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來,非常古老而罕見的姓氏,歷史沒有裝載,典籍沒有書,幾乎沒有考試。

落下閎,一個淹沒在歷史長河中的曠古奇才,亦因史家的偏頗與短視,幾乎鮮為人知。

不,落下閎一直都在,他只是隱在司馬遷的《歷書》里,隱在班固的《律歷志》里,隱在常璩的《先賢士女總贊》里。他似乎在等待時機,等待一個過盡浮華、洗盡塵埃的時刻,只有那時,他才會振冠而出,才會與兩千年后的我們相逢一笑。

閬中市每年都要為落下閎舉行紀(jì)念活動。

面目

不露聲色 泯然于眾而不獲表彰

隔著一部涉事萬千的《史記》,我們無法聽見落下閎的聲息;隔著一部卷帙浩繁的《漢書》,我們無法看清落下閎的面目;隔著一部攬奇擷勝的《華陽國志》,我們?nèi)匀徊荒芨Q知落下閎的來歷與去向。

落下閎在煙海之中,在天宇之上,在每一縷日影和每一片月光里。這是落下閎的世界,是唯有他才能擁有的存在方式。

司馬遷可以將嗜殺成性、屠城烹人的項籍,塑造成令人為之泣下的悲情英雄;也可以將司馬長卿攜卓文君私奔的茍且,寫得聲色俱詳,枝葉并茂,但他只愿將落下閎放進晦澀難懂又高深莫測的《歷書》里。班固寧愿將筆墨給予沐猴而冠的伍被,或者嚴酷無情的“蒼鷹”郅都者流,也不肯為落下閎立傳。

至于常璩,這個因出身異族而不受待見的西蜀才子,他可以憑詞彩斑斕與才情飛揚,令中原士大夫刮目相看,也能憑巴蜀人物之奇?zhèn)?,?shù)郡風(fēng)情之殊異,使兩晉風(fēng)流黯然失色,但他的偏激與短視,比之司馬遷與班固,真是過之而無不及。

毫無疑問,司馬遷也罷,班固也罷,亦或與落下閎同處一囿的常璩也罷,他們已然名垂千古,至今流韻不息;但歸根結(jié)底,他們其實只寫了一部書,一部帝王將相們的生平簡介。他們的如椽巨筆,只為那些成王敗寇,或者公侯將相以及高高在上的冠帶君子們填寫了一份又一份履歷表。不單《史記》如此,《漢書如此》,《華陽國志》如此,煌煌二十四史,莫不如此。

但非常遺憾,落下閎是他們繞不過的一座高山,雖然山上風(fēng)景殊美、奇芳漫野,但那是一座人跡罕至的仙山?;蛟S他們覺得寒氣逼人,高不可攀;或許他們無法取道深險而抵達絕頂;或許他們害怕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可能,會消磨盡他們身上賴以生存或賴以成名的煙火氣。總之,他們選擇了有節(jié)制的書寫和令人遺憾的回避。

于是,點到為止成為他們的共識。他們用天文、律歷或者語焉不詳?shù)奈淖郑_織成千年不散的煙云,羅織成一道道古今不散的迷霧,讓落下閎深隱其間,即使皓首窮經(jīng)的后人,也難以拔開,難以吹盡。

落下閎可以不露聲色,可以泯然于眾人而不獲表彰,但一個類似的遭遇卻落在了常璩的頭上。《華陽國志》,號稱人類史上首部地方志,有開先河之壯舉,啟后世之偉績,而且文詞宏麗,記事廣博,但常璩卻沒能擠入房玄齡、褚遂良等人的筆下,沒能在言盡風(fēng)流的《晉書》里占得一席之地。

固然,我不能把常璩的遭遇看成報應(yīng),但歷史總在不斷重復(fù)種種不可理解、不可原諒的疏忽。

什么表明先賢,乃史家之風(fēng)尚;什么推揚往圣,為著者之己任。統(tǒng)統(tǒng)都是托詞,文化身份與俗世地位才是史家們?nèi)∩岬奈ㄒ粯?biāo)準(zhǔn)。有了這個標(biāo)準(zhǔn),無論功罪,無論忠奸,無論賢愚,更無論是非。

時運

天人差謬 八荒之間稼穡皆誤

那么,落下閎是誰?

他到底做了什么?

