大師之靈塔，這位大師可能負責(zé)五臺山大華嚴寺直屬的菩薩院、忻州府管轄的靈巖院，該塔是廣濟大師門人所立。

現(xiàn)有資料記錄巖山寺最早創(chuàng)建于金朝正隆三年，即公元1158年，那這座靈塔應(yīng)該與巖山寺無關(guān)，可能是周邊搜集來的遺落文物；如果確鑿就是巖山寺原物，那就說明該寺建寺時間遠早于金朝，可以上溯到唐代，屬于大華嚴寺直屬的菩薩院，忻州府管轄的靈巖院。鑒于巖山寺原名為靈巖寺，跟石塔記述的靈巖院可能是同一處地方，那這座石塔還真有可能是原地出土，這樣，巖山寺的建寺時間起碼可以前溯450年，大致為690年到705年的武周時期。

以上是筆者推理出的信息，望有大方大才能夠進一步補充。

圖片引自網(wǎng)絡(luò)

圖片引自網(wǎng)絡(luò)

圖片引自網(wǎng)絡(luò)

就這樣，由于魔魅設(shè)困，關(guān)于巖山寺，我們只能做出如上解讀。后來從網(wǎng)絡(luò)上的壁畫圖片來看，才明白自己不僅錯過了一場視覺盛宴，更錯過了一次極佳的文明比照機會，壁畫透露出的信息，真的遠超自己想象，這里不妨根據(jù)這些網(wǎng)絡(luò)圖片，再做一些解讀。

巖山寺南殿又名文殊殿，方形佛壇上，正中供奉的是文殊菩薩，兩側(cè)分別是脅侍和天王，北面還有水月觀音。五臺山外佛寺供奉的主神，一般為釋迦牟尼本神，或者前后三世佛，或者西方三圣，或者儒釋道三圣，像巖山寺這樣單單供奉文殊的，絕無僅有，這說明該殿可能只是一座前殿，歷史上后面還有主殿，就好像常見寺廟前面有天王殿，后面才有大雄寶殿。

殿內(nèi)的壁畫是重點，四面墻壁上都繪有精美的壁畫，內(nèi)容分別是：東壁，養(yǎng)生太子割肉奉養(yǎng)父母；西壁，釋迦牟尼生平；南壁，街肆樓閣和供養(yǎng)人物；北壁，五百商人航海遇難，遭遇羅剎女營救。這些壁畫藝術(shù)之精湛，水平之高超，相關(guān)文章早已不惜筆墨，成片累牘，這里不再狗尾續(xù)貂，畫蛇添足，直接就最具歷史文化意義的南壁展開解讀。

圖片引自“旃檀精舍”

圖片引自“旃檀精舍”

圖片引自“旃檀精舍”

與另外三壁神話內(nèi)容不同是，南壁展現(xiàn)的是活生生的生活：既有權(quán)貴的宮廷樓閣，又有平民的市井街巷，還有農(nóng)民的水磨作坊，更有藝人的勾欄瓦肆……不僅是一幅筆力雄健的工筆畫，還是一篇記錄詳實的記敘文，如此繁華熱鬧的古代都市盛況，落后野蠻的女真金朝哪里有啊，分明就是文明開化的北宋都城汴梁，無論內(nèi)容還是筆法，壓根就是一幅濃縮版的“清明上河圖”，對，就是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

根據(jù)畫上題記和寺內(nèi)碑碣考證，該殿壁畫的作者是金朝的御前承應(yīng)王逵及其助手，完成于金朝大定七年（1168年）。這樣，很多問題一下就冒了出來：

