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8月,21歲的朱育理自北京外語??茖W校畢業(yè)之后,經學校推薦,踏上了北上蘇聯(lián),前往莫斯科機床工具學院的留學歷程。

和許多建國初期留蘇學生一樣,朱育理當時是抱著努力學習,早日歸國、投身建設祖國的念頭前去蘇聯(lián)的。

朱育理

然而他卻怎么也沒有想到,就在自己進入莫斯科機床工具學院不久,一次偶然的機會,自己竟在無意之間,揭開了一段感人至深的跨國傳奇。

邂逅蘇聯(lián)女同學

朱育理進入莫斯科機床工具學院之后,除了學習之外,還結識了不少蘇聯(lián)的同學,在這群年輕人們當中,有一位名叫英娜·格里戈里耶夫娜·庫里申科的女孩兒(后簡稱其為英娜),引起了朱育理的注意。

倒不是因為其他緣故,而是這個女孩兒的姓氏——庫里申科,讓朱育理不由想到了,小時候自己曾聽說過的一位蘇聯(lián)英雄。

在一次偶然閑談之際,朱育理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向英娜詢問道:

在中國,人們一直緬懷著一位蘇聯(lián)飛行員,他的姓和你一樣。我早就想問問你,你是否是他的親屬?

令朱育理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問出這句話之后,英娜頓時如遭雷擊,她呆呆地盯著朱育理,隨后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說的那位飛行員,是不是名叫格里戈里·阿基莫維奇·庫里申科?

就在朱育理點頭的那一霎那,英娜頓時淚如雨下,伏在桌案之上,放聲痛哭了許久。在朱育理的勸慰之下,哭紅了眼的英娜,最終才慢慢平復了心情,她對朱育理說道:

“你口中所說的那位蘇聯(lián)飛行員,就是我的父親。我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可能聽到他的消息了,沒想到,冥冥之中,父親最終還是將你,帶到了我的面前?!?/p>

隨后,英娜對面前的這位中國同學,講述了自己那段令人心酸的童年記憶:

在英娜的記憶當中,父親格里戈里阿基莫維奇庫里申科(文中后簡稱庫里申科)的形象非常模糊,因為在她三歲那年,父親就離開了家庭,自此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庫里申科

小時候自己每次問母親,父親什么時候回家?母親都會告訴她,父親因為工作太忙回不來,等他不忙了,很快就會回來。

直到自己十八歲的那年,母親才哭著對自己說出了實情,就在父親離家?guī)讉€月之后,母親就收到了父親陣亡的通知書。

因為父親當時的行動屬于保密,一直沒有告訴家人自己的去向,所以這么多年,自己和母親始終不知道父親當年到底去了哪里,又是是怎么犧牲的,后來又安葬于何處?

朱育理的出現(xiàn),讓早已心死的英娜,再次點燃了尋父的希望,她迫不及待地追問著朱育理,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父親的故事,父親當年又在中國都做了些什么?

那天下午,午后的陽光灑落在教室之中,在朱育理和英娜兩人的談話之中,一段被歷史塵封許久的蘇聯(lián)空軍援華記憶,再度被開啟。

庫里申科來華援助

而庫里申科這位被中國人民永遠銘記的英雄,時隔十數(shù)載后,最終再度回到了女兒記憶深處的裂痕當中。

至危時刻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fā)之后,日本開始加緊了全面侵華的戰(zhàn)爭腳步,在隆隆的炮火聲中,中華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至危時刻。

七七事變

而與此同時,蘇聯(lián)方面也面臨著對華政策的重大調整。

早在1929年,中蘇雙方因為“中東路事件”,發(fā)生了一場局部的沖突。這場持續(xù)了5個多月,雙方投入兵力超過20萬的戰(zhàn)爭,不僅使得中、蘇雙方關系嚴重惡化,也深刻地改變了當時東北亞地區(qū)的政治格局。