讓我們將目光投向兩千多年前。此時,由劉邦創(chuàng)立的漢王朝已經(jīng)運行一百零二年,一個巨大的危機已然迫在眉睫——歲時不符,天人差謬,四海之內(nèi)節(jié)律混亂,八荒之間稼穡皆誤。

什么意思?漢王朝使用的歷法與實際氣候已經(jīng)嚴重錯位,無法用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耕不知其季,種不知其時。

當(dāng)此之際,百魔俱顯,人鬼共哭,田壟荒蕪,流民遍地,何談收成,何談府庫充裕、國富民強。漢王朝已經(jīng)如處大火,如臨深淵,若不扭轉(zhuǎn)乾坤,勘定歲時,必將禍亂紛起,社稷傾覆。

不可一世的漢武帝,可以鑿?fù)ㄎ饔?,開萬里絲路;可以使百族來賀,令異種伏首,卻無奈天日之何。一時之間,眾說紛起,有人以為百余年來殺伐過重,冤獄過多,此乃天遣。于是武帝信其說,每于宮中設(shè)壇大祭,向蒼天祈禱,求神靈恕罪,期望日月入軌,星辰復(fù)位,祈盼風(fēng)日和美,雨雪應(yīng)季。雖然誠心耿耿,無奈于事無補,災(zāi)厄仍舊。

此時,太中大夫公孫卿、壺遂以及太史令司馬遷等上書武帝稱,所以千里凋敝,天下不足,實因歲時不合,歷法錯亂,必須重新勘定,否則,不可能渡盡劫波,挽盡狂流。

據(jù)史所載,中國首部歷法出自黃帝,故而時至今日,民間仍將農(nóng)歷稱為黃歷。我不知道,對于人類世界而言,公歷與黃歷并行,是否僅中國如此;但我可以肯定,唯有中國黃歷才是中國農(nóng)事最可靠的參照。雖然,今天所謂的黃歷已非最古老的《黃帝》歷,但中國人對本民族歷法的信任和依賴,是其它任何歷法(包括公歷)無法替代的。這種信任與依賴,不僅出于實用,更在于對先賢往圣的篤信與推崇。

中華民族是在晴耕雨讀里成長起來的民族,是由農(nóng)事與詩意互為滋養(yǎng)的民族,我們渴望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但我們也指望能從月缺月圓、四季輪轉(zhuǎn),或者寒來暑往、雨雪風(fēng)霜里找到詩意。于是,我們勘定二十四節(jié)氣,并以漢語的唯美和詩性予以命名。由此可以說,每一個節(jié)氣,都是一部天人合著的詩章。

立春,萬物欲醒,冰雪始融;雨水,寒氣將盡,風(fēng)日漸暖;驚蟄,蟲蟻俱動,草木齊發(fā);春分,柳色吐新,鶯燕齊鳴;清明,山色空濛,吹斷殘雪;谷雨,百花競艷,勿慮霜凍……

精妙

震爍古今 《太初歷》奉為眾歷之首

無論命名與詮釋,都是詩意的流散與輪回。

還是回到歷法上去。所謂古有六歷,包括《黃帝歷》、《顓頊歷》、《夏歷》、《殷歷》、《周歷》及《魯歷》種種。秦并六國,用《顓頊歷》,以為可一勞永逸,再無遺患,于是依《顓頊歷》所定,以十月為正月。這里所說的十月,參照的應(yīng)該是《夏歷》;所謂以十月為正月,應(yīng)是以《夏歷》的十月為一年之始。

高祖劉邦退走灞上而稱漢王,倚巴蜀之富,再還定三秦,窮追項籍,又將之逼死垓下,于是建立漢王朝。所謂漢承秦制,也包括對《顓頊歷》的襲用。但形成于遠古時期的種種歷法,更多為權(quán)力所左右。自黃帝命大臣容成始創(chuàng)歷法,到明朝所制《明憲歷》,其間悠悠數(shù)千年,至少經(jīng)歷了五次大改。湯伐夏,改丑月為正月;武王伐紂,改子月為正月。足見歷法所定,每與國之大事有關(guān),于是年歲屢換,莫衷一是;或以禾谷一熟為年(夏稱之為歲,殷稱之為祀),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由此可見,古時帝王,以為乃上天之子,可代天地立言,至于指定歲始年末,不過本份而已。

到漢武帝元封年間,《顓頊歷》已行一百一十多年,已然前移一季,謬誤畢現(xiàn),以此對應(yīng)季候,必然千差萬錯;以此用于農(nóng)事,必然五谷不生。饑荒、災(zāi)厄不斷,盜賊、流民紛起,固然在所不免。

