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孩子上學方便,何悅賣掉原來的房子,買下了鏡湖小區(qū)的一處公寓。她搬來那天遇到住在對門的年輕夫婦,微笑著打招呼。男人態(tài)度謙和,他妻子卻眼神呆滯,如同行尸走肉,好像根本沒聽見何悅說話。

何悅想起了樓下布告欄里張貼的尋人啟事。一個面容玩偶般精致可愛、年約七八歲的小女孩在A4紙打印出來的照片中微笑。她叫趙彤彤,失蹤已有兩周,聯(lián)系地址是16號樓806室,正是何悅的對門。

這就解釋了那女人為何失魂落魄。如果何悅七歲的兒子林曉星失蹤,她也得崩潰。

住隔壁的胡學軍很熱情,特意招呼何悅母子到家中小坐。他在海城醫(yī)科大學任教,五十來歲,個子不高,氣度斯文。他似乎沒有妻子兒女,房間整潔之余顯得空曠冷清。

墻上掛了幾幅巨大的高清攝影作品,畫面讓何悅頭皮發(fā)麻:全都是蜘蛛寫真。蜘蛛鉤爪上的絨毛、腹部鮮艷的橘紅色花紋,嘴邊的獠牙和八只覆蓋著虹膜的黑亮眼睛都被清晰地記錄下來,纖毫畢現(xiàn)。

“照片有點兒嚇人吧?”胡教授笑道,“我業(yè)余時間喜歡研究節(jié)肢動物,特別是蜘蛛,也愛好攝影。這些照片都是我自己拍的。別看黑寡婦蜘蛛長得嚇人,它分泌的毒液經(jīng)過提取和處理,可以制成鎮(zhèn)痛藥劑和抗血凝藥劑。哈哈,你看我,只顧自己說得高興,也不管你愛不愛聽?!?/p>

“哪里,特別漲知識呢?!焙螑傃圆挥芍缘匚⑿?,目光避開照片中張牙舞爪的蜘蛛。

胡教授似乎格外喜歡曉星,說還沒見過這么漂亮可愛的男孩子,長大一定是超級帥哥。他端來了洗凈削好的水果。何悅注意到,胡教授右手手腕內(nèi)側(cè)有個精細的紋身:八只青黑色眼睛圍成一個圓圈。

何悅心想別看這位教授年紀不小,還挺時尚前衛(wèi)。

“咱們這個小區(qū)跟別處不同,鄰里關系特別和睦。每次有新鄰居搬來,都要舉行歡迎派對,就安排在明天下午六點,十八號別墅,一定要帶著曉星來啊?!焙淌跓崆檠笠绲匕l(fā)出邀請。

回到家中,何悅挽起袖子開始收拾打掃新居。不到兩個小時,所有雜物和家具都放到了合適的位置,三菜一湯的晚餐也上了桌。

下午六點,暑氣逐漸退去,十八號別墅院中的草坪被夕陽染成一片金紅。大叢薔薇在風中搖曳,歡快的音樂在空中回旋,鋪白布的長桌擺滿了甜點、零食和飲料,到處都點綴著五顏六色的氣球。餐桌旁還配備了一幅巨大的投影幕布。

一個瘦高英俊的中年外國人正在擺弄一個無線投影儀。看到何悅和曉星過來,他停下手里的事情迎上前,用純正的普通話說道:“歡迎來我家,我叫王繼明?!?/p>

王繼明是這個英國人給自己起的中文名。據(jù)說他是某著名兒童外語教學連鎖機構(gòu)的總裁,還是本市慈善公益事業(yè)的名人,每年給孤兒院、幼兒園和學校的捐款都不少于幾十萬。

