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蔽业恍?,拿過望遠鏡偵查身后,遼闊的荒漠遠際,看不到任何移動的小點,我想夯特武裝應該變更了巡邏狀態(tài),不得不放棄追擊我和杜莫,竭力抵抗跨區(qū)突襲的坦克車。
“讓那幫家伙慢慢打去吧,咱們總算可以安心趕幾天路了?!倍拍似鹁褤舨綐?,一邊仔細偵查前方的草原帶,一邊把握十足的說。
“嗯,咱們運氣不錯,至少不用暴露在荒漠上擔心鐵甲車?!笔栈赝h鏡,我和杜莫繼續(xù)向前奔跑,早一點潛入濃密獠長的草植,就多增加一分安全。
又跑了十多分鐘,腳下的沙地開始加厚變一硬,我知道自己的雙腳已經踩在蘊含生命的土壤之上,四周密密麻麻的矮叢,多是清一色的大犀角,大大小小全部展伸著長滿刺刺的肉一莖一,仿佛要警告我倆別踏到它們,否則必使人破皮流血。
我和杜莫又朝前跑了一會兒,各自蹲到一棵低矮的合一歡 樹下,急速翻解背包一皮,更換身上的偽裝。拔一出鋒利的匕首,我起身從樹冠上砍些樹枝,快速編掛在叢林偽裝網。
一旁的杜莫,再次把自己偽裝得像只翠綠胖豪豬,他嬉笑著臉蛋,滿嘴白牙綻得突出?!昂俸伲否R先生您看我,是不是很像一顆猴面包一皮樹?!?/p>
我抬眼斜瞅了一下,見他偽裝的并無遺漏,便沒搭理這個嬉皮的家伙。他自顧嘿嘿癡笑,左右轉了兩圈,仿佛要找一洼積水做鏡,好奇地對照一番。
“您看周圍,還多是些黃土,咱們現在就更換偽裝,是不是有點過早?!倍拍獩]有找到水洼,轉過身來一本正經地對我說。
“不早,天亮之后,你我會徹底走進草原,那時再更換偽裝,怕是要吃槍子兒?!倍拍犕旰俸僖恍?,又準備朝前邁進。
“你跑得這么奮進,想著急喂獅子嗎?”我冷冷說了一句,站起身來弓背掂掂身上的裝備,使挎帶盡量舒適些。杜莫瞪圓了眼睛發(fā)怔,以為我察覺到前方有猛獸。
“你跟在我身后跑?!倍拍庾R到空驚一場,靦腆笑了笑,點頭表示明白。“雖然我們現在抱了槍,但奔跑進草原后,還得盡量避開那些襲擊行人的猛獸,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開槍,真若驚起一片飛鳥,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也是可能的?!闭f完,我略略前傾一下一身一子,朝繼續(xù)前進的方向展望了一眼。
東面的夜空漸漸淡去,我和杜莫在淺薄的草地上彈跳奔跑,防止雙腳給草一莖一羈絆摔倒?!肮締?,咕嗚……”幾只被嚇醒得草原綠鳩,拍打著翅膀飛向遠處的樹枝。
杜莫跟在后面奔跑了三公里,忽然氣喘吁吁地說:“追馬先生,我有點餓了,咱們吃點東西再趕路吧?!甭牭蕉拍f餓,我的胃部咕嚕響了一下,這才記起被坦克車嚇醒后,一路狂奔到這里未曾充分進食,那根果腹的香蕉,早給急速奔跑的有氧運動榨干吸凈。
“好吧,跑到前面那片樹木較為集中的地方,咱們就坐下來進餐,而且,你還可以睡上幾個小時?!倍拍犕甏鬄楦吲d,但朝我所指的方向望去,不覺有點泄氣。
“這么遠啊,那不得跑到天亮嗎?”我聽完淡淡一笑,繼續(xù)提高跑速度。“趁著天涼得多跑一會兒,你我可不是太陽能賽車,頂著烈日趕路太消耗體能,背包一皮里的食物和淡水已經不多?!?/p>
杜莫聽完哦了一聲,不再抱怨我行進中的苛刻要求。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我和杜莫終于奔到那片茂盛的大樹腳下,四周全是蔥蔥郁郁的青草,假使再有裝甲車經過,我倆只需往地上一趴,沒入植物的海洋隱蔽。
“哎唉!還剩最后一袋,吃完這些,我杜莫就可憐嘍!”杜莫將臘腸拎高到眼前,一臉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不是還有幾包一皮餅干嗎,這會兒離真正的饑餓還遠著呢,留點情緒到那會兒再抱怨吧。”
我冷冷說完,撕一開手里的長筒餅干,開始填進嘴巴咀嚼。“我發(fā)現啊,這有錢沒處花也挺折磨人,靴子里的歐元若是能變成幾包一皮臘腸該多好,真不愿意吃這些不壓胃的小餅干?!?/p>
杜莫每次吃臘腸,都像進行一場儀式,他總得先找個合適的位置,仰靠著背包一皮躺下來,把一腿粗腿翹到另一只膝蓋上,等到完全放松下來,才舉著油晃晃的臘腸到嘴邊,先伸出舌頭一舔一幾下,再用黑亮的鼻頭使勁嗅吸,接著便對準臘腸猛咬一大口,滿臉無窮回味地咀嚼起來,二郎腿竟還配合嚼動顫悠。
我吃了幾片餅干,又拿起望遠鏡子朝四周偵查,防止食物的味道引來危險的動物?!霸隈R達加斯加的貝魯酒店時,附近多得是賣臘腸的商店,可惜你魂兒都給美色勾了去,這會兒坐在草地上知道惆悵了。哼,你這幅德行!”
