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如果你喜歡早期的Bauhaus、Joy Division,當然還有Gang of Four,那你一定也聽過“重塑雕像的權利”,這只完美地繼承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英國后朋克遺風的樂隊。他們以一種緊張而富有侵略性的前進姿態(tài),在搖滾圈和其他樂隊劃出了一道寬寬的界限。他們寡言少語、缺乏互動,主唱兼吉他手華東也坦承自己不善社交,圈子里的朋友很少,除了偶爾接受采訪,他們幾乎將全部的時間都投在了音樂的編寫和排練上。也許就是這樣踏實、冷靜、尖銳甚至有些偏執(zhí)的特性,才能讓他們做出如此極致的音樂。
如果你看過他們的現(xiàn)場,一定也會發(fā)現(xiàn)“克制又極具爆發(fā)力”是對重塑最為中肯的評價,他們從不用煽情的語言或動作去煽動歌迷的情緒,但每當音樂響起,他們似乎總是有一種催眠般的魔力瞬間將你從現(xiàn)實當中抽離,猝不及防地把你拖入一個偏執(zhí)而扭曲的異世界。
盡管重塑從出道始即被視為“中國最好的”后朋克樂隊,而華東說“我們是國內最好的搖滾樂隊之一,并且不限于后朋克”。事實上在近幾年的創(chuàng)作中,他們除了原有的吉他、貝斯和鼓,還加入了更多的周邊樂器,或許再用“后朋克”來簡單的定義他們早已顯得不太合適。2016年,重塑樂隊開始全力準備新專輯的錄制,在他們新歌的排練間歇,搜狐文化獨家對話樂隊主唱華東,聊聊這個有些“冰冷”的樂隊背后的故事。
做搖滾樂跟父母有過幾年的爭執(zhí)
搜狐文化:我昨天看到你在朋友圈里貼了張你爸爸的照片?
華東:是的。那是三五年前外面的一個培訓班拿我爸做廣告的照片,他是那個培訓班的特聘教授。其實是因為我父母剛學會用微信,我?guī)退麄兗恿宋遥缓鬄榱俗屗麄冎琅笥讶κ窃鯓拥囊粋€東西,就貼了張他照片在那兒,教他們怎樣去看。
搜狐文化:你爸退休了嗎?
華東:退了,他77歲了,是南京大學教德語的教授。
搜狐文化:那你跟你爸的關系處的怎么樣?
華東:好啊,要不好我也不會發(fā)這照片。
搜狐文化:在這之前呢?
華東:在這之前有過一些不理解,因為我媽媽也是德語教授,在他們認為,做樂隊不是一件正經的、有保障的事情,我中學上的是一個蠻好的外國語學校,后來又在德國上大學。在他們的想象中自己的兒子不應該走這么一條路。另外可能也是媒體的關系,他們覺得做搖滾樂的要么自殺了,要么吸毒了,所以有過幾年的爭執(zhí),但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我也是挺正常的在生活,做著一件說不上事業(yè),但也能靠它養(yǎng)活自己的事情,所以慢慢的覺得也還行,就接受了。
唱片封面《CUT OFF》
唱片封面《WATCH OUT!CLIMATE HAS CHANGED,FAT MUM RISES…》
搜狐文化:那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決定做音樂的?
華東:剛從德國回來的時候。
搜狐文化:回國之前你做樂隊了嗎?
華東:回國之前我也喜歡,算是愛好者吧。那時南京在五臺山那邊有一個防空洞,但我當時在那純粹就是玩,真正決定做音樂還是回國之后的事兒。
搜狐文化:你沒在國內過上大學?
華東:是的。我1995年高中從南京外國語學校畢業(yè)之后,在國內待了一年,然后1997年,十九歲的時候就出國了。
搜狐文化:你在南外學的是什么語言?
華東:德語。其實南外其他所有科目都跟普通的重點中學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上外語課時我們要分語種,德、日、法三個小語種班分別在不同的小教室上,但語文、數(shù)學、歷史、地理這些科目大家還是在一起上,我初一到高三都是在外語學校。
搜狐文化:你在德國待了幾年?
華東:兩年。
搜狐文化:讀的什么專業(yè)?
華東:日爾曼語言文學。其實就是德語語言和文學,就像外國人到中國學漢語語言和文學是一樣的。對我們來說這是很正常的一個事情,因為從初一到高三這六年學的都是日爾曼語言文學,我們班所有同學都在德國上大學,只不過后來有的人回來了,有的人選擇留在了德國。
搜狐文化:讀了兩年應該是大專吧?
華東:我是本科,但是后來退學了,沒有畢業(yè)。
搜狐文化:你覺得很無趣。
華東:音樂更好玩。因為會有更多未知的東西,我自己又非常喜歡。但對德語我談不上喜不喜歡,當初只是因為我父母希望我能進外語學校學德語,所以我就學了。它對我來說更像一門工具,我很難像我爸爸一樣,每天坐在那兒看書,去研究它的語法構成什么的,他可能覺得很有意思,但我更愿意在家里寫歌、編曲,我會覺得這樣非常有意思。
搜狐文化:那你父母現(xiàn)在怎么看待你現(xiàn)在的這種狀況?
華東:總體而言他們覺得放心了。但我知道他們心里其實多多少少還有點遺憾,也不是不滿意,只是跟當初設想的路有點不太一樣吧。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還有點擔心我未來怎么辦,比如他們到了70歲都有退休金,有醫(yī)療保險,也不用愁房子的問題,但我到了70歲可能就沒有保障了。
搜狐文化:你在北京的這段日子父母來過嗎?
華東:當然。
搜狐文化:他們會有點嘆氣嗎?
華東:我現(xiàn)在還好。我對物質的要求也不是太高,現(xiàn)在可以租一個三室一廳、裝修很舒服的房子,自己都能承擔,父母來了也可以住。從生活的角度來講我很滿意。
搜狐文化:你父母南京人,一直生活在南京這樣一個很大、很繁華的城市,身份感肯定很強,那你現(xiàn)在在通州,北京的郊區(qū),他們會不會有點遺憾,覺得你不夠體面?
華東:也許以前有過,但現(xiàn)在沒有了。因為他們現(xiàn)在的學生都是十九、二十歲的90后,他們聽說過我們。某些學生從網上知道了我是他們的孩子,有時也會跟我爸媽說非常喜歡我。這時我父母就會覺得我也還行,并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么沒有希望,或者純粹是在玩一玩,我好像確實是在做一件事情,而且現(xiàn)在做的也有一些起色了。
搜狐文化:就很少年。
華東:對,包括達明一派《今夜星光燦爛》,這些歌我覺得專門就是寫給我聽的,他們對我的影響也蠻大的。
華東接受采訪
英語是一門十分適合歌唱的語言
搜狐文化:你是學德語的,那為什么選擇用英語來唱歌?
華東:因為德語相對于英語來說并不是一個適合歌唱的語言,所以用它唱歌有些奇怪。首先它的語法結構非常復雜,而且要求也更加嚴謹,你的主語、謂語、賓語必須這么放,一個介詞后面必須得接它的第幾格,都是有一個比較嚴苛的規(guī)范的。另外最重要的,還是因為我聽的音樂基本都是英文的,所以我希望我唱出來的歌,能夠跟我喜歡的那些英文樂隊聽上去一樣。其實2003年、2004年剛開始組建重塑的時候,我們有五六首歌漢語歌,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唱的很差,總是不能融入到音樂里面去。當然這肯定是我能力上面的問題,再加上漢語有四聲,每一個字都有一個發(fā)音,對我來說很難把它拆開去唱,而英語一個單詞可能三、四個音節(jié),拆開唱就簡單多了,所以我后來就選擇用英語去唱了。
搜狐文化:很多人做demo的時候用假英語來唱,做完以后再填詞,他們在處理韻律、節(jié)奏時確實很苦惱。中文在演唱的時候其實也有這方面的問題。
華東:對,其實是挺難的。所以我非常佩服那些能把漢語真正唱好的中國歌手,雖然可能只有少數(shù)的一兩個,但我確實挺佩服他們的。比如左小祖咒,我覺得他的很多歌在安排音節(jié)、發(fā)聲方式,以及旋律和歌詞搭配方面我都覺得非常好。
搜狐文化:是哪些?
