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4月23，世界讀書日，我們碰巧在杭州。昨晚在曉風書屋聽著名作家熊培云和他的新書《追故鄉(xiāng)的人》的故事，分享會由曉風書屋創(chuàng)始人姜愛軍主持，全程他只說了三句話：謝謝熊老師來參加今天的分享會（開場時）；下面給大家提五個問題的時間（中場）；今天分享會到此結(jié)束，謝謝大家來參加（結(jié)束時）。不多言，也不說客套話。

分享會結(jié)束，讀者在書店內(nèi)拉著熊培云簽售、繼續(xù)提問，姜愛軍在書店門口和讀者聊天，七八個老讀者圍著他閑散地聊天：鈺芳怎么沒來？——朱鈺芳是姜愛軍的夫人，曉風書屋老板娘，讀者不分老幼，直呼“鈺芳”；我們可以假裝邂逅北島和李歐梵嗎？——今天下午，北島和李歐梵正好來杭州，但是沒有活動，只是習慣性的會來書店坐坐，像老朋友一樣。

晚風里，姜愛軍和他們說說笑笑，然后目送一個個讀者回家，揮手道別，就像親朋好友。曉風書屋是杭城最有影響力的書店，去年此時，因為受【中國國家地理·圖書部】之邀，采訪20位杭州人，他們夫妻是第一對確定的采訪對象。書店1996年創(chuàng)立，4年后，第一個女兒出生，他們直接以書店的名字“曉風”命名女兒，現(xiàn)在女兒都已經(jīng)17歲了。姜愛軍說，曉風是女兒，為自己養(yǎng)。書店也是女兒，“為這座城市養(yǎng)，每座城市都應該有一個知書達理的女兒。”

▲姜愛軍（左）和朱鈺芳（右）在曉風書屋，20多年過去，書店大小事務，他們還堅持親自打理。

上篇 行李&姜愛軍

行李：曉風書屋最初是怎么開始的？

姜愛軍：1996年，福建一個朋友在廈門開了家人文類的曉風書屋，我們就想在杭州也開一家，和他南北呼應，“楊柳岸，曉風殘月”，這氣質(zhì)也很適合杭州。當我們有了第一個女兒，就用“曉風”給她取了名字，把書店當一個女兒來養(yǎng)。

行李：當時杭州書店的整體氛圍是怎樣的？

姜愛軍：1996年是書店的黃金時期，也是圖書的黃金時期，一本好書常常發(fā)行幾十萬冊，如果來1000冊新書，不用過夜，一夜之間全部賣完，那時我們是用麻布口袋裝錢去進書的（笑）。

行李：像你們這樣偏人文的獨立書店呢？

姜愛軍：原來都是新華書店，沒有單純的專業(yè)書店，更別說專門的人文書店，但我們從一開始就決定必須賣好書、好的出版社的書，即使是雜志，也必須是好雜志，我們這里只賣國家地理，不賣時尚雜志的，書和雜志一樣，在精不在多。

行李：這幾年很多實體書店都陸續(xù)關(guān)門，你們反倒越開越多，曉風現(xiàn)在有多少家實體書店了？

姜愛軍：看起來很多，但都是這20年來一家家慢慢開起來的，大概每一兩年增加一家的速度?，F(xiàn)在有14家直營店，大多在南宋御街、河坊街、新新飯店、運河、絲綢博物館、美術(shù)館這樣一些很能代表杭州的地方，所以我們從員工服到書的選擇，都盡量把每家店做得不一樣，希望書店也能成為一道風景。

行李：聽說還有一家醫(yī)院書店？

姜愛軍：對，算是全國第一家在醫(yī)院里經(jīng)營的書店。最初是醫(yī)院來邀請我們?nèi)ィ乙幌?，覺得很有意義，醫(yī)院每天有兩萬流動人口，還有常住的醫(yī)護人員，他們平時都處在很緊張的氛圍里，有書店，會是一種很好的緩沖。那家店面積不大，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掙錢，能掙錢，我很高興，不掙錢，只要能維持，我就會一直堅持下去。

行李：書店的形態(tài)這些年有了很多變化，從最初單純看書、買書的地方，變成現(xiàn)在“書店+”的復合模式，像你們這家總店，旁邊有甜品店，還在本來不大的空間里辟了這么一大塊區(qū)域休息區(qū)，甚至還有幼兒托管的功能。