于是武帝納公孫卿、壺遂、司馬遷之說,命頗知天文數(shù)術(shù)的御史大夫兒寬,與博學(xué)之士共議,期望能在古六歷的基礎(chǔ)上,改創(chuàng)漢歷。兒寬等人經(jīng)反復(fù)甄別,以為此時天象,與《夏歷》相符,但又自感學(xué)識有限,不能最終確定。武帝又下詔,命精通天文歷算的公孫卿、壺遂、司馬遷以及專于制歷的鄧平、長樂人司馬可、酒泉人侯宜君等,以所學(xué)致力改歷;又命舉天下精通律歷者來長安,欲盡四海之才,改造歷法。于是方士唐都、巴郡閬中方士落下閎等獲薦入京,參與改歷。為各盡其才,或路徑與方式殊異,落下閎、鄧平等各自為陣,明五部,轉(zhuǎn)運算,立日晷,豎漏刻,分清濁,定朔望,殫精竭慮,苦心孤詣。

落下閎算盡天機,以龐大而廣博的數(shù)據(jù),架構(gòu)起一個包容天地又無懈可擊,涵蓋日月星辰和榮枯興衰以及所有細節(jié)的數(shù)理體系和邏輯體系,使混沌而迷離的天象,與世間萬物形成精確對應(yīng),并從中理出雖千變?nèi)f化,難逃分毫的規(guī)律。

落下閎深知,古六歷之中,多有差謬,實不足取,唯《夏歷》最接近真相。恢復(fù)夏正,以寅月為歲首,是落下閎制歷所參照的重要標(biāo)準(zhǔn)。于是他以黃鐘律起歷(亦稱八十一分律歷。),并首以二十四節(jié)氣入歷法,無中氣月置閏。從而使古奧精深的歷法,從此變得簡潔而明了,樸素而親切,使草民百姓掌握、運用歷法成為可能。

所謂寅月,以更為通俗的方式理解,也即今天的農(nóng)歷正月。

經(jīng)數(shù)年,落下閎、鄧平、公孫卿、壺遂、司馬遷等所制歷法先后完成,凡十余種,唯落下閎與鄧平所制最為精妙,其余不足為論。

于是武帝下詔,將落下閎、鄧平所創(chuàng)歷法合并使用,先于四方試行,凡所用郡縣,無不天人合一,百魔俱隱,四季分明,五谷豐登。武帝大喜,詔令天下改用此歷,并改年號為太初元年。這部震爍古今的歷法,也由此命名為《太初歷》。

《太初歷》上承夏制,開啟未來,凡后世制歷,無不以此為金科玉律。人言《易經(jīng)》為群經(jīng)之首,以此推論,若將《太初歷》奉為眾歷之首,肯定毫不為過。

是落下閎用他的《太初歷》挽救了岌岌可危的漢王朝。天時錯亂,稼穡不興,其危機之深重,比之異族入侵,屠戮生民,禍及江山猶恐過之而無不及。從這一意義上說,落下閎打贏了一場與茫茫天宇之間的戰(zhàn)爭,他幾乎憑一己之力,使日月伏首、群星聽命。而他所拯救的,何止武帝,何止?jié)h朝;他使人類社會從此再無天地之惑、歲時之患。

兩千多年來,我們憑借落下閎所勘定的天候季節(jié),春種秋收,且知大暑而伏,大寒而避。作為農(nóng)耕民族,我們在播種與收獲之中得到休憩,也獲得放逐。亦因此,一個由農(nóng)耕文明塑造而成,又氣質(zhì)優(yōu)雅的中國,超越萬邦,昂首于百族之間,傳承因襲,千古不衰。此功之偉,與盤古開天地、分乾坤何異!與大禹疏江河之淤塞、啟四瀆之吐納何異!

隱沒

功蓋千秋 退走長安泯絕于江湖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功蓋千秋的落下閎,卻并未享有應(yīng)得的尊重與贊賞。一同制歷的鄧平被拜為太史丞,而落下閎卻在大功告成之日退走長安,自從泯絕于江湖,幾乎不知去向。

今天,我們翻遍大漢王朝所有的功勞簿,可以看到因戍邊驅(qū)虜而名垂青史的衛(wèi)青、霍去病之流;也能看到因建言歌功而大獲封賞的董仲舒、司馬相如等人;甚至酷吏張湯、郅都、甯成等等,亦可單獨成傳,且事例詳盡,了無遺漏。而功勛之高,曠古絕今的落下閎卻被司馬遷、班固置于堅澀隱晦,而又枯燥乏味的天文、歷法章節(jié)之中,閱之不詳,呼之不出。