華東:比如《苦鬼》我覺得他唱的就非常好,還有他和陳升唱的《愛情的槍》,我覺得歌詞寫的也好,旋律的搭配也非常聰明,而且聽上去并沒有被漢語語言的獨特性所限制住,不過目前我想到的也只有左小祖咒。
搜狐文化:好像我所接觸到的南京樂隊,很少有中西合璧的,有些朋克或者后朋克樂隊,大家聽了都感覺非常西化,好像聽英語搖滾樂已經變成了主流。你怎么去看這個狀況?
華東:這是自然而然的選擇,在2003、2004年我開始做“重塑”的時候,國內沒有什么能夠真正影響到我的東西,也沒有我愿意以之作為一個目標的樂隊。那個時候我聽Joy Division,聽Bauhaus,就覺得他們是我的目標。做重塑的第一天我就說,我要做的是中國的Bauhaus。當然,現(xiàn)在已經不這么想了。但那個時候對我來說是有這樣一個目標的,它在音樂上能帶給我一種認同感,有種親切的感覺。它所觸動我的東西可能比國內搖滾樂隊來的要更多。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他的聲音吧,因為我其實也沒學過英語,他的歌詞我并不是完全能夠看懂。所以我覺得這個東西還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選擇。
搜狐文化:這個也很奇怪,好像在南京年輕人聽的音樂基本上都是這樣的。
華東:確實,南京號稱“后朋克之都”嘛,我年輕的時候好像The Cure的打口碟在南京特別好賣,價格也能賣得上去。我后來到北京也問過一些從其他城市來做樂隊的朋友,他們那兒的The Cure是五塊錢一盤,甚至五塊錢三盤,反正聽的人有點少。但是在南京就算是尖貨當中的尖貨了,你都很難看到的,幾乎人人都在聽。我也覺得挺奇怪的。
搜狐文化:你現(xiàn)在多大了?
華東:我1977年底的,39了。
搜狐文化:你的樂隊的其他成員現(xiàn)在多大了?是哪里的人?
華東:我們鼓手黃錦是1979的,劉敏是1982的。他們都是四川人。
搜狐文化:你們怎么會在北京組到一塊兒了呢?
華東:我2001年左右在南京認識的劉敏,她那時是U235的吉他手,在南京一年。后來我們就和徐峰還有張亞東一起來了北京,又找到了一個鼓手,準備做一個樂隊。但后來由于種種原因,徐峰和張亞東就離開北京了,不過我還是留了下來,2003年和劉敏,還有那個鼓手一起組了重塑。
樂隊宣傳照
搜狐文化:你跟PK14什么關系?
華東:我1998年底回國,回國以后加入PK14樂隊,然后2000年左右,一起來了北京,那是我第一次來北京,在東北旺那一塊兒住了一年多。后來我就離開北京了,主要也還是想自己做。我回了南京,還去了有一些城市,認識了劉敏和徐峰,又和他們一起回到了北京。
搜狐文化:當時PK14的幾個人對你后來風格的影響大嗎?
華東:沒有受多大的影響,大家都喜歡同類音樂走到一起??赡軛詈a侣牭脮佣嘁稽c,他認識賣打口磁帶,資源會比較多。但,大家的路都是差不多的,喜歡的東西也差不多,所以交流起來也比較方便。
后朋克定義了我的審美基因
搜狐文化:你現(xiàn)在會介意別人說你的音樂是后朋克嗎?
華東:我都改變不了別人的看法,而且他們這么評價確實也沒什么錯。我們確實是從后朋克音樂開始的,我們出唱片又慢,雖然,新的和后朋克差別很大,別人還沒有聽到,所以他們還是會把我們定義在后朋克樂隊。另一方面,盡管我們現(xiàn)在的東西和之前相比已經不太一樣了,但是當初后朋克帶給我們的根基還在里面,它給我的影響是很難完全消掉的。雖然我可能有兩三年沒聽過Bauhaus的歌了,但我之前聽了十幾年,是真的非常喜歡他們,我自己也不想完全抹去它帶給我的影響,我只是想把現(xiàn)在喜歡的一些新的東西再加進去。
搜狐文化:后朋克的基因還在。
華東:后朋克是帶給最深影響的,很難從音樂里完全剔除,踢掉他,也顯得有點刻意。后朋克帶給我最大的收獲是審美,雖然我現(xiàn)在喜歡的很多樂隊,比如Battles還有PVT他們和后朋克都沒有什么關系了,我會用固定的審美的方式和體系,以及對編曲的要求去看待這些新的樂隊。
搜狐文化:你也想要突破和變化?
華東:我們第二張專輯和第一張之間變化很大,后來的一些演出,觀眾想聽我們以前很陰郁,很簡單的后朋克,但,我們現(xiàn)在非常復雜,會有增加不少的和成器,聽上去也會有一點電氣化。
搜狐文化:你自己跟PK14有什么不一樣的?
華東:我們在音樂上太多不一樣的了,只要真正明白音樂是什么東西的聽眾應該很輕易的就能分辨出來,我們和PK14之間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搜狐文化:我接觸的樂隊里面,最早長英文歌的其實是一些香港樂隊,后來才是北京的一些樂隊。像你們就是純唱英文的北京樂隊,如果你不唱英語的話會難受嗎?
華東:有可能會,我們新唱片里有一首歌是有句德語歌詞的,因為我覺得剛好那一句德語歌詞比同樣意思的英語歌詞更容易配得上那一段音樂的發(fā)音。所以我就選擇用德語歌詞,但只有那一句。所以我的選擇更多的是建立在自己舒不舒服和喜不喜歡的基礎上的,我用自己的審美來聽這些歌,覺得好或不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真的能用漢語唱好,我一點都不介意用漢語去唱。
華東
搜狐文化:那你覺得什么是你的審美呢?
華東:就拿樂隊來說,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The Cure,但從一開始我就很討厭OASIS,從它誕生的第一天一直到現(xiàn)在我都非常討厭。
搜狐文化:為什么?你覺得矯情嗎?
華東:不是矯情,這個東西很難說清楚,就像我不愛吃川菜,雖然我可以吃,但我可能更愛吃上海菜,這就是一種審美,當然你也可以認為是你品嘗東西的習慣。對于我來說,我更喜歡那種不是那么粗糙、相對精致一點的音樂,在情緒表達的方式上也相對內斂,這可能就是我對音樂的審美。還有最重要的就是它必須得有一個很好的編曲,對我來說,一首歌的旋律和演唱都可以不那么好聽,但編曲一定要好。而我不喜歡的那些樂隊,多半也是因為我覺得他們的編曲太沒勁了。
搜狐文化:你們的和聲做的蠻好的。
華東:對,這也屬于編曲的一部分,可能國內兩個人一起唱的樂隊本來也不多。對于我來說所謂編曲,就是你能夠聆聽到的音樂中的每一個東西,我對它們的編配是有著非常高的要求的。
搜狐文化:你覺得這個是天分嗎?感覺中國人在和聲方面確實是天然有點缺失的。
華東:我們的和聲其實也不是特好,可能國內在這方面目前為止確實少了一點,我覺得我們的和聲就是很普通的那種,在我僅僅知道的一點點樂理范圍之內,再加上一點點自己的感覺配的和聲。有一些是劉敏聽著我唱,然后她自己往上配,我一聽覺得好聽,就固定下來了。我覺得這個東西很難在理論上把握住。
搜狐文化:現(xiàn)在在國內能跟你們一起交流的樂隊多嗎?