應該說他算本地名流了,卻毫無架子,親自給何悅母子端來點心,還替何悅倒了一杯酩悅粉紅香檳。

“你會喜歡上這里的,何女士。我這人非常好客?!蓖趵^明微笑著舉起水晶高腳杯。

“看出來了,而且你一定很喜歡孩子吧?!焙螑偯蛄艘豢谙銠?,沁涼爽口。

她注意到,他右手手腕內(nèi)側(cè)也有一個紋身,圖案是八只青黑色眼睛圍成一個圓圈,跟胡學軍手上那個別無二致。

“一點沒錯。不過,我沒這份幸運,擁有曉星這么出色的孩子?!蓖趵^明輕嘆一聲,似乎不愿意過多談論這個話題。

何悅抽出一支細長的女士煙。王繼明殷勤地舉著打火機湊過來,何悅笑笑,掏出一只Zippo打火機自己點煙。打火機是已過世的丈夫留下的,每次點燃,她都會感覺被籠罩在他的氣息里。

就在這時,一個瘦高個子、面色蒼白的女人出現(xiàn)在別墅院外。晚風吹動她的頭發(fā)和長裙,宛如夜色中的幽靈。何悅認出來,她正是住在對門那個失去女兒的母親。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她依然能感受到那女人渾身散發(fā)出冰冷抑郁的氣息。

“那位是林青女士,她女兒趙彤彤失蹤前參加過在我家里舉辦的派對。”王繼明在何悅耳邊說道,“所以她認為這事跟我脫不了干系,總在附近晃悠?!蓖趵^明眼中浮現(xiàn)出受傷的神色,“她的想法確實荒唐,但可以理解。你怎么能苛責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呢?”

何悅深以為然地點點,感覺王繼明真是善解人意,心思細膩。

派對之后,王繼明跟何悅熟絡起來,常給曉星帶小禮物,每次組織適合孩子參加的活動時總是不忘通知她。何悅的同事得知,總是調(diào)侃她可能要嫁入豪門了。何悅承認王繼明對她的確有點不一般,但絕對不是男女之情。至于是何種感情,她也搞不清楚。

這天何悅受了風寒發(fā)起高燒。到了該接曉星放學的時間,她掙扎著要爬起來,卻眼冒金星地倒下去。打了幾個親戚朋友的電話,他們都雜事纏身無法幫忙。最終,何悅只得撥通了王繼明的電話。他一口答應去接曉星,讓她安心休息。

眼看暮色漸沉,曉星卻還未到家。打電話給班主任,對方說孩子的確是被王繼明接走了。何悅再撥王繼明的手機,一直無人接聽。

何悅躺不住了。她穿好衣服,打算到王繼明家里去看看。剛一出門,差點跟對門的林青撞個滿懷。

“你兒子呢?”林青的語氣和眼神中透出一股瘋癲,“你沒有讓王繼明接近他吧?”

“跟你有關系嗎?”何悅不耐煩了,心想她管得也太寬了。

“我知道你覺得我瘋了?!绷智鄳K然一笑,“可我對王繼明的懷疑不是沒道理的。他四十四歲,英國約克郡人,曾在利物浦擔任小學教師,因為猥褻兒童被兩次起訴,后因證據(jù)不足未能立案。五年前來到中國,創(chuàng)辦兒童外語學校,取得成功。

“他沒有結(jié)過婚,到中國后從未交過女朋友,只熱衷于跟七歲到十二歲的孩子打交道。你聽說過戀童癖吧?有些成年男人只能在兒童身上才能獲得性滿足,在成年女人面前只會覺得自卑。我的專業(yè)是犯罪心理學,以前給公安局做過顧問。相信我,我能判斷出什么樣的人是戀童癖。而且只要你想,調(diào)查清楚他的過往并不很難?!?/p>

“那你怎么沒有報警呢?”何悅瞇起眼睛看她。

“當然是因為沒找到直接證據(jù)?!绷智嗾f道,“但我直覺他跟我女兒的失蹤有關。”