一邊挖苦杜莫的抱怨,一邊把望遠鏡放在了背包一皮上面?!昂俸伲译S便說說,隨便說說?!痹拕傄徽f完,他又長聲嘆了一口氣說:“唉呀!現在想想,真懷念那會兒的時光!”這家伙一臉嬉皮,兩條聳一動的粗眉毛間,泛起無限陶醉的快意。
我沒再搭理他,再次拔一出寒光閃閃的匕首,站到樹下削砍枝條,然后把它們插在身一體和行李四周,圍成一圈綠色屏障,提防遠處的了望。
“吃完先別睡,你也照我的樣子,給自己圍出一個偽裝圈,不然中了子彈,這輩子別想美事。還有,吃完把食物殘渣埋一進土壤,防止氣味擴散。”我冷冷說完,拿出一塊綠色背心蓋在臉上,開始抱著阿卡步槍睡覺?!?/p>
杜莫吃完最后一根臘腸,又把那只油光光的包一皮裝袋翻過來一舔一了半天,才慢悠悠在地上挖坑。“親一愛一的臘腸,我下一頓該吃素食了,再見?!?/p>
這個肥壯的黑科多獸,一邊沒一精一打采地掩埋土坑,一邊自言自語地啰嗦著。
一切整理完畢,杜莫開始抱著阿卡步槍執(zhí)勤,在我睡醒之前,他必須時刻注意周遭,這會兒若有猛獸或著毒蟲靠近,不比遭遇坦克車好到哪兒去。
睡了三個小時,我從沉乏的夢中睜開眼睛,杜莫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懷抱著步槍不斷耷一拉下腦袋又抬起,他已經困到了極限?!皣u,噓噓。”我對他小聲示意了一下,他舉起已是滿頭大汗的黑臉蛋,努力上挑著黑亮的眼皮,朝我瞄了一下之后,完全后仰躺在了包一皮裹上,不到半分鐘,呼一呼的鼾聲雷動。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才覺嗓子干得近乎冒煙,忙拉過背包一皮,拿出半瓶清水潤潤了喉嚨。一顆熾芒四射的大太陽,高高懸吊在頭頂,周圍的植物,全部耷一拉下來葉子,仿佛躲進休眠才能避開這燥一熱 。
胸口衣襟已經濕一透,褲子也黏一糊糊地裹貼在肉皮上,再次舉起望遠鏡了望四周時,看不到任何一只草禽飛過,遠處融融翻滾的熱氣一浪一,像海潮般在草稍上鼓蕩。
潤過的喉嚨沒過一小會兒,又給吸一入的干燥空氣蒸發(fā)殆盡,我只得再拿水瓶,仰脖啐了一小口。眼前的情況有些焦心,如果前面不能出現一條小河,我和杜莫背包一皮里的幾小瓶淡水,灌進胃里不消一刻鐘,就得從皮膚的毛孔里全部汗流而出。
想到這里,我慢慢站起身一子,試著爬上近前的一棵高樹,看看在我和杜莫的淡水耗光之前,能否走運地遇到一條河流。我把匕首刀背咬在嘴里,抱住大樹開始往上攀爬,只爬到半高,但見一條顏色醒目的大毛蟲橫在樹皮上。
它黃色脊背上豎著幾根金亮的毛毛,腦袋前端有兩只倒牛角似的黑牙,雖然以前沒見過這種蟲子,但從其醒目的色澤推斷多半有毒。
看著眼前反胃的大毛蟲,我兩臂胳膊不覺泛起雞皮,在東南亞的叢林時,倒也見過不少怪異昆蟲,但第一次踏入真正的非洲草原,偶爾見到一只個頭如此粗一大的毛蟲,心里不免疑忌。
雙一腿用力夾一緊樹干,騰出一條胳膊,抓下嘴里咬著的匕首,緩緩朝這條蠟燭般粗一長的毛蟲按去。這條刺茸茸的家伙,并無躲避之意,給匕首輕輕壓住頭部后,嗖地一下被撥飛出去,摔進濃密的草地不見了蹤影。
我收回匕首,繼續(xù)往樹冠頂上攀爬,沒有再看到類似惡心的東西,才放心踩蹲在一根并不是太粗的樹枝上,搖搖晃晃地朝遠處了望。
前面依舊是茫茫草海,那些長在草原上的歪曲樹木,由于領土寬闊,彼此挨得并不是很近,即有幾分樹林的特征,又不免太過稀疏。