華東:當然有,多肯定談不上,因為本身我認識的樂隊就很少,在北京也就三五個吧。
搜狐文化:都誰???
華東:哪怕是當朋友在一起吃吃飯,聊聊天也很舒服。我在通州也有一個十多年的好朋友,他以前做音樂,但現(xiàn)在已經不做了,我們在一起也就不太聊音樂了,就當成朋友相處。
搜狐文化:通州你熟悉嗎?
華東:算了解吧,我在通州住了12年了。
搜狐文化:通州住了很多樂隊。
華東:對,剛開始也是我這個通州的朋友在這邊做音樂,他比我來北京早,跟我說在通州找個平房做排練室也兩三百就夠了,比市里便宜一點,我們就過來了。當時五百塊還能租到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運氣好甚至還能帶兩臺空調,當然現(xiàn)在是不可能了。
搜狐文化:總是在考慮到房租。
華東:其實最主要是排練,那邊幾乎不太可能找到這樣很安靜的排練的地方了,你不用擔心音量會不會擾民。所以我們每一次搬家,首先都會考慮能不能找到排練室,這邊總體而言發(fā)展得沒那么快,如果真有一天它也發(fā)展的亂七八糟了,我們可能再考慮往別的地方搬吧。
搜狐文化:你們現(xiàn)在出版了幾張專輯?
華東:2005年和2009年各一張,還有一個demo。
搜狐文化:你對這個出唱片的速度滿意嗎?
華東:其實是不滿意的,我當然希望可以再快一點,但這也只是我的希望而已。因為我確實很慢,一首歌翻來覆去的能搞半年。
搜狐文化:這半年你都在寫嗎?
華東:寫、排練,最重要的還有編曲。我會嘗試各種編曲,如果這一段編曲在我腦海里時的感覺很好,但排練時出不來那個效果,我就會反復排,一定要排到我腦子里想到的那個效果。如果最后實在排不出來我就認了,我會換一個編曲方式再來排,所以一個小節(jié),或者一個結尾我可能就能排兩三個月。
不同國家的音樂節(jié)氣質不一樣
搜狐文化:你算不算這個樂隊的隊長,或者靈魂?
華東:算。
搜狐文化:當初組建樂隊,或者平時在排練和做歌時候,你們在磨合方面會不會有很大的沖突?
華東:還好其實,因為劉敏很了解我的排練方式,雖然她有時也會說,我覺得你這個編曲有點太怪了,或者太普通了,我們要不要換一換,但是總體而言我覺得劉敏這一邊非常清楚我在干什么。鼓手雖然是新加入的,但他也在慢慢地往我們這邊靠。因為對于我來說,你得往我這邊靠,這一點是非常明確的。我們這個樂隊已經玩了10多年了,所以我自認為在這個樂隊里面我們是有一個比較成熟的框架和狀態(tài)的,你在加入我們這個樂隊之后,當然可以把你自己的東西帶進來,但所有的這一切都要建立在整個樂隊本身的氣質之上,你不能打破這個氣質,這對我來很重要。
搜狐文化:你的演出大概分成哪幾種狀態(tài)?比如分成國內外的巡演、國內外的音樂節(jié)?
華東:我不分的,對我來說都一樣。如果愣要分的話我會這么分成室外演出和室內演出,這兩種演出的聲音是不一樣的,我在調設備的時候也會注意一點。因為室內是密閉的空間,它的聲音反射會比較大,室外很難返回來,但狀態(tài)上對我來說都一樣。
搜狐文化:你在國外的演出多嗎?
華東:比在國內多。因為我們上一次在國內巡演是09年,已經7年沒有巡演了。但在國外我們已經在去年、前年還有大前年連著做了三年了。
搜狐文化:都去哪些國家呢?
華東:都在歐洲。在美國參加了幾個音樂節(jié),但是沒有巡演。
搜狐文化:你在國外演出和國內演出有什么不一樣?
華東:其實差不多,但是最大的不一樣,應該就是從業(yè)人員吧,當然國內這方面也在往上走。不過在國外演出我不用過分擔心聲音的問題,總體而言都還不錯。
搜狐文化:你是說國內的室內演出?
華東:不論是室內還是室外都能夠感覺得到,現(xiàn)在有一部分人年輕人還是挺不錯的。比如我,摩登天空草莓音樂節(jié)的團隊,最近剛認識的一個叫“珊瑚”的年輕調音師團隊,還有一個日本的調音團隊,他們跟他們聊天時你能感覺到他們有著非常好的新的意識,在某些程度上要把調音師這個團隊做成服務性的行業(yè),他不只是幫你把聲音弄出來,他會幫你把所有的事情做好。
上海草莓音樂節(jié)演出現(xiàn)場
搜狐文化:不是“電工型”的。
華東:對,以前的調音師都覺得自己要是忙太多的話,最后還要承擔一部分責任。但這些新的年輕的調音師團隊不一樣,他們更接近國外的概念。你在舞臺上從信號出來,傳到PA,再到觀眾耳朵的整個這一套,所有的事情跟我都是有關系的。
搜狐文化:那現(xiàn)在這種服務型的團隊多嗎?
華東:越來越多,比如摩登的草莓音樂節(jié),我們每次演出時舞臺上的工作人員,總體而言都還不錯。
搜狐文化:草莓我看過一兩次,他們整個的調音都很好。
華東:其實畢竟草莓在全國這么多城市都在做,所以在一些小城市多多少少也會有失手的時候,比如聲音不是太好、有嘯叫、或者突然音響出問題了,基本都是這種不特別嚴重的毛病。但是總體而言,現(xiàn)在那一批做調音的人,他們確實覺得這個東西不是像電工師傅似的,我給你把開關打開就完了。他們會去配合你這個樂隊的風格,他們會去了解一些最基本的東西,所以在這一點上是往上走的。
搜狐文化:這幾年搖滾樂的變化也不小,你在國外演出的時候有沒有碰上一些喜歡的樂隊?
華東:尤其這兩三年我們在歐洲演出,歐洲跟美國還不太一樣,你可以感覺到每個國家的氣質也不特別一樣。我印象最深的是前年我們在瑞士參加了一個音樂節(jié)。最后壓軸的是一個美國樂隊叫Liars的樂隊,那天晚上特別冷,我們演完之后臨時下起了暴雨,我們穿的也少,我就在雨里面看他們裝臺,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等他們開始的那一瞬間我太激動了。
搜狐文化:你覺得太值了?
華東:對,我們之前在美國看Blonde Redhead給我留下的印象也很深,他們也是我超級喜歡的樂隊。Blonde Redhead一共三個人,意大利的是兄弟倆外加一個日本女孩,他們來過兩次草莓。往往和這些樂隊一起演出,或者看他們演出的時候,我都會非常的激動,這種激動有種平時聽音樂的情節(jié)在里面。
當然我們也會碰到一些沒聽過的年輕樂隊,如果聽到之后感覺特別好,也會很激動,好像一下子聽到了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的音樂。但這在國內不是很常見。
搜狐文化:一個樂隊演出得好與壞,自己是顯而易見的,在陌生的地方可能不太一樣。你在國外有沒有比較過?
