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花 蹦迪班長

前兩天，《演員請就位》放出了一段導(dǎo)演先導(dǎo)片。

陳凱歌、爾冬升、趙薇、郭敬明四位導(dǎo)演對于演員和表演有不同的理解，但在一個問題上達成了共識。

那就是他們對于自己想要的演員，有一種出奇的、高度一致的確信力。

在他們的眼里，作品的創(chuàng)作并不是導(dǎo)演的一言堂，而應(yīng)該是和演員的合作創(chuàng)作、互相成就。

1.

“像你這樣外形的演員全中國有多少，靠樣子是不行的，你現(xiàn)在回去男團也不行了，年紀大了沒粉絲看你了”——

這兩天，微博和豆瓣幾乎都被爾冬升在《演員請就位》第二季預(yù)告片中的“毒舌”截圖刷屏了。

不太熟悉爾冬升的人可能會覺得很新奇，畢竟內(nèi)娛圈好久沒有出過這么敢說也這么能說的大人物了。

但其實只要稍微對香港電影圈有一點了解的影迷，就知道小寶導(dǎo)演這都是“老毛病”了。

2000年香港金像獎前夕，王晶公開質(zhì)疑評審提名制度，還攻擊了金像獎主席吳思遠。吳思遠對此只說了“血口噴人”，但身為香港電影導(dǎo)演會會長的爾冬升卻放下狠話：

“王晶拍的戲多就代表他厲害呀？看看他都拍了些什么？《赤裸凌遲》、《制服誘惑》.....叫他去死啦！我不會拍王晶投資的電影，拍他的戲?qū)ξ沂且环N侮辱?！?br />

看看他在《演員請就位》里“毒舌”那些流量的話，如果是其他人這么說“你靠樣子是沒用的”“像你這種外形的演員全中國有多少”，可能還難免要被嘴一句“你行你上啊”。

但在爾冬升這里，卻是行不通的。

因為他本人年輕的時候，的的確確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大帥哥。

當年的爾冬升

爾冬升的小名叫小寶，俗話說，名字叫小寶的人命都不會太差。爾冬升何止是不會太差，他簡直是不要太好才對。

說爾冬升是古早的初代流量小生一點也不為過，畢竟19歲就是武俠電影大男主當紅一線小生，這個履歷哪怕放到現(xiàn)在也是后無來者的。

因為星途太順，邵氏停產(chǎn)之后他又自己跑去做導(dǎo)演，當導(dǎo)演沒個幾年，就被公認是最會調(diào)教新人的導(dǎo)演。

7年前，爾冬升的《我是路人甲》上映，影帝梁朝偉交出了他人生中唯一一篇影評。

在里面，梁朝偉寫了一句這樣的話：

戲里的每一個路人甲，從初入行時的不知所措，到演戲時的每一次用力過猛，都會讓我忍不住笑出聲，就好像看到30年前的自己。

梁朝偉之所以能如此情感真摯的寫出一篇千字影評，除了電影的題材令他有共鳴，也因為這個導(dǎo)演是爾冬升。

梁朝偉第一次被承認演技是在爾冬升拍的《癲佬正傳》，第一次拿金像也是爾冬升拍的《人民英雄》。

除此之外，還有舒淇的第一次金像獎，袁詠儀和張柏芝的第一座金像影后，都是和爾冬升。

講一個冷知識，爾冬升到現(xiàn)在仍然是唯一一個在同一屆頒獎禮上同時拿到最佳導(dǎo)演和最佳編劇的人。

這么一個牛人，當他坐在臺上“毒舌”一群晚輩的時候，沒有人會覺得他不配。

有些心疼自己愛豆的粉絲可能會埋怨爾導(dǎo)是不是太嚴厲了，但不夸張地說，爾冬升轉(zhuǎn)型導(dǎo)演的這些年，被他嘴過的明星，幾乎全是影帝、影后級別的。

別看爾冬升平時有點“毒舌”，但他對自己的演員是很保護的。

2011年，張柏芝復(fù)出，她的復(fù)出首秀沒有選擇恩師爾冬升的《大魔術(shù)師》，而是選擇了片酬更高的《最強喜事》。就因為這個，張柏芝被媒體追著罵了很久忘恩負義。

張柏芝的封后之作《忘不了》，她飾演一位單身母親

對于張柏芝而言，爾冬升絕對是她人生中繼周星馳之后的第二個貴人，為她量身定制的《忘不了》，幫她一舉成功轉(zhuǎn)型，更是拿下了金像獎，成為當時最年輕的影后。

章小蕙曾經(jīng)在《康熙來了》一針見血地指出，香港是個很殘忍的社會，他們喜歡看你落魄狼狽。

加上當時張柏芝復(fù)出后拍的幾部作品口碑都不是很好，可想而知，當時坊間的輿論對張柏芝的非議會有多厲害。

但這個時候爾冬升卻幾次站出來為她說話，先是稱贊從前與張柏芝合作時，戲好沒有失場過。

后來又為她解圍，“幾部作品拍的不好，不代表以后都不好”，也直指她面臨的真正困境是“她身邊需要有人去說真話”。

在片場上成就演員，在片場外點醒演員。爾冬升這幾句話對于一個演員而言，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的。