“光憑直覺,不能判定一個人有罪?!焙螑偙M可能禮貌地說道,心里想的卻是林青果真病得不輕。她繼續(xù)下樓梯,卻因為頭暈趔趄了一下。

“你去哪里?我陪你吧?!绷智喾鲎×怂?。

何悅本想拒絕,無奈每走一步眼前都金星飛舞,也只得隨她了。

十八號別墅亮著燈,按門鈴卻無人應門。她和林青對視一眼,輕輕一推,大門洞開——竟然沒鎖。

“王繼明?”何悅喚道。室內(nèi)沒有任何聲音,死寂一片。一樓無人,她們來到二層,只見書房的門半掩著,漏出一線橙色燈光。

何悅看到了王繼明。他背對著何悅坐在一把椅背很高的扶手椅里,露出一撮褐色頭發(fā),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一動不動。

“王繼明?”何悅又叫了一聲,還是無回應。

“咔噠、咔噠、咔噠”。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響,清晰而密集。何悅忽然覺得似曾相識,她依稀記得在胡學軍家中聽到過近似的聲音。

她走向扶手椅。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像是潮濕的霧氣一樣包圍了她。

接下來,何悅看到了只有在恐怖片里才會出現(xiàn)的情景:王繼明陷在扶手椅里,臉部、手部和頸間都有多處紅腫的傷口,臉色青黑,顯然已經(jīng)死亡。最可怖的是,十幾只乒乓球大小的黑色多毛大蜘蛛在他赤裸的身體上來回爬動,揮動螯鉗,關節(jié)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聲響。

何悅登時天旋地轉(zhuǎn)。林青顫抖著掏出手機報警……

警方接到了一個女人的報警電話,稱鏡湖小區(qū)十八號別墅發(fā)生了命案。經(jīng)過調(diào)查,警方認為王繼明之死是一起意外事故,是被他自己養(yǎng)的黑寡婦蜘蛛蟄刺中毒身亡。

在他的別墅里,發(fā)現(xiàn)了大量兒童色情書刊雜志,電腦里更有幾個兒童淫穢視頻,其中就包括趙彤彤的視頻。女孩先是遭到了王繼明的強奸,隨后被一群黑寡婦蜘蛛蟄刺身亡。

視頻詳細記錄了女孩受辱和死亡的全過程。孩子發(fā)出令人血液凝結(jié)的慘叫,幼小身體劇烈地顫抖和抽搐著,死后尸體被蜘蛛群津津有味地分食……攝像、打光、收音設備精良,拍攝手法專業(yè),后期處理過的畫面精致細膩,比起電影、電視劇毫不遜色。

經(jīng)過徹底搜查,警察在王繼明的汽車后備廂里發(fā)現(xiàn)一具被透明塑料布包裹的嚴重腐爛的尸體。經(jīng)過DNA測試,確定尸體就是失蹤超過兩周的趙彤彤。

一切證據(jù)表明,王繼明具有殺害趙彤彤的重大嫌疑。

何悅醒了,一時不知身在何處,現(xiàn)在又是什么時間。她確定自己已大大地睜開了雙眼,可面前依然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想要動一動,一陣劇痛如同高壓電流通過身體。她忍不住尖叫,喉嚨里發(fā)出的卻只有嘶啞的低吟。

“何悅?!币粋€挺耳熟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一雙柔軟溫熱的手摸了摸她的臉。

“林……林青?”何悅艱難地說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兜里……打火機……掏出來?!?/p>

林青摸出了她的Zippo打火機,“咔噠”一聲點燃。

這里似乎是間地下室,極為寬敞,裝修精美。墻面用酒紅色絲綢裝飾,一張巴洛克風格的華麗大床上,曉星靜靜平躺著,眼睛緊閉,難以判斷生死。他不知被誰換上了一件領口和袖口帶有蕾絲花邊的古典式白襯衫,外加黑色絲綢燈籠褲,打扮得好似中世紀歐洲的小王子。