華東:我沒有這樣刻意的比較過,但也許你說的也有道理。雖然草莓音樂節(jié)能來兩三萬人,但這3萬人其實是蠻固定的一個群體。而在國外我看Liars的那一次,當我在等他們的時候旁邊還有一個老頭,帶著他的小孩,也在那兒等。剛好他們也是德語國家,所以我就跟他聊了一會兒,他跟我說這個音樂節(jié)每年都會請一些不是那么大眾,但是又很有創(chuàng)造力的獨立樂隊來。當然為了票房也會請一些很大牌的樂隊來壓軸,比如說前兩年他來看的時候,壓軸的是Sonic Youth,但那一年也請了紐約的Animal Collective,我非常喜歡他們,從來沒有看過他們演出。他也說上次來看覺得他們特別好,他第一次知道Animal Collective這個樂隊,然后他兒子也喜歡這些東西,所以他倆會一起來看,還有三五年前我們到澳大利亞給Gang of Four暖場,當時來到現(xiàn)場從50多歲的到20歲的都有,什么樣的人都有。
搜狐文化:Gang of Four現(xiàn)在狀態(tài)還是那樣的?
華東:還行吧,他們換人換的太厲害了。雖然他們還是很好,但我覺得他們畢竟都50歲了,玩音樂玩了30年了,也應該做到這么好了。
搜狐文化:你覺得你現(xiàn)在的音樂變化?你人的變化?
華東:我人沒有什么變化,我剛玩音樂第一天什么樣,現(xiàn)在基本還那樣。但是在音樂上我變化是很大的。我不太希望等到50歲的時候還是做2005年的那些歌,我們現(xiàn)在幾乎不演老的歌,今年所有音樂節(jié)的演出,最多會用五到十分鐘的時間演一到兩首,其他全部是新的歌。
搜狐文化:需要演點第一張唱片的歌曲客氣一下嗎?。
華東:不是客氣,全部演新歌的話我現(xiàn)場會比較緊張,需要一兩首過去的歌放松一下。一直是新歌會特別緊張,怕把自己的狀態(tài)拉得太緊了,往往演完兩三首新的歌會演一首的老歌,這里面心里面會踏實一點,喘一口氣,然后再來新的。
搜狐文化:現(xiàn)在演出還會緊張嗎?
華東:緊張,永遠演出都是緊張的,沒有哪次演出是不緊張的。
搜狐文化:最近一次演出在哪兒?
華東:五月份在上海的草莓音樂節(jié)。不是我們樂隊的演出,就是跟英國音樂人的一個藝術合作項目。在上海K11美術館做了一個小時的即興演出。要說樂隊演出的話,最近那次是六月在武漢的中法音樂節(jié)。
搜狐文化:緊張是從哪里來的?
華東:更多來源于我怕設備出問題,這個是我最大的緊張的來源。因為我們現(xiàn)在設備很多,和聲器三個,效果器一堆,接線也比較復雜,我就怕演到一半突然沒聲了,當然我知道大家都能理解,但是這個理解是建立在無奈的基礎上。當然最好是不要出問題,一旦出了問題,把它重新再接好之后,這首歌怎么辦呢?是從頭演?還是從那個地方接受往下演呢?還是這首歌跳過去再演下一首呢?這個很尷尬。
武漢中法音樂節(jié)重塑
理解那些剛出一兩支單曲就解散的樂隊
搜狐文化:你們現(xiàn)在出了兩張唱片,是從2005年開始和唱片公司簽的嗎?
華東:當時簽的是兩張唱片,完成了之后呢就續(xù)約。到期之后聊一聊再續(xù)。我們跟摩登合作還是挺高興的。
搜狐文化:實際上你是認可沈黎暉?
華東:認可沈黎暉的審美,以及他的看法。他身上還是有一股繼續(xù)往前沖的東西,我還挺喜歡的,他們曾經落魄過,但現(xiàn)在越來越大。
搜狐文化:現(xiàn)在做樂隊職業(yè)化的太多了,可能三天組一個樂隊,兩年以后就散了,像你們這么長時間的樂隊在國內已經不多了,早年長的已經散了,能留下來的樂隊也不多。
華東:對,他們可能關注點不一樣。不過后海大鯊魚跟我們差不多,好像最早是04年在北京的一個叫“無名高地”的酒吧演出過,他們比我們晚一年。
搜狐文化:你們在時間年代上算一波的,后來的樂隊我也聽過一些不錯的,但出了些單曲就解散了,在國外也是這樣的。
華東:對,這種現(xiàn)象挺多的。做樂隊不像畫畫,自己一個人就能去做,樂隊需要的是團隊合作,說不上是團隊精神吧,但你需要去維系住這個樂隊幾名成員之間的合作和共同創(chuàng)作的關系,需要把這種熱情維系住,如果能維系下來在一起做是特別好的一件事了。很多音樂人在這方面比較欠缺,所以我完全理解有一些出了一兩張單曲就散了的樂隊。但對于我們樂隊來說,我和劉敏在一起很長時間了,而且還結婚了,所以我們倆永遠會在一起,雖然現(xiàn)在鼓手換了,但一直用這個名字的樂隊去演出,用這個樂隊的方式去創(chuàng)作,去出唱片,那是因為我和劉敏的存在。
搜狐文化:你和劉敏會不會再做點別的音樂呢?
華東:暫時沒有吧。我不是那種可以同時做兩件事情的人,我必須得把這件事情完全做完才能再去做其他的事情。如果讓我在做重復的同時,再去做另外一個樂隊很難。我的生活狀態(tài)跟上班沒有什么區(qū)別,排練也是隔一天就排一次。休息的時候也要把昨天排的東西錄下來回家聽,聽完之后我再在家里面修改,明天再排我今天修改的東西。所以我每天的生活跟上班是一樣的,我所有的時間都放在這個事情上面了。如果我休息的時候再去跟劉敏做另外一個東西就,對于我來說就有點困難,可能是性格的問題。
搜狐文化:有的人可以同時做好幾件事。有的人只能做一件事情。
華東:而且還有很重要一點,我跟其他人也聊過這個事,比如說說鴨打鵝的韓涵,他覺得自己在鴨打鵝樂隊里的一些想法,可能一時半會兒沒有實現(xiàn),那這部分就可以通過和別人合作,或者自己做solo,來把它給實現(xiàn)出來。
搜狐文化:他覺得不過癮。
華東:對,或者他有一些其他的想法不太適合這樂隊。我相信無論國內外,很多樂隊都有這樣的一種想法。但對我來說,我所有的想法都能在重塑實現(xiàn),如果我最近這段時間想玩偏電子一點的東西,我在重塑就可以做。過幾天萬一我喜歡hardcore,我也可以在重塑做。
搜狐文化:你說五月份的時候跟別的藝術家合作,這種場次比較少吧?
華東:非常少。我們幾乎不跟別人合作。
不希望在觀眾心中留下一個固定印象
搜狐文化:演出對你來說重要嗎?
華東:重要。
搜狐文化:但為什么最近演出比較少?