姜愛軍：甜品是我太太自己喜歡，就開了一家，有時大家在這里看書久了會餓，可以吃一點墊墊。休息區(qū)可以讓人休息，也可以坐下來愉快讀書。至于幼兒托管，因為我們的大女兒曉風、小女兒小澍以前從幼兒園放學時，我們還在書店忙，她們沒地方去，只有接到書店來，于是辟了一塊兒閱讀、作業(yè)、游玩區(qū)域，慢慢的，別的家長也把孩子放這里來，等到下班再來接走。其實都是我們自己的愛好和需求，但是你說得對，現(xiàn)在書店都是復合形態(tài)，像我們絲綢博物館的店，因為我自己是學絲綢印染專業(yè)的，我太太學建筑，我們對產(chǎn)品有天然的情感和優(yōu)勢，所以那家店會做很多文創(chuàng)類的產(chǎn)品，包括服飾定制。而河坊街店，很多旅行者往來，我們準備和一家背包客的客棧結(jié)合……我們希望每家店都和書店所在的環(huán)境是一種共生共長的狀態(tài)，而不只是一個空間。

行李：剛才你說到幼兒托管，聽起來很溫暖，好像你們成了大家的爸爸媽媽，書店也成了他們臨時的家。

姜愛軍：只是舉手之勞，我們做很多事情都沒有考慮那么多，自己需要、喜歡，就做了。不過說到溫暖，我覺得杭州的讀者也很溫暖，雖然書店的書沒有網(wǎng)上的折扣，但大家還是習慣來這里買，非常忠實。我們書店有30萬會員，很多都是10年、20年的老顧客，但又一直在更新，前幾天看到一個人帶著孩子來看書，我一看，這不是當年還在對面念初中的小朋友嗎？他都當爸爸啦？20年真快呀，一晃就過去了，其實很多讀者都是我們看著長大的。

▲書店內(nèi)的兒童區(qū)域，后來成了很多讀者媽媽放心的托兒所，朱鈺芳和姜愛軍成了所有孩子的“爸爸媽媽”。

行李：杭州的讀者有什么特質(zhì)？

姜愛軍：杭州很有人文情懷，也有很深的文化底蘊，喜歡看書的人很多，而且沒有季節(jié)性，一直很穩(wěn)定。杭州的讀者非常熱情，又非常含蓄，書店里每天都來很多人，都是熟面孔，大家相視一笑，點個頭，就繼續(xù)看自己的書，話不會很多。每次活動都會來捧場，但是買了書、聽了講座，就默默的走了，不會來爭搶著排隊簽名拍合影什么的。

行李：你們的名人講座、新書簽售會、分享會，是一開始就在做？

姜愛軍：對，15年前就開始了，易中天老師來我們這里做活動時，還沒上《百家講壇》呢。但因為書店不大，我們都是做一些二三十人的小活動，海報就貼在書店門口。那時別的書店還沒開始做類似的活動，出版社也不愿意補貼，都是我們負責費用，但是碰到喜歡的作家，像周國平、李開復、李澤厚、白先勇，花錢也很開心，能看到我所向往的人，聽他們談人生、談閱讀，多好呀。這是一個獲得生活、學習、工作等各種優(yōu)質(zhì)信息的場所（所以我不做影視明星的分享，還是希望做得更文化一點），這么多年下來，和很多作家成了好朋友，像北島、李歐梵，他們來杭州都會提前和我們說一聲。以前一兩個月做一期，現(xiàn)在至少一個星期就會做一期。因為會請到很有名的嘉賓，有時我們這里也成了媒體采訪中心。

▲熊培云2016年新做《西風東土》在曉風書屋的分享會，場地不大，讀者和作家都是老讀者，雙方都像是經(jīng)常來家中客廳小聚的老朋友。

行李：邀請了這么多重要嘉賓，做了這么多場有意義的分享會，你們也成了這座城市的會客廳。開書店最初只是個人愛好，現(xiàn)在是否有種對這座城市的使命感？

姜愛軍：我也期望杭州可以因為一家書店而變得更美，但目前還遠遠不夠。其實更重要的是對我團隊的使命感，我們的店員里，最長的跟了我們十七八年，從少年成長為中年，他們也要發(fā)展，需要成為店長、股東，不可能一輩子做營業(yè)員，我們就必須一直往前發(fā)展。另一方面，現(xiàn)在開書店不只是我們自己掙錢養(yǎng)家，很多人對我們也有期待，像豐子愷先生的家人，剛和我們成立了合資公司，希望能將豐子愷先生的漫畫延伸出一些文創(chuàng)類的設計產(chǎn)品，使他以更多形式被大家“閱讀”。

