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中國》，戶外圈最受歡迎的公眾號~

來自：奇記

歷史不應(yīng)遺忘

逝者靈魂，還活在生者繼續(xù)的追求之中

4年前6月23日

中國登山界最沉痛的一天

雪山腳下，子夜槍響

10名登山者同時遇難，震驚中外的南伽峰慘案中

我們失去了當時最優(yōu)秀的民間攀登者

其中一人是楊春風

4年過去，時間沖淡鮮血

念念難忘的記憶，卻還存活在許多人心中

這個6月，『奇記』尋訪楊春風生前摯友、親人

王鐵男、楊春亞、麥子等

以及南伽峰慘案唯一幸存者張京川

更有幸打開隨死亡塵封、首次公開的登山日記

穿過一個個人有關(guān)老楊的追憶

穿過他曾領(lǐng)先時代的個人探索

11座8000米級雪山的攀登成就

我試圖看清這一個草根登山者

一路走來，究竟需要闖過多少艱難險阻

持有怎樣的熱愛與追求？

卻最終看到一群人的腳步，在老楊身后

一樣向山而行，用生命淚水共同譜寫下的

這不應(yīng)被忘卻的紀念

奇記作者｜湘君

本期受訪｜王鐵男、楊春亞、張京川、麥子等

楊春風的雪山人生

楊春風，1968年生于新疆，曾為中醫(yī)。1998年涉足戶外后，關(guān)閉個人診所，成為職業(yè)登山向?qū)?，并?007年成為登頂珠峰的第一個新疆人。

2009年楊春風創(chuàng)辦個人高山探險公司，并多次率領(lǐng)首支民間隊伍走向境外8000米級雪山。直至2013年巴基斯坦遇襲身亡前，不僅個人實現(xiàn)登頂K2等11座8000米的當時最優(yōu)秀成績，更為民間登山走出國門做出重要開拓，并最終“犧牲”在路上。

崛起新疆

因為熱愛，所以攀登

師從天山派

“老楊可能不行了，在大本營遇上襲擊……”2013年6月23日6：30分，一陣急促鈴聲，電話那頭楊春風助理麥子的哭聲，猛然驚醒王鐵男。20余年探險生涯，早已歷盡生死，那時那刻，他拿電話的手卻不禁顫抖，半天說不出話來。

就在那天凌晨，劃破夜幕的異國槍響，中國登山界失去了頂尖的民間登山者，王鐵男失去了他最驕傲的小兄弟。

陷在悲痛里，記憶如開閘洪流，直沖向15年前那一場影響兩人乃至新疆戶外的雪山攀登——1998年8月，當王鐵男作為第一個中國人登頂險峰博格達的畫面出現(xiàn)在《新聞聯(lián)播》，被振奮的無數(shù)觀眾中，就有彼時30歲的中醫(yī)楊春風。

▲博格達海拔5445米，位于天山山脈東段，是難度較大技術(shù)性山峰。1998年，王鐵男等人代表中國人首登?！疤焐脚伞毖杆俪蔀橹袊耖g登山一個獨特分支。

“有個叫楊春風的還沒來。”2個月后，當王鐵男組織車師古道十一探路，第一次聽到這個報名者姓名，卻是遲到半小時還不見人影。氣得他當場發(fā)話：“這樣不守時的人，我們不能吸納進來！”

沒想到大隊伍走了，小伙竟打車硬追上來。瘦弱斯文，架著副眼鏡，跳上車就問：“誰是登山協(xié)會的老王？”冒失的熱情，讓王鐵男頓時消火。更刮目相看是，這年輕人個頭雖小卻表現(xiàn)出的驚人潛力，“背的最多，步伐最大，沒人趕得上他?！?/p>

▲前為王鐵男，后為楊春風，2001年沙漠探險。王鐵男供圖

博格達首登，在世紀之交，掀開新疆戶外探險熱。吸引來的楊春風，自然也無比向往雪山。

從此，烏登協(xié)組織的活動，他總是積極參與、吃苦在先。大伙圍坐暢談登山往事，他的興致總是最濃，盡管自己連裝備都買不起，診所一點收入全被他“窮大方”請客散盡了。

以至于1999年夏，王鐵男率領(lǐng)剛崛起的“天山派”首次民間攀登慕士塔格峰，每人需交2000元的門檻，就硬是擋住楊春風，只能望山興嘆。

▲左二王鐵男，右二楊春風，2001年尼雅遺址。王鐵男供圖

“免費”登山

為了幫幫這個渴望卻登不起山的年輕人，熱心腸的王鐵男開始替他留意起“免費”機會。

2000年夏，恰逢北大山鷹社走出來的前輩曹峻等4人前來攀登博格達，需要一個當?shù)貐f(xié)作背物資、帶路。老大哥大力舉薦：“帶上我的小兄弟吧，他絕對沒問題?！?/p>

因為王鐵男擔保，一貫謹慎的曹峻勉強帶上了楊春風。但其實王鐵男自己也心里沒底，博格達險峻，楊春風卻壓根還沒真正登過山……只能鄭重把登山協(xié)會唯一一雙專業(yè)登山鞋——還是60年代塑料殼的老古董，交付兄弟手中，并相信這雙鞋一定會帶給他好運。

▲楊春風于博格達一號營地。王鐵男供圖

“一進山，就感覺小伙特有興奮勁。”只是初識，曹峻也明顯感覺到這個年輕人對成長的渴望。本是安排他背物資在后面跟攀，他卻躍躍欲試，主動提出能否自己領(lǐng)攀一段？