他們并非不知落下閎功齊天日,但他們更知落下閎不過一介草民,不過一個身份頗為灰暗的方士,所以他們選擇了極其有限的書寫和極其曖昧的沉默。

方士,又稱術(shù)士,泛指那些從事醫(yī)卜、星相、陰陽、八卦之類,且以此為職業(yè)的人。雖然他們察盡天人之機,能知古今之變,但他們的身份卻從來不為主流社會所承認,更不會為權(quán)貴君子所稱道。

春秋,七國,秦漢,凡有史可查,我們無法在權(quán)力中心找到方士的影子。法家可以相齊,而稱一時之霸,也可以相秦,而使四海歸一;道家可以立說,而為萬世之宗;墨家可與儒家并稱,而決策于諸侯一側(cè);兵家可以為將帥,左右諸侯之戰(zhàn);即使頗受責(zé)難的縱橫家,雖反復(fù)無常,亦可于諸國之間縱橫自如、開合有度。唯獨方士不能,即使術(shù)能通天,可救人于水火,解難于須眉,而不可登大雅之堂。國有難時,勉能用其術(shù),而不可揚其名。

當(dāng)此之時,何況武帝已納董仲舒之說,推明孔氏,抑黜百家。此策一出,曾顯赫無比的諸子百家都必須讓位于儒學(xué),何況方士。

方士是落下閎的文化身份,無法更改;司馬遷、班固之流,無不是在儒學(xué)中獲取營養(yǎng)并藉此成名的士大夫,他們雖然不能如落下閎一樣厘清混沌,撥亂反正,但他們擁有強大而可靠的話語權(quán),他們是權(quán)力中心不可或缺的佐料或添加劑。故而,他們將落下閎視為異類,打入另冊再正常不過。

或許,對于今天的我們來說,方士一如他們隱沒于歷史長河中的身影一樣,陌生而模糊。

玄機

文驚鬼神 不如窺天宇之奧秘

幸好,我們既可借古喻今,也可借今喻古。相對于今日,方士幾本等同于民間畫家、民間書法家、民間工匠或者民間藝術(shù)家等等。在種種資源被精英們基本壟斷的情況下,哪怕你藝超二王,但你只是個民間書家;即使你能畫活萬里江山,但你只是個民間畫家。從某種意義上說,無論畫家也好,書法家也好,或是其它一切諸家也好,只要沾上民間兩個字,你就不能在現(xiàn)實社會覓得一席之地,更不會有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聞的驚喜。

正因為此,草根這個帶有強烈無奈的詞,才在等級既分,再難超越的社會里廣為流行。

可以不嫌武斷地說,方士即草根,而草根就是落下閎的身份。

落下閎觀星

讓我們粗略回溯古代中國的人事制度及其演變,來證明方士或草根所遭遇的種種歧視與不公。到西漢,始于西周,又得以長期運行的世卿世祿制,不僅使階級固化,也使門閥氏族猶如磐石,風(fēng)雨不動,他們不僅占據(jù)了所有的社會資源,也嚴重阻礙了社會發(fā)展。雖經(jīng)改朝換代,但朝野內(nèi)外,依然暮氣沉沉。在此之下,寒門子弟報國無門,進身無路,多少才俊雖竭盡努力,依然淹沒于市井山野或販夫走卒之間,默默不聞,憾恨終身。于是,漢文帝在總結(jié)古今之失的基礎(chǔ)上,重開天地,始興察舉,希望能盡起天下之才而用之。然而,察舉是有范圍的,可以包括孝廉、茂才、明經(jīng)、賢良方正、孝弟力田、剛毅武猛等待,但不包括方士。我們翻遍典籍,也看不到有關(guān)方士的察舉。

無論哪朝哪代,天子的氣格都是有限度的,即使雄才大略如曹孟德,可以不問來歷,不問出身,唯才是舉,但他招至麾下的依舊是出自儒家顯學(xué)的士大夫。這才是正統(tǒng),這才與他們氣味相投、氣質(zhì)相近。他們無法容忍一個如落下閎一般的方士出入左右,共享權(quán)力。