中蘇的交惡,給了一直在旁邊覬覦東北之地的日本,一個非常難得的可趁之機,隨后,日本趁著中國失去蘇聯(lián)力量牽制自己的空檔,發(fā)動了“九一八”事變,迅速占領東三省,并建立了偽滿洲國。

然而,當強大的日本關東軍,頻繁地出現(xiàn)在蘇聯(lián)邊境之時,先前一直與積弱中國接壤的蘇聯(lián),不由頓時心生警惕。

在日本的軍事威脅之下,中、蘇雙方迅速向彼此靠攏,并于1932年12月12日“閃電式”恢復外交。

在日軍不斷的侵華行動之中,蘇聯(lián)方面也逐漸清醒地認識到:

為了防止日本對蘇聯(lián)的進攻,援華抗日逐漸提上了蘇聯(lián)的國事日程?!捌咂呤伦儭北l(fā)之后,中蘇雙方迅速簽訂了《中蘇互不侵犯條約》。

《中蘇互不侵犯條約》

就在條約簽訂前幾個小時,蔣介石會見了蘇聯(lián)駐華大使鮑格莫洛夫,蔣介石提出了一個請求,他希望在中國使團去莫斯科簽署軍事供貨協(xié)議之前,蘇方能夠提前向中國提供蘇聯(lián)的殲擊機及教官。

因為此時的中國,在對日的空中戰(zhàn)場之上,已經不單是“慘烈”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一、戰(zhàn)況慘烈,飛行人員損失嚴重

抗戰(zhàn)時期,中、日雙方在經濟、軍事方面懸殊巨大,而英美各國則為了維護本國的經濟利益,對日方的侵略行徑,一味采取消極的綏靖政策,這便使得實力落后的中國,始終沒有得到足夠的國際支持。

軍事實力落差的鴻溝,使得中國空軍自開戰(zhàn)伊始,便一直處于下風。。

然而,即便在如此劣勢的情況之下,那些年輕的中國戰(zhàn)鷹們,卻毅然張開了稚嫩的翅膀,勇敢地搏擊著那群兇狠的日本禿鷲。

開戰(zhàn)三個月,力量薄弱的中國空軍面對實力強大的日軍敵機,奮力反抗,在長天之際與對方進行著極其慘烈的廝殺。

當時中國的空軍,每天消耗著為數(shù)不多的飛機存量,而本來就十分有限的飛行人員,更是很快十損七八。

閻海文

這些飛行員們或像閻海文一般,寧愿自戕也絕不被俘;或像沈崇誨一樣,駕著中彈的敵機,抱著同歸于盡的志向,毅然沖向了敵人的陣地。

沈崇誨

國殤中的江南,天空之上布滿了血色,那些為國折翼的飛鷹們,他們的生命也大多定格在20—30歲左右的年紀。

國家培養(yǎng)一個飛行員非常不容易,期間不僅需要大量的金錢,還需要戰(zhàn)機和時間,而這些,恰恰都是當時的中國,最缺乏的。

王牌飛行員凋零了,副駕駛上;副駕駛戰(zhàn)歿了,訓練員上;訓練員戰(zhàn)死了,學員上,那些剛剛進入空軍學校的學生們,有些人在上機前,甚至還從未真正觸摸過飛機的控制手柄。

二、沒有足夠的戰(zhàn)機

中國飛行員們的英勇赴死,并沒有改變戰(zhàn)場之上敵我力量懸殊的劣勢,同時,那些決心赴死的年輕飛行員們,在沖向敵方之時,往往還會面臨著一個更加令人痛心的局面。

1937年8月15日,中國空軍分八批冒雨進攻上海日本海軍陸戰(zhàn)隊司令部。

這些戰(zhàn)機躲過了日軍防空炮火的重重襲擊,最終抵達轟炸目標,但因為機型限制,戰(zhàn)機攜帶的18公斤炸彈,只將對方司令部樓頂,炸出了一些小洞,對敵方所造成的殺傷非常有限。