崇尚殺戮侵略的女真族，為何一反常態(tài)，信奉起了慈悲佛教呢？

既然是宮廷畫家，那就代表著皇家旨意，為何要在五臺山北麓建造這座寺廟呢？

沒有文化積淀的金朝，書畫水平為何突飛猛進到這般地步了呢？

野蠻落后的女真金朝，哪來這么繁華的社會畫面呢？

要回答這一系列問題，只有通過文化層面的抽絲剝繭，才能深入分析解讀。

巖山寺南殿

巖山寺南殿

首先，為什么建造佛寺，這有兩方面的解讀，一是宗教層面：女真本來信仰的是薩滿教，這種原始宗教起源于草原，信奉的是萬物有靈，寄托的是祖先崇拜，表現(xiàn)方式大都是燒把火，跳個舞，如此而已，沒辦法，限制于想象力，能燒火跳舞就不錯了。但在接觸佛教后，內(nèi)容一下就豐富化了，神靈一下就具象化了，形式一下就多樣化了，能耐一下就擴大化了，思想一下就深層化了，女真人一下就傻了！這就是文明的力量，面對各方面都具有壓倒性表現(xiàn)力的佛教，信奉薩滿教的女真亟待豐富充實宗教精神，于是改頭換面供奉起了釋迦牟尼，燒火變成了燒香，跳大神變成了塑大神，佛教就這么在女真人心頭開了光。

另一是政治層面的解讀。國人對滅國之君大都抱有同情心理，蜀后主劉禪，后蜀末帝孟昶，南唐后主李煜，陳后主陳叔寶，甚至當(dāng)年為患北疆的遼國、西夏，亡國之時都博取了國人的痛惜和同情，但也有例外的：一是女真，一是蒙元，那是發(fā)自心底的永不原諒。蒙元興起后，南宋聯(lián)手蒙元滅絕了女真金朝，唇亡齒寒將自己推上了蒙元入侵的第一線，盡管如此，國人卻少有不拍手叫好的，為何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提煉一下：無論金朝還是蒙元，都有一個共性：殘暴，反動。天下苦秦久矣，當(dāng)年秦朝雖以殘暴著名，但好歹也“書同文，車同軌”，統(tǒng)一了貨幣和度量衡，推動了社會進步，但女真和蒙元不同，這兩個王朝興起后，對中華文明進行了惡性破壞，使得社會制度、經(jīng)濟、文化、思想等各方面都發(fā)生了倒退，尤其是無底線的血腥屠殺行為，那絕對是反人類的。就拿建造這座巖山寺的女真族來說，其對漢人的屠殺擄掠持續(xù)時間很長，太祖阿骨打，太宗吳乞買，熙宗完顏亶，海陵王完顏亮，一波又一波地南侵，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一個沒有文明積淀的民族，顯然不知道慈悲是什么情懷，所以永遠也別指望獲得他人的慈悲。所以南方宋人永遠不能原諒?fù)觐伵妫瑹o不心存直搗黃龍之志，一旦有機會復(fù)仇，那是絕不憐憫，痛下死手，這就是佛國報應(yīng)，所謂天道有輪回，蒼天饒過誰。

女真這種南犯舉動，直到金世宗完顏雍登基后才被終止。

是什么讓完顏雍幡然悔悟了呢，有什么力量能打斷他們的步伐？文明的力量。

公元1161年，金朝正隆六年，女真人自己都厭棄的惡棍海陵王完顏亮糾集了40萬大軍南侵，可謂是傾舉國之力，妄圖一舉滅宋。沒想到就在采石磯一帶的江面上，遭遇到南宋一介書生虞允文，此人憑其無尚勇氣和絕世智慧，僅率一萬八千宋軍就在長江上大敗金軍，兇殘淫暴的完顏亮被打得元神出竅，竟然歇斯底里地下令不惜一切代價全面渡江，結(jié)果被忍無可忍的部將所殺，梟首于長江北岸。這一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讓在后院造反的完顏雍神志清醒了，清醒地認識到南宋軍民一心后所迸發(fā)出的力量，從此停止了南侵步伐，至此，金朝已經(jīng)不知疲倦地攻打了宋朝36年。其實，停戰(zhàn)早就可以實現(xiàn)了，此前岳飛、張浚、韓世忠、劉琦、吳玠等人浴血奮戰(zhàn)，早把金人打得性氣全無，尤其是1139年的郾城之戰(zhàn)后，宋軍已由戰(zhàn)略防御轉(zhuǎn)入了戰(zhàn)略反攻，如非遭遇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懦夫皇帝趙構(gòu)，自斷臂膀自毀長城，南宋也不至于屈辱到這種地步。