盡管時代變了，但爾冬升的這句“身邊需要有人說真話”，仍然一針見血地點出了現(xiàn)如今大部分流量和當紅明星的困境。

說真話并不意味著批判和不認可，而是在一些特殊的時刻，人似乎總是缺少這樣一句可以點醒自己的真話，尤其是在娛樂圈這樣的環(huán)境里。

爾冬升常常自言脾氣不是很好，在片場也會直接發(fā)火，但他從來不會罵演員。

因為在他看來，“演員都是感性和脆弱的，他們需要被保護”，這種難得的共情，在爾冬升的身上非常明顯。

爾冬升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出身演藝世家，作品風格走的卻也是的關(guān)切社會底層的路子。而且自己就是演員出身，所以他總是很能體會演員的處境，但他的表達方式并不溫情脈脈，他總是直接切中要害。

以他這樣演藝世家出身、名演員名導(dǎo)的身份，愿意對初入圈子的新人去說一些真話，實在是很難得的事情。

否則，他也不會耗費三年時間去拍一群“橫漂”了。

他說話直言不諱，是為了幫助踏入這個圈子的人，了解演員是一個什么樣的職業(yè)，在適當?shù)臅r候去點醒他們，讓他們走在正確的路上。

2.

說起來，在保護演員這一點上，郭敬明和爾冬升倒是有幾分相似之處，但他們采取的方式卻是不同的路子。

看過《演員請就位》之后你會發(fā)現(xiàn)，有人喜歡郭敬明，這一點也不奇怪。

2013年6月16日，對于郭敬明來說是一個很特殊的日子。

這一天是《小時代》首映發(fā)布會。那段時間，郭敬明被問到自己當導(dǎo)演的最大感觸是什么，他都會提到首映現(xiàn)場的第一次掌聲。

不是在電影開場前，也不是在片尾結(jié)束后，而是當龍標出現(xiàn)后，一個上海全景的空鏡里，大熒幕上浮現(xiàn)的字幕，上面寫著：

導(dǎo)演：郭敬明

編?。汗疵?br />

原著：郭敬明

一個作家出身的導(dǎo)演，有生之年能夠看到這樣一幕畫面，很難有人會不激動。

也正因為他自己作家&導(dǎo)演&編劇的三重身份，相對于其他導(dǎo)演而言，郭敬明對于自己鏡頭下的角色和自己選擇的演員，更有一種天然的保衛(wèi)心理。

這種保衛(wèi)心理并不分角色大小?！缎r代》的主要角色里，顧里和唐宛如的選角都是他力排眾議才保下的。

他對著所有的制片方和投資人說，如果沒有謝依霖來演唐宛如，那我寧可不拍了。

那個時候的謝依霖，還只是一個因為“hold住”梗走紅一時的小網(wǎng)紅而已。別說演戲的經(jīng)驗了，就連綜藝節(jié)目都沒有上過幾次。

但郭敬明堅持，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唐宛如，這個角色非她不可。

郭敬明是一個很護短的人，他對待演員的姿態(tài)就像是動物對于自己占有領(lǐng)地的一種天然保護。

就和他筆下的角色顧里一樣，喜歡和討厭傾斜得毫不掩飾。

同樣是選角，就因為郭敬明不喜歡制作方塞給他的“簡溪”，這個角色作為本片核心女主角林蕭的男朋友，在原著中本應(yīng)有大量戲份的重要配角，愣是被他改編到只剩兩三場無法砍去的戲份。