其中第七大隊派出的攻擊機型,竟然還是偵察機。

抗戰(zhàn)時的中國空軍

穿越了重重阻礙,途中犧牲了那么多戰(zhàn)友,最終到達敵方司令部,己方卻只能望敵興嘆,“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感覺,讓這群為國赴死的年輕人,痛心不已。

據史料記載,1937年8月至1937年11月對日作戰(zhàn)期間,中國空軍原有三百余架飛機,最終只剩下了不到八十余架。而占據空中優(yōu)勢的日軍飛機,隨后則對中國的地面部隊,進行著一輪又一輪的肆意打擊。

淞滬之戰(zhàn)之所以那么慘烈,很大程度上在于,據守陣地的中國陸軍,在面對天空之上不斷轟炸的日軍飛機,往往只能仰天長嘆。

因此,在雙方簽訂《中蘇互不侵犯條約》之后,中方便立即提出了,希望蘇聯(lián)能夠盡速提供大量戰(zhàn)機及飛行員,以支持中國方面,岌岌可危的抗日戰(zhàn)場。

在這種情況之下,蘇聯(lián)方面迅速批準向中國提供三期貸款2.5 億美元,并以極低的價格,提供大量當時先進的飛機、大炮等裝備,同時派遣軍事顧問及援華航空志愿隊,奔赴中國戰(zhàn)場。

庫里申科,便是在這種歷史背景之下,踏上了前往中國的征程。

一個秘密的任務

庫里申科等人到達中國的時間,是在1939年5月。在他之前,已經有數(shù)批蘇聯(lián)空軍志愿人員先期抵達中國戰(zhàn)場,并在南京、武漢、南昌、重慶、蘭州等地,參與對日作戰(zhàn)。

在蘇聯(lián)空軍來華之前,日軍始終牢牢地控制著空中的作戰(zhàn)優(yōu)勢,敵方氣焰非常囂張,仗著中國空軍無法對其構成有力威脅,一度將轟炸機基地的位置,設置在了距離前線不足五十公里的地方。

1938年春,阿沙諾夫將軍率領蘇聯(lián)空軍志愿隊和輕轟炸機編隊來華參戰(zhàn),在隨后的戰(zhàn)斗之中,蘇聯(lián)空軍沉重地打擊了日軍的囂張氣焰,最終迫使日軍不得不將己方的轟炸機基地,向后轉移到五六百公里之外的淪陷區(qū)大后方處。

蘇聯(lián)來華空軍及戰(zhàn)機

而此時,想要長途奔襲、轟炸淪陷區(qū)的日軍軍事基地,蘇方先前的輕型轟炸機,已經明顯難當重任。因此,蘇聯(lián)方面隨后便派遣庫里申科和科茲洛夫兩人,率領兩支“達莎”重型轟炸機編隊,滿載戰(zhàn)略物資,來到了中國戰(zhàn)場。

庫里申科當時接到了上級的絕密命令,組織上告訴庫里申科等人,他們將要執(zhí)行一項絕密的支援計劃,換上中國的軍裝,駕著涂有中國標志的飛機前往東方戰(zhàn)場作戰(zhàn)。

庫里申科等人明白,執(zhí)行這次任務,他們這些人除了活著回來,便只能戰(zhàn)死或自戕,而且即便日后在中國戰(zhàn)場之上戰(zhàn)功赫赫,也不可能被國人所知曉,甚至以后犧牲了,也只能歸于默默無聞,國內更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和事跡。

庫里申科和妻子的合影

臨行前,庫里申科給妻子寫了一封書信,信中他告訴妻子,自己將執(zhí)行一項機密任務,會離開一段時間,請她多多保重,并照顧好年幼的英娜。信的末尾他抄錄了蘇聯(lián)詩人西蒙諾夫的一首送別詩,勉勵妻子:

“等著我吧,我會回來;

死神一次次被我挫敗。

就讓那不曾等待我的人,

說我僥幸———感到意外;

那沒有等下去的人不會理解,

等著我吧———我會回來……”

當時的庫里申科向妻子承諾,自己一定能夠活著回到她們的身旁。

然而,最終,他卻食言了。

血戰(zhàn)長空

來到中國之后的庫里申科,目睹了眼前這片殘破的河山,所經歷的重重苦難,以及周邊那些無辜的百姓們,飽受著戰(zhàn)火的無情摧殘。

這群蘇聯(lián)漢子們的心,隨后開始與中國軍民緊貼在一起,同呼吸、共命運。

庫里申科來華之后,努力地培訓著中國的飛行員,每天日出之前,他便開始向中國飛行員們講解飛行科目、操作飛機的注意事項、以及操作要點。同時,他還親自領飛中國飛行員,每天返航后,與大家一起總結飛行的經驗、教訓。

對于這個蘇聯(lián)教員,很多中國飛行員將他形容為山東大漢,面冷心熱,心直口快。庫里申科在教學期間,對于一些不愛惜飛機,不講究實戰(zhàn)、喜歡在空中?;拥娘w行員,經常訓誡道:

飛機,是國家的財產,中國在抗戰(zhàn),你們知道嗎?從蘇聯(lián)不遠萬里運飛機到中國來,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損壞一架飛機就少一架,損壞一個零件都要到萬里之外去補充?。∪绻銈兌鄵p壞一架飛機,那就少了一份打擊敵人的力量!”

援華蘇聯(lián)空軍人員

在那段烽火狼煙的歲月里,庫里申科不知疲倦地進行著培訓,常常為了幫助中國飛行員糾正錯誤,不惜領飛三四次,直到對方學好、學會才肯罷休,一些學員曾勸他多注意休息,庫里申科感慨道:

“每當我看到遭到日本飛機轟炸的建筑物和逃難的人群,心里就十分難過。日本人為什么要轟炸那些手無寸鐵的老人、小孩、婦女呢?

我們一定要讓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償還。在這里,我每多睡一分鐘,都有深深的負罪之感,只有努力的工作,才能讓我感到些許的心安?!?/p>

在培訓之余,庫里申科還親領轟炸機大隊,對日軍進行了數(shù)次轟炸。

1939年10月3日,庫里申科率領轟炸機大隊,從成都太平寺機場出發(fā),飛臨漢口轟炸日軍軍事機場。

此役,蘇聯(lián)空軍一路北上,沿途躲過日方的防空警備,在抵達漢口機場7000米的高空之時,突然對敵發(fā)起了猛烈地打擊。

此次奇襲,整個日方機場被炸彈“深度耕作”了一遍,共炸毀日軍60多架日制69式重型轟炸機,炸死炸傷日方飛行人員、地勤四百余人,以及摧毀了數(shù)座彈藥庫、油庫。

消息傳出之后,舉國振奮。

在隨后的日子里,庫里申科率領的轟炸大隊,相繼消滅了日方一百三十余架戰(zhàn)機,被中國方面譽為“空中猛虎”。

庫里申科(左一)

在庫里申科當時寫給妻子的家書之中,他為自己如今能為正義而戰(zhàn),感到無比的自豪:

這里的人對我很好,我就像生活在家鄉(xiāng)一樣……離開祖國是非常痛苦的。但是,當一個人為了正義而這樣做時,應當支持他,而你就這樣做了。

庫里申科在信中勸慰妻子,不要擔心自己,勝利一定會來臨,而自己那時便可以回到她們的身邊。

然而,幾個月后,庫里申科的妻子,卻接到了一封軍人陣亡通知書,通知書里只有冰冷的一行字:

格里戈里·阿基莫維奇·庫里申科同志在執(zhí)行任務時犧牲。

沒有人告訴她們,庫里申科犧牲的時間,地點,以及經過。

1939年10月14日凌晨,庫里申科準備再次率領轟炸大隊轟炸漢口,臨飛前他向同伴們揮手致意:

“等著我們勝利的消息!”