“曉星!”看到兒子的一瞬,何悅不顧劇痛,猛然站起來。

林青連忙過來攙扶她,“你別亂動,我去看看?!?/p>

林青摸摸曉星的脖子,“有脈搏,應該只是暈過去了?!?/p>

何悅舒了口氣,就連吐氣的動作都會引起徹骨疼痛。

絲綢裝飾的墻面上懸掛多幅高清攝影作品,全都是年齡七八歲到十二三歲之間孩子的寫真。膚色和人種各異,高矮胖瘦不同,共通之處是全部相貌出眾。

有的孩子赤身裸體,被迫擺出成人式的色情姿勢,滿臉淚水;有的孩子渾身上下都是青紫色傷痕,頭部似乎因為受到重擊變形塌陷;還有的孩子渾身被扎滿了鋼針,猶如一只刺猬。

更多的孩子身著精美的蕾絲裙,被打扮成洋娃娃模樣,騎在旋轉(zhuǎn)木馬上;或是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揉著眼睛,像是剛剛醒來;抑或坐在廚房的桌邊吃麥片粥……乍看都是生活化的場景,卻似乎哪里不對勁。所有的孩子都肢體僵硬,雙眼死氣沉沉,透不出一絲靈魂之光。

她還注意到,房間里架設了幾臺看起來非常專業(yè)的攝像機和燈光設備。

回憶如同潮水涌回腦中。她想起來了,當時林青打通了報警電話,簡單敘述了情況。這時身后就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何悅猶如驚弓之鳥,猛然回頭——來人是胡學軍,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

“胡教授!”她幾乎哭出來,根本無暇考慮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王繼明他……他……”

“不怕,不怕,都過去了?!焙鷮W軍輕輕拍打她的后背,像是哄小孩子似的說道。

“曉星呢?您有沒有看到曉星?”驚魂初定,何悅急急發(fā)問。

“看到了,他跑到另一個房間藏起來了,我?guī)氵^去?!焙鷮W軍扶起她,動作輕柔。林青走在他們前面。

他接下來的舉動讓何悅?cè)硌簝鼋Y(jié)。胡學軍先是抄起走廊上陳設的一個大花瓶,閃電般砸在林青的后腦。瘦弱的林青一聲沒出就倒下去。沒等何悅做出反應,胡學軍一把奪過她的手機,用力砸向墻壁,手機登時四分五裂。

“你干什……”何悅驚叫了一半,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胡學軍用一根細細的針管扎進她手臂,將一管透明的液體推了進去。

一陣劇痛猶如強大的電流瞬間傳遍她全身,像是火焰從腳尖燃燒至發(fā)梢。那種痛楚難以形容,就好像她被扔到了一張燒紅的釘床上,根根尖利的釘子都扎入了她的體內(nèi);又好似內(nèi)臟都變成了燒紅的火炭,體內(nèi)被炙烤至焦黑。

她倒在地板上,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

“這可不能怨我,誰讓你非要進來呢?”胡教授站在她身邊,神情還是那么和藹,“你應該感到榮幸,知道我給你打的是什么嗎?黑寡婦蜘蛛提取的毒素,這玩意可以止痛,更能導致劇痛,看你怎么用嘍?!?/p>

胡教授拽住何悅的長發(fā)把她拖到了二樓書房。他走向書櫥,輕輕扳動一本大部頭書籍,整個書架就像是一扇滑動門那樣移開,露出了后面隱藏的一扇金屬門。他打開門,像丟棄一件垃圾那樣將何悅?cè)恿诉M去。顯然,隨后胡學軍把林青也關了進來。

“哐啷”。金屬大門開啟的聲響令何悅和林青同時一驚。

胡學軍打著手電,順著臺階走進了地下室。他拎著一個半人高、蒙著黑布的箱子。里面有什么東西在爬動,窸窸窣窣。

“何女士,你放心,曉星只是暈過去了?!焙鷮W軍笑吟吟道,“你們肯定有不少問題吧?簡單介紹一下,我和王繼明的工作就是找到漂亮出眾的孩子,讓他們成為明星。先從趙彤彤說起吧。我打算讓彤彤成為明星,可王繼明這個人心軟,一心想留下她當長期的小情人?!?/p>

