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漢武帝時期,有這樣一位低調行事的官員,在伴君如伴虎的時代成功“生存”,并且其為人、為官之道都值得稱贊。他便是在漢代歷史上并不算出名的張安世。
一、家族背景
張安世的父親是酷吏張湯。酷吏,既包括嚴格執(zhí)法的正直官員,也包括利用酷刑草菅人命的官員,張湯應屬于前者。
張湯在武帝時期擔任御史大夫,但是他在斷案的時候大多根據(jù)皇帝的喜好,因此遭人詬?。蛔罱K張湯遭人陷害而被迫自殺。
張湯雖然執(zhí)法嚴酷,但為官清廉。張湯死后,家里的財產(chǎn)不超過五百金,都是得自皇上的賞賜,沒有其他產(chǎn)業(yè)。張湯母親用牛車裝載他的尸體下葬,只有棺木而沒有外槨。
武帝很為張湯之死惋惜,因此晉升了他的兒子張安世的官職。這是張安世之后所有一切的根源。
二、站對隊伍很重要
漢昭帝即位后,霍光手握大權。由于其他輔政大臣——左將軍上官桀與御史大夫桑弘羊,以及燕王、蓋主(鄂邑蓋長公主,漢武帝女兒,漢昭帝姐姐)對昭帝的即位和霍光的獨攬大權不滿,因而發(fā)起謀反,即燕蓋之亂。但是霍光提前得知消息,將謀反之人全部誅殺。此時,武帝留下來的輔政班子就只?;艄庖蝗肆恕S捎趶埌彩榔綍r忠厚,霍光十分器重他,而且此時朝中無舊臣,霍光遂奏請封張安世為右將軍、光祿勛,以輔佐自己。之后,張安世又加封富平侯。
漢昭帝逝世后,霍光并沒有立武帝之子廣陵王劉胥,而立劉賀為皇帝,張安世對此沒有異議;二十多天后,由于劉賀破壞朝綱,所以霍光最后廢了劉賀,張安世對此全力支持;之后,霍光立武帝曾孫劉病已(即漢宣帝,后改名劉詢,本文用的是漢宣帝曾用名劉病已)為帝,張安世仍然贊同。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張安世就是國家的二把手,但他這個二把手,表現(xiàn)得十分低調,這也就讓一把手霍光十分放心??梢哉f,張安世選擇了霍光集團,這一正確的站隊讓他官運亨通。
三、皇帝or權臣,如何站隊呢?
除了霍光,劉病已也對張安世很放心。劉病已即位后,自然要想辦法從霍光手中奪權,這樣張安世就成了霍光和劉病已都必須拉攏的人。張安世的處世風格就相當關鍵了,那時候,霍光雖然是劉病已最大的恩人(因為霍光擁立了劉病已),但劉病已對霍光是畏懼之情大于親近之情,而對于張安世,劉病已就覺得很親切。
于是,在霍光去世后,御史大夫魏相就提議讓張安世當大將軍(漢軍統(tǒng)帥),張安世的兒子張延壽接替父親的光祿勛職位,以圖削弱霍家。劉病已也很贊成這個提議。
但張安世得知這件事后,非常害怕,立即去見劉病已,他要拒絕。劉病已笑道:“你也太謙虛了,如果連你都不能勝任這個職位,還有誰能勝任呢?”張安世再三推辭不得。
那么張安世為什么不愿意擔任大將軍呢?
