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又名上官小英。678年,14歲的上官婉兒被武則天刮目相看。當然不是因為她迷人脆弱的小臉,雖然她確實不可能漂亮,但是宮里不缺美女,她一個也不差。(莎士比亞。哈姆雷特。)
她的上位完全是因為上官婉兒不凡的才學,當時武則天執(zhí)政不久,迫切需要能輔佐又服從她的女官,于是出考題給上官婉兒,要她當場應答。
上官婉兒沒有小女子的慌張和羞澀,而是沉著冷靜,思維敏捷,不過須臾,就完成了考試。且看她的詩文,文筆老道,語意流暢,精美華麗,武則天欣喜萬分,即刻免掉她奴婢的身份,委以要職,掌管宮中詔命,這個職位相當于第一秘書,所有對外的成文制誥,都由上官婉兒擬寫,可見武則天對她的信任,后一直不離武則天左右,直到705年末武則天離世。
上官婉兒的爺爺是唐高宗的宰相,本是履職聽從唐高宗的指示,撰寫廢除武則天皇后的文章,最終卻因此而被武則天處死,并滿門抄斬。整個家族只剩下剛剛出生的上官婉兒和母親兩人鄭氏,鄭氏帶著襁褓中的女兒被發(fā)配為奴。母親對女兒的管教相當嚴格,從小就要求她熟讀大量詩書,而上官婉兒好學又聰明,小小的年紀就可以舉一反三,吟詩撰文,可謂情商智商兼?zhèn)洹?/p>
上官婉兒入宮后,得到武則天的欣賞與喜愛,她的工作是成文制誥,是武則天的第一助理,自是參與到制定各種規(guī)則中,她憑借自己的實力,具有了相當大的權力。借此力量,將她酷愛的寫詩撰文活動,在宮中及民間推廣,得到了廣泛的回應,上官婉兒一度真的成為母親生她時托夢所言的,是個稱量天下之人,因為由她來評定詩作的高下優(yōu)劣,她從小積累的天賦因而被發(fā)揮的淋漓盡致。在她的倡導下,唐朝的詩風有了極大的改良,一掃無病呻吟之風,代之而來的剛健雄勁,氣勢奔放。
上官婉兒在這期間,自己也做過很多詩,她死后不久,皇帝李隆基命手下將她的詩文結集成冊,達二十多卷。但《全唐詩》僅有三十二首,不得不說是個遺憾。
彩書怨
唐代: 上官昭容
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馀。
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
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
書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
現(xiàn)存上官婉兒最有名的一首詩是她為情人崔湜(也有說為唐中宗,另有為李賢)所作的《彩書怨》,但不是寫上官婉兒自己,寫的是待于閨中的女子思念遠方的丈夫。寫這首詞時,上官婉兒已經四十有余,此時是她權力的最高峰。全詩包含深情,真摯自然,對仗精致,可感受到作者深厚的文字功力。
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馀。作者開門見山,點明了時間和地點,秋天來了,滿目的落葉紛紛揚揚落在洞庭湖之上,流水悠悠,不知它們將飄向何處,而此時,你在萬里之外,我的思念如這悠悠之水,無盡無休?!八肌弊衷谶@里用得相當精妙,把一個牽掛夫君的女子,寫得溫婉而深沉。
上官婉兒的個人情感,一直被稱作不解之迷,因為她的情感之路太過復雜和坎坷,究竟她用情最深的是哪一位,怕是無人可以揭曉。她的初戀,普遍被認為是武則天之子李賢,兩人年齡相仿,情竇初開,最是真情實感之時,但李賢因母親常讓上官婉兒監(jiān)視和跟蹤他,明知上官婉兒實為無奈,但還是不能夠愛上她,對上官婉兒更多的是同情而已,這一段,可以說是上官婉兒的單戀。
李賢的侍讀是“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可見李賢的才學也不俗,史書記載李賢相貌堂堂,容貌俊秀,已為天子,必是可堪大任之才,但與母親武則天卻是日漸嫌隙,水火難容,李賢死時剛剛三十二歲,正值人生最美的年華。
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這兩句寫盡一個思念中的女子,無處言說的傷痛,藏于心中的悲苦與凄涼,無處安放。作者寫道,蕭瑟而令人惆悵的秋天里,室外露水濃濃,室內也頓覺涼意,月光已經隱去,天明即將來到,可獨倚窗前的女子還在癡癡的凝望遠方。
這兩句的對仗非常優(yōu)美,“露”“月”,“濃”“落”,“香被冷”“錦屏虛”,兩兩相對,不僅如此,而且有效的強化了詩人營造的藝術效果,一個被思念纏繞的女子,生活盡管富足,卻是無人相守,唯獨自待守閨房,伴清冷的月光,徹夜無眠。
雖然這首詩,被稱寫的不是上官婉兒本人,可這種孤獨無助的心境,又怎么不是她內心的真實寫照呢。一人之下的她,享受著富貴與榮耀,也享受著權力與制服,唯不能有男歡女愛的脈脈情深,這注定是上官婉兒逃不掉的悲劇。
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頸聯(lián)詩人再寫思夫之女內心的感受。女子的思念在這孤寂的夜晚更加的無以阻擋,窗外月光如華,而遠在萬里之外的他,是否也同樣陷入無邊的思念中呢。女子稱,好想不間斷的只彈奏一首江南采蓮曲,把我的情感全部融入其中,然后,把它裝入信封之中,一封接一封地寄到薊北,遞給我日夜思念的人。
上官婉兒作這首詩時已四十余歲,宮中三十年,早已遍嘗其中的喜怒哀樂,但她的情思是不是還停留在她的初戀之中,那個令他愛戀的李賢呢。因為武則天對李賢的不滿,才有讓上官婉兒的監(jiān)視,而李賢也因此更加對母親生出怨恨,直至武則天讓上官婉兒撰寫廢除李賢太子并流放的詔書,此時的上官婉兒該是經受著怎樣的折磨呢。這些欲寫的一封又一封的不間斷的信函,是不是帶著遺憾與幽怨,寄給同樣在遠方又永不能相見的李賢呢。
書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尾聯(lián)意思明確,我的家書里沒有別的意思,只有長久分離之后的思念與惆悵。作者再次強調,我寫這些書信沒有其它的含義,你不要擔心和牽掛,我只是向你訴說我們分開這么久了,對你太過想念而惆悵與失落的心。
最后兩句將全詩的意蘊推向高潮,有說上官婉兒的這首《彩書怨》是寫給李賢的,確有道理。李賢死在武則天之手,但撰文卻是上官婉兒,上官婉兒親手毀了她的初戀情人,雖然是奉武則天之命,但還是與她有關,這會不會讓她背負一生的歉疚,無以自拔呢,每當某個無人的深夜,她便仰望天際,與初戀悄然對話,其實寄托的是她對愛情的向往。
武則天死后不久,46歲的上官婉兒便被殺害,一代才女和文官,香消玉殞。人生在世,最悲涼的莫過于不能跟隨自己的內心,而是隨著他人的意愿浮沉,套上面具的喜怒哀樂,背后都是滿滿的淚水。上官婉兒享盡榮華與權力,如果有來生,會不會做個貧寒之家的女子,相夫教子,享受著人間之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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