這是楊春風寶貴的第一次，因技術(shù)不成熟，竟一度滑墜十余米。卻還一路念叨著聽說外國隊在“5080營地”遺棄了一頂名牌帳篷，千方百計想找到甚至撿回去用。這也讓曹峻對新疆登山者的裝備緊缺不禁心酸。

▲楊春風正在攀登博格達大冰溝。王鐵男供圖

湊來的裝備，甘愿做背夫協(xié)作換來的機會，終于讓楊春風踏上夢想雪山。并在2001年，又是王鐵男引薦，他獲得去海拔7546米慕士塔格峰的寶貴機會。沒想到的是那次攀登，當大部隊才勉強建好二號營地，他已經(jīng)率先站在山頂，竟忘了自己的協(xié)作身份是“陪人登山”。

為此，王鐵男第一次痛批了這個小兄弟的失職，卻又偶然得知他為了這次登山，每天堅持長跑一萬米，窮得肉都吃不上，午飯只一碗涼面，一度餓暈在操場……

再想起楊春風被批時的沉默，王鐵男也莫名心痛：“他也許有不成熟的地方，只是太想登山了?！?/p>

▲2000年之后，楊春風曾四次攀登博格達。王鐵男供圖

棄醫(yī)從山

棄醫(yī)從山

太想登山的楊春風，經(jīng)濟卻始終拮據(jù)。尤其愛上戶外，診所更是經(jīng)常關(guān)門。幾次以協(xié)作身份登山，讓他見識到另一個世界，也終于決定改行——從事商業(yè)戶外服務(wù)，同時滿足自己的登山渴望。

“我們都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踏上這條路了?！痹跅畲猴L妹妹楊春亞眼里，那些年哥哥雖成天呼朋喚友，煙一根接一根，卻有說不出的落寞。

雖開了個小診所，但他不喜歡每天被拴在這狹小幾平米空間一成不變的日子，再加上97年離婚，家庭、事業(yè)都很迷茫。直到遇見了戶外，“光看照片都覺得他整個人氣質(zhì)變從容了?！?/p>

▲14歲的楊春風和兩個妹妹楊春迎、楊春亞。楊春亞供圖

但一家人最初并不理解他的追求。對于尋常家庭，玩戶外像不務(wù)正業(yè)，更別提以此為生。雖家人相勸，楊春風卻沒動搖。2002年冬，當王鐵男告知有個跟去喬戈里峰（K2）做協(xié)作的機會，他立馬欣然赴會。

冬季近100天，無數(shù)次背送物資往返于5000多米營地，他連徒步鞋都沒有，穿著王鐵男送的塑料高山靴，磨得卡槽都平了。如此清苦，卻甘之如飴，只因K2是世界攀登高手的舞臺。那是他第一次學(xué)到國際全新登山理念，躍躍欲試，可惜連C1還沒到就不行了。

8000米山峰如此遙遠，但第一次親密接觸之后，一顆種子默默種下了。2003年當王石等首支民間隊伍登頂珠峰，掀開民間攀登全新一頁，楊春風也恰逢其時，在烏魯木齊開起了一家戶外店，名字就叫K2。

以山為家

以山為家

楊春風開店，一度被當?shù)貞敉馊顺靶κ恰靶悴虐岽u”。大家都在計算他的店倒閉時間，他卻在2005年進一步和朋友開起了高山探險公司。K2情結(jié)之下，依舊取名“喬戈里”，真正投入慕士塔格、博格達剛興起的商業(yè)帶隊。

逐漸嶄露的攀登天賦，讓他獲得山友首肯。幾年間，稱謂也從“小楊”慢慢變成“老楊”。一副文弱書生模樣，“那么瘦，能行嗎？”是許多山友對老楊的第一印象。一登山，卻無不被他的慷慨幽默所打動。

常常帶著山友拉練，一邊喊著“狗日的還不加把勁”，一邊撿著煙頭、別隊丟棄的裝備，回到營地卻自掏腰包買烤羊，只顧讓大家吃好喝好，最后自己連回程票都買不起的捉襟見肘。

生活依然潦倒。老去父母代養(yǎng)著幼子，他自己一度在辦公室里打地鋪住了2年。如此既慷慨又拮據(jù)，在當時喬戈里共事的回族姑娘麥子眼里，他真是壓根沒把自己當商人，沒賺錢意識，完全是在享受攀登。

享受登山的老楊，終于可以“以山為家”，但心里依然有漂泊感。一年年在慕士塔格帶隊，永遠對山友掛著笑臉，卻也和朋友說起，感覺自己是飄零的，不知未來會飄去何方。

“那時登山終究不成氣候，我們也總勸他，這實在不是個謀生飯碗?！被仡欁畛鯕q月，楊春亞覺得，哥哥真正開始有人生目標感，是在07年登頂珠峰。

▲2007年楊春風攀登珠峰前給亞心網(wǎng)記者的留言

闖向境外

時代前端，鮮血教訓(xùn)

群山沸騰

群山沸騰

每個登山者都有珠峰夢，楊春風也不例外。然而幾十萬經(jīng)費，像比珠峰更高的高山。始終沒有著落，他卻沒放棄努力，并在2007年終獲新疆啤酒贊助，也終于打開高高在上的8000米大門。