華東:因為我們準備出新唱片了。每次演出對我來說都需要花一點時間去準備,不是說明天演今天一拎東西就能走。最少要花兩三次的排練時間,把演出的歌全部過一遍,每一首歌怎么銜接我都會去考慮。我們九月底、十月份要錄音,所以暫時不想把太多時間花在準備演出上,我想把全部時間都花在錄音、排練、編曲上。
搜狐文化:可能是西方比我們發(fā)達,像Radiohead很早就通過互聯(lián)網進行傳播了,網絡上歌曲會有人購買。唱片公司這個時代其實在中國已經垮了,現(xiàn)在只有兵馬司和摩登天空這兩家還比較固定。你有沒有不跟唱片公司合作,而是自己通過互聯(lián)網來發(fā)行你的唱片?
華東:我?guī)缀鯖]有想過,因為我知道我的弱點在哪兒,我的弱點就是傳播,我沒有這個能力,以及人際關系。
搜狐文化:但你們已經很有名了。
華東:我認為我們還沒有這么有名吧,我們簽摩登不僅僅是因為它能幫我們出唱片,更多的是因為他們可以幫我處理很多外面的事情。這些事情對我來說很麻煩,我不愿意去做這件。摩登天空他們把外面所有的事情都能幫我處理完,我只需要做我的音樂,把音樂做出來交給摩登天空幫我發(fā)行就行了。當然獨立一定有獨立的好處,但我是比較懶的一個人,實在不太愿意到外面去結交這樣的人際關系,有點麻煩。
搜狐文化:“重塑雕像的權利”是一只成熟的樂隊嗎?
華東:成熟。
搜狐文化:你們10年前音樂是那樣編排的,但是到了第二張就開始有了一些變化,剛才你也說在演出的時候有些早期的歌都不唱了。你是覺得沒有必要再唱嗎?
華東:也不是。準確的說我不希望聽眾永遠只聽我們那幾首歌,不希望在觀眾心中留下一個固定的印象。像Radiohead最早一個英式樂隊,唱的都是很抒情、很標準的Britpop,到《ok computer》,但是他們在擺脫束縛,這一點是很令人敬佩的,從此之后也一直走這么一條路,盡管這個樂隊的演唱我很不喜歡,尤其在后面的音樂。
搜狐文化:Radiohead有很多人喜歡,也人也不喜歡。
華東:我非常不喜歡他的演唱。他們后期做電子的音樂非常好,但就是唱我不喜歡。他們的名氣是世界頂級了,但做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無所謂,他們只做自己想做的音樂。Radiohead新出的一張專輯我也聽了一下,又有一些古典音樂在里面,他們這種做事情的態(tài)度,是我十分可取的。等我到了七八十歲回頭想的時候,我做樂隊的這三四十年的時間,一直都是在以我自己的速度和節(jié)奏往前走??赡苡幸慌藭矚g我們最早的那些歌,但我相信一定也會有一批人喜歡我們現(xiàn)在新的歌。我不希望一個樂隊永遠都是一個樣,雖然經典很好,但說來說去就這么兩首歌不是我所希望的。
搜狐文化:你一直要有新東西。
華東:是的,對自己還是有這方面的自信。
搜狐文化:新唱片跟第二張有什么不一樣嗎?
華東:變化挺大的,和聲器的成分多了。
搜狐文化:電子的東西會多一些?
華東:我一直不認為我們是電子,雖然我們有電氣化,但“重塑”永遠不會變成一只電子樂隊。你看到我們的排練室看到最多的其實是和聲器,我連貝斯都沒有,但是,還是搖滾樂。
搜狐文化:演出的狀態(tài)最打動你的是什么?
華東:我最想要的狀態(tài)就是一場沒有任何問題的完美演出,無論狀態(tài)還是聲音都很好。
搜狐文化:印象最深的是哪一場?
華東:挺多的其實,印象比較深的應該是第一屆摩登天空音樂節(jié)。當時請的Yeah Yeah Yeahs壓軸,我們是倒數(shù)第二個登場,也是剛好下超級大暴雨。但那一場演的是很舒服的,我覺得觀眾也非常酷,在那么大的雨下邊,大家一起跳一起唱,這種東西帶給我的不是什么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這些騙人的東西,最實實在在的東西就是我在演出,這個演出讓我感到了一種非??岬目旄?。
搜狐文化:有沒有糟糕的演出?
華東:當然有,雖然沒到惡夢的級別,但確實是有過相當糟糕的。
搜狐文化:因為狀態(tài)不好?
華東:沒有,我們樂隊沒什么出過問題,就是設備原因,70%—80%的原因都在設備方面,可能主辦方之前沒有做好準備工作,沒有調好音,或者設備臨上場換了。我就會很不高興,可甚至以前我會演一半不高興就不演了。
搜狐文化:演出方怎么辦?
華東:這不是我的問題,是演出方的問題。不過現(xiàn)在再爛也會強迫自己把它演完。這個變化不是因為演出方,而是因為觀眾。有時我會想,如果我是一個觀眾,因為設備的原因演了一半不演了,我應該還挺失望的。
這個時代很難再有世界級的搖滾明星了
搜狐文化:從崔健開始,包括港臺的搖滾樂,大家曾經都很有名,慢慢到什么時候開始沒有名呢?
華東:我沒有真正考慮過這個問題,有一部分原因在于那個有名的年代,崔健、唐朝、黑豹那個時期大家的選擇范圍其實并不廣,我只是彈,大家只是聽眾,當然不是說他們不好,崔健還是很好,他那張《紅旗下的蛋》放在今天來說也是非常好的。但如果撇開崔健、唐朝的才華不談,那個年代你可以聽到的東西是很少的。當時沒有互聯(lián)網,國外的音樂就是打口磁帶,而大部分人不知道打口磁帶是什么,只有我們這些人喜歡去聽。大部分人能夠接觸到的就是圖書大廈出來的崔健、唐朝和竇唯這些人的唱片,所以全中國能有1億人關注這十來個樂隊,他們在知名度、接觸度上肯定會很廣,被更多人所知道,也可以影響到更多的人。但是今天不一樣了,北京有一萬支樂隊,互聯(lián)網上有一千萬支樂隊,你想聽隨時都能聽。當年的那些人更像是一個符號。
搜狐文化:大家把他們當成一個符號。
華東:或者一個年代的代表,但今天大部分樂手、音樂家,樂隊不太能夠承載這個東西了。現(xiàn)在這個時代的符號變得越來越復雜,沒有當初那么單純。現(xiàn)在人的追求相對而言也更加多元化,關注的更多的還是音樂上的東西。比如有的大學生特別喜歡后海大鯊魚,但他可能只知道主唱叫付菡,吉他手叫曹璞,但你問他貝斯手、鼓手叫什么,搞不好他還真不知道,這可能就是現(xiàn)在和當初那個時代不太一樣的地方?,F(xiàn)在更多是這個樂隊在音樂方面的東西。而不是把某個人給單獨拎出來,成為這個時代的符號。
搜狐文化:現(xiàn)在大家不關注音樂本身?