就在剛過去不久的8月，顧里生日上了熱搜。甚至有很多沒看過《小時代》的人也一起加入玩梗。

上一次網(wǎng)友為電視劇人物慶祝紀念日，還是《回家的誘惑》里的洪世賢和艾麗離婚十周年。

說到底，《小時代》系列究竟是怎樣的作品，時間會給所有人答案。

熱搜里，大家舞梗的那場生日重頭戲，之所以會在5年后還被大家津津樂道，其實還因為有郭敬明的特別安排。

在實拍之前，郭采潔其實并不知道郭敬明偷偷給郭碧婷飾演的南湘加戲了——讓她故意把餐巾扔到郭采潔的臉上，為的就是捕捉擊垮顧里心里最后一道防線時的崩潰畫面。

郭采潔后來也透露，郭敬明在現(xiàn)場很喜歡cue她們做一些即興的反應(yīng)。他很知道怎么去幫助演員調(diào)動情緒。

在《小時代》系列結(jié)束后，郭采潔的采訪和雜志拍攝，常常被人評價“怎么又是顧里”。但誰能想到在7年前，除了郭敬明，幾乎沒有人相信她能演好顧里。

生日那場戲演到最后，導(dǎo)演郭敬明甚至忘記喊停，在監(jiān)視器前面看著眼前四個各自痛哭的女孩子濕了眼眶。

曾經(jīng)有人評價，郭敬明導(dǎo)演的《小時代》更像是一場自high，但在系列電影結(jié)束的五年后，劇情梗還能再度被熱議，足以證明這是一場主創(chuàng)人員和觀眾有來有回的狂歡。

郭敬明的微博封面圖至今還是

和《小時代》三位女演員的合影

誠然，演郭敬明的戲很容易招惹輿論，但演員們卻又不必太擔心招惹輿論，因為作為導(dǎo)演的郭敬明會沖到第一線去維護自己的演員。

有些人會覺得，郭敬明對于外界的點評是不是會有些反應(yīng)過度。

其實不然，在他的眼里，演員是販售自己情感的職業(yè)，常常會缺失安全感。

而他的責任，就是在塑造角色、讓他們閃閃發(fā)光的同時，也保護好演員的這份安全感。

導(dǎo)演和演員之間的互相信任與互相成就當如是。

3.

導(dǎo)演帶給演員的安全感，既有工作狀態(tài)的安全感，也關(guān)乎角色的安全感和確信感。

5年前，趙薇憑借電影《親愛的》一舉拿下了第34屆金像獎最佳女主角。

當時很多媒體寫的都是，趙薇是為了沖獎，主動找到陳可辛去嘗試“農(nóng)婦”角色的轉(zhuǎn)型。

很多人都不知道，趙薇在決定出演《親愛的》之前，曾經(jīng)三次拒絕了陳可辛。

因為她覺得這個角色離她太遠了，她對自己是不是能演好這個角色也充滿了懷疑。

眾所周知，身為一名演員，趙薇的成名離不開一個非常成熟且專業(yè)的電視劇工業(yè)體系，也就是瓊瑤體系。

年輕時候的趙薇

而她當初能夠以一個完全新人的姿態(tài)出演小燕子，正是因為來自原著作者瓊瑤的拍板：就是她了。

趙薇很明白演員這種被人肯定的欲望，所以她懂得幫助演員去克服不確認的情緒。她會站出來篤定的告訴你：你就是這個角色，毋庸置疑。盡己所能，幫助演員建立表演信心。

看過《中餐廳》第一季的人應(yīng)該會比較了解趙薇私下的作風，她是那種非常擅長終結(jié)各種拖拉的老板，做事十分果決，認定了那就動手去干。

《致青春》里的幾個主要角色，都是被趙薇一眼相中、拍板定下的。

鄭愷在出演《致青春》之前，常年在《衛(wèi)生隊的故事》情景劇里當小配角。他過來試戲的時候，全程不過十幾分鐘，但趙薇覺得他身上的那種“混勁”特別對，當場就拍板定下了。

當時，鄭愷本人甚至都沒反應(yīng)過來。

楊子姍也是這樣。當初楊子姍來試戲《致青春》，三場過后，趙薇問楊子姍，“我找你演戲，你能減肥嗎？”“戲挺好，就是感覺像是個湯圓一直在那兒演”。

本來沒有抱什么希望的楊子姍都驚了，來試戲《致青春》之前，她甚至遇到過臨場換角的情況。面對這么一部備受矚目的電影，主角一下子啟用這么多新人，實在太冒險了。

而且楊子姍的真實性格和鄭薇這個角色簡直是天差地別，鄭薇在原著里是個很跳脫活潑的社交達人，但楊子姍本人都能算半個社恐了。

但趙薇就是敢用，也會用演員。她堅持自己不會看錯人，力挺楊子姍，認為她既可以演少女，又能演比少女更成熟一點的狀態(tài)。事后證明，楊子姍做到了，趙薇做到了。

可不要小瞧了演員的這份自信與篤定。

外界的質(zhì)疑會影響演員，也會影響劇的制作，進而讓演員不斷的自我懷疑，我是不是真的不適合這個角色。而對角色的篤定，是演好這個角色的基礎(chǔ)。

4.