行李：這些文創(chuàng)類的衍生品，主要還是選擇和杭州有關(guān)的人物嗎？

姜愛軍：對，目前主要選擇本土人物，杭州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也有很好的設計團隊，先把杭州做好吧。

▲和豐子愷相關(guān)的文創(chuàng)產(chǎn)品。杭城人杰地靈，故去的人物，借助這樣的形式，繼續(xù)滋養(yǎng)一座城市和她的讀者。

行李：你在書店的一天一般都是怎么過的？

姜愛軍：書店做到第三年后就新增了圖書批發(fā)、零售和采購業(yè)務，因為之前書店進書要通過中盤商，不能第一時間直接掌握出版社的書況信息，我們自己做批發(fā)和采購，就可以直接和出版社合作。所以如果不出意外，我的一天一般是這么度過的：早上先送小女兒去上學，然后到書店轉(zhuǎn)一轉(zhuǎn)，看看前一天晚上的留言，有哪些書需要補充，哪些事需要趕緊落實。處理完各個門店的事，就開著車去批發(fā)中心，我們的批發(fā)中心為全省的獨立書店服務，不只是書店，也有咖啡館、酒店、郊區(qū)農(nóng)莊圖書室這樣一些新型液態(tài)的“書店”，我每天都要去看看這些書店的進書情況。處理完這些就回倉庫，把這一天從零售到批發(fā)碰到的問題總結(jié)一下，分主次及時調(diào)整。最后再把財務工作安排好，一天差不多就結(jié)束了，基本上都要到晚上十二點。

行李：倉庫里有沒有你自己喜歡，就一直留著的書？

姜愛軍：我在倉庫打包了三四百本絕版書，上海著名的學者陳子善先生是藏書專家，我最怕他來了。我收很多舊書，自己也經(jīng)常去欣賞一下，他一來，就怕被他淘走了。但是老先生來了，你不給又不禮貌，給嘛，心里又舍不得。

行李：你們是知己嘛，所愛相同，自然會“搶”。

姜愛軍：對，大家都是愛書人?，F(xiàn)在我們有時也會和出版社前期配合，嘗試著做一點符合書店的毛邊書。

行李：現(xiàn)在還有時間看書嗎？

姜愛軍：當然，因為要采購，必須有大量閱讀，我每天都像海淘一樣快速閱讀，比如從豆瓣讀書、鳳凰讀書、網(wǎng)易讀書上瀏覽一下新出的書，比如關(guān)注一下名人看什么書……我會掌握第一手資料，盡量進到最新的好書。但其他時間還是會看自己喜歡的書，好看的書，我可以看三遍四遍五遍，心情不同，時間段不同，收獲就會不一樣。我們會把喜歡的書放在門口，讓大家了解，但不設排行榜，因為讀書是很內(nèi)心很個性的事情。

行李：這么多家門店，還有批發(fā)和零售，就你一個人選書？

姜愛軍：現(xiàn)在是一個信息化爆炸的時代，自己看書總是有限的，我找了二三十位資深的讀書人，像出版社社長、博物館館長，一起組成了選書委員會，再結(jié)合出版社普通業(yè)務員的信息，交叉著選書。

行李：有人申請加盟，或者請你們?nèi)ネ獾亻_書店嗎？

姜愛軍：太多了，每天都會接到這樣的電話，但我就是熱愛杭州這座城市，我從小在這里長大，圈子也在這里，對杭州有天然的感情。這里本來就是天堂，我也愿意扎根這里，這輩子把一個城市的書店做好就夠了。

行李：這是你事業(yè)上的女兒嘛，你生活里的女兒曉風呢？

姜愛軍：曉風今年16歲（注：這是2016年的采訪，今年已經(jīng)17歲），現(xiàn)在正帶著爺爺奶奶在日本旅行呢，我們已經(jīng)和她去過十幾個國家，基本上都是她制定行程，給大家打包，我們跟著就行了。過去工作忙，我們沒多少時間陪孩子，未來希望多點時間陪她們倆，帶她們一邊拜訪世界各大書店，一邊游玩。