“如果不是07年珠峰打開的窗口，他可能一輩子也只能在新疆帶帶隊?！币娮C成長的王鐵男坦言，出發(fā)送行時，都感覺喝高的他特興奮，簡直勢在必得。楊春風也不負眾望，在那一年5月16日清晨，僅用7小時沖頂時間，作為第一個新疆人站上了珠峰。

聽到哥哥登頂成功的電話，楊春亞在向祈禱多日的母親轉(zhuǎn)達時，一度哽咽得說不上話來。一家人以為珠峰也登上了，他該收收心了吧。卻沒想到，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2009年楊春風第二次登頂珠峰。麥子供圖

“我還想不斷登山，珠峰雖高但只是一個門檻，還有太多的山在前面等我。”新疆人首登珠峰的榮譽，讓楊春風終于名聲大振，他卻并不滿足。專業(yè)登山者的崇高理想——K2，一直都在心中。

2009年夏，總算又拉到贊助的他再赴K2，連續(xù)兩次攀登到7400米C3營地，卻都因天氣原因不得不下撤。K2再次折戟，但那時楊春風的眼界不一樣了。2009年在山友投資下，他邁出人生重要一步，前往成都創(chuàng)辦個人高山探險公司。并給自己的山友QQ群，起了個意味深長的名字——群山沸騰。

見識過珠峰、K2之上的群山沸騰，經(jīng)營并不善的喬戈里公司已經(jīng)留不住一顆向往更多8000米雪山的心。

▲楊春風在成都辦公室。麥子供圖

敢去敢嘗試

敢去敢嘗試

“2009年是重要分水嶺?！被谛蕾p，曾經(jīng)的同事麥子亦前往四川，從此成為老楊助理，負責公司后勤。在她看來，那一年重要的不僅是老楊走出新疆，更是他帶著民間登山隊伍第一次走出了國門。

8000米雪山的魅力，吸引著每個登山者?？蓢鴥?nèi)可供攀登的8000米雪山只有珠峰、卓奧友等幾座。如何去境外登山，對于當時國人還是一頭霧水。

“他最推崇勇敢精神——敢去、敢嘗試。一開始，所有事真是兩眼一抹黑，全靠自己摸索?！丙溩友劾铮蠗畹挠赂也⒉粌H體現(xiàn)在雪山之上，也在于山下“吃螃蟹”的探索。

一樣沒去境外登過山的楊春風，其實并不了解得更多。山峰情況，只能參考歐美零星資料。面對尼泊爾上千家夏爾巴向?qū)Ч?，不知和誰合作。更大短板是老楊英語都不行，足足用了一年，才總算把成句英文磕磕絆絆說出來。

就這樣摸索著，2009年秋，楊春風選中8000米中最適合入門的馬納斯魯峰，率領(lǐng)首支民間隊伍走向尼泊爾。王石、張梁、王靜等知名登山者作為隊員，共同見證了這歷史一刻。

▲2009年首支前往境外登山的民間隊伍。左三王靜，左五王石，左六張梁，左七楊春風。麥子供圖

馬納斯魯最終全員登頂，也激勵了楊春風繼續(xù)開拓。作為當時國內(nèi)唯一一家境外8000米登山服務(wù)公司，他很快瞄準了世界第7高峰道拉吉里。

依舊是首次民間組隊，也沿襲著他希望“以山養(yǎng)山”的思路：每人收取1.3萬美元——這僅夠交納當?shù)叵臓柊凸痉?wù)費，老楊的公司其實沒有盈利，他所占的便宜就是可以一起免費參加攀登。

然而，站在時代前端的境外摸索，卻在這一次付出了慘烈代價。

▲攀登一座8000米級雪山，一般需2-3萬美元。珠峰更需4萬以上美元。資金問題始終是民間登山者的掣肘。據(jù)麥子統(tǒng)計，2009年創(chuàng)業(yè)至2013年遇難，楊春風個人公司為其登山總開支150多萬，賬面結(jié)余僅剩6000元左右。

道峰山難

道峰山難

2010年5月13日下午1點，當全員登頂?shù)览铮粋€可怕問題陡然降臨：合作的夏爾巴向?qū)Ы?jīng)驗不足，始終沒找到正確下撤路線。直走到天黑，隊員還在絕命海拔上打轉(zhuǎn)，體力越來越不支，風雪也開始來臨。

絕望感籠罩下，19點天黑之際，來自深圳的山友李斌再也走不動了：“你們走吧，不要再拖了……”當活生生山難在眼前爆發(fā)，沒有人知道老楊經(jīng)過怎樣掙扎，在海拔7600米之上放棄了奄奄一息的摯友李斌。

“那時候我要是不率先去找下山的路，可能所有人都完了?！痹谟亚?、團隊和自己生命之間，他第一次那么深的無能為力，并恐懼著大家可能都走不下去了。

▲道峰常規(guī)攀登線路，及出事區(qū)域分析。圖片來自深圳登協(xié)

緊接著第二個隊員體力衰竭，瞬間滑墜。更大的恐慌彌漫，楊春風自己卻第三個滑墜。

深夜22點，他們還困在7500米，走最前頭的老楊竟透支到開始幻覺，恍恍惚惚以為到帳篷了，本能往前一鉆，眨眼就滑了下去，直撞到一個大雪包上，醒過來已是凌晨5點。把老楊硬背回的夏爾巴救了他的命，那一夜，卻有3名山友永遠留在了道拉吉里。

