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瑋的舊照片，拍攝于1948年的巴黎。

Xi文林

我在網(wǎng)上看過王啟龍先生的《林李廣學術生活雜論》，并在《我們仨》中引用了江洋先生對她與錢鐘書先生一家在巴黎留學生活的提及:“在巴黎的中國留學生不少……林李廣和李瑋經(jīng)常和我們來往。李瑋是清華的同班同學，主修中文。他會寫詩會寫詞，用筆墨寫字很有經(jīng)驗。林曙光專攻梵文。他是一個嚴謹?shù)膶W者，正在攻讀國家博士學位。”王先生繼續(xù)寫道:“先生說，與他們關系密切的林夫婦現(xiàn)在可能不知道他們是誰。尤其是中國學者林，他曾盛贊居住在中國的愛沙尼亞梵文巨擘斯塔爾-荷爾斯泰因，并使他的導師法國著名漢學家p .戴彌維非常器重。今天認識他的人很少?！?/p>

江洋先生提到的“清華同學”李瑋是我的母親。她生于四川成都，清光緒三十五年(1909年)。1929年，我的母親來到廈門大學看望她的姐姐，在此期間她遇到了林，她的父親后來成為她的丈夫。1930年，她被清華大學中文系錄取。1934年畢業(yè)后，她去了綏遠(現(xiàn)在的呼和浩特)，在任中學當老師。1936年4月，他去法國巴黎與父親結婚。我出生在第二年的四月，被我奶奶取名為林祖熙(后由母親改為林xi)。母親遵循傳統(tǒng)女性的原則，做賢妻良母，互相教導。

成年后聽媽媽說，靠爸爸微薄的工資請不起保姆。就這樣，我出生后沒幾天，媽媽就不得不下床做家務，陷入了終身的子宮脫垂癥。除了每天照顧我，她還負責買菜做飯打掃房間，一切都井井有條。戰(zhàn)爭爆發(fā)前的幾年，生活并不富裕，但還算穩(wěn)定。

然而好景不長。1939年，德國入侵波蘭，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次年6月，德國攻打荷蘭和比利時，然后輪到法國。1940年夏天，德軍逼近，巴黎市民開始逃亡。父親擔心他工作的東方語言學校南移，于是決定全家南移。當時公共交通基本癱瘓，大部分時間只能步行。父親推著我破舊的童車，上面堆著他的手稿。因為我才三歲，父母不得不輪流抱著我。在1940年7月20日給朋友的信中，民國二十九年，我母親對這次飛行的經(jīng)歷描述如下:

他6月11日離開巴黎，但是南行鐵路不準通行，他不得不步行(希爾坐在他的車里，所有人都告訴他我們要去旅行)；同行業(yè)還有兩三個朋友；去Etampes，離巴黎50公里，趕火車。但由于行進關系，列車無法前進，過幾天就到了安古萊姆；此時車過不去，離目的地——保羅還很遠，我就留在了這里。我在這里要遇到幾個青田商人，得到他們的很多幫助，很暖心。現(xiàn)在城外，查蘭特河邊一個鄉(xiāng)鎮(zhèn)的人租了房子住了幾個短宿，河邊風景安靜舒適，很累；這是德軍占領區(qū)；回到巴黎很容易?，F(xiàn)在通車了，過幾天就回巴黎了?；貞浺宦飞纤艿目嚯y，是一場噩夢。.....讀到并報道歐洲戰(zhàn)爭影響中國抗日戰(zhàn)爭前途，令人極為擔憂。

前不久，我整理父母當時寫給朋友的信時，發(fā)現(xiàn)父親曾在一封信的邊角處把艱難的飛行過程概括為十個字:“我知道的太多，但我討厭的手稿太多?！?/p>

后來，當她隨著難民潮回到巴黎時，她母親在給朋友的信中寫道:

我們回到巴黎了。如果我早知道他們是非抵抗者，我為什么要走這條線？.....回到巴黎，但有點失望！巴黎的一切依舊:高聳的鐵塔，高聳的中國手表，可愛的公園，都保持著固有的尊嚴和美麗。但是在八月溫暖的陽光下，巴黎很壓抑，很多離開的居民都沒有回來。街車無處可見，偶爾聽到一聲悶響，無非是一架外國飛機經(jīng)過，占領了城市。黃昏出門散步，看到家家戶戶掩著大門，道路荒蕪，讓人懷念祖國，想起老杜的“國雖四分五裂，山河長存”。希望祖國抗戰(zhàn)到底，打贏這場戰(zhàn)爭！

說到生活，巴黎比以前差多了:所有的糧食、石油、肉類、蔬菜都供不應求，岌岌可危。聽說冬天來了會有恐慌。在德國占領期間，最需要的人除了食物就是燃料，而巴黎的冬天很漫長。

我母親對那些漫長而悲慘的歲月有許多痛苦的記憶。她每天都去附近的菜市場排隊買吃的。那時候物資非常匱乏，一些法國家庭主婦會對她冷眼相待，甚至竊竊私語:“這個安南人跟我們爭吃的！”安南在這里提到，當時它是法國在越南中部的殖民地，有歧視的意思。那些年，冬天極其寒冷，燃料匱乏；我媽因為每天去廚房，手上都是凍瘡，但是她總是盡力保證一家三口每天吃午飯。為了支持父親繁重的科研工作，為了照顧年輕的我，為了生存，她忍受著一切，默默工作……不僅如此，在父親十年的科研工作中，母親成了他事業(yè)上的好助手。

媽媽擅長詩歌。在苦難的歲月里，她常常寫詩作詞，抒發(fā)對故國的思念，緩解抑郁。以下是1940年除夕寫的一首詩的副本:

三十歲除夕

關河千里，住晚了，

傷心到天涯。

陰郁的空襁褓，

漫長的鄉(xiāng)村夢總是不平坦的。

幾年后，舊國家的有聲讀物壞掉了，

夕陽在寂寞的城市劃出一個悲傷的角落。

大海的橫流從未發(fā)生過，

什么時候回東方，問一下行程。

原詩筆跡

我成年的時候，從母親的話里得知，在黑暗的隧道里行走，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走到盡頭；我父親的健康越來越差，這讓我母親非常擔心。由于過度勞累，營養(yǎng)不良，以及對祖國和家鄉(xiāng)親人的思念，父親終于在1945年舊病復發(fā)，住進了法國西南部山區(qū)一個偏僻的養(yǎng)老院；與此同時，我媽媽去拜訪了。關于這段悲傷的經(jīng)歷，我母親曾經(jīng)留下這樣一段記述:

今年正月初一，我去了ISERE省ST HILAIRE-DU-TOUVET的療養(yǎng)院。4月初，魏去醫(yī)院看藜專輯。見其形容消瘦；心偷了又擔心。但是，即使和于談學習的時候，我還是興高采烈的。他不敢懷疑。第七天就滿了春假，不要去！4月28日上午，突然接到醫(yī)院電話，說藜草發(fā)病了。同一天，他和戴米韋師一起搭便車到ISERE，第二天下午3點到達醫(yī)院。我知道陳偉光已經(jīng)去世了，因為李魏和他心愛的兒子！唉，好痛！

我父親于1945年4月29日去世，享年43歲，離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只有兩天...

父親病逝后不久的一天早上，汪德昭的妻子李慧年女士帶著兒子歐瑞前來吊唁。我記得客人進屋后，我媽正在我們平時吃飯的房間掃地。她低著頭，一邊掃一邊忍住哭泣...我才八歲，感受不到母親的巨大悲痛，但這悲傷的一幕卻留在了我的心里，陪伴了我一生。母親很堅強，在此后的漫長歲月里，我只見過她流過一次淚。