所以,落下閎遭受的漠視與冷遇,是不可改變的宿命。

其實,方士的文化身份最為復(fù)雜,豈能一言概之。因為必須具有強大的實用性,方士不能有所偏頗,不能有所選擇,凡有用之說,可用之術(shù),必須無所不涉,無所不知,包括陰陽、數(shù)術(shù)、醫(yī)巫、詭道,甚至神鬼之論、奇異之說,當(dāng)然還必須包括儒釋道等等,凡世間學(xué)說,都必須通曉其義。只有捅破了所有的窗戶紙,才能知萬物之理,盡天地玄機;才能知術(shù)可以用,法可以行。

我完全相信,在面對落下閎這樣的方士時,無論氣吞山河、傲視古今的漢武帝,還是才情橫溢、文驚鬼神的司馬遷之流,他們一定自愧不如、自慚形穢,一定覺得自己才識疏淺,短板畢現(xiàn),不能如落下閎一樣窺天宇之奧秘,知人鬼之符命。于是他們寧愿夜郎自大,寧愿敬而遠之。

今天,高度發(fā)達的科學(xué)技術(shù)已經(jīng)證明,世界并非物理學(xué)曾經(jīng)闡釋的那么簡單,量子的出現(xiàn),足以顛覆一切陳腐之見;而我們對暗物質(zhì)的感知,則證明我們之前對時空的理解和認識,可能只是一個極其淺陋的猜想。

大量的傳說與記載證明,方士可能就是那種早已認知并能運用暗物質(zhì)的人。這是經(jīng)天緯地的大才華、大學(xué)問,比之尋章摘句、雕蟲篆刻如司馬遷,豈不有云泥之別!

不朽

勘定春節(jié) 足夠我們銘記和憑吊

或許,已然寂寞兩千多年的落下閎,只有在一個更加包容的時代,才能從故紙堆里,從那些諱莫如深的只言片語里掙扎而出,朝我們走來,與我們相逢一笑;又或許,依落下閎之清奇,他根本不屑與俗子爭名,也不屑淹沒或者表出。他的使命是挽狂瀾于既倒,救蒼生于水火,一部《太初歷》、一具渾儀已經(jīng)上不負蒼天,下不負黎民,何須入表,何須入傳,又何須以己之說而流芳后世。他所有的表達,都在天地之間,如煙云漫卷,如日星朗朗,如春華秋實,如風(fēng)雨和美;只要天地不滅,落下閎必將不朽。

閬中春節(jié)文化主題公園,落下閎站在高點遠視歷史

作為至今仍享其成的后輩,我們不能忽視落下閎的寂寞。他有足夠的資格,足夠的理由,享有我們的緬懷、祭祀和膜拜。即使我們拋開《太初歷》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不世之功而不論,僅由他勘定的春節(jié),已足夠我們銘記和憑吊。

《太初歷》復(fù)夏正,以寅月為歲首,這里所說的寅月,也就是我們今天仍在沿用的農(nóng)歷正月。是落下閎用他的《太初歷》,為我們確立了這個天下共享的宗教般的節(jié)日。世世代代,年年歲歲,我們都能在這個共同的節(jié)日里,享有共同的歡樂和共同的幸福。我們在這個普天同慶的時節(jié),互為祝福,互為認同。可以毫不猶疑地說,春節(jié)就是我們的圣誕。中華民族的自信與互愛,絕對與春節(jié)有關(guān)。

每當(dāng)此時,大地回暖,萬物復(fù)蘇,無論千里萬里,我們都不約而同地趕赴這個節(jié)日,舉一杯美酒,與親人同醉,邀春風(fēng)入懷,看春色入戶。但由于歷史的疏忽,我們何曾為這個節(jié)日的創(chuàng)立者____落下閎酹一杯旨酒,致一份敬意……

記得有一天,我走在街上,忽然產(chǎn)生某種沖動,于是我不顧嫌疑,隨機詢問過好幾十人,問他們是否知道落下閎其人。毫無例外,所有人都向我搖頭。

閬中為紀(jì)念落下閎而建的觀星樓

此后不久,四川評出十大歷史名人,頗值得欣慰的是,落下閎名列其中。我相信,對于大眾而言,他們一定知道大禹,知道揚雄、諸葛亮、武則天、李白、杜甫、蘇東坡等等,但他們絕少知道落下閎。而在我看來,大思太玄、又開一代文風(fēng)的揚雄不能與落下閎比;才情飛揚的李白、沉郁哀痛的杜甫也不能與落下閎比;即使學(xué)識高絕、掃盡萬古凡馬的蘇東坡亦不能與落下閎比。

落下閎是一座孤絕的神峰,他可與大禹、揚雄、蘇軾等諸賢相對望,而不可與任何人混同。落下閎之孤高,雖搏日之云猶嫌其低;落下閎之深廣,雖汪洋大海猶嫌其淺。

我真的想說,落下閎,你的風(fēng)神令我傾倒,你的才智令我賓服,而你的寂寞卻令我心痛,令我飲泣。我真想對著這亙古迷霧和遙遠而虛無的時光竭力呼喊,落下閎,你在哪里,你還好嗎?