境外雪山上，第一次如此慘烈山難，頓時把作為組織者的老楊推到輿論風口浪尖。僅8264戶外論壇相關(guān)討論就達上百頁，諸如“干掉楊春風”“把他清出登山屆”的言論，讓朋友們只能勸他盡量別上網(wǎng)。而無論理性分析，還是激憤指責，幾乎所有人都給他才起飛的事業(yè)判了“死刑”：楊春風不可能再帶隊了。

未完成的夢

未完成的夢

那是楊春風最難挨的一年。輿論壓力還是其次，情感折磨更讓他陷入持久痛苦，因為逝去的3位山友都是摯交。

隊友死了，他還活著，曾一起登山的點點滴滴時不時就涌上心頭。他開始成天閉門不出，卻在電話里和王鐵男回憶兄弟情誼，提及李斌曾說“老楊你過太差了，回頭我?guī)湍阗I房子吧”，一度失控，痛哭得像個孩子。

沉痛之下，老楊對追求十年的事業(yè)也產(chǎn)生過懷疑?！耙郧坝X得我們是山友的圓夢人，現(xiàn)在怎么覺得這樣不積德??？以后不要再勸人登山了?！?/p>

一次喝醉，他站在15樓陽臺甚至做出跳樓舉動。嚇得麥子等人趕忙把他架走，從此更換成沒陽臺的房間，避免再酒后自殘。

▲山難歸來后的楊春風。麥子供圖

遠在新疆的家人也倍為擔心，可每次問他，總說不需要錢。故作輕松背后，卻是越來越沉重壓力：投資人就此撤資，公司一年多再無活動收入，辦公室只能搬去鄉(xiāng)下朋友別墅，一度靠壓縮開支、借錢度日。

好在他的兩個助理不離不棄。麥子在網(wǎng)上賣裝備，張偉墊付過開銷，眼看大家一起吃苦，老楊也曾焦慮想過放棄?！八屛易龊秒S時回新疆的準備?！丙溩踊貞浧鹉嵌纹D難，最欣慰是痛定思痛之后，老楊還能繼續(xù)堅持這條路。

哪怕很難再申請國內(nèi)8000米高山，再沒人敢跟他的隊，哪怕被嘲諷“珍惜生命，遠離老楊”，他還是想登山。也仿佛只有心愛雪山，才有可能帶他走出這人生最低谷。

8000米重生

攀登精神，永遠向上

3座8000米的爆發(fā)

3座8000米的爆發(fā)

“如果現(xiàn)在止步了，心里永遠有未完成的事?！?攀登精神是永遠向上，人生亦然。

就在所有人以為老楊再爬不起來的最低谷，他卻真正明確了攀登14座8000米級雪山的目標，并行動起來。

他的執(zhí)著，打動了戶外品牌凱樂石贊助。深圳登山者饒劍峰，也在這時聲援了老楊。不惜淡出地產(chǎn)事業(yè)追求著登山熱愛的老饒，一樣有著14座夢想。他也是道峰山難親歷者，付出凍傷代價，卻公開表態(tài)：“我相信老楊，我會繼續(xù)跟?！?/p>

▲左起：楊春風、戈振芳、饒劍峰，2011年5月共同攀登干城章嘉。麥子供圖

因為這份共同執(zhí)著，2011年5月，楊春風、饒劍峰等低調(diào)踏上海拔8586米干城章嘉的新征程。時隔一年，重回8000米攀登的楊春風萬般感慨，試著去抱營地前方巨石，一度覺得自己老了，力量、協(xié)調(diào)性都在下降。

但沒老的，是一顆依然勇敢的心。面對莫測天氣，頂部可能50-60公里/每小時的狂風，外國登山者覺得要上的人都是瘋了。楊春風卻在登山日記里自問：“敢不敢行動？”“一點不敢去拼是更大的失敗。”

▲楊春風8000米登山日記首次披露。以上文字寫于2011年干城章嘉攀登期間。楊春亞供圖

敢拼的老楊最終把握住稍縱即逝的時間窗口登頂，站在世界第5高峰，再一次領(lǐng)略他心中的“群山沸騰”。并在緊接著的8月，不到20天內(nèi)連登迦舒布魯姆I、II峰。

“沒被逼到極限，你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多強大。”山難一年后，楊春風就這樣爆發(fā)式躍升，成為當時登頂最多8000米山峰的中國民間登山者，斬獲當年金犀牛中國戶外年度突破，卻最終沒去現(xiàn)場領(lǐng)獎。

代為領(lǐng)獎的王鐵男，欣慰著小兄弟的觸底反彈，也感慨：“道峰山難之后，他變了很多。很低調(diào)，甚至有些孤僻了。”

▲2011年8月，楊春風于迦舒布魯姆II峰峰頂。麥子供圖

走向成熟

走向成熟

個人成績獲得業(yè)界肯定，公司也迎來轉(zhuǎn)機。時隔一年，楊春風2011年秋季重開的馬納斯魯峰活動，終于有人報名了。

第一個報名的，是云南登山者張京川。他在05年攀登慕峰初識老楊，更在07年珠峰加入老楊隊伍，彼此結(jié)下過命之交。

登頂珠峰后，張京川本沒想過再登其他8000米。可眼看兄弟墜入低谷，一度動搖“這事做不下去了”。他忍不住相勸，并用實際行動支持：“別人不跟你，我跟?！?/p>

▲2012年7月，楊春風與張京川于K2大本營。張京川供圖

時隔4年，再次和楊春風并肩攀登，張京川也明顯感到老楊成熟了，再不是慕峰上那個內(nèi)心飄零的向?qū)?，有了明確人生目標和登山理念。

更讓他跟著自豪的是，老楊越來越豐富的實力經(jīng)驗，正在贏得國際登山界對中國人的認可。2012年難度極大的安納普爾納攀登中，面對深達胸部的雪，夏爾巴表示沒法再上了，楊春風卻硬是“游”過去。并準確判斷了第二次沖頂窗口，成為那年喜馬拉雅登山季第一個登頂8000米的登山者。