我母親畢業(yè)于清華大學中文系，這使她于1945年被法國教育部錄用，1946年接替父親在東方語言學校的教學職位，一直任教到1952年回國前不久。與此同時，王國維的母親所寫的論文《王國維的生平和著作》(王考偉(1877-1927):薩維及其子全集)于1948年在巴黎大學通過。我還記得我上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有一兩次生病，但是我媽要在東方語言學校教書掙錢養(yǎng)家，所以不能在家陪我。她給我買了本畫報，在鎖門離開前打發(fā)時間。從我家走到那所學校需要半個小時。就我記憶所及，我媽接了她爸的教職以后，每天都要打起精神去上班。

上了中學之后，我也每天一個人回家。做完作業(yè)后，我晚上等媽媽回來。有時候，放學后她會給我一點錢買一條面包，只是作為下午的甜點。父親去世后，我和母親在一起的時間少了，但我愛的心一直守護著我。從那以后70多年過去了，現(xiàn)在我越來越老了。我記得過去，永遠記得我媽媽。

父親病逝后不久，一位法國梵文學者來訪，希望母親賣掉父親留下的一些絕版學術書籍；這位游客還表示愿意以美元支付高價。但是我媽婉拒了，因為她希望有一天能把我爸所有的學術書籍捐給我的祖國。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從1950年到1951年，受新中國影響的中國留學生和愛國華僑成立了巴黎中國學生會，宣傳新中國的經(jīng)濟成就，組織各種相關活動，如學習唱革命歌曲、排練國慶演出、為華僑兒童設立中文補習班以及后來的夏令營等。母親在學生會當官，有長期教學經(jīng)驗。她主動去教補習班。

李瑋給海外華人兒童上中文課

1950年6月，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后，同年9月，中國特命全權大使吳秀泉在聯(lián)合國對美帝國主義進行了最強烈的譴責。他義正言辭的演講在海外華人和中國留學生中引起了巨大反響，大家從來沒有這么驕傲過！母親也是如此。這進一步堅定了她盡快回國的決心。從那以后，她為了給我們母子買回家的票，加緊攢錢。

1952年11月10日，當我和媽媽乘船回家時，我們檢查了兩個裝滿爸爸書的大木箱。到了北京沒幾天，他們就提出了兩箱天津海關的書。

1953年2月20日，這些學術書籍共捐贈給北京大學圖書館100冊。那一天，媽媽終于實現(xiàn)了愿望。

北京大學圖書館出具的收據(jù)

令人欣慰的是，在他的父親林去世70年后，這些書還沒有被遺忘。北京大學法語系研究生導師孫凱老師在2016年春天給我寫信:“我是林李廣先生遺書的受益人。沒有林李廣先生留下的和你母親李瑋先生贈送給北京大學的書籍的滋養(yǎng)和加持，我的博士論文(尤其是‘佛說多種語言’部分)是無法完成的。”

在孫凱先生的介紹下，位于中國東方語言文化研究所的中國佛教研究中心于2017年初決定將其年度學術報告會命名為“林·杰出佛學學者報告會”。該議案由中心主任、2016年訪問北京大學文化研究所的吉喆教授提出，得到中心學術委員會的一致認可。每年都有一位國際知名的佛學學者應邀到林生前工作過的法國東方語言學院就佛學前沿問題發(fā)表公開演講。

在這次講座的中文介紹中，教授對林的作品作了如下評價:

只因為它對古意的深刻研究，也因為它的英年早逝，它所學的東西后繼乏人，在中國被遺忘了很多年。好在近年來中國學者開始關注這位前輩的作品，他的作品在國內影印出版?！傲址饘W高士講堂”在法國的創(chuàng)辦，與中國學術界對林的重新發(fā)現(xiàn)是一脈相承的。

在此，我要向孫凱教授和吉喆教授表示深深的感謝。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在他的父親林·李廣去世70多年后，法律東方主義終于迎來了繼承的曙光。一些有興趣盡快建立一個法律東方主義團隊的學生正在蓬勃發(fā)展，并在完成學業(yè)后將為這一研究領域的建設做出應有的貢獻。