▲曉風書屋已在新新飯店、運河、絲綢博物館……各地開設分店，這些地方都是杭州的地標，書店是這些地標內(nèi)的小客廳。

下篇 行李&朱鈺芳

行李：從最初在三聯(lián)書店工作的那個小女孩兒，到現(xiàn)在杭州最著名的書店掌門人，這是怎樣的20年呀？

朱鈺芳：是呀，這是怎樣的20年呀！最初做書店，只是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但是慢慢做大了，我們的員工也從最早的兩三個人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五六十人，70%都跟了我們超過十年的時間，他們已經(jīng)把書店當成自己的畢生追求。我們必須更好的發(fā)展下去，才能給他們更大的舞臺和空間。

行李：除了這些現(xiàn)實的處境，20年過去，現(xiàn)在你做書店的最大動力是什么？

朱鈺芳：可能是播種吧。我們這幾年在大學里開了好幾家書店，在大學里開我們這樣的人文書店，是很清貧的（做書店也可以掙錢的，比如做教輔類的書），大學生買書不多，而且喜歡網(wǎng)購，但是我希望給大學生們一個空間，學校里放寒暑假了，我們還開著，中秋節(jié)也會發(fā)月餅，圣誕節(jié)也會做活動……我想讓孩子們知道，這是一家溫暖的書店，日后再回來，就像回家一樣。因為當初人文的種子，已經(jīng)在他們心里播種下去。

另一方面，我現(xiàn)在是兩個孩子的媽媽，我很在意外面對我們的印象，這些年我們做了很多公益的事，比如在杭州附近的民工子弟學校建圖書館，在貴州、青海建圖書館，而且所有這些事都是和我們的讀者一起做，有讀者加入，力量就會很大。因為這些，我就更在意、更珍惜我們的讀者。為了他們，我們也要好好發(fā)展下去。

▲店長不在時，朱鈺芳會代班，20多年下來，她已經(jīng)像孩子的鄰居媽媽，中年人的老友，更年長者的孩子。

行李：這幾年網(wǎng)絡購書、網(wǎng)絡閱讀的快速發(fā)展，對你們的沖擊力大嗎？

朱鈺芳：曉風15周年時，很明顯的感覺到了外面的沖擊。光合作用、北京第三極等等這些很有名的民營朱鈺芳：書店都在關(guān)門，不斷有人退出實體書店的領域。我們還做浙江省的圖書批發(fā)嘛，感覺從2010年后，很多書店老板都不再進書，尤其是溫州、寧波這樣一些經(jīng)濟發(fā)達地區(qū)。那時我很怕曉風給讀者這樣的感覺：書店是不是沒有未來了？

所以曉風在15周年店慶時，我們和杭州的《都市快報》合作了一個活動，叫“參與構(gòu)建72小時烏托邦書店”。我們發(fā)帖子問讀者：你們心目中最美好的書店是什么樣子的？請他們描述出來，我們根據(jù)這些描述搭建出一個真正的實景書店。

很快的，讀者發(fā)來了上千條回復。有人說：我覺得最美的書店應該像莫奈的《睡蓮》一樣，開在一個玻璃房里，旁邊都是睡蓮；有人說，我覺得最美的書店應該應該在竹林里；還有孩子說，我覺得最美的書店應該在云上，我們坐著滑梯下來……那時的感覺是，讀者很在意我們，我們不能讓他們失望。

行李：后來呢？

朱鈺芳：我們根據(jù)這些留言，在浙江圖書館一樓廣場上搭建了一個200多平方的臨時書店，就叫：烏托邦書店。沒有任何曉風的元素，我們所有的員工服、工作牌，全都根據(jù)“烏托邦書店”而建，書店里有咖啡，有茶，還有上百朵向日葵。

我們做了三天的主題書展，第一天的主題叫“最美圖書”，第二天叫“值得和孩子一起溫故的好書”，第三天的主題，有一個很長的故事。

行李：說來聽聽吧。

朱鈺芳：我們書店有一個十多年的老讀者王友敏老師，他40多歲才結(jié)婚，孩子剛大學畢業(yè)他就去世了，留下兩萬多冊書。他的祖父是給國民黨看病的名醫(yī)，后來家人一部分在上海，一部分遷到海外，杭州只有他們一家。有一天，王老師的愛人給我打電話，說王老師在你這里買了一輩子書，現(xiàn)在他去世了，你看看這些書怎么處理？