林青的雙眼仿佛燃起了兩團熊熊火焰,脖子青筋暴起。

“給我老實待著,否則我就讓你跟你的朋友享受同等待遇?!焙鷮W軍舉起一根細細的針管,沖林青輕輕晃動。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胡學軍肯定已被林青的眼神扎出一萬個透明窟窿了。

“當然,最終他還是服從了,畢竟我是他的上級,而他只是個錢多燒得慌的白癡?!焙鷮W軍繼續(xù)講述,面有得色,“王繼明只懂得滿足他那點見不得人的性欲,不了解這些作品的藝術和商業(yè)價值?!?/p>

胡學軍向墻上的攝影作品揮揮手,“這些都是我的杰作,按照客戶的要求特別定制的,尤其是那些生活化的場景,我的最愛。兩百多年前,英國維多利亞時代,如果有誰家的孩子夭折,他的父母就會請人把孩子的尸體利用專業(yè)工具擺成還活著的樣子,為他們拍攝一生中最后一張照片,永久珍藏。

“現(xiàn)在的時代,只有少數(shù)人懂得欣賞這種絕美的死亡藝術。當然,自然死亡的美貌孩子不是那么好找,只能想辦法自己創(chuàng)造?!?/p>

何悅覺得遍體生寒。怪不得照片中的孩子們那么古怪而陰沉,原來都是尸體!

“當然啦,客戶的需求是多樣化的。除了唯美的尸體照片,更多的客戶偏愛血腥暴力的攝影和視頻,所以我就策劃了趙彤彤被蜘蛛毒殺那個作品?!?/p>

林青終于無法忍耐,狂叫著沖過去。何悅感覺到她身上爆發(fā)出來的力量,酷烈猶如風暴,足以摧毀一切。可惜那只是一種錯覺。

胡學軍個頭不高,比林青還略微矮一點,但身材壯實。他只是揮手一擋,瘦弱的林青就被打飛,重重地撞到墻壁,溜下來跌坐在地,一股殷紅的血從額角流淌下來。

“聽說過暗網(wǎng)嗎?我打賭你沒有?!焙鷮W軍像是沒事人似的接著對何悅說,“趙彤彤的視頻在暗網(wǎng)上賣出了四萬美元的高價。如果用你兒子拍攝,價格說不定會翻倍。如果你不希望這樣也可以。只要你同意加入‘八目妖’,也就是我們的組織,設法把別人家的孩子帶到這里,我就放過你和曉星?!?/p>

他再次停頓,觀察何悅的反應。胡學軍的目光仿佛可以透視,將她腦中的想法一覽無遺。

何悅的腦子飛快地轉(zhuǎn)動:他已然告訴了她這么多秘密,根本不可能放她活著出去。胡學軍在耍她,就像是貓玩老鼠,要把食物戲弄夠了再吃。

“怎么,不同意加入?果然一腦袋糨糊。你只是個普通人,愛看庸俗的電視劇,買淘寶爆款,審美能力低下,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壞蛋必死之類的垃圾。待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根本不知道真實的世界是怎樣的?!币姾螑倹]反應,胡學軍笑容可掬地說道,“你們注定眼界狹隘,看不到更廣大的世界?!?/p>

“不準……你……碰我的……兒子……”何悅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每迸出一個字,全身的肌肉都吶喊著抗議。

“我當然不會碰他,女士?!焙鷮W軍嘴角肌肉牽動,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所有的事情,都由我的伙伴來完成。來吧,午夜姐妹們,見見新朋友?!?/p>

他揭起蒙在箱子上的黑布。原來那并不是箱子,而是一個做工精巧的金屬籠。七八只體型逼近小貓的巨型蜘蛛在籠中煩躁不安地四處爬動,關節(jié)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聲響。