1953年夏天，我媽被分配到人民大學外事司法語教研室，專門教法語；1955年，外交部成為獨立于人民大學的外交學院，母親也隨教研室搬到學院，繼續(xù)任教，后來成為副教授。當時去外事學院學外語的都是轉學生。母親能夠根據(jù)教學對象的特點來教學生，工作總是兢兢業(yè)業(yè)；1957年春，她出席了北京市第三屆人民代表大會。她積極參加農村工作，其間寫了許多白話詩，其中兩首寫于1959年密云，抄成如下:

參加密云秋收

秋收季節(jié)來到密云。

小米黃，玉米轟轟烈烈。

早上鋤頭，在小丘上砍山谷，

晨露不稀，晶瑩剔透。

回到黃昏，清溪已滿，

夕陽托山，谷風習習。

摘棉花

喜花不喜花，比雪還白，輕挑枝頭

你是世界上第一朵花，

價值不在香與色。

1969年，母親雖然年紀大了，卻自告奮勇去了外交部江西上高“五·七”干校，直到1972年才回到北京。在此期間，寫了許多詩，其中兩個選擇如下:

長嶺風光一瞥

被山和水池包圍著，

野，廣，低，遠。

山、河、色相映成趣，

在陽光明媚的日子里登高遠眺。

很難畫出四座山的風景。

花椰菜黃燦苗高。

早起看太陽

一個人在高山上看日出，

成千上萬的天氣變化很快。

遠山紅云近山霧，

這個場景只適合畫畫。

從1979年4月開始，我媽停止聽課，參加了幾本工具書的更新改編，包括《法漢國際生活使用詞典》、《法語會話教材》(我院專業(yè)課用)、《法漢成語詞典》，直到1990年退休。此前，她曾于1984年和1985年獲得高等教育部和外交部頒發(fā)的獎章和證書，以表彰她30年來為教育所做的努力；1990年被北京市歸國華僑聯(lián)合會授予“回國參與社會主義建設30年榮譽證書”。

母親病重，1992年5月初住院。在她去世的前幾天，她無法進食。一天早上，我在給媽媽喂米湯的時候，她用微弱的聲音對我說:“我做得很好……”從懂事開始，我最擔心的就是媽媽永遠離開我的那一天，這一天終于不可避免的到來了。母親于1992年5月21日中午去世，享年83歲。

生活中的一些瑣事從童年的記憶中浮現(xiàn)出來。1945年4月29日父親去世后，母親照顧父親的善后工作，從深重的悲痛中毅然挺身而出，接任父親在巴黎東方語言學校的教職，肩負起生活的重擔。她的勇氣贏得了法國朋友的稱贊，他們稱贊她“獨立自主”的精神。我媽在這個學校教書，不僅解決了我們母子在戰(zhàn)后經(jīng)濟蕭條時期的生存問題，而且為了省下以后回國的費用，嚴格規(guī)劃了每月的開支，生活還是很拮據(jù)的。父親去世后，母親出門買生活用品，經(jīng)常帶著我。作為亞洲人，我們可以在不同的糧店買大米。那時候我雖然還小，但畢竟是個男孩子，已經(jīng)知道要為媽媽做點什么了，所以每次都拿個大口袋回去背飯。幾十年過去了。我媽去世前一兩年，她跟我說了好幾次:“你爸去世后，你才八歲就幫我掃地了……”

母親性格開朗，樂觀大方。在她的生活中，無論精神多么痛苦，無論生活多么艱難，她都努力解決自己，從不給家人添麻煩。當她回國后長時間等待工作分配時，以及她在處理適應新環(huán)境和職業(yè)過渡等問題時，就是這種情況。母親總是努力工作，承擔責任。她用一首五言律詩表達了自己的感情:

臨近年齡，我很高興有一個fu

古代在今天并不罕見，

一手大棋；

我希望人們長壽，

唱盛世詩。

有了這篇文章，我把無限的思念寄托在我深愛的母親身上，愿她永遠安息。

但以理

原中央編譯局的法文翻譯和評論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