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4月22日。在我百萬大軍發(fā)起渡江戰(zhàn)役之前,其實長江以北還盤踞著一股敵人,那就是安慶城內的桂系第46軍第174師,也是桂軍的王牌師之一。本來,第二野戰(zhàn)軍是以一部兵力監(jiān)視之,準備在完成主要渡江作戰(zhàn)任務以后,再回過頭來收拾它,不料想該師發(fā)覺情況不妙后,于4月23日棄城渡江瘋狂南逃,如此江北再無敵蹤,并且二野主力渡江的作戰(zhàn)行動也出奇地順利。

渡江作戰(zhàn)異常順利的背后,說明當面之敵肯定是撤離了江防全速南逃,野戰(zhàn)軍劉司令員判斷,敵人整建制向南逃竄,極有可能是想利用錢塘江、滬杭公路和浙贛鐵路交錯地帶,以皖浙交界地帶的山區(qū)為依托,重新組織防線,與湯恩伯固守的上海形成呼應之勢。有鑒于此,劉伯承請示總前委之后,果斷下達了二野各兵團必須“猛打、猛沖、猛追”的作戰(zhàn)命令,絕不給敵人以喘息之機。

為了保證追擊兵力的充足,二野前指解除了陳賡兵團原定接管南京的任務,指揮所屬三個兵團全力前出浙贛線,開始了一場跨越500多公里的大追殲。其中陳錫聯(lián)第三兵團為左路,以浙江的金華和龍游為目標追擊;楊勇第五兵團為中路,以浙江的衢州和江山為目標推進;陳賡第四兵團為右路,以江西貴溪為前出目標,第二野戰(zhàn)軍三路大軍近30萬人馬,一路掩殺過去。

其中表現(xiàn)最積極的是第三兵團副司令員兼第12軍軍長王近山,這也是二野乃至全軍聞名的猛將,由于第12軍在渡江時幾乎未經像樣戰(zhàn)斗,“王瘋子”手癢癢的狠,接到野司全力追擊的命令后,轉頭就給第35師師長李德生下達了命令:“追,一定要給我追上劉汝明的主力部隊”!第35師毫不耽擱,兩天內強行軍110公里,但是一路上只遇到些零星敵人和保安團,仍然未能揪住劉汝明第八兵團的主力。

王近山怒了,4月25日再電李德生火速向徽州急進,電文重申:“今后的追擊作戰(zhàn),應該發(fā)揚高度的勇敢頑強精神,要敢于單獨帶部隊作戰(zhàn),及時果斷地處理情況,要大膽地迂回、分割、包圍、殲滅敵人,對潰逃的敵人要不顧疲勞、不怕困難地追,二十天、一個月不休息地追,窮追、猛追、追到底,直到全部消滅這股敵人”!

李德生和其他師首長看了看地圖,也判斷徽州必有敵人主力部隊,但35師此時距離徽州還有80多公里的路程,在大雨中行軍怎么也得兩天才能到達,屆時恐怕敵人又溜了。經過緊急會商和找老鄉(xiāng)問路,終于了解到在太平以東的大山中,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往徽州,路程僅有35公里,不過其中有20公里是崎嶇的山路。第35師二話不說,不顧疲勞全體鉆進大山,深夜時分突然殺到徽州城下。

城里的敵人根本沒有想到追兵會這么快,來不及組織像樣的抵抗就放了羊,第35師幾乎是用對等的兵力,僅用半天時間即全殲敵暫編第2師俘敵數(shù)千。干部戰(zhàn)士們剛剛想休息一下,王近山的電報又到了,命令第35師馬不停蹄奔襲淳安,追殲逃敵第73軍(重建的番號)。1949年5月1日,第35師沖到了距離淳安縣城15公里的一座大山前,先頭部隊終于發(fā)現(xiàn)敵情,然后架起槍炮對準盤山公路上的200多輛大小汽車猛烈開火。

迫擊炮彈爆炸的聲音,讓敵人的車隊登時炸了營,爭先恐后加速逃命,路窄車擠,結果是很多連人帶車掉下了數(shù)米高的石崖,泥坑里、沙灘上、新安江的水里,到處是拋錨的卡車,35師指戰(zhàn)員勇猛出擊,消滅了200輛車的絕大部分。打掃戰(zhàn)場時抓來俘虜一審問,原來這個車隊是侯鏡如兵團部和安徽省政府的全部家當,繳獲的物資堆積如山,甚至還有軍樂隊和京劇班子的家伙什。