胡學軍打開籠子頂部的門,用戴著厚厚塑膠手套的手小心翼翼捧出了一只巨蜘蛛。

“黑寡婦蜘蛛和澳洲漏斗蜘蛛雜交出來的新品種?!焙鷮W軍的口氣頗為自得,“體型巨大,毒性猛烈,對付你們,一只就夠了。以前呢,我只打算讓曉星當主角??涩F(xiàn)在有你這個漂亮媽媽加入,就能拍一部母子被蜘蛛虐殺的短片。放心,何女士,你兒子被蜘蛛蟄刺后自然會醒來,有好戲可看?!?/p>

他把何悅拽到了那張華麗的大床上,讓她緊貼曉星躺下。

調(diào)試好攝像機,打開攝影燈。燈光耀眼,釋放出熱力,照得何悅額頭冒汗,晃得幾乎睜不開眼。

“我這人心軟,見不得這種場面。好在攝像機會記錄一切?!焙鷮W軍說完,走出了地下室,沉重的金屬門轟然關閉。

蜘蛛爬上了大床,圍著何悅繞圈子,它的關節(jié)、鰲鉗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聲響。

巨蛛似乎并不急著攻擊。它流露出一種戲謔的態(tài)度,有時會忽然靠近她,之后又撤遠,似乎在盡情欣賞她驚恐的神態(tài)。

她的心仿佛變得無限大,大得要撐破胸膛;又好似迅速縮小,向無底深淵沉落。

驀然,蜘蛛伸出多毛的爪子,撓了撓她的手背,像是一種挑逗。何悅放聲狂叫,喉嚨里發(fā)出的卻只有沙啞的呻吟聲。

不,千萬不能被嚇到發(fā)瘋。曉星還活著,她不能讓他失去媽媽。再大的蜘蛛,也不過他媽的是只惡心的蟲子。

她手邊只有一個打火機,兜里還有一串鑰匙和一小罐發(fā)膠。她的頭發(fā)干燥易起靜電,經(jīng)常隨身帶著發(fā)膠。

許久以前,她在一部美劇中看到過一個情節(jié):主人公點著打火機,然后用一瓶發(fā)膠對準火焰噴射,打火機的小火苗驟然變成比人腦袋還大的火球,殺傷力巨大。

她無法肯定電視劇里的情節(jié)是否真的可行,但現(xiàn)在唯有一試。

何悅抖抖地夾起打火機。手指僵硬劇痛,不聽使喚,打火機掉了。她忍住疼痛,再次撿起來,右手則竭盡全力拿穩(wěn)發(fā)膠。

巨蜘蛛開始不耐煩了,關節(jié)的“咔噠”聲透出急切。嘴巴張開,露出了獠牙,沒有理會何悅,沖著曉星發(fā)起最終攻擊。

八條腿的雜種,不準你碰我兒子!何悅在心中怒吼。她左手舉著點燃的打火機,右手按下發(fā)膠噴頭。透明的噴霧穿過小小的火苗,瞬間轉(zhuǎn)化成一團紅亮的火焰,好似魔幻片里大魔法師發(fā)射出的火球。

轉(zhuǎn)眼之間,耀武揚威的巨蜘蛛變成了一個火球。原來蜘蛛也會發(fā)出尖嘯,就像水壺燒開發(fā)出的聲音??諝庵谐錆M了燒焦的惡臭。

不知是不是巨蜘蛛被殺死鼓舞了何悅,她頓覺劇痛減輕,掙扎著下床,抬腳向還在火焰中掙扎的巨蜘蛛踩下去。噗嗤,噗嗤,巨蜘蛛在地上翻滾,傷口里涌出大量綠色的黏液。何悅猛力踩了一腳,又是一腳。

終于,巨蜘蛛漸漸不動了,揮舞的八條腿安靜下來。

大門一響。

“你竟然殺了午夜?”胡學軍難以置信的聲音傳來,“你這該死的女人!”