導(dǎo)演與演員之間的最佳狀態(tài)到底該什么樣？

對于這個問題，陳凱歌一定有自己的答案。

28年前，陳凱歌帶著《霸王別姬》的雛形和張國榮見了面。

這個“雛形”沒有劇本，也沒有半張文稿，全憑陳凱歌兩個半小時的口述。

兩個多小時里，張國榮極少說話，一直聽陳凱歌講戲，只是抽煙的手時不時會顫抖一下。

陳凱歌看到這個細節(jié)之后就覺得，這戲成了。

戲說完之后，張國榮對陳凱歌說，我們到西山去，拜一拜梅先生。

陳凱歌心里非常震動，他感受到了一個演員的敬畏之心?！栋酝鮿e姬》后來所取得的成就都是后話了。

但那個晚上，一個導(dǎo)演和一個演員在遇到一個絕佳作品后，碰撞出那種令人顫動的創(chuàng)作火花，讓陳凱歌始終念念不忘。

導(dǎo)演和演員之間最好關(guān)系的詮釋，莫過于此。

多年以后《無極》上映時，陳凱歌在談到為何選擇張東健擔任男主角時，很自然地提起了張國榮：

張東健單純的眼神、精湛的演技，就是我心目中理想人類的寄托，就如《霸王別姬》里張國榮寄托了我的理想一樣。

陳凱歌提到的“理想”二字，也說明導(dǎo)演之于演員，不應(yīng)該僅僅只是保護、調(diào)教和點撥，導(dǎo)演和演員從來都不是單向的領(lǐng)導(dǎo)與被領(lǐng)導(dǎo)關(guān)系，而是平等協(xié)作、相互成就。

2019年，《演員請就位》第一季播出之后，很多人都評價陳凱歌，太會“調(diào)教”演員了。

然而在陳凱歌的眼里，導(dǎo)演對演員的“教”，被稱作“點撥”更為恰當一點。

很多導(dǎo)演導(dǎo)戲喜歡親自示范，讓演員看到這個度在哪里。殊不知，這種手把手式的教，往往只是授人以魚，只有一時之用罷了。

三年前，陳凱歌導(dǎo)演的電影《妖貓傳》上映，出演主角楊貴妃的是張榕容。

在《妖貓傳》之前，張榕容一直飽受爭議，沒有人會想到她能演楊貴妃，也沒有人相信她能演好楊貴妃。

拍戲的時候，她也的確一度陷入到自我懷疑之中。馬嵬坡之死的那段訣別戲，張榕容哭了很多遍，怎么哭都哭不對。

關(guān)鍵時刻，陳凱歌把貴妃心里的委屈和愛意掰開揉碎，引導(dǎo)張榕容去理解角色的內(nèi)心情緒：也許楊貴妃什么都知道，內(nèi)心極度荒涼，才不哭不鬧，做好了以身殉國，以身殉情的打算。

這番溝通之后，張榕容終于找對了感覺。盡管楊貴妃內(nèi)心深處是波濤洶涌的，但她需要把情緒收起來，臉上沒有表情，只通過眼神傳達悲傷。

這種表面上的“云淡風輕”，看似“面癱”，但卻是一種高級留白，平靜之下蘊藏著更為深沉的悲傷。

結(jié)果，當陳凱歌終于宣布“過”之后，張榕容躲到角落里，為這個千年之前的女人痛哭了一場。

在飾演楊貴妃之前，張榕容的戲路曾因她的混血長相備受限制，臨場換角的事情也經(jīng)歷過不少，但在《妖貓傳》之后，張榕容卻對自己的表演生涯有了全新的看法：

“我現(xiàn)在連楊貴妃、唐朝人都可以演，我覺得沒有什么局限了?！?br />

讓一個曾因長相在演戲道路上屢受限制的演員，說出“我覺得沒有什么局限了”這樣的話，正是導(dǎo)演與演員的互相成就。

導(dǎo)演和演員最好的關(guān)系是什么樣的呢？

或許這個問題不會有標準答案。因為每一個真正的導(dǎo)演，每一個真正的演員，都是鮮活的個體。

縱觀那些經(jīng)典的影視作品的背后，都有著導(dǎo)演與演員互相成就的美妙故事。他們美美與共，和而不同。

說到底，演戲這回事，從來不是單向的東風壓倒西風，一個人手把手的去教另一個人，而是有來回的，有互動的試探、過招、和解。

如果演員只是導(dǎo)演指示的復(fù)讀機，永遠被動等待導(dǎo)演的下一個指示，也許陳凱歌在聊完《霸王別姬》的劇本當晚就會失望離開了。

可以預(yù)見，在這一季的《演員請就位》里，我們也將看到四位導(dǎo)演對這個問題的不同解答。

那些答案的意義，絕對不僅僅關(guān)乎身在其中的導(dǎo)演與演員，也關(guān)乎他們創(chuàng)造出的作品，是否能夠誕生打動我們的經(jīng)典角色。

希望導(dǎo)演與演員彼此成就的故事，永遠不會在中國的影視圈里落幕。

更希望下一位“程蝶衣”，能夠在不遠處與我們相見。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