然而,當勝利的消息傳回之時,英雄卻最終沒有歸來……

遠去的飛鷹

1934年10月14日的對日轟炸,在后來日本出版的所有中日空戰(zhàn)史研究相關書籍當中,均公開承認,此次空襲是日本空軍在中國大陸所遭受的最大敗績。

蘇聯(lián)航空大隊長距離飛行之后,于正午時分飛臨武漢上空,隨后,一顆顆重磅炸彈密集地投向了日軍軍事目標,此役共炸毀敵軍轟炸機66架,戰(zhàn)斗機37架,一座儲存汽油五萬加侖的油庫,四所彈藥庫,汽車40余輛,擊斃空軍少佐兩名,機師六十余名,陸海軍官三百余人,其他軍事人員不計其數(shù)。

惱羞成怒的日軍聞訊之后,迅速從附近機場調來3個飛行大隊,日軍駕駛著德國造的“梅式”戰(zhàn)斗機,瘋狂地圍堵、攻擊著庫里申科所率領的飛行大隊。

在鏖戰(zhàn)之中,庫里申科所駕的戰(zhàn)機被敵人三架飛機咬住,三架敵機分別從上、中、下三個方位攻擊庫里申科的戰(zhàn)機,一時間,敵機發(fā)射的子彈瘋狂地傾瀉而來。

子彈擊打在飛機的外殼之上,發(fā)出了清脆、密集的“乒乒乓乓”聲響。

庫里申科沉著冷靜地駕駛著戰(zhàn)機與對方進行著快速周旋,在指揮戰(zhàn)友迎頭擊落一架之后,庫里申科的胸部、左肩也被對方射出的子彈擊中,傷口之處,頓時血流不止,更糟糕的是左側發(fā)動機不久也被對方擊中,所控的飛機隨即開始搖晃起來。

“怎么辦?”副大隊長馬卡羅夫有些焦慮。

“冷靜,我想辦法沖出去!”庫里申科忍著劇痛,控制住飛機,然后憑借高超的飛行技術,甩開上面的飛機,迎頭沖向了左邊的敵機,擺出了與對方同歸于盡的撞擊架勢。

在左面敵機駕駛員的目瞪口呆之下,緊要關頭,庫里申科調整角度,與左側敵機擦肩而過,險之又險地突出了重圍。見此情景,旁邊另一架已經沒有子彈的蘇軍戰(zhàn)機,配合著做了幾次佯裝攻擊的假動作,逼退了追擊的敵機,使得庫里申科等人最終突出重圍。

隨后,庫里申科等人靠著右側功能正常的發(fā)動機支撐,沿著長江三峽返航。下午兩點之時,飛機飛到了萬縣上空,此時機上的汽油已經耗盡,飛機開始失去平衡,向下墜去。

長江兩側是坎坷不平的灘涂,如果此時跳傘,人員或許可以保命,但飛機難免爆炸焚毀,為了保全造價昂貴的飛機,庫里申科最終選擇了迫降江心。

隨后,飛機降落在江中,剛開始,飛機順水漂流并沒有立即沉沒,機艙內的庫里申科命令其他兩名戰(zhàn)友立即脫身,泅水上岸,并記好標記以便日后打撈,而自己則待戰(zhàn)友離開之后,才從機尾處脫身。

十月的江水,風高浪急,庫里申科身中數(shù)彈,加之一路之上駕駛受傷戰(zhàn)機,身體早已疲憊不堪。

當他游向岸邊之時,手臂越來越沉重,最終庫里申科因失血過多,體力不支,被卷入了滔滔的江水之中……

當時,萬縣許多百姓都看到了這揪心的一幕:

下午2點,天空中傳來轟鳴聲,只見一架冒著黑煙的飛機墜入萬縣縣城下游的江中。這時候,岸邊民眾齊聲大喊:“有中國飛機落水了,趕快去救。”在附近躲避空襲的王仲民聽到喊聲,叫船夫推船離岸前往搭救。

后來天空中又飛來幾架飛機,民眾們不知是友是敵,便紛紛躲避,等大家再次出來之時,這架飛機已經沉入江心了。

在多次打撈無果的情況之下,10月31日,四川省第九行政督察專員公署發(fā)出訓令,要求沿江的萬縣、忠縣、云陽、奉節(jié)、巫山各縣嚴格督辦,務必打撈到殉難飛行員的遺體。

打撈烈士遺體訓令

11月6日,萬縣防空指揮部收到川江航務管理總處水上保安團第一大隊大隊長王佐的書面報告,稱其下屬第四中隊已于本月3日,在貓兒沱撈獲蘇聯(lián)飛行員遺體,以及手槍一支,子彈四發(fā),軍委會服務團成都招待所330號證章一枚、彈夾2件等遺物。

自此,在華殉難的蘇聯(lián)飛行員——庫里申科的遺體最終被尋得。

長淚送別

按照當時的《空軍陣亡烈士埋葬辦法》,死亡地點距離飛機場10公里以外的,由當?shù)卣蓡T收斂。

1939年11月9日,萬縣政府在西教場為庫里申科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社會各界、普通民眾都參加了這次追悼會。

因為戰(zhàn)時保密原因,當時的政府并沒有公布殉難烈士的姓名,而是以“古將軍”稱之,其墓碑上,也刻著“古大隊長之墓”六個大字。

為了紀念這位國際友人,九天后,萬縣舉行了公葬典禮,當時前來送葬的有各界工商、團體、學校、部隊代表。當庫里申科的靈柩抬行前往墓地之際,沿途民眾紛紛涌上街頭,送別英雄最后一程,人們跟在庫里申科的靈柩之后,一直走到太白書院旁邊的墓地,才紛紛灑淚而別。

當年,抬靈柩的人群之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名叫劉海田的70歲老漢,劉海田親眼看著庫里申科的靈柩,伴著殘陽,緩緩地落入墓穴。

當時的他是怎么也沒有想到,十九年后,自己還將再送這位異國英雄一程。

英雄墓前,兒女情長

在與朱育理交談之后,英娜立即表達了,強烈希望能夠去中國祭掃自己父親的愿望,朱育理隨后將此事向中國大使館進行了匯報。

此事后來幾經傳遞,送到了中央這邊,考慮到戰(zhàn)時庫里申科安葬倉促,隨后中央指示四川省萬縣市重新整修庫里申科之墓。

1958年7月,庫里申科新墓修成并擴大成陵園,萬縣市政府為烈士舉行了隆重的遷葬儀式,當年,曾為庫里申科抬靈柩的劉海田,在89歲之時,再次抬起了靈柩,飽含熱淚,送別英雄最后一程……

1958年國慶節(jié)前夕,中國紅十字會代表中國政府,向庫里申科的遺孀塔瑪拉和女兒英娜發(fā)出邀請,邀請她們前來中國做客,并祭掃親人。

母女倆隨后來到了中國,并受到了中國民眾的熱情歡迎,在北京舉行的國慶招待會上,周恩來總理握住母女倆的手,深情地說道:

“歡迎你們常來,中國永遠不會忘記格里戈里.庫里申科。”

1958年10月1日,英娜和母親來到了萬縣西山公園,庫里申科的墓前。

庫里申科的妻女

那一天,英娜手撫冰冷的墓碑,淚如雨下。這個離開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至親之人,如今以一種極其高昂的姿態(tài),屹立在他國人民的心中。