第二天我就趕過去了，他們家很簡單，屋里只要是空的地方，全是書，兩萬多冊，排列得整整齊齊，每本書都包裝得很好，沒有一點破損，因為怕潮濕，小屋子里24小時開著排風扇，他一輩子最愛的就是書。

我看了很感動，我說，我全部買走吧。到了晚上，王老師的女兒打來電話，說：“我不想把爸爸的書賣掉，看到爸爸的書就像看到爸爸一樣，舍不得?！卑パ剑敃r我一下子就淚崩了……但是過來幾年，覺得這樣放著也不是辦法，應該處理一下。做烏托邦書店的第三天，我就把王老師三分之一的書展示了出來，告訴大家說：這是我喜歡的讀者，你們有誰喜歡的，就隨緣買去。

那三天一共來了6000多人，給了我很大鼓勵，我開始覺得我的書店不是給我自己開的，是給我的讀者開的。

行李：這樣一來一往，書店和讀者之間就不再只是買賣關(guān)系，讀者以購買供養(yǎng)你們，你們以書籍喂養(yǎng)他們。

朱鈺芳：我們都自稱“書店人”，選擇書店人這份工作，就是因為它有很多吸引我們的地方：可以任意買喜歡的書，還交往了值得交往的朋友。我的第一份工作就在書店里，自己又做了20年書店，我的朋友、至親，全是因為書店結(jié)識的。對我們而言，做書店，只是在做一件好玩的事，沒想到那么多人來響應我們。我們既沒有朝“前”看，也沒有朝“錢”看，也沒有十年規(guī)劃，最多只將計劃做到兩年后。但是20年一眨眼就過去了，書店就像是自己的家，今天這里搗鼓搗鼓，明天那里搗鼓搗鼓，我的兩個孩子都在書店長大，連大女兒的名字都和書店一樣。

行李：讀者私人上的事請，會不會也請你們參與？

朱鈺芳：太多了，結(jié)婚、生子、升遷，都會請我們，甚至有好幾個讀者來書店拍婚紗照的，也許他們是在書店認識、相戀的。還有一年，我們給一個讀者的媽媽做了一個剪紙展，那也是一位老讀者，藝術(shù)家，山西人，過年時在家寫對聯(lián)，剩下很多紅紙沒用完，媽媽就拿這些做了很多剪紙，那位藝術(shù)家讀者說，小時候沒覺得，現(xiàn)在看起來真是好。就問我們能否做個展覽，因為我們一直在做各種展覽，他也看過不少，我說當然可以。開幕那天，還把老母親也請來現(xiàn)場，老人一看，特別激動，高興得兩宿沒睡。

▲讀者在書店，如今各類形態(tài)的書店越來越多，但這樣簡單、溫暖的讀書場景越來越少。

行李：難怪讀者這么認可你們！那次烏托邦展覽之后如何了？始終還是很困難呀，一個展覽幫不上很多實際的忙。

朱鈺芳：是的，還是很困難，讀者需要我們，但讀者更需要我們健康的活在這里，而不是求同情。那次展覽之后，我們聯(lián)合浙江大學的教授，做了一個杭州實體書店生存現(xiàn)狀的調(diào)研題目，把書店面臨的實際困難，比如太高的房租、太高的人工費、傾銷式的網(wǎng)絡等等上報給杭州市政府，希望他們能支持書店，給我們合適的公眾場所，或者一些獎勵機制——我們15年來做的所有講座全是免費的。結(jié)果杭州市政府馬上批文支持文創(chuàng)類產(chǎn)業(yè)，我們第一年拿到了30萬的扶持資金，雖然還是杯水車薪，但我把這結(jié)果告訴了我的員工，我告訴他們：政府都在關(guān)注我們，希望我們做好，我們自己要更有信息，一起努力做下去。這對我們是很大的激勵，好像從那以后，又慢慢好了起來。

行李：時間不負有心人。姜老師說很多人打電話來請你們?nèi)テ渌鞘虚_書店，你有想過嗎？

朱鈺芳：我們每年都會一家人出去長途旅行兩次，近一點像日本、臺灣，遠一點的像歐洲、美國，那些地方都很好，但我們還是離不開杭州。每個地方的氣息不一樣，我們的氣息和杭州最合。在杭州，節(jié)奏不一定很快，但會很有效率的做事。急，其實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慢慢的持續(xù)的去做，就像煲湯一樣，用大火就會燒壞，這是杭州的氣息，也是曉風的氣息。當然，我們是更保守的杭州人，就像我們從來沒有借過錢做生意，有多少力就做多少事，就像很多人請我們?nèi)ラ_書店，但我們只守著原來的就好。我先生很喜歡山野生活，如果有可能，也許以后我們會在杭州周邊過更田園的生活。

