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一她交了我這門課的結課論文。這周交了幾個extra credits……我們系里其他老師嚇壞了?！?/p>

2020年12月初，有網友發(fā)博稱，自己是教師，班上的學生在11月中旬因車禍去世后仍與多名任課老師有郵件往來，并完成了小測與期末的final paper。這令全院老師驚恐不已。

為什么學生在去世后，

仍然通過郵件交作業(yè)？

學校介入調查后竟發(fā)現一個大秘密

……

學習經過一番查證才得知，

該學生生前找了網課代管，

槍手一直在替她完成課程作業(yè)。

網友“Lucy_intheSkywithDiamonds”發(fā)博稱，今年班里有個學生11月中旬的時候車禍去世了。學校教務處通知了任課老師，也在學校范圍內發(fā)了郵件?！爱敃r真的難過了好久，因為我們有過郵件往來，她也經常來上我的課?！?/p>

但是，之后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個學生在去世之后，還在持續(xù)不斷地交作業(yè)，做小測驗，以及給所有任課老師發(fā)郵件。

“上周一她交了我這門課的final paper。這周交了幾個extra credits……我們系里其他老師嚇壞了。”

Lucy稱，此后其收到學校郵件，要協(xié)助調查，整理一份網課代管網站的名單，該網友才得知疫情期間這短短幾個月，這種網課代管的產業(yè)鏈已經發(fā)展得極其完善?！耙粭l龍服務，只要把學校網站賬號密碼交給他們，就能保B爭A?！?/p>

微博截圖

試圖聯系Lucy，但對方在微博表示，自己未開放私信，也不愿再就學生找人代上網課一事發(fā)表任何看法。

記者在搜索引擎上檢索“代上網課”，的確能找到不少代上網課的廣告。廣告里，大部分是自稱“為海外留學生課業(yè)輔導”的教育科技公司。同時，在不少留學生交流群里也常常見到此類信息。

“代上網課”是由代寫作業(yè)、代考試發(fā)展而來，即由個人或者機構代替學生完成網課相關的學習內容，除了寫作業(yè)和考試，還包括打卡出勤、小組討論等。

記者添加上四家網課代管機構的工作人員，對方稱需要提供在讀國家和學歷、網課類型、網課名稱、課程所需時間和所需的成績等信息評估服務費用。對于代課槍手的背景信息，多名中介表示，自己聘請了海外知名高校的博士生，有一家官網公開顯示，該公司的合作導師來自劍橋大學、賓夕法尼亞大學等多所名校。

一家叫AGXX的機構工作人員表示，他們的定價標準是依據學生對課程成績要求。以美國院校在讀本科生為例，若要求一門課的最終成績?yōu)锳，價格則是1750美元，若只是要求不掛科，價格則是1350美元，下單的網課數量越多，享受優(yōu)惠越大，若課程難度大及作業(yè)量大，會額外增加200-500美元不等的費用。

對于槍手能否露臉上課，AGXX的工作人員表示，代課者為了保護自己的隱私都是不愿意露面的，如果需要的話，得另外加費。但該工作人員隨后建議，為避免被任課老師發(fā)現，還是由學生自己出席直播課較好。

實際上，很多國家學校的網課并未強行要求學生上課時開啟攝像頭，多名在歐美留學的受訪者向記者證實這一點。

英國諾丁漢大學電氣電子工程的陳同學表示，自己第一學期的大部分課程都是錄播課，很少有直播課，就算有，大部分同學是“閉麥加關攝像頭。”

芝加哥大學哈里斯公共政策專業(yè)就讀的單同學稱，她的專業(yè)課老師要求更為寬松，“不去上課都可以，因為教授們的理念是，在這個特殊時期，需要多多體諒彼此。”

不用在課堂上露臉，也意味著授課老師對學生的狀態(tài)更難以把控。在牛津大學學習日本研究的S同學告訴，自己大部分課程都是線上授課，而上課時自己從不開攝像頭，“因為我攝像頭在屏幕下面，我的確不專心，好多課都是躺著上的?！?/p>

就讀于早稻田大學日語教育研究科一年級的盧同學則告訴，因為日語教育研究科每年招收的研究生很少，所以專業(yè)課的上課人數在15人左右?！耙驗槿松?，必須開攝像頭，系里的老師基本能記住每個同學的臉，而且每節(jié)課老師都會抽人回答問題，我每節(jié)課都會發(fā)言。”