下山后大本營慶功宴，老楊更被當作帶領(lǐng)大家登頂?shù)暮诵呐实钦?，主刀切分了慶功蛋糕?！白畛跞ゾ惩獾巧?，老外看到中國面孔很詫異甚至輕視。現(xiàn)在能獲得這樣認可，甚至主動到他帳篷來請教，真得很給中國登山者長臉?！?/p>

▲沖頂窗口，指有機會沖頂?shù)暮锰鞖庵芷?/p>

十年圓夢K2

十年圓夢K2

聲名在上升，圍繞楊春風的爭議也始終存在。張京川卻欣賞他抓住機會果斷攀登的“狠勁”，并在2012年7月和老楊、饒劍鋒3人踏上了K2征途。

“老楊特推崇這座山，他總說如果14座是登山者的皇冠，K2就是皇冠上最大的明珠?！泵髦獌措U，楊春風對K2的熱情還是感染了張京川。卻也很快領(lǐng)教到K2變化莫測的天氣，苦等一個月也沒找到最佳登頂時機。

當后方氣象分析專家終于傳來2個登頂時機，分歧出現(xiàn)了。夏爾巴向?qū)дJ為第二次機會更大，楊春風卻傾向更早一個?！百€不賭，信我就跟上！”而當張京川跟老楊都到了C1營地，卻發(fā)覺居然只有他們兩個人，沒人敢跟上來。畢竟在和死亡相伴的K2，一點誤判，致命后果。

▲K2登頂死亡概率約為27%，是攀登珠峰死亡率的3倍，是許多登山者心中的崇高夢想。圖為楊春風等人攀登K2途中。張京川供圖

那一天，老楊只能在對講機里不停喊著。就在他們都快放棄時，20幾個多國登山者竟然跟了上來。最終，所有人選擇了相信楊春風。

無比艱險中，他們穿過最危險的冰崩雪崩區(qū)，總算接近海拔7500米C3營地，正率隊前行的楊春風卻一下蒙了。再往前竟然沒路了，連夏爾巴向?qū)Ф疾豢春眠@次攀登，已經(jīng)放棄修路。面對垂直200米高度，老楊心一橫，張京川做保護，他來打通道路。

力排萬難，終于抵達8100米，新的意外出現(xiàn)，修路路繩全部用完。再向上，最后500多米將沒有安全保護。是進是退？老楊也一度糾結(jié)，時間卻容不得猶豫。最終所有人無保護繼續(xù)前行，老楊第一個站上了K2頂峰，張京川緊隨其后。

▲楊春風于K2峰頂。麥子供圖

從2002年作為協(xié)作第一次仰望K2，到2012年成為核心攀登者站在頂峰，楊春風用了10年。

然而，來不及為登頂喜悅，還有更驚險的下撤路。一個夏爾巴向?qū)Оl(fā)生滑墜，竟把結(jié)組在一起的張京川等3人帶倒。4個活生生的生命，瞬間就翻滾而下，整整滑墜出400米，眼看必死竟被一道冰縫卡住，而10米之外就是懸崖。

當驚魂未定的張京川回到大本營，這才知情的楊春風忍不住和他抱頭痛哭?！澳阋菕炝?，我可怎么和你媽媽交代？”哪怕十年終圓K2夢，道峰陰影依然還像巨石壓在楊春風心頭。他不畏險峰，最怕的卻是如何去面對遇難者家人。

▲楊春風寫于2011年干城章嘉攀登期間的日記。楊春亞供圖

光環(huán)背后

光環(huán)背后

“回來之后，感覺他整個人都‘輕’了?！贝┻^驚心動魄，老楊對張京川無不欣慰說過，“登頂K2，14座已是坦途?！?/p>

而山下等待他們的，是名動江湖的盛贊。作為首支登頂K2的中國民間登山隊伍，這一場里程碑式攀登，把楊春風的聲名一時推向了更高潮。數(shù)以百計的山友，絡(luò)繹來訪，麥子都快成了能做各種菜系的大廚。但她眼里的老楊，卻是越來越沉默了。

“他從前是舍命陪君子，后來其實成天躲屋里不愿出來，并愛上了煙斗?！丙溩佑X得這大概就是“高處不勝寒”吧。

僅僅2年時間，從道峰的千夫所指，到K2的潮水盛贊，穿過沉重生死，重上一座座8000米巔峰，沒有人能真正體會楊春風所經(jīng)歷的人生起落，“他的心思只有煙斗知道”。

內(nèi)心越來越孤獨，但好客的老楊依然習慣對來訪山友說，這是“家里”。盡管他其實是沒有家的人。

兩次婚姻失敗，雖也有過癡心等他的姑娘，但老楊始終沒有再婚。常年攀行在生死雪線，他已自認“給不了別人幸?！保残欧睢傲藷o牽掛，才能無所畏懼”。

但割舍不掉的，還有親人。自從到成都發(fā)展，他每逢換季他會給多病的父母寄去自己配的中藥，聊表虧欠。也曾失落過兒子和他不親了，自我安慰著“我沒有財產(chǎn)留給他，能給的是精神財富，相信兒子將來會理解我的?！辈⒃诿看蔚巧綍r，購買100萬高額保險，受益人寫著兒子的名字。