我更想對著這俗世的塵囂痛哭一場,哭你的千古寂寞,哭你被歲月之流沖淡的身影,哭你的種種際遇和種種不公……

我知道,以我的卑微,以這篇詞不達意的文字,不足以將你從公侯將相或肖小俗流所占據(jù)的典籍里表而出之,但我的敬服和情感前所未有,豐滿而切實。于此,請你允許我,向所有致力于將你推而廣之的人們,表示最深的感激和最誠摯的敬意。

好在一個開放包容的時代已經(jīng)到來,不管你是否愿意,你總有走近千家萬戶,走近我們每一個人的那一天。

此時,成都已近隆冬,四周寒氣漫涌,彤云密布,夜色沉沉,同樣的孤寂也包裹著我;而我也將在揩盡清淚之后關(guān)閉電腦,結(jié)束與你的對話。雖然你一言不發(fā),雖然我無法觸摸你的須眉與聲息,但好在那個由你確定的節(jié)日已然不遠。

當(dāng)春節(jié)再次來臨,我會去你的故鄉(xiāng)閬中,斟一杯老酒,掬一捧江水,對四面青山,看柳醒枝頭,看花發(fā)林間,并為你設(shè)祭,給你拜年。

人物簡介

落下閎,(公元前156年—前87年),西漢民間天文學(xué)家。復(fù)姓落下,名閎,一作洛下閎,字長公,巴郡閬中(今屬四川)人。元封年間(前110年-前103年)受武帝征聘,官居太史待詔。曾與鄧平、唐都創(chuàng)制《太初歷》。測定過二十八宿赤道距離(赤經(jīng)差)。首次提出交食周期,以135個月為“朔望之會”。太初歷的主要創(chuàng)立者,渾天說創(chuàng)始人之一。曾制造觀測星象的渾天儀,建立了我國最早的民間觀星臺,奠定了我國古代先進的宇宙結(jié)構(gòu)理論基礎(chǔ),對于推動中國天文學(xué)的發(fā)展,起到了重要作用。2004年,國際天文學(xué)聯(lián)合將序號16757小行星名為落下閎星。

《太初歷》是我們認識理解中國傳統(tǒng)的100多種歷法,以及認識中國傳統(tǒng)的渾天說的宇宙理論不可缺少的基本知識?!短鯕v》集中國傳統(tǒng)歷法之大成,在系統(tǒng)觀測和數(shù)學(xué)結(jié)構(gòu)方面有一系列創(chuàng)新,成為落下閎系統(tǒng),與比他晚200年的古代希臘天文學(xué)家托勒密的《天文學(xué)大成》所建構(gòu)的系統(tǒng)相比較,各有特色,都很出色,影響深遠,永載史冊。

《太初歷簡介》

唐堯時,歷象日月星辰。夏以寅月為正月,四時合序。湯伐夏,改丑月為正月;武王伐紂,改子月為正月。自秦及漢,用《顓頊歷》,以亥月為歲首,經(jīng)三代,前移一季。漢武帝時,晦朔月現(xiàn),天人不和。元封六年(歲次丙子,夏正十一月冬至朔旦甲子),司馬遷請改歷,武帝準(zhǔn)。閬中落下閎奉詔制《太初歷》,以寅月為正月,復(fù)夏正;首以二十四節(jié)氣入歷法,無中氣月置閏;以黃鐘律起歷,故亦稱八十一分律歷。南梁劉昭補《后漢書》《律歷志》,其節(jié)氣列序與今同。

初,谷雨為三月節(jié),清明為三月中;自《太初歷》出,改清明先于谷雨,于是官歷與民歷合,年與歲符,春秋合序,三才合一。

《太初歷》用于太初元年(歲次丁丑,夏正五月初一辛酉),止于元和二年(歲次乙酉,夏正二月初四甲寅),行188年。《太初歷法》上承夏制,為后世制歷之宗,延至今日。

公元2016年11月30日(歲次丙申,夏正十一月初二丙辰),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將漢歷二十四節(jié)氣納入世界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閬中市委宣傳部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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