“我該怨你嗎?父親?!?/p>

英娜在心中輕聲問自己,“你離開了我和媽媽,卻將所有的深情,付給了這片多災多難的山河,將所有的愛,給予了這片山河上的生民百姓?;蛟S,我更應該為你自豪?!?/p>

庫里申科的妻子和女兒

站在父親的墓前,英娜輕聲撫慰著幾近暈厥的母親,母女倆幾十年的期待、埋怨,此時全部化成了滂沱的熱淚,在臉上放肆地流淌著,在敬獻完花圈之后,英娜站在父親的墓前說道:

“我的父親,為中國人民的正義事業(yè)獻出了生命,我為他感到驕傲?,F(xiàn)在中國人民為之奮斗的事業(yè)成功了,我父親一定會含笑九泉?!?/p>

在場之人,聞之無不潸然淚下。

出于感念英雄,從那一天起,一位叫譚忠惠的女士便開始默默地守護著這片陵園,這一守便守了整整數(shù)十年年,也守出了兩代人的執(zhí)著和感念。

兩代人的薪火守護

譚忠惠的老家,距離當年庫里申科墜機的江面,只有兩公里之遙,據譚忠惠回憶:

當年,自己的父親親眼目睹了墜機的過程,后來便經常給譚忠惠講起當時的情景。父親常常感慨,一個外國人,為中國人的和平而犧牲,我們要永遠記住這份恩情,記住“古將軍”(庫里申科)。

在1958年,萬縣政府遷陵之時,譚忠惠想到了父親先前的告誡,便主動申請擔起了為庫里申科守陵的工作,守陵日常工作的要求不高,但譚忠惠干得卻非常認真,非常莊重。

在譚忠惠的兒子魏映祥的回憶之中,母親每天的工作,雖然單調,但非常認真。

“記憶中,母親每天6點起床,做好早飯后,帶著我來到園里,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剛開始,我不理解,為何如此單調的工作,母親卻那樣認真對待?直到我后來從母親口中,聽到了庫里申科為中國抗戰(zhàn)事業(yè)獻身的故事。自打那天起,我再看那座墓塋之時,就不由地肅然起敬。”

1977年,譚忠惠到了退休的年齡,因為看護陵園的工作單調,工資不高,不少年輕人不愿接手這份工作,而譚忠惠對他人守護庫里申科陵墓的工作,也始終放心不下。

譚忠惠(右一)

最終,她選擇了自己的小兒子魏映祥。

“母親那天下午對我說,我走了,放心不下這片陵園,怕別人做得不認真,寒了烈士的心,更怕別人說我們不知道感恩??醋o的工作雖然單調,但總得有人來做吧,你來做,也就當替娘繼承這份責任吧?!?/p>

在母親的叮囑之下,魏映祥最終來到了西山公園,成為了一名護園工人,在隨后的三十多年里,魏映祥牢記母親的叮囑,悉心守護著英雄的陵墓,每天擦拭英雄的墓碑,整理附近的雜草……

工作中的魏映祥

2010年12月,在中、俄大型跨國公益尋親節(jié)目《等著我》之中,庫里申科的外孫謝爾蓋·古什涅夫曾經飽含熱淚地感謝道:

“我去過萬州,看到外公的墓碑被保存得如此好,我非常感動,許多俄羅斯人都已經淡忘了那段歲月,感謝你們還記得那段歷史?!?/p>

致敬遠方的飛鷹——格里戈里·阿基莫維奇·庫里申科烈士,致敬當年冒著硝煙戰(zhàn)火,來華支援中國抗戰(zhàn),最終長眠于這片熱土的兩百余位蘇聯(lián)飛行員們:

“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勛永世長存?!?/p>

俄羅斯人民永遠不會忘記,中國人民永遠不會忘記,世界人民也永遠不會忘記,在那片充滿血色的天空之上,你們,曾用生命為正義而搏擊、廝殺、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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