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強有力的日子還在前面。

誘惑就像新鮮出爐的面包

我以前從未見過你

但是我們?nèi)チ艘皇自姷竭_的地方

在那里互相嘲笑

我們也在另一首詩中相遇

然后各奔東西。"

——《堅強的日子》夏宇給朱麗婭的挽歌

朱莉婭沒能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活下來。

2011年4月2日，32歲的朱莉婭在家燒炭，擺脫了困擾她12年的躁郁癥。這時，她的第一部詩集《來生更堅定》剛剛出版。這樣的缺點讓人想起美國女詩人西爾維亞·普拉斯:31歲時，普拉斯的抑郁癥在自傳體小說《鐘罩》出版后變得更加嚴重，她在公寓里開著煤氣自殺。

“死亡是一門藝術，和其他東西一樣，我特別擅長它?！薄昂诎祻钠茰缰袧B出，我無法容忍。我不能容忍我的生活?！?。普拉斯在他的詩里不停地唱著死亡，從少年時代就飽受雙相情感障礙折磨的朱麗婭也害怕生存，比如人們對死亡的恐懼:“你為什么不相信世界已經(jīng)結束了？”。

至于他的躁郁癥，朱莉婭曾經(jīng)寫過一首詩《病人的白色》:一首詩解釋說，精神病患者總是站在雨中，雖然根本沒有下雨，但當他聽到血和讀到痛苦時，什么也沒發(fā)生。

朱麗亞把病人比作一只生活在瘋狂外殼中的蝸牛，外殼很難剝掉，但“剝掉外殼的結果是常人無法理解的”。

蝸牛是朱莉婭中常見的形象。他像瘋子，他像蝸牛，愛著愛人的也是蝸牛。

“人是蝸牛殼，是/

一些蝸牛出了事之后，

雨水直入眼簾。"

在給朱莉婭的挽歌中，夏宇試圖解釋為什么朱莉婭如此熱愛這個世界，但他選擇了拒絕這個世界:我認為我只是太愛別人了，愛得讓我太他媽難過了。這是涅槃主唱柯特·科本在自殺前留給世人的最后一句話:我太愛人類了，讓我無比難過。

朱莉婭開始寫詩的機會是，她喜歡的人也寫詩。后來她寫道，她成了詩人，但她喜歡的人沒有。“我愛你是一系列永遠說不清楚，難以理解的愛你?！薄安焕@道，詩里只剩三個字”“我愛你?！薄钡谝痪洳荒艹霈F(xiàn)，“我愛你?！安蝗唤酉聛淼氖卸际菑U話?！薄Ｔ陔娪啊多]差》中，主人公馬里奧開始學習寫聶魯達的詩，唱歌的第一個對象是他的心上人。朱莉婭的詩是有限的，因為她只想表達她對愛人的深情；朱麗亞的詩因為這個而最廣——誰不愛？詩始于愛。

朱莉婭把她的小愛埋藏在日常生活中。比如一個有自己夢想的影子是“關于它和另一個永遠不可能發(fā)生的影子的重逢”；比如鞋子——她幻想自己可以成為情人的鞋子——可以“代替你骯臟身材的唯一重量”；雖然“你”已經(jīng)很輕，“我”還是想送“你”一個太陽，“讓你累的時候閉上眼睛讓它照耀”；“我是你養(yǎng)在自己家里的海豚。游泳的時候我從海里跳出來，彎成灰色的新月讓你開心”…

朱莉婭對愛人的愛體現(xiàn)在她的詩里，正如她所寫的，“我掐著自己的靈魂，把它裝在盒子里送給你”。她的愛情詩不像拜倫的那么瘋狂，也不像聶魯達的那么熱情。她的情詩低調(diào)懦弱，像只小貓，要走過去粘著你。

因為朱莉婭的同性戀身份，有些人總是想知道她是否在她的詩中埋下了關于同性戀愛情的線索?！爱斘覀冋劦揭钟舭Y時，我們總是說它是一種情緒。為什么要一個沒有身體抑郁癥卻只有她回來的人？”。比較文學研究者季大偉說，這首詩關注的不是內(nèi)心的憂郁，而是身體的憂郁——從而暗示了對“性”的壓抑。

他還引用了《值得反復丟棄》這首詩，說“我們”有“詩意的愛”和“似愛的詩”，但“身體停留在法國電影里”——這意味著“我們”的愛只有語言而沒有身體；你的身體更大膽更直接——我真的想做你的身體，用手抱住你的身體，讓別人以為是冥想?！爸炖驄I的詩是禁止觸摸身體的，禁忌的原因也不明顯。”但我們都明白。