▲圖為登頂K2下山后，楊春風久久凝視遇難者紀念牌，故作輕松說”如果我掛了，一定幫我做一個這樣的銘牌……“張京川供圖

槍聲之后

老楊走了，雪山還在

“登山家”的夢

“登山家”的夢

最后一次見到回新疆的楊春風，王鐵男曾感慨今非昔比的小兄弟：“完成14座，你真可以稱得上登山家了”。老楊卻很謙虛：“中國現(xiàn)在還沒有登山家吧，我也擔當不起，但登山家是每個登山者的奮斗目標?！?/p>

而在麥子眼里，沒有家的老楊，一次次突破尤其K2之后，已經(jīng)漸漸有成為登山家的理想了。

“登山者滿足的是個人，登山家的視野卻是行業(yè)發(fā)展。老楊最推崇的，其實是羅塞爾那樣的世界級登山指揮。這些年，一直讓我在做山峰各種資料整理，就是想摸索出中國自己的商業(yè)登山規(guī)律。除了14座，他想做的還有很多很多……”

2013年6月，曾名動江湖的“K2三人”再次踏上南伽帕爾巴特峰的征程，張京川也明顯感到楊春風已經(jīng)“志不在14座”。

最后一晚，南伽峰登山大本營，隱隱有著競爭的楊春風與饒劍峰，曾開誠布公談到夜深。此時老楊已登頂11座，老饒已登頂10座8000米級雪山，各自都已勝利在望。

老楊卻在張京川面前這樣說過：“我和老饒誰先完成14座，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若能帶動更多人不斷來攀登，那才是更大的能量?！?/p>

▲楊春風寫于2001年干城章嘉攀登期間的日記。楊春亞供圖

正當這兩位領(lǐng)攀時代的登山者還在深夜暢談，意想不到的悲劇卻突如其來。巴基斯坦時間6月23日凌晨0：30分，當張京川睡夢中驚醒，被硬生生拖出帳篷，跪在還穿著羽絨服未眠的老楊身邊。塔利班一柄柄槍桿，冰冷頂在了11位多國登山者頭頂。

“別擔心，這些人只是為了劫財?！边@是楊春風最后安慰張京川的話。劫財之后，卻是無情槍響。惟有暗中掙脫繩索的張京川，頂著呼嘯子彈，玩命狂奔了出去。

沉沉黑夜，密集槍聲中，他跳下幾十米山崖，連滾帶爬，冰縫里不知躲了多久，才斗膽匍匐回去，試圖拿到救命的衛(wèi)星電話。并一度爬到倒下的楊春風身邊，期待還有奇跡。卻不得不面對無比殘酷的現(xiàn)實：10名登山者同時遇難，老楊、老饒沒人幸免，他是唯一幸存的人。

生命本應(yīng)屬于雪山

生命本應(yīng)屬于雪山

幾個小時后，當麥子接到張京川從南迦峰打來的緊急求救電話。驚慌斷續(xù)中，聽到一句“老楊不行了”，麥子心一下抖了。頭腦空白了不知多久，她顫抖著手，給王鐵男等一一撥去了電話。

震驚與悲痛，在6月23日，沿著電話和網(wǎng)絡(luò)擴散，深深沖擊了每一個向往雪山的心。

“這是中國登山界最灰暗的一天，我們失去了兩位至為優(yōu)秀的民間登山者?！倍屗腥藷o法置信并難以接受的是，他們竟是這樣一種方式離世……

“老楊其實早已做好‘犧牲’準備?！碑斀拥綏畲猴L死訊，麥子潛意識里仿佛是迎接一個必臨的結(jié)局。道峰山難之后，“假如我掛了……”就已經(jīng)是老楊的口頭禪了。一想就痛的是，竟不是留在他這一生心愛的雪山，竟沒能完成他終于清晰的理想。

潮水般哀嘆中，最痛心的終究是家人。6月25日，當歸國的張京川帶著老楊最喜歡的帽子、煙斗等遺物，跪在楊春風父母面前。73歲老媽媽一聲“兒啊”，震得張京川受不了的痛。

“大家懷念的那個談笑風生的楊春風，和我哥哥是一個人嗎？”楊春亞長久心痛，成長于彼此都不善表達的家庭中，她竟從沒有真正理解過他的追求。但即便不懂，她也知道哥哥的生命更應(yīng)屬于雪山。

世界之巔的遺愿

世界之巔的遺愿

時間沖淡鮮血，真情卻還長久流淌在許多人心里。一年后，帶著楊春風部分骨灰，楊春亞和張京川、張偉，一起踏上了前往尼泊爾珠峰大本營的路。這是楊春亞第一次出國，也是第一次徒步，只為哥哥生前曾提起的“若有一天我死了，希望把骨灰撒在珠峰?！?/p>

她忍著高反翻山越嶺，終于走到第6天，當視野里忽然出現(xiàn)一片雪山深谷，一簇簇鮮艷帳篷遙遙晃動眼前，“原來那就是哥哥一直工作的地方”，那一刻楊春亞莫名熱淚盈眶。“就覺得我終于走進哥哥的‘地界’了?！?/p>