在金澤大學學習日語教育的賈同學表示，“只有一門40人的課不用開攝像頭，其他都是十個人左右的研討課，必須得開攝像頭?！?/p>

教師方面也表示，如果不開攝像頭，很難確定是否學生在上課。

澳洲國立大學任教文科課程的張老師表示，她帶的課并不需要視頻軟件，是通過網絡論壇形式進行的，她在論壇里提問，學生回答，相互點評即可，“因此很難通過文字追蹤到網絡的另一端是誰。”她表示，在澳洲國立大學，講座是不會記錄學生的課堂參與度的，“除非有要求必須要攝像頭打開，參與者對課堂內容有動態(tài)回饋?！?/p>

北京一所知名高校的講師張林告訴，據他了解，他認識的老師從未強制學生打開攝像頭，但在20人左右的專業(yè)課上，“起碼你上課的時候要跟大家打個招呼，在上課過程中，如果沒點到同學回答問題，則可以關閉攝像頭?！敝劣诹呤说拇笳n，則很難監(jiān)控上課的同學是否為本人。

但即便是要求打開攝像頭，實際上老師也很難確定學生的身份。

“硬核XX”機構的工作人員稱，代上網課分為“只代課”和“全包”兩種方式。前者涵蓋的服務為出席網課、課程互動、回答問題、作業(yè)的查詢與提交以及郵件查詢與回復。一門課代上一個月收費1980元，若代上一學期則是1782元，代上的課程數量越多、時間越長，享受的折扣則越低。

“全包”，則意味著槍手除替學生完成出席、課堂互動外，還包攬了平時作業(yè)、論文與期末測驗等?！坝埠薠X”的工作人員表示，上課與小組討論時，若客戶需要，槍手可以開攝像頭?！叭钡木唧w價格需根據購買者的課程大綱與作業(yè)量單獨制定。

價格表

對于部分網課有著學生全程需開攝像頭的要求，該工作人員稱，槍手會從一開始就代替學生出境，并表示需要學生先提供自己的照片，“因為我們這邊也不可能跟你們這邊形象差很多，我們這邊是不會穿幫的?！?/p>

“硬核XX”機構工作人員告訴，代上網課是因為今年疫情才開展的。記者詢問“購買服務后能否獲得保障”，比如將服務內容落實到合同上，工作人員稱“沒法簽約”。

對方發(fā)來該機構的官網鏈接，表示目前“硬核XX”是市場上最大最為正規(guī)的機構，而且“在很多留學群里都能找到我們，所以不存在欺騙，因為我們也是做了很多年了?！?/p>

記者表達對代上網課被發(fā)現的擔憂時，該工作人員表示，今年因疫情改為線上授課后，有很多英美的留學生找上他們，“我們這邊是有網課、代考呀，不會出現問題的，因為很多人就是這樣，既然我們是做這個的，就不會被發(fā)現?！?/p>

事實上，“網課代上”早在疫情前就已露出端倪。2018年，美國摩根州立大學副教授Leah Hollis撰文指出，美國的社區(qū)大學普遍存在學生雇用槍手代上網課的現象。

據介紹，美國的社區(qū)大學可視為高中生進入工作或就讀傳統(tǒng)四年制本科的跳板，多為兩年學制，絕大多數學校都能提供線上授課項目。項目推出本意為方便學生更好地管理自己時間，卻成為學生花錢雇傭槍手代上網課的契機。

Leah Hollis分析稱，由于學業(yè)壓力、機構和教師的冷漠以及高昂的學費，比起自學，學生更愿意花錢聘請槍手。對于如何監(jiān)管這種現象，她提出包括跟蹤學生IP地址、考試前提供簽名、小組作業(yè)以視頻形式提交、制定嚴厲的懲罰措施，如開除學籍，沒收學費等舉措。

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認為，代上課違反學校的教學規(guī)定，若涉及代寫作業(yè)或代考，更是嚴重的不誠信和作弊的行為，一旦被發(fā)現，將會導致學校處分，甚至被開除勸退?！斑@反映出當前網課教學存在問題，很多人對于網絡教育充滿期待，以為網課能突破時空限制，顛覆傳統(tǒng)教育，但實際上，網課的教學質量，以及學生通過在線教育的收獲，和線下授課相比還是有所差距。”

熊丙奇表示，對于代上網課“實際上沒法進行全面的防范”，除了加強對為違規(guī)作弊行為的處罰力度外，更多的只能強調學生自身的自覺性。

“學生必須要搞清楚自己留學的目的是什么，花了幾千美金去學門課，結果卻掏錢請人刷課，這是在應付誰呢？”熊丙奇稱，此類行為和花錢買學分、買文憑無異。對于代上課的機構或者平臺來說，提供這樣的服務本質上是非法經營，有關部門應當嚴肅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