華東:不是,大家的精力就這么多,如果每天拿出兩個小時來關注音樂,他不可能把全部的時間花在重塑身上,我這兩個小時可能要聽五個樂隊,我都挺喜歡的。但當年他這兩個小時就可以全放竇唯或者崔健一個人身上,因為只有他們可以聽。
搜狐文化:早年Beatles萬人敬仰,走到哪兒是幾萬人跟著。
華東:對,我相信如果Beatles出現(xiàn)在今天,同樣不會有那樣的場景?,F(xiàn)在全世界范圍內的搖滾明星已經很少出現(xiàn)了,Radiohead算是最大得了,但他們也絕不是搖滾明星的那種感覺。搖滾明星都是槍炮與玫瑰,或者前兩天開著飛機來中國巡演的鐵娘子,他們在當年算是真正的搖滾明星,一場演出可能幾百萬,但現(xiàn)在幾乎不太可能了,這跟時代是有關系的。當年現(xiàn)場和唱片是唯一能夠接觸和看到他們的方式,但現(xiàn)在方式太多了。只要愿意隨便在網上點兩下音樂就出來了,甚至只要我們愿意,你還可以聽到排練的東西。當然這其實是一個好事。
搜狐文化:那為什么不出名呢?一出名就能刺激你做出更多的音樂了。
華東:對,比如當年槍炮與玫瑰樂隊那些人,他們有很大的問題出現(xiàn)在人格上,他們到了晚年在生活上也有很多問題,說好聽一點叫做在最有名的時候燃燒了自己,他們不是以一種細水長流的、健康的、正常人的心態(tài)去做音樂。而現(xiàn)在的這些,像Radiohead和Muse,他們十幾年如一日非常健康地在做音樂,所以不是一夜爆紅。
搜狐文化:不是傳奇。
華東:對,當初一張專輯錄完,成員吸毒的吸毒,自殺的自殺,但搖滾樂變得越來越健康。正在往一個良性的方向去發(fā)展,這是好事。涅槃樂隊的那個主唱是我認為的最后一個搖滾明星。
搜狐文化:我曾經跟一個DJ聊過,他現(xiàn)在有一個很苦惱的事,以前可能要花很久時間去找采樣,所以找到后會覺得很興奮,但現(xiàn)在這種興奮感很快就消失了。
華東:我非常明白。這個東西就像我們淘打口帶的時候。但是這是人的問題,不是技術的問題。
搜狐文化:這個問題會困擾你嗎?
華東:對于我來說還好?,F(xiàn)在我的ipad里面有三千個樂隊,都是好音樂。如果放在以前,相當于好幾萬盤CD,對于我來說都是寶貝,當年,淘到一張the birthday party感覺像是中大獎了,但現(xiàn)在不會有那種興奮感了。這確實是一個遺憾,但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說,我認為能夠以很方便的途徑找到我想要的東西都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
互聯(lián)網帶給我很多好處
搜狐文化:我還想跟你討論一下消失和失去聯(lián)絡的問題,其實像崔健和Nirvana(涅槃樂隊),他們還出書和紀念唱片,但現(xiàn)在紀念唱片、概念唱片、甚至連唱片都很少了。就直接把歌掛在網上,我想聽哪首就聽哪首。這種傳統(tǒng)的方式是不是包括了某種音樂心態(tài)?后朋克也變成一種很傳統(tǒng)的音樂形態(tài)了。我記得大概在2000年左右,唱片工業(yè)在找新東西,后來找到了說唱重金屬,但好像也沒有什么新東西出來,這么多年新東西都特別少,在這方面你會覺得吃力嗎?或者在這種語境下你會覺得吃力嗎?
華東:對,我覺得每個年代面對的問題其實都是一樣的,像CD出現(xiàn)的時候,徹底打垮了黑膠,數(shù)字技術出來了,徹底打垮了模擬,當年買一個和聲器可能比買一輛車還要貴,六、七十年代那幫人需要花一個禮拜的時間才能調出一個音色,現(xiàn)在這些東西數(shù)字化了,輕輕松松就能存儲一千個聲音,可以隨便去找。那么你是否認這個技術還是接受它?讓自己去適應這個時代的東西?
搜狐文化:接不接受它都存在。
華東:對,我個人來說是非常接受它的。因為我不愿意生活在一個一成不變的時代里,就像CD沒有人買了,更多的人會愿意用Mp3去聽東西,我完全接受這種現(xiàn)象。
搜狐文化:直接戴上耳機就能從MP3里聽到了。
華東:對,或者你愿意從網上下載,如果真的有一天不再發(fā)行實體唱片了,那我就發(fā)一個USB。因為我覺得如果一直沉浸在過去的所謂輝煌或者情節(jié)中的話,不論對音樂還是生活都沒有好處,你應該跟著它往前走。就像Bob Dylan第一次背上電吉他時,也讓所有人罵了一樣。但真是從他開始民謠才變成了民謠搖滾。在那兒之前民謠是民謠,搖滾是搖滾,是完全兩個不同的東西,從他之后,很多人開始玩民謠搖滾音樂,這個東西就是一個時代的變革,不是說讓你順從它,但你一定要看到它好的一面,能夠帶給你幫助的一面。
搜狐文化:過去的東西,無論是明星還是大型演唱會,大家很容易看得清楚,比如Metallica有一個特別大型的演唱會,他肯定是一個很偉大的樂隊。那你們樂隊肯定也是一個很牛的樂隊,但現(xiàn)在卻沒有什么新的東西出來,那是什么東西導致的這個情況呢?比如說朋克或者清醒一出來,那個符號就能告訴你時代變了,正好踩在那個點上,為什么后來沒有了呢?
華東:我覺得現(xiàn)在只是沒有一個新的風格出現(xiàn)了,但其實還是有一種新東西,新樂隊都在嘗試一種融合的東西。就像你說的,以前的分水嶺是非常清晰的,Metallica就是一個重金屬樂隊,Joy Division就是一個post punk樂隊,不可能做重金屬。
搜狐文化:最早的時候白人要是唱黑人的歌,那就火了。
華東:對。但是現(xiàn)在很難去界定一些新的樂隊玩的是什么風格,每一樣風格都不是他自己獨創(chuàng)的,都是已經有了。但是他把這個融合起來了,這個在當下算是一個創(chuàng)新的東西。現(xiàn)在所謂的類型化的音樂,新的樂隊里面已經越來越少了。這兩年hip pop開始回潮,但是一個新的hip pop,不再是當年黑人所謂的hip pop了,他們那種hip pop跟電子樂,可以完全融合在一起做出一種全新的東西,就像幾年前英國的那種Dub step,也是一種全新的東西,但并不是一個全新的風格。它只是在原來的基礎之上融合了一些東西,然后做出的一個可能多多少少往前走的一步,畢竟搖滾樂走到今天,該玩的風格已經玩了,該出現(xiàn)的風格也基本上全都有了??傮w而言我覺得他們是音樂家,并不是發(fā)明家。
搜狐文化:你會問自己該有的都有了,是不是不該玩了?
華東:不會啊。我玩音樂完全不是為了發(fā)明一個風格,也不是為了發(fā)明一個什么技術,我玩音樂就是為了取悅我自己,我們樂隊三個人的技術是很爛的,屬于那種爛到家的。但我就是為了取悅我自己,因為我喜歡這個東西,如果我喜歡重金屬我一輩子玩重金屬也是沒有問題。
搜狐文化:這個是我說的消失和失去聯(lián)絡,你能理解嗎?
華東:對,我大概知道你的點在哪兒,只是我覺得這還是每一個人的問題,你在乎這個,或者你不在乎這個,或者你能夠把自己稍微敞開一點,你能夠接受這個時代所帶來的變革,以及給你帶來的影響。就像我現(xiàn)在重塑,再也不像當年一樣,要做中國的Bauhaus,因為我覺得那個東西已經滿足不了我了。
搜狐文化:不會否定最早的坐標是嗎?也是對的,是你要找到表達的方式。
華東:對,我要找到我們的一個標桿,我要朝Bauhaus這個方向去走,而不是說朝Metallica這個方向走,這是我們的一條路,慢慢再往那兒走,走到現(xiàn)在我覺得我很難再去說出自己要成為某一個樂隊了。那一批樂隊都在影響著我。比如Battles, PVT, Liars, TV on the radio。這些樂隊都在前面影響著我們。可能這個樂隊的這一方面,那個樂隊的那一方面我都會拿來用,我對把它吸取進來,然后融到我們樂隊里面,甚至像當年聽一些電子樂也是會把它融到我的音樂里面來,我并沒有發(fā)明創(chuàng)造什么,我是在把我所聽到的這么多的東西給融到我的音樂當中,我覺得這是這個時代,以及互聯(lián)網帶給我最大的好處。
搜狐文化:你會有負擔嗎?