然而，這千山萬水而來的還愿，沒能如愿。2014年4月，珠峰昆布冰川冰崩，16名夏爾巴人遇難，迫使那一年所有珠峰攀登活動取消。2015年4月，8.1級大地震，震碎尼泊爾，再次震碎了登山者的夢——這其中就有一年又一年到來的張京川。

2016年春，張京川第三次奔赴珠峰，直登到海拔7900米C4營地，面對難以登頂?shù)拇箫L，他心一橫，默念著楊春風和饒劍鋒的名字，一個人繼續(xù)向上。幾乎豁出性命，也最終把楊春風的部分骨灰撒在了珠峰。

“狗日的，你在那邊好好的，等著我?！闭驹谥榉屙?，張京川和老楊說了會悄悄話，他覺得那里離天堂最近，老楊會聽見的。而他自己，3年后，也以這樣一種方式終于走出了南伽峰慘案的陰影。

▲2007年張京川曾與楊春風并肩攀登珠峰，圖為2016年5月他獨自登頂。張京川供圖

為了不應(yīng)忘卻的紀念

為了不應(yīng)忘卻的紀念

死亡帶不走的記憶，還在雪山回蕩。2017年4月16日，海拔4900米珠峰墓地，第一座紀念中國境外登山遇難者的墓碑悄然落成。

紀念碑四面鑲嵌著9位已故登山者的照片，望著其中楊春風、饒劍鋒等一個個熟悉面容，敬上三瓶烈酒，主導(dǎo)立碑的張京川眼中有淚，仿佛再一次老友重逢。

“希望這里能安放他們還飄蕩在高山上的靈魂，真正安息。希望每一個路過的人能記得他們，也希望激勵也警醒更多后來的人?！边@已是張京川連續(xù)第四年來到珠峰腳下，并想著過兩年帶楊春風的兒子一起來這里，看看父親和他曾走過的路。

▲2017年4月，張京川于珠峰墓地。張京川供圖

幾天后，墓碑前思緒萬千的，還有正前往珠峰攀登的王鐵男。異國他鄉(xiāng)，珠峰腳下，再次面對曾被他引向雪山的小兄弟，無數(shù)記憶不禁心頭翻涌。還想起的，是自己近30年探險生涯里一個個長眠雪山的山友。

他們走了，他還活著。華發(fā)初生，卻還將帶著登山人才懂的追求，走向雪山。并一次次謹記著平安歸來，只因生命不僅屬于自己。

▲紀念碑立碑者：中國山友張京川、朱綱、李永勝、張偉、龍江，尼泊爾夏爾巴扎西

“老楊，我又來看你了?！本镁脕辛⒈暗?，還有正在珠峰大本營工作的麥子。楊春風已走4年，但對于麥子，卻仿佛從不曾離去。她還繼續(xù)著老楊的遺志，哪怕2015年尼泊爾地震遭受四條肋骨骨折、脾腎大出血的重傷，也沒擊潰這個弱女子。并在2016年終于登上珠峰，從后勤人員蛻變成了團隊主帥。

而此刻，麥子更想和老楊“匯報”的是她正在籌建的民間登山歷史館。就像眼前這座無言墓碑，每個人她都認識，這些曾為中國民間登山做出貢獻的人，登山者用生命、淚水換來的珍貴資料、數(shù)據(jù)……不應(yīng)被遺忘，理應(yīng)被銘記。

老楊已經(jīng)走進歷史，春風浩蕩，剛剛吹開又一年喜馬拉雅登山季的大幕。如他所愿，更多人正在走向更多山峰。生者和逝者還將一次次匯聚，在仰望目光里，在向上腳步里，在一座座山那里。

湘君：作為摯友親人，在你們眼里，更真實的楊春風是怎樣的？

王鐵男：在我眼里，春風并不是什么英雄，他是我的小兄弟，是地地道道的草根登山者。但他從一個門外漢，一無所有，最終創(chuàng)造了當時中國民間個人登山成就的最高峰。一路完全靠著自己摸索，執(zhí)著追求，這種不畏艱險、勇攀高峰的精神，我們登山人理應(yīng)繼續(xù)發(fā)揚。

楊春亞：雖然在外熱情好客，但從小家教嚴厲，哥哥和親人的相處反而有點擰巴，不太表達。在他生前，遺憾沒能太理解他。現(xiàn)在了解越多，越覺得一個人能一生忠于熱愛，多么可貴。但作為親人，終究更希望他還好好活著，哪怕沒有那么高成就。這是很矛盾的心情，但也更真實。

麥子：老楊把熱情都奉獻給了登山，生活上卻很宅很弱勢，甚至照顧不好自己。但無論遇到什么困難，他總能執(zhí)著前行，這種強大精神力量是我愿多年效力的原因。他去世后，我也承受過巨大壓力，地震中差點丟命，但一想到他曾落到最低谷依然向上，就也有更多勇氣繼續(xù)走下去。

湘君：楊春風曾說：“登山就是有犧牲，可還得去?！睘槭裁疵髦酗L險，他依然要去？

張京川：他生前和我講：“如果能帶動更多人登山，就是我最大價值體現(xiàn)?！逼鋵嵥畛跻埠茱h零、沒有方向，最后幾年才終于認準這個目標。不惜一切，是因為他把這當作是人生最重要的使命了。

麥子：老楊開了中國民間境外登山的先河，卻也在這條道路摸索中付出過沉重代價。他覺得“既然做了，就不要放棄?！庇绕湟呀?jīng)那么多流血流汗，更讓他覺得惟有堅持，才對得起那些犧牲。