行李：希望你們?nèi)缭?。推薦一本你喜歡的書吧？

朱鈺芳：那就推薦《西湖民間故事》吧，我小時候讀，以前大女兒讀，現(xiàn)在小女兒讀，這是一本對我們?nèi)叶加杏绊懙臅?，講述杭州的山、水、人，比如雷峰塔是怎樣來的，白堤有怎樣的故事，凈慈寺的故事……看完這些故事，走出門去，就可以和實地一一驗證，用這種方式閱讀杭州、行走杭州，可能是最好的方式吧，尤其對孩子來說。

▲新型書店林林總總，但到底還是書店，在別的書店越來越注重“新型”時，曉風書屋以20年時間守護一家真正的、簡簡單單的“書店”。

【號外：杭城最愛】

【私家推薦】（姜愛軍版本）

平日喜歡去哪些地方？

1.我們喜歡晚上爬山，杭州的山，夜里都有燈，24小時都可以爬。一般是孩子做完作業(yè)后，八點鐘從黃龍飯店出門，翻過寶石山到西湖邊，再上山返回來，來回10公里，兩小時，回家洗澡睡覺，時間也合適。

2.另外一條適合夜爬的山，是浙江大學玉泉校區(qū)后面的老和山，路很陡，但是景觀很漂亮，沿途的配套設施也很好。都說白天是游客的，晚上才是杭州本地人的，如果你夜里也去爬一次山，就會有所體會。

3.從我們家去浙江美術(shù)館的書店，常規(guī)的路線是走南山路，但我一般都會特意繞道楊公堤，那條路太美了，兩邊高大茂密的梧桐樹像華蓋一樣，而且路面高低起伏，很有車感，如果是清晨或夜里，可以打開車頂，像開敞篷車一樣開過去。

4.現(xiàn)在楊公堤以西的里西湖一帶，有一個水上運動管理中心，是奧運冠軍孟關(guān)良在打理，有很多水上項目，像皮劃艇、賽艇、帆船，我們一個星期會帶孩子去玩兩次。

5.城里最多的還是去博物館、美術(shù)館，像孤山的浙江省博物館，龍井的茶葉博物館，南山路的南宋官窯博物館、絲綢博物館、浙江美術(shù)館，拱墅區(qū)的運河博物館、刀剪劍博物館、傘博物館等等，杭州可能是博物館最多的城市，還有很多民營博物館、美術(shù)館，散落在各個地方，都值得好好看。

最喜歡杭州什么季節(jié)？

四月份到五月初，全綠了，而且綠得很有層次，開各種各樣的花，香味也很不一樣。

【私家推薦】（朱鈺芳版本）

平日喜歡去哪些地方？

1.西湖肯定繞不開的，我們兩人經(jīng)常去湖邊走路，從寶石山翻下來，走到斷橋，也算是鍛煉。

2.更多去的還是博物館、美術(shù)館，運河邊的幾個博物館經(jīng)常去，像西湖博物館、刀剪劍博物館、扇子博物館、傘博物館、運河博物館、工藝博物館……光是那一帶就有五六家。而且那些博物館里都有很多互動，是活態(tài)的展示，比如張小泉剪刀博物館，它的傳承人就在那里做剪刀，你可以去學。浙江美術(shù)館比較好的展覽我們都會去看，看完走出來就是南宋官窯博物館、絲綢博物館，再走不遠就是西湖，有長橋公園，那里走走也很好。

3.我很喜歡吳山廣場，晚上下班以后去看場電影，吃個咸菜餅，喝碗粉絲湯，可惜現(xiàn)在沒有好的咸菜了。我們兩個都是吃貨，經(jīng)常為了什么好吃的專門跑一趟，但是現(xiàn)在每周也讓孩子選個地方去吃頓飯。

4.我經(jīng)常帶孩子去參加很多活動，比如去棋盤山學做水??；去振興祥學做旗袍，他們以前也給陳香梅做旗袍；去十竹齋學做木板水印……我們對這些領域很熟悉，知道有誰在做，就讓孩子去體驗下。

最喜歡杭州什么季節(jié)？

春秋。

文字：Daisy

照片：陳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