這次采石一戰(zhàn)的最大戰(zhàn)果是，處理了歷史上兩位極端統(tǒng)治者——最兇淫的完顏亮，最怯懦的趙構(gòu)（此戰(zhàn)后嚇得心力交瘁，讓位于宋孝宗），這兩個人渣一下去，宋、金氣象頓時為之一變，這就是采石之戰(zhàn)的副產(chǎn)品——宋金和平。面對南宋拼死反擊和自身后院不穩(wěn)的政治現(xiàn)實，完顏雍終于放棄了一貫以來的攻宋戰(zhàn)略，放下身段和南宋議和，同時對女真內(nèi)部進行深入改革，正是在他的主導(dǎo)下，女真文明氣象才得以開刃，社會政治漸趨穩(wěn)定，經(jīng)濟全面發(fā)展，文化事業(yè)也興盛起來，野蠻兇殘的民族性氣被一刀收割，金朝從此進入了一個相對和平穩(wěn)定的繁榮時期。大定是這位明主的年號，所以歷史上有“大定之治”之說，完顏雍也贏得了“小堯舜”之美譽。從此后，佛教在金朝獲得了長足發(fā)展，大定七年是公元1168年，也就是北宋滅亡40來年后，巖山寺壁畫正式面世，成為大定盛世的最好見證。

巖山寺衛(wèi)星區(qū)域圖

那么完顏雍為何要在五臺山北麓建造這座皇家寺廟呢？對照地形圖可以發(fā)現(xiàn)，這個天巖村的位置可不同尋常，處于五臺山的正北部，塞外以及河北的朝圣者分別經(jīng)大同和宣化過來，最終都必經(jīng)這里，然后翻越北臺埡口進入臺懷鎮(zhèn)，其地理位置非常類似于西臺的佛光寺和尊勝寺，都是香道上的必經(jīng)之路，不留下買路錢，也會留下香火錢，尊勝寺的寺院經(jīng)濟規(guī)律在這里一樣體現(xiàn)價值。完顏雍在這里建造巖山寺，自然是想借助于這種地理條件，招攬塞外信眾，吸引往來香火。

巖山寺衛(wèi)星地形圖

那么，沒有文化積淀的女真人，又怎會在短短四五十年間，書畫水平精進如斯呢？要知道文明需要積淀，三世方能培養(yǎng)一個貴族，暴發(fā)戶金朝怎能凌空跨越多個文明進程，一步便登堂入室了呢？更解釋不通的是，你如有神助文化一步登天也就罷了，又怎能一氣呵成打造出北宋汴京一樣的“東京夢華”，那可是一個擁有一百五十萬人口的當(dāng)時世上最大的都市，整個金朝以及后來的元朝都沒能孵化出這樣的城市，金中都和元大都最多也就五十萬人口，難望汴梁之項背。

巖山寺壁畫里的精神烏托邦，只能落實到這位名叫王逵的宮廷畫家身上去尋找。

在分析王逵之前，不妨再來段插敘，筆者有幸在河北曲陽的北岳廟見識到一些金朝時候的石雕，大都鑿刻得模樣兇殘，面目猙獰，好勇斗狠以勢壓人的價值取向一覽無余，為什么巖山寺的畫像卻是一番慈眉善目？巖山寺這位書畫家，到底對金朝佛教做了怎樣的詮釋？

筆者遍翻《金史》，也沒能找到王逵之名，可見此人在政治上并無什么地位，只是一個純粹的書畫家，所以只能根據(jù)壁畫落款以及金兵滅宋后的相關(guān)史料來予以解析。

巖山寺內(nèi)的鐵鐘

巖山寺內(nèi)景

巖山寺內(nèi)景

靖康元年，也就是1126年，這是后世漢人永遠無法忘懷的年號，極度腐朽的北宋政權(quán)在女真人的第二次進攻下，終于被攻破都城，次年4月，宋徽宗、宋欽宗還有整個北宋皇室都被金人押往北方。中國史書上素有犁庭一說，意為徹底搗毀敵方的巢穴，“靖康之變”就是一次犁庭，整個汴梁被金人擄掠一空，甚至北宋皇宮也被拆成零件搬往北方草原，至于被掠宋人遭遇之悲慘，什么令人發(fā)指、罄竹難書都不足以描述其十一，因跟本文無直接聯(lián)系，這里不予展開。除了宋朝皇室外，一同被帶走的還有數(shù)千教坊樂工和技藝工匠，以及十萬男女百姓，至于文書資料器物珍玩，更是全數(shù)被卷走，一件都沒落下。