回憶起歷險，老楊也說過當時的恐懼。他也會怕死，但更怕沒真正活過。希望趁還活著，拿出一些值得留下的東西。

▲墓志銘”他們擺脫了塵世的枷鎖，觸及上蒼的臉龐“

念念不忘，春風回響

文/湘君

這是一篇獨特的采訪，春風已故，陰陽兩隔。只能順著見證他人生的摯友、親人的記憶，試圖接近他的靈魂。

而讓我感動的是，4年過去，文中每個人回憶起老楊時，記憶還新鮮得仿佛他還活著，情感更親切得仿佛他還在身旁、在雪山上，面容含笑，眼中有光。

為什么有一些人，死亡也帶不走他的存在？

無疑，楊春風是一個不世出的登山者。短暫一生，在中國民間登山的風起云涌中，以11座8000米雪山領(lǐng)攀時代，更探出自主攀登境外山峰之路，讓更多人得以走向更多雪山。

但老楊依然還活在許多人心中，持續(xù)發(fā)光的，更是他在人生這座山峰中的執(zhí)著向上。

一介草根，懷著高貴登山夢，不惜棄醫(yī)從山。

也曾飄零茫然，卻堅持著攀上了世界最高峰，從此打開8000米大門。

也曾墜落深淵，卻能在最低谷觸底反彈，走向更波瀾壯闊的14座征程。

即便面對潮水盛贊，依然有著更高理想。卻最終令人無限唏噓，倒在了追求的路上……

年復(fù)一年，我們念念不忘的，

其實不僅是一個登山者的卓越成就，更是一個人一以貫之的攀登精神，無論山上還是山下。

這種永遠向上，還活在生者繼續(xù)的追求里，

才使得靈魂不滅，猶如春風回響。

而靈魂回蕩在雪山的，還不僅是老楊。

就像張京川所說，今年剛立下的珠峰墓碑，不僅是對一個人的懷念，更是對一群人的紀念。

在利益至上的年代，卻有這樣一群人，

聽從內(nèi)心召喚，走向世界之上的世界，

也許不被理解，卻一次次出發(fā)，攀登，向上，回歸，再出發(fā)……

這其中，有人雖永遠留了下來，但不死的追求，卻猶如潔白旗云，還飄蕩在一座座雪山之巔，迎風吹動。不應(yīng)被遺忘，理應(yīng)被銘記。

在這個因老楊而特別的日子，

請記住這一個個向山而行的身影，

他們攀登的不僅是山峰，更是各自人生之山。

哪怕雪山面前，生命渺小得如蟻如塵。

但每向上一步，才會抵達新的高度。

念念不忘，春風回響

文/湘君

這是一篇獨特的采訪，春風已故，陰陽兩隔。只能順著見證他人生的摯友、親人的記憶，試圖接近他的靈魂。

而讓我感動的是，4年過去，文中每個人回憶起老楊時，記憶還新鮮得仿佛他還活著，情感更親切得仿佛他還在身旁、在雪山上，面容含笑，眼中有光。

為什么有一些人，死亡也帶不走他的存在？

無疑，楊春風是一個不世出的登山者。短暫一生，在中國民間登山的風起云涌中，以11座8000米雪山領(lǐng)攀時代，更探出自主攀登境外山峰之路，讓更多人得以走向更多雪山。

但老楊依然還活在許多人心中，持續(xù)發(fā)光的，更是他在人生這座山峰中的執(zhí)著向上。

一介草根，懷著高貴登山夢，不惜棄醫(yī)從山。

也曾飄零茫然，卻堅持著攀上了世界最高峰，從此打開8000米大門。

也曾墜落深淵，卻能在最低谷觸底反彈，走向更波瀾壯闊的14座征程。

即便面對潮水盛贊，依然有著更高理想。卻最終令人無限唏噓，倒在了追求的路上……

年復(fù)一年，我們念念不忘的，

其實不僅是一個登山者的卓越成就，更是一個人一以貫之的攀登精神，無論山上還是山下。

這種永遠向上，還活在生者繼續(xù)的追求里，

才使得靈魂不滅，猶如春風回響。

而靈魂回蕩在雪山的，還不僅是老楊。

就像張京川所說，今年剛立下的珠峰墓碑，不僅是對一個人的懷念，更是對一群人的紀念。

在利益至上的年代，卻有這樣一群人，

聽從內(nèi)心召喚，走向世界之上的世界，

也許不被理解，卻一次次出發(fā)，攀登，向上，回歸，再出發(fā)……

這其中，有人雖永遠留了下來，但不死的追求，卻猶如潔白旗云，還飄蕩在一座座雪山之巔，迎風吹動。不應(yīng)被遺忘，理應(yīng)被銘記。

在這個因老楊而特別的日子，

請記住這一個個向山而行的身影，

他們攀登的不僅是山峰，更是各自人生之山。

哪怕雪山面前，生命渺小得如蟻如塵。

但每向上一步，才會抵達新的高度。

特別致敬

謹以此文

紀念中國民間境外登山9位遇難者

2010.5.13 道拉吉里峰（8162米）

李斌、韓昕、趙亮

2012.5.19 珠峰（8848米）

哈文藝

2013.4.23 馬卡魯峰（8463米）

劉向陽

2013.6.23 南伽帕爾巴特峰（8125米）

楊春風、饒劍鋒、陳宏路

2015.4.25 洛子峰（8516米）

戈振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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