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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在書店見過黃永玉的這本《沿著塞納河到翡冷翠》，翻過數(shù)頁，又放下。

半月前電子書特價，花15.99買下，一口氣讀完，竟有些戀戀不舍。

1991年，67歲的黃老先生在巴黎和佛羅倫薩小住，提著畫架，四處流連寫生。每天畫十個小時以上，鬼迷心竅，有時連煙斗都忘了點，還覺得時間不夠用。大半年下來，居然完成四十幅油畫和八件雕塑。

第二年，寫了《沿著塞納河》和《翡冷翠情懷》兩本隨筆，后合輯出版。

塞納河畔，翡冷翠老城，那些巷口、教堂、舊屋，都成為他畫布上的影子。

1991年的意大利，時不時也會有偷錢包的吉普賽小孩，20多年過去了，他們的孩子，大概還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電子書看不到插圖的色彩，很是遺憾，想著某天經(jīng)過書店，還是把紙質(zhì)書買回來吧。

最早對黃永玉有概念，是2009年去鳳凰。從沱江邊的一條小道上山，是沈從文之墓。

墓碑上幾行沈從文手跡，至今仍然能記誦：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認識人。

旁邊一塊豎碑，碑文寫道：一名士兵不是戰(zhàn)死沙場，便是回歸故鄉(xiāng)。

這句話便是黃永玉所寫。

黃永玉是沈從文的表侄，自湘西長大，后輾轉(zhuǎn)多地定居香港，解放后在沈從文建議下，從香港來到北京。文革時受到殘酷迫害，所幸保命。

沒有一顆豁達之心，恐怕難度此劫。

書中，他寫自己每天出門畫畫，很是有意思。有時，為了選取合適的角度，常常是顧不上地點的。

“有時候是在交通繁忙，極度狹窄的十字路口，但過往的汽車雖然僅僅距離他兩英寸，但卻是有禮貌的輕輕掠過，既不呵斥也不驚訝。

有時候是在一個弄堂里，從早畫到晚，下午六點，掃地的大汽車來了——“一邊灑水，一邊掃地繞圈，每次經(jīng)過我的范圍，都把灑水的龍頭停下來，給我留下一小塊深情的干地。”

還有的時候，不小心把畫架支在店門口，人家開門營業(yè)，他趕緊收拾準備移開，卻被店主人嚴肅制止，“明顯的，我的畫架正橫在他的門口，我自覺放肆的難以容忍，他卻眼睜睜盯著我，不讓我移動分毫，敵意的防止我傷害他對于藝術的尊重和鑒賞力?！?/p>

每每看到這些文字，我都禁不住笑出來。

我并未去過意大利，但這些年所聽所聞，讓我對這個國家并無好感。

朋友前些年在米蘭大教堂門前被幾人赤裸裸勒索了幾十歐，警察就在眼前也無動于衷；朋友的朋友在羅馬被偷的身無分文；游記上還看到有人在意大利開車被攔，強行索要過路費……

不知道是他們格外呵護一個愛畫畫的老頭，還是這些年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可書里寫的，都是意大利的好，日本女作家鹽野七生大半生都在研究意大利，《海都物語》、《我的朋友馬基雅維利》……幾本看下來，內(nèi)心已經(jīng)蠢蠢欲動，再加上這邊黃老頭煽風點火，更是讓我動了心思。

不管怎么說，一個誕生了薄伽丘、但丁、喬托、達芬奇、米開朗琪羅、拉斐爾……的國家，對藝術的尊重，即使不在骨子里，也是一定要在面子上的。

但丁故居，原來什么樣，現(xiàn)在還是什么樣，既不破壞，也不改變

好吧，就沖這一點，我還是決定冒著被偷、被騙、敲詐的種種風險，去那里看一看。

身邊好多朋友去過意大利，可短短三五日的停留如何夠呢，我粗略一算，半月二十天也是根本看不過來的。

找機會吧，黃老頭60多歲才童心童趣的在那里長住，感慨“空氣那么好，樹那么綠，云那么瀟灑”。感嘆“我們心底不信任的基礎太深，以至于辜負了太多的好意”?，F(xiàn)在的人，已比他提前太多。

他說巴黎橋上沒有相同的燈，橋是巴黎的發(fā)簪。

我?guī)状蜗胍弑榘屠璧臉?，可終究時間不夠用。

他說，在西耶那，隔著老玻璃看雨聽雨；看雪，聽雪聲簌簌落下。夜晚，偶爾也瞥一眼時多時少的星星。只是看和聽，不進腦，不縈回，不求結論。

多少次，我也曾站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某個窗前，只是看和聽，不進腦，不縈回，要思想干嘛？

陌生的國家里，我們會對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細節(jié)所吸引。半夜12點門縫下塞進來的酒店賬單；高速路旁邊孤零零的加油站里，一杯自助機器調(diào)出的熱巧克力；市中心某處小花園里，牽著三條狗的紅頭發(fā)中年女人。

一個又一個細節(jié)，超越了你日常生活的瑣碎和規(guī)律。是旅行，把這些細節(jié)中所含有的豐富意義激活。

重新獲得這些豐富的意義，拯救了我們?nèi)諒鸵蝗毡谎蜎]的人生。

如今已經(jīng)93歲的黃老頭（感覺有點黃老邪的意思）在書里感謝了一下徐志摩，因為他的翻譯——康橋、楓丹白露、香榭麗舍、翡冷翠這些名字才格外有韻味。雖然我知道，徐志摩的游記寫得實在有點糟糕。

他還總結道，這一輩子過得不那么難過的秘密就是，憑自己的興趣讀書。認認真真做一種事業(yè)，然后憑自己的興趣讀世上一切有趣的書。

我們沒有黃老頭有錢，他隨便一幅畫就能拍個上百萬。

但讀有趣的書，做有趣的人，至少沒那么難吧？

不對，說難也是挺難的。畢竟這個世界，無趣的人太多。

聽說，最近不少男人會提醒自己，不要成為馮唐口中的中年油膩男?？晌矣X得，無趣有時候比油膩更可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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