這可能正是王逵所經(jīng)歷的，作為畫技出眾的北宋翰林院畫工，他也一樣被帶到了北方，時年二十八歲。來到金朝后，王逵被選入了少府監(jiān)，成為了御前承應(yīng)畫匠，順應(yīng)金朝皇帝的訴求作畫。1157年，年近花甲的王逵被派往巖山寺，十年后壁畫方才創(chuàng)作完成……只有這樣推理，才能解釋壁畫的北宋翰林畫院造詣和畫風(fēng)，才能解釋“清明上河圖”一樣的北宋生活內(nèi)容，才能解釋一個成熟文明才擁有的慈悲情懷。

壁畫完成這年，王逵已經(jīng)六十八歲了，離開了故國整整四十年，當(dāng)年的毛頭小伙也已成為了古稀老人，我們也許無法理解他的人生感受，但是壁畫吐露了一切：

人還是北宋的人，家還是北宋的家，國還是北宋的國，六十八歲的他還活在四十年前的汴梁，每一筆，每一畫，都是北宋的家園——

如果那時候有流行歌曲，歌名肯定是“我的大宋心”，想象一下吧：九百年前一位頭發(fā)斑白的老人，對著一面墻壁，一邊含淚繪畫，一邊默默吟唱……我不想煽情，但我們民族骨子里就流淌著這樣的血，糾結(jié)著這樣的魂，這就是中華的定性！

巖山寺山門

巖山寺內(nèi)景

巖山寺內(nèi)景

巖山寺壁畫其實是宋朝翰林畫院的嫡傳正脈，我們有幸在“清明上河圖”之外，再度目睹了北宋的精致與繁華。中國美學(xué)來到宋朝，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巔峰狀態(tài)，參考一下遺落至今的宋瓷吧，素雅之極，精致之極，在經(jīng)歷過盛唐的個性宏闊和自我璀璨后，宋人的美學(xué)思想再次回歸，進入到天人合一的無我狀態(tài)，恰如《易經(jīng)》里描述的“亢龍有悔”，但那是曾經(jīng)滄海后的再回歸，而非未經(jīng)風(fēng)浪前的蒙昧，是西方美學(xué)中的“二次異化”。

可以想象一下北宋滅亡時的翰林畫院，那可是書畫皇帝宋徽宗直接領(lǐng)導(dǎo)的，畫家要像今天考證一樣考取入院資格，群體書畫水平之高，前無古人是肯定的，至今似乎也沒有來者。很遺憾這樣的成就被金朝一刀收割了，有人統(tǒng)計過，金朝畫壇有名有姓的漢人畫家多達三十多人，毫無疑問都是北宋翰林院的遺澤，他們在豐富金朝藝術(shù)世界的同時，竟也啟蒙了金朝畫壇，如同一筆煙墨拓上生宣，洇潤了金朝的藝術(shù)天空。

在金世宗和金章宗兩位和平皇帝任上，金朝書畫藝術(shù)發(fā)展至鼎盛，完顏雍本人就擅長書法，兩個兒子完顏永功和完顏永成也都愛好書畫，大定十四年，也就是公元1175年，完顏雍還仿照東漢“云臺二十八將”和大唐“凌煙閣二十四功臣”舊事，將金朝28名功臣繪描于衍慶宮圣武殿的左右廊廡上。

但正如上文所提及的，一個不知慈悲為何物的民族，注定不會得到其他民族的慈悲，當(dāng)年“靖康之亂”中荼毒虐殺宋人的女真人，最終在宋、元聯(lián)手下被滅國滅族，金哀宗完顏守緒無路可逃，只能一尺白綾自縊而亡，死后猶被亂刃分尸，有金一朝如同一季雜草，被草原野火燒得灰飛煙滅。

唯有思想永存，文化永存。北宋翰林院的書畫藝術(shù)和美學(xué)思想，不僅留存在經(jīng)典卷冊中，存留在巖山寺這樣的佛道秘窟里，還永存于中華民族的天庭廣額里。

感謝王逵，你這一壁愁緒，十年淚光，將這歷史的良知和慈悲，全都返照亮堂。

【后補】巖山寺為全國文物保護單位。

（注：上面引自網(wǎng)絡(luò)的圖片，若作者覺得不妥，煩請告知，自當(dāng)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