華東:我完全沒有,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很有意思、很好的事情。我再打另外一個比方,我爸爸他這五六十年都在搞德語,大概在10多年以前,德語里開始有一個新正字法,新正字法里面很多的規(guī)則,已經跟標準的德語是不太一樣的了。 因為我那個年代學的就是這個德語,現(xiàn)在的外語學校學的是新正字法之后的德語,而我爸爸那個時候寫了一本關于新正字法里面所有規(guī)則的書。其實這個東西對于他們那一輩的人來講是有沖擊的,他們學的很多規(guī)則已經變了。有一部分人是很難接受的,但我父親他就完全能接受,而且他還會去學新正字法,研究為什么這個詞原來是這么一個字母,而現(xiàn)在改成了另外一個。比如德語里有一個長的跟β一樣的專有字母,它某些時候改成了ss,我父親他就會去研究這個事情。因為他覺得這是一個發(fā)展,德語要想變得更加世界化,更加全球化,或者讓更多的人去學它,那么你在很多事情上就是要靠近英語,這無可厚非。
搖滾樂的文化就是傳承
搜狐文化:我問一個尖銳的問題,Bauhaus, Joy Division 他們是第一次做這種風格的音樂的樂隊。如果出現(xiàn)兩次同樣的音樂在這個世界上就顯的很多余了。比方說我剛參加過一個西寧FIRST的電影節(jié),我看到有一個從南京來的一個導演,他說他受到了侯孝賢的影響,想拍一個東南的電影,而不是他家鄉(xiāng)山西的,這種影響其實是很正常的,但是你如果不能擺脫它就會變成一種負擔,這是其一。其二,我們實際上是站在別人的肩膀上做這些事情,你會不會覺得是個負擔?包括你在第三張專輯里還會有更多更新的變化,是不是也是在擺脫這種負擔?
華東:你剛剛說的一句話,也是我有幾次采訪的時候都會說的,我們永遠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也正是因為我們站在了他們的肩膀上,我們能夠看到比他們看的更遠。當然,從我們第一張專輯出來,有些人就說我們模仿Bauhaus也好,模仿Joy Division也好,我一點都不否認,甚至到今天為止,我們新唱片里還有這首歌,我覺得完全不是一個問題。
搜狐文化:現(xiàn)在模仿倒是一個好事。
華東:對,如果把搖滾樂比作一種文化,這個東西更多的是一種傳承。
搜狐文化:像一個語境和一個系統(tǒng)。
華東:對,我們在一個系統(tǒng)里面,比如說Peter Murphy, Bauhaus是我的老師,你教給我這些東西,在我以后的生活當中我肯定不可避免的會把你傳達給我的信息給表達出來。但是你是用你的方式表達,我是用我的方式在表達,也許我們表達是同一種風格,同一種氣質,但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我們表達出來一定會有差別。哪怕這些差別有時候會很微妙,但我覺得這也正是它最迷人的地方。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香港八十年代有一個叫做Virus的樂隊,他們號稱香港的Bauhaus,他們既有粵語歌又有英語歌,但正是它唱粵語的那些歌讓我覺得非常好玩,非常有意思。他們音樂的所有表達方式跟Bauhaus 幾乎一模一樣,但是我仍然覺得這個樂隊非常的優(yōu)秀。
搜狐文化:你找新東西的時候,對于音樂節(jié)的各種演出,還有音樂上和朋友的交流,會覺得有無力嗎?
華東:對,其實這句話是聰明的一句話,他這句話出來之后,就沒其他人什么事了。
搜狐文化:但如果你把這個話顛覆掉就是很牛的一個事了。
華東:對,所以我覺得藝術家是很奇怪的一個存在,我認為很多藝術家玩的是一種觀念,當然不是說他玩的不是作品,但他更像是玩一種觀念,而觀念這個東西當然是因人而異了,但是這個方向上的各種東西,都被我們這么全部涵蓋了。而在音樂上,我覺得相對而言不會那么的寬泛,就是我指出這么一個方向,但這個方向上我還可以去嘗試各種各樣不同的路徑,就像你剛剛說的波普文化,一切都在生活里面,你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涵蓋在這個里面,別人就沒法活了。就像佛教所說的一切皆空,就算我想顛覆你,可我想顛覆的這個事本身也是空的。
音樂就像數(shù)學一樣精密
搜狐文化:那你其實是一個矛盾體,你說你不愿意演過去的歌。但演出是搖滾樂非常重要的形式,每次演出可能都是不一樣的。你又不演以前的歌了,又想在原來的搖滾樂的體系下和語境下找出新的歌,你覺得矛盾嗎?
華東:我沒有問題,對于我來說就是取悅于我自己,我所有一切都是取悅于我自己,我做什么樣的音樂也是取悅于我自己而已。
華東
搜狐文化:比如說滾石,你希望他再唱一首老歌,你覺得很好聽,但是他唱的時候可能會有變化。有的江湖歌手不是這樣的,一個伴奏帶我就永遠這樣唱,他其實也很痛苦,你會有這種痛苦嗎?
華東:這談不上痛苦,首先我不會那么干。因為我喜歡的樂隊都是這樣的,Bauhaus也好,Joy Division也好,你聽the Cure 的83年的同一首歌的現(xiàn)場,比如Pictures Of You,1983年的和2003年的完完全全是一模一樣,因為我覺得這是音樂創(chuàng)作時候的不同,大家根基就不同。像滾石啊,鮑勃迪倫這些人,他們更多的東西是建立在blues這種更老式的音樂形式上。那種東西的根基本來就是一種即興的東西,你可以留給別人發(fā)揮的東西是很多的,而且是跟現(xiàn)場感有一種互動的。而我喜歡的那些音樂,它們的根基并不是blues,它們的根基就是一個非常嚴謹?shù)?、固定的,這種固定本身也是這個音樂氣質的一個部分。比如Bauhaus的冷漠,冷漠是貫穿始終的,不會過了20年之后再弄一個非常歡快的版本,因為我的心態(tài)變了,其實并不是這樣的。
“重塑”沒有任何即興,我們沒有任何一首歌是即興的,我也不會跟任何人去做即興,在上海那次演出不是樂隊化的方式,跟音樂本身沒有關系的。
搜狐文化:那是比較偶然。
華東:對,我從不做任何即興,也拒絕跟任何人做音樂的即興配合。對我來說音樂跟數(shù)學一樣,都是計算好的。我喜歡的音樂也全部是這樣的音樂,我不喜歡任何一只即興的樂隊,一個都沒有。盡管Television聽上去是很即興的,有大段的吉他solo,但你看他們的現(xiàn)場永遠都是彈的一樣的,我覺得這個東西是兩種不同的音樂藝術、創(chuàng)作方式和表達方式。對我來說,音樂跟數(shù)學一樣的就是很精準、精密的,1+1就是2。
搜狐文化:怎么理解這個精準呢?