第一,張安世看出了劉病已和霍家的矛盾。劉病已現(xiàn)在急需掌權,就必須削弱霍家的實力,最簡單的就是找一個霍光的接替者。而張安世何嘗不知呢?如果霍家覆滅了,他張安世會不會就是下一個霍光呢?一旦功高震主,那么做臣子的遲早會被皇帝鏟除。
第二,張安世對于霍家有復雜的情感。劉病已和霍家有矛盾,可張安世與霍家并沒有矛盾?;艄鈱埌彩烙匈p識之情,他們一起廢除皇帝,又一起擁立新帝,怎么說也是曾經(jīng)一起“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而且張安世的孫女嫁給了霍家人。因此,張安世對霍家是有感情的,如此公然與霍家作對,他內心很不安。
(此處對劉病已和霍家的矛盾做一解釋,劉病已第一任皇后許平君遭霍家人毒害,后被劉病已得知,因此劉病已與霍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盡管張安世對霍家有感情,但在漢宣帝七年,張安世被封為大司馬車騎將軍,基本奪去了霍禹(霍光之子,霍光去世后掌大權)的所有職權。再之后,霍家人謀反,劉病已將叛亂者皆腰斬于市。
在整個劉病已與霍家爭權的過程中,史書并沒有記載張安世有什么大動作,甚至我們可以猜測,張安世還可能為挽回霍家做過什么努力。這說明張安世還是十分重情義的。他不像金日磾?shù)膬鹤咏鹳p,娶了霍光女兒,但看到劉病已與霍家斗得激烈,就把妻子休了;他不似京兆尹趙廣漢,被霍光一手提拔,但在霍光去世后,帶人闖入霍府抄家。張安世有個孫女嫁給了霍氏子弟,可直到霍家覆滅,他也沒有讓孫女和霍家撇清關系。
張安世的這次站隊,可以說是保持相對中立,他既沒有全力幫助宣帝鏟除霍家,也沒有為了霍家而與宣帝作對。他的做法,一方面,是上文提到的重情義,另一方面,也是明哲保身。
四、謹慎低調的性格
不過,霍家犯的是謀反罪,任何和霍家有親戚關系的人都會受到牽連。張安世的孫女嫁給了霍家人,因此他十分惶恐,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如何。
劉病已得知了張安世因為此事?lián)鷳n后,立即赦免張安世孫女,讓張安世放心。
可張安世知道了皇帝對自己格外開恩后,更加惶恐了,因為他不想成為第二個霍光,現(xiàn)在皇帝對他格外寵信,那他離第二個霍光不遠了?;艄獾谋瘎【驮谘矍埃瑥埌彩廊绾尾拍馨卜€(wěn)度過余生呢?
張安世開始“演戲了”。他很受劉病已器重,但他不愿意讓世人知道。
他經(jīng)常和皇帝商量國事,結果定下后,就上書自己生病要休養(yǎng)。一段時間后,再派人去打聽消息。這樣一來,大家就都不知道張安世參與了如此重大的決策。
張安世的這種為官方式,避免了樹大招風。他知道,他的父親張湯,就是因為和皇帝走得太近,被大臣排擠無奈自殺;曾經(jīng)的相國蕭何因名聲太好而被皇帝懷疑,身陷囹圄。所以,在平時的工作里,張安世都是做好事不留名。同時,他還拒絕一切被他提拔的官員到府上感謝自己。
張安世太懂官場了,他也看透了官場,才能在當時那樣復雜的官場中平安活著。
張安世還有個哥哥張賀,曾是劉病已的爺爺劉據(jù)的屬下。當年劉據(jù)因巫蠱之禍而全家被害,但劉病已卻在監(jiān)獄中活了下來,后來又因為一系列的幸運事件,劉病已最終被皇宮撫養(yǎng)。
那時,劉病已還未登基,他居住在掖庭,時任掖庭令的張賀對劉病已非常照顧,他不但花錢讓劉病已讀書,還費了好大力氣,給一窮二白的劉病已討了老婆,對劉病已,他簡直視如己出。
可張賀沒有等到劉病已當皇帝的那天就死了,這成了劉病已一生的遺憾。張安世雖好,畢竟只是個政治上的盟友,而張賀是劉病已十足的親人。這份感情,劉病已肯定是要報答的。
漢宣帝十年,劉病已下詔,為張賀置三十戶守陵人,次年,追尊張賀為陽都哀侯。
盡管劉病已所做的一切都與張安世無關,但這畢竟讓張家越來越耀眼,這些變化令張安世非常不安,他主動要求朝廷免去自己的俸祿。
一年后,張安世病了,他給皇帝寫了一封奏疏,他提出兩個要求:一,辭官回家;二,剝奪自己的富平侯爵位。
這真的是前無古人的請求,一個長期掌權的官員,愿意在身體不好的時候,交出權力,這已經(jīng)很難得了??删粑皇悄軌蛴勺訉O繼承的,是許多高官畢生的追求,“漢飛將軍”李廣就將未能封侯作為一生的遺憾。
張安世是大功臣,劉病已自然不會剝奪他的爵位。張安世得此回復,只好收回請求。
幾個月后,公元前62年,張安世離世。
五、總結
回顧張安世的一生,他的為官特點有二:
第一,任勞任怨,恪盡職守。張安世自入仕以來,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地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論是初入官場擔任的尚書令一職,還是宣帝時的大司馬車騎將軍,他始終初心不變,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第二,身在官場,不立私恩。張安世推舉官員,卻從來不允許官員到自己府上感謝自己,他覺得推舉賢人是自己的本職工作,怎么能因此感謝自己。他對待上級,從不阿諛奉承,趨炎附勢,對待下級,不允許他們巴結攀附。就算是今日的官場,如此干凈地為官,能做到的人也是少有。
他離不開權力,卻又不敢過于靠近;他想被重用,卻不想被過多關注。他懂得過猶不及的道理,在過和不及之間達到了最佳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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