“在現(xiàn)代世界，恐怕只有革命和愛情才能使人理直氣壯地野蠻。革命是每個人的事。朱莉婭心不在焉，她生存的核心是愛。詩人鴻鴻愿意“最小化”朱麗婭的詩——當她寫愛情詩時，她寫愛情詩，但從不因為她的同性戀身份而感到特別。茱莉亞參加同性戀運動，為特殊群體爭取權益(2011年遺憾離世，2015年世界上第一次沒有見證同性婚姻法的通過)，但在她的詩里，她只寫了愛情——一種小的、日常的、普通的愛情——“拇指用來按結婚需要的大紅色指紋”，“每天呆在家里等你回來睡在同一張床上”，即使發(fā)生了。葉青的愛，僅此而已。雖然很普通，但正如鴻鴻所說，“愛其實比革命更不自覺?！?/p>

朱麗婭最早為臺灣詩壇所知，是因為她的小說《廁紙上的一個世界》，描寫了一個失敗的家庭——或者說“整個失敗的世界”，有四段獨白，尖銳而蒼涼。尤其是這首詩的最后一句“我沒有做錯什么，但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都是錯的”，令人震驚。朋友王在一次大學演講中稱贊朱麗婭:“她將是未來臺灣最有潛力的口袋?！彼x了朱莉婭的一首詩，但觀眾中的老教授突然大笑起來。

網(wǎng)友手抄朱莉婭的詩《鞋子》

網(wǎng)友手抄朱莉婭的詩《海豚》

以朱麗亞為代表的臺灣省新詩人與傳統(tǒng)詩壇的關系，可以在這個“爆笑”中得到揭示?！霸谂_灣省，詩歌已經(jīng)消失了，不僅在大眾面前，在詩壇也是如此。衛(wèi)生紙的創(chuàng)始人鴻鴻談到辦刊的目的時說:“生活中的衛(wèi)生紙極其簡陋，但每個人每天都可以或需要它。我認為，如果詩歌可以像衛(wèi)生紙一樣心甘情愿地被使用，哪怕被使用，被丟棄，也遠勝于那些迂回曲折，用藻類裝飾，但只適合上架的詩歌。所以《衛(wèi)生紙》選的詩往往“笨拙而直接，像攝影鏡頭一樣直視現(xiàn)實，但不乏真實的詩。”朱莉婭的詩是如此。

人們在捷運上讀朱麗婭的詩，在博客上發(fā)表自己對讀朱麗婭詩的想法，或者在一個雨夜抄襲朱麗婭的《大雨》……朱麗婭的《假十四行詩》以手寫詩的形式從臺灣省飄到大陸。很多看過這首詩的人，不知道朱莉婭是誰，是男是女，從哪里來，只知道那首詩里的間接的愛，已經(jīng)到了內(nèi)心柔軟的地方。博爾赫斯在《詩藝》中準確地概括了“什么是詩”:“每讀一首詩，這種感覺就會再現(xiàn)。這是詩歌?！?/p>

Instagram上有個帖子，上面貼滿了網(wǎng)友以各種形式抄襲的朱莉婭的詩。朋友們看到帖子都很感動，心想如果朱麗婭還活著，他大概會先低低地“哈哈哈”一聲，然后羞澀地說:“我這么受大家歡迎，真丟人?！?/p>

朱莉婭的詩歌寫作堪稱“高產(chǎn)”，尤其是在躁郁癥爆發(fā)之后。大概是因為詩歌是她與外界交流的唯一途徑。她認為寫詩就像“小學生每天交作業(yè)”?！拔覐膩聿淮_定什么是詩，但我更確定什么是煙，什么是酒，什么是咖啡，一直到現(xiàn)在我都是靠朋友的贊美。寫了三年多，心里還是覺得有什么東西突然(響)。對朱莉婭來說，寫詩是理解事物的方式?！拔业脑姳任业睦硇愿私馕易约骸！迸e個例子，從讀者的角度看她寫給某人的情詩，就能讀出她對某人的感情是如何變化的?！暗绻也粚懺?，我的理智就不會發(fā)現(xiàn)這些變化。我寫詩，不是“我寫完了”，而是“它自己寫完了”。」

2011年4月2日，朱麗婭停止了寫詩，她心中突然的聲音永遠停止了。她似乎已經(jīng)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像伍爾夫一樣，她預見到自己再也無法跨過那道坎，果斷地走進水中，只留下一句墓志銘:

不要想我

我的身體在墓碑下

至于我，你知道

在漫長的夏天，它會變成涼爽的微風

或者風中的沙子

盡量避開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