華東:應該是精密,不能說精準。精密是很嚴謹?shù)模艺J為我的編曲就做的很好。最配合這個小節(jié)的編曲就應該是這樣,我的編曲不是今天可以用這個,明天就可以換那個,我的SOLO不是我今天高興了就彈成這樣,明天就彈成那樣的,我的SOLO只能是一個樣。
比如一首歌我在家里我只想到了一分鐘的前奏,那么今天我來排練的時候只排這一分鐘。我會告訴劉敏這一分鐘的貝斯應該怎么彈,也會告訴鼓手鼓該怎么打,你就按照我說的打,然后咱們之間再配合,按照我想好的東西去配合。配合出來了,如果大家都覺得沒問題了,那這首歌以后就是這樣了,我不會做任何修改。
搜狐文化:你會認為這種方法比較笨拙嗎?
華東:是的,所以我們慢。這其實是笨拙的。對于樂手來說,無論是鼓手還是劉敏,可能也沒有太多快感,我非常理解。我知道即興一定會有快感,但是那種快感在我們樂隊是完全不存在的。當然,對于我來說好的音樂就是精密的,我不喜歡粗枝大葉的音樂,那種轟隆轟隆,大家一起就過去了,我非常不喜歡這種音樂。
嚴謹意味著沒有快感
搜狐文化:那你的變化表現(xiàn)在哪里呢?
華東:我們的變化表現(xiàn)在每個人聽音樂以及對音樂審美的變化上。
搜狐文化:剛才你說的是整體審美,那細節(jié)的審美呢?
華東:在細節(jié)方面我會在我們的音樂里加入更多細微的東西,以前重塑的歌是大開大放的、塊狀的起伏,但現(xiàn)在我希望在快狀的起伏之中,能夠有一些小的起伏,然后總體快狀的起伏就會有一些小的細微的變化,這是我現(xiàn)在最想做到的,或者用一些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做一種編曲,現(xiàn)在就是很小的東西一帶,但你會聽出來這種帶的方式非常的精準和聰明。
搜狐文化:你以前的音樂會更加瀟灑一點。
華東:對,以前的音樂會更加漂亮、現(xiàn)場感更強一點,或者說戲劇感更強烈一點,大起大落的東西會比較多。但現(xiàn)在我希望做的更加聰明的一些,里面的小東西也會多一點,大的東西會稍微少一點。
搜狐文化:這和你的家庭環(huán)境有沒有關系?
華東:我還真不知道。但我覺得這跟我學德語是有關系的,因為德語就是這樣的,它的語法是全世界最難的語法之一,也是最嚴謹?shù)摹D憧丛诤芏嗟墓矆龊?、一些比較國際化的地方,通用語言除了英語之外都會用德語,因為它是一種最不會產生誤會的語言。它的語法結構是最精密的,絕對不會讓你有任何一絲的誤會。比如說你看一本德語的書,那一整頁有各種修飾,各種定語,第二個定語會去定第一個定語,第三個定語再去定第二個定語,但最后你把整頁看完,發(fā)現(xiàn)它其實只是一句話,這是德語不太一樣的地方。
搜狐文化:你小時候肯定也很嚴謹吧?
華東:說實話我沒感覺到自己小時候有多嚴謹,就是個混子,在學校的時候好一點,但剩下時間還是一個混子。自從開始做重塑,我才自己發(fā)現(xiàn)在做音樂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摳一些細節(jié),一旦我認定一個細節(jié)是好的,就不允許再有任何改動了,這一點在排練的時候是很折磨樂手的,我知道這也是我的一個問題。
搜狐文化:你對他們的要求太高了。
華東:或者說是給他們的空間太小了。他們體會不到排練的快感,但對我來說我想要的結果是這首歌,所以我顧及不了你排練的時候有沒有快感。我們現(xiàn)在是在工作,所以必須以結果為導向,你舒服不舒服我管不了。
搜狐文化:那你在找合作者或者樂隊成員時候是不是有點難?
華東:非常困難。大部分人還是希望整個樂隊能有一種合作的態(tài)度,大家互相提出自己的想法,然后碰一碰,但是我很怕這個碰字,我不跟你碰。
搜狐文化:你的妻子和鼓手跟你一起合作的時候,應該已經比較順應這個狀態(tài)了?
華東:對,劉敏就不說了,因為有時我會特意空出一段唱的部分,完全不去考慮,就讓她來加唱,或者貝斯我也不會編的特別滿。
搜狐文化:你對她已經很信任了?
華東:對,因為她完全知道我在干什么,但是對這個新的鼓手就要嚴謹一些,在他加入之前我也跟他說的非常明白,就是我來編,我來弄。
搜狐文化:你這樣會傷害合作者嗎?
華東:無所謂,我只要結果。如果你能接受那么我們就在一起合作,關鍵對于我來說快感這個東西并不僅僅在排練的過程中才會有,我們錄完一首歌,你把自己當一個外人去聽這個錄音的時候,我相信一定能感受到這首歌編曲的奧妙。
“重塑”十多年做下來一直單純
搜狐文化:你接觸那些成員都是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的樂隊多嗎?
華東:不多,看到別人微博、微信上發(fā)的時候,我多多少少也會聽一聽。但我覺得挺一般的,沒有什么意思。
搜狐文化:是比較水嗎?
華東:不是水,也不是才華,當然肯定還是有才華的因素在里面的,但我覺得在音樂方面做的東西不夠聰明,我說的聰明不是指那種功利的聰明,就是在創(chuàng)作音樂的水平或者技術方面還有些問題。
搜狐文化:動機很好,但結果卻很未必好。
華東:對,我明白,現(xiàn)在也有很多樂隊也有這個問題,他們的風格、想法、表現(xiàn)手法都很漂亮,但當你把最漂亮的東西去掉之后就會發(fā)現(xiàn)音樂里面是空的,是沒有東西的。這是我非常不喜歡的一點。很多樂隊你猛的一聽覺得自己還能跟它動兩下,但聽完之后你會發(fā)現(xiàn)他其實什么都沒帶給你,因為它沒有內核的東西。你這個內核的東西,哪怕就像鮑勃迪倫或者Nirvana只有一把木吉他,但它是很強大的核心內容,在內核和精神上能夠給你帶來深深的共振感,你絕對會把它記住。但如果在你臺上乒乒乓乓的,編曲也不聰明,很多樂隊都是到了高潮,吉他貝斯鼓唱一起就沖上去了,然后高潮弱了之后,吉他貝斯鼓又一起下來了,這跟打群架似的,這是很不聰明的一種編曲。
搜狐文化:是水平不夠嗎?
華東:我覺得還是音樂聽的少,對音樂的感悟力也不夠。Nick Cave & the Bad Seeds有很多歌里,鼓在高潮部分是紋絲不動,吉他這一個樂器就夠了,其他所有的樂器還是紋絲不動,是很冷漠的。但你會覺得這種編曲特別高級,不是大家一起上來再一起下去,那是最不聰明的一種編曲方式。
搜狐文化:你有沒有這個矛盾?
華東:對于我來說,所有東西都是水到渠成的,我做音樂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我特意要做成什么樣,就是喜歡,我們樂隊在這一點上是十分單純的,不會去考慮其他東西。
1.《獨家|重塑雕像的權利:最后一個搖滾明星已經死了》援引自互聯(lián)網,旨在傳遞更多網絡信息知識,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與本網站無關,侵刪請聯(lián)系頁腳下方聯(lián)系方式。
2.《獨家|重塑雕像的權利:最后一個搖滾明星已經死了》僅供讀者參考,本網站未對該內容進行證實,對其原創(chuàng)性、真實性、完整性、及時性不作任何保證。
3.文章轉載時請保留本站內容來源地址,http://f99ss.com/jiaoyu/69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