他朝何悅猛撲過來,伸出一雙瘦骨嶙峋的手,卡住了她的脖子。那雙手宛如鋼鐵,無法撼動分毫。胡學軍扭曲猙獰的面孔變得不清晰,像是隔了一層磨砂玻璃。

曉星,媽媽不能保護你了。何悅的意識逐漸模糊。死亡的感覺就是身體一寸寸失去知覺,向黑暗的深淵無止境地沉落。

脖子上的壓力意外地消失了??諝庵匦铝魅胨姆尾?。何悅捂著脖子大聲咳嗽,劇烈喘息。

胡學軍發(fā)出令人血液凝固的慘叫。不知何時蘇醒的林青打開蜘蛛籠的籠門,用她瘦弱的雙臂舉起了那個金屬籠,倒扣在胡學軍頭上。那些被胡教授視為心肝寶貝的巨型蜘蛛絲毫不講情面地對他群起而攻之。

林青跟何悅抱在一起,兩個母親的心同時怦怦狂跳。如果情緒也可以發(fā)出聲音的話,地下室應該會被海潮的隆隆聲響淹沒。

林青抱起昏迷的曉星。何悅則強忍肌肉的劇痛,和她一起緩步踏上通往書房的臺階。

胡學軍痛苦翻滾,爆發(fā)出一聲聲不似人類的號叫。

……

胡學軍并沒有當場死亡。何悅報了警,他被送往醫(yī)院急救,經(jīng)過十幾個小時的救治恢復了意識。曉星幾小時后也蘇醒了,所幸沒有留下后遺癥。

警方根據(jù)胡學軍的口供,得知他和王繼明都屬于一個名為“八目妖”的俱樂部,手腕內(nèi)側(cè)的八只眼圓圈紋身便是該俱樂部成員的標記。這個俱樂部表面上是節(jié)肢動物愛好者的聯(lián)合體,實際上是個龐大的販賣兒童色情視頻和照片的地下組織。

胡學軍為管理層,王繼明是他的下屬。王繼明時常去孤兒院做公益,參加小學、幼兒園的各項活動,有許多接觸孩子的機會,并經(jīng)常在家中舉辦派對,邀請眾多客人帶著孩子過來,物色相貌出眾的孩子,找機會將他們囚禁在別墅地下室。

胡學軍對蜘蛛毒素頗有研究,經(jīng)常拿誘拐來的孩子作為小白鼠測試毒素的效力。他用蜘蛛毒素讓孩子陷入癱瘓或是昏迷狀態(tài),然后拍攝各種色情照片和視頻,通過暗網(wǎng)出售給戀童癖。越是血腥、變態(tài)的視頻,越是能找到愿意出高價的買主。

那天何悅拜托王繼明接曉星回家,他就趁機把曉星騙到了家中。胡學軍盯上曉星也很久了,發(fā)現(xiàn)他被王繼明帶走,就跟蹤到他家里。

胡學軍打算用曉星拍一個蜘蛛虐殺視頻。偏偏王繼明非常喜歡曉星,希望能留下他作為長期發(fā)泄性欲的孌童。二人因此發(fā)生爭吵,加上以前曾有過分贓不均的問題,長期積累的矛盾爆發(fā)。胡學軍早就不想跟王繼明合作了,因為他總想將那些漂亮孩子據(jù)為己有,不讓胡隨意處置。

于是胡學軍先是給曉星注射毒素讓他昏迷,關進密室,再放出毒蜘蛛殺死王繼明,最后把趙彤彤的尸體放進王繼明的汽車后備廂。這樣死無對證,王繼明自然被認為就是殺人犯,沒人會懷疑到胡學軍頭上。

眼下王繼明已死,胡學軍落網(wǎng),然而“八目妖”組織的其他成員仍舊下落不明,警方的追捕工作可以說才剛剛開始。

兒童色情制品交易不過是暗網(wǎng)交易深海中的一朵小小浪花?;ヂ?lián)網(wǎng)世界猶如深邃海洋,看似平靜的水面下,礁石遍布,暗流涌動,幽深難測。販毒、人口、軍火買賣每天都在我們所不了解的平行網(wǎng)絡世界里進行。仿佛遠在天邊,又近在咫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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