什么叫慈不掌兵?王近山根本不允許第35師停下來哪怕休整一天,當日再令李德生攻取建德,這次敵人逃得飛快,我軍只消滅了敵人一些保安部隊,在軍部的迭電催促下,第35師再從建德不停歇地奔襲75公里,于5月7日解放了浙江蘭溪和金華,徹底切斷了浙贛鐵路線。這天晚上,師部好容易做了頓飯,李德生剛剛端起飯碗,報務員又把王近山的急電送來了:

滬杭殘敵正沿浙贛線南逃,你部應盡速占領義烏、東陽地區(qū),堵?lián)裟咸又當场?!李德生和副師長賀光華端著飯碗苦笑,只能去查看作戰(zhàn)地圖,發(fā)現(xiàn)義烏距離金華約60公里,行軍時間需一天半,但是第35師的指戰(zhàn)員實在太疲勞了,已經很難保持強行軍的速度,按時完成任務難度極大。李、賀兩位師首長商量來商量去,決定采取一個大膽的行動:由金華乘火車向義烏進軍!

賀副師長星夜趕到金華車站,經過動員,弄齊了火車頭、車箱和司機等工作人員,師前衛(wèi)第103團僅用半小時就登車完畢,為了隨時應付突發(fā)情況,李德生命令所有車門全部打開,并且用粗繩捆牢,重機槍和迫擊炮架在車門兩側;輕機槍通通架在車箱的茶幾上,槍口對著窗外,所有戰(zhàn)士槍上刺刀,準備隨時下車戰(zhàn)斗,車頭和各車箱還架設了電話以便聯(lián)系。

武裝列車凌晨出動,下午就開到了義烏車站,而站臺上的景像讓103團官兵一頭霧水,月臺上黑壓壓擠滿了歡迎的人群,前排還打著“歡迎國軍”的標語,最后面的保安團士兵還喊著歡迎口號,后來游擊隊的同志介紹說,原來是敵義烏縣長不知道從哪聽說有“國軍主力”乘火車前來協(xié)防,所以才組織了歡迎儀式。賀副師長毫不客氣,立即指揮103團下車繳械,不少保安團丁表示很懵圈:“自己人……不要誤會”。

由于35師以神速突然控制了義烏,從杭州潰退下來的敵人毫不知情,第二天清晨就有一溜汽車開到義烏東門,正是敵318師前衛(wèi)營,結果稀里糊涂就被繳了械,該師主力接近縣城時,突遭103團猛烈打擊,只好調頭逃跑。而重建的敵85軍第110師(番號很熟悉吧?)被完全困在了義烏北山上,派人聯(lián)系我35師要求起義,李德生聞報大吼:“起義?起什么義,時機早過了,再不投降就武力解決”!

短短半個月時間里,第35師作為第三兵團和第12軍的前衛(wèi),奔襲1000余華里,期間克服重重困難不顧巨大疲勞,勝利完成了截斷敵人退路的任務,全師殲敵20000余人,繳獲武器和物資無算,而王近山一封又一封的急電,把“慈不掌兵”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在二野的大追殲中,長距離和強行軍讓各師不斷減員,每個師少則200人有的多達800人,但是各軍各師沒有任何猶豫和遲緩,均奮力追擊,各級指揮員們非常清楚:只有克服疲勞追上敵人,以后才能在戰(zhàn)斗中少流血。其中第三兵團第11軍所屬部隊,在行進中終于追上了桂系第146師,并且在野戰(zhàn)中全部殲滅,使該敵逃往華中歸建的企圖徹底破產,為四野的中南戰(zhàn)役減輕了相當?shù)膲毫Α?/p>

第三兵團部在給野司的作戰(zhàn)總結中,特別寫道:故我追擊敵人,在指導思想上采取了敢于以少打多,三猛(猛追、猛沖、猛打),三快(眼快、手快、腳塊)的獨立殲敵戰(zhàn)術,不為小股掩護之敵所阻,不為成股潰逃之敵所惑,不為大小城鎮(zhèn)所拘留,不姑息部隊疲勞,不輕易停止兼程追擊,使敵人無喘息的機會,來不及組織抵抗,務求全殲逃敵而后已!

什么叫“不姑息部隊疲勞”,其實就是在關鍵時刻的慈不掌兵,因為只有更多地揪住和消滅敵人,才會在未來的戰(zhàn)斗少流血。在整個浙贛線的大追殲中,第二野戰(zhàn)軍殲敵10余萬人,基本打垮了從南京以及兩側江防陣地上逃出的敵軍,為后面三野福建戰(zhàn)役的勝利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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