幾頭高大的棕點長頸鹿,正悠閑地圍在一棵樹下進餐,再遠一點,便可看到無數角馬和羚羊,我知道,這些景象說明我們離獅子和獵豹不遠了。
附近應該有河流,不然這些動物不會如此密集地聚攏在這片區(qū)域,但我和杜莫都沒有它們那種可以嗅出一水源方向的鼻子,所以,如果直線跑下去,而河流卻豎一立在我倆的左側或右側,那跟奔跑在荒漠沒什么兩樣。人到了這種境地,能多些運氣再好不過。
杜莫并沒睡多久,不到兩個小時,他便給渾身冒出的熱汗泡醒了。這家伙睜開眼睛的第一個動作便是拉開包一皮裹找水喝。
“杜莫,我們得快些趕路,而且要尋找水跡,不然天色暗下后,視野更難發(fā)現河流,野獸的攻擊距離同樣會拉近?!蔽覐臉湎绿聛?,一邊整理背包一皮,一邊對搖晃著大腦袋發(fā)蒙的杜莫說。
“我的天啊,隔了這么多年再回到非洲,抗熱的韌一性一一點都沒有了,就連打個盹兒也像躺在熱鍋上似的。咱們趕緊走,什么時候遇到小河,我非得躺在清涼的河水里睡它一覺?!?/p>
杜莫用胳膊揩掉額頭淋一漓的汗珠,邊收拾行囊邊憤恨地說?!扒懊嬗泻芏嘟邱R和羚羊,你能辨認哪個方向可能有水源嗎?小地圖上的一精一密度已經不夠用,上面關于這片區(qū)域,毫無河流標示?!?/p>
我也擦一把額頭的汗水,希望杜莫這個非洲長大的家伙能有點喜人的辦法?!蔼{子和獵豹多會固守在水邊,等那些食草動物焦渴難耐壯著膽子過去飲水時捕殺。咱們有槍,這片草原上的淡水,咱們見一片霸占一片,看它們哪只敢不讓步,再不讓我痛快痛快,一律子彈伺候。”
杜莫有點暴躁,他對這種干燥悶熱的環(huán)境氣惱透頂,想來他背包一皮里的淡水已接近赤字。“我問你哪里有水?沒問你哪里有獅子和獵豹?!?/p>
我臉色陰沉地望著杜莫,他忽然意識到什么,忙賠笑地說:“發(fā)泄一下情緒,追馬先生別介意,嘿嘿嘿,咱們邊走邊找吧!”
杜莫說完,端起狙擊步槍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前面,他仿佛要尋找獅子群落,沖上去一槍把它們全部嚇跑,然受樂滋滋地享用獅子固守的淡水。
“你別走那么靠前,獅子的潛伏獵殺不容小覷,你這樣昏頭昏腦地往前走,就算抱著一顆導彈,照樣有被咬傷喪命的可能?!蔽覄偛诺哪樕赡車樀搅硕拍?,聽到我語氣和緩地提醒他,這才慢慢繞到我身后跟緊。
越往前走,地上的草叢越密越高,漸漸的下面開始絆腿,大片草稍可以夠到我和杜莫的腰肋。
“追馬先生,這樣走下去我心里沒譜啊!大半截身一子完全沉進青草看不見,底下真有條大蟒或者匍匐過來一頭猛獸,咱倆的腳丫子一口就得給咬了去?!?/p>
杜莫臉色慌張,眼珠不住朝左右巡視,他的顧忌我自然清楚,可我倆不得不繼續(xù)往前走去,即使往一側偏斜著走,這片彌蓋大地的莽草,依舊深得嚇人,一點也看不到腳底下會踩上什么危險的東西。
我和杜莫端起步槍,小心且謹慎地朝前面的深草中挪動,植草被焦陽烤的打蔫,散發(fā)著濃烈味道,直往人的呼吸里塞。嗓子眼里,仿佛真有片干草葉,倒刮在氣管壁下不去也咳不出。
這種無法言語的難受,令我和杜莫各自的心里不免悚怕發(fā)毛?!鞍瓤取倍拍е綐?,在一側越走越慢,非洲烈日格外照射著他的黑臉膛,一逼一得他不由咧嘴齜出白牙。
“你別一驚一乍,集中注意力往前走?!蔽业吐曍焸涠拍?,他滿頭大汗地扭過臉,哆哆嗦嗦地說:“兩條腿不聽使喚,一個勁兒打顫?!蔽乙矡岬秒y受,肺里像給一一團一棉花堵住。
從杜莫的肩膀,不難看出他兩條沒入草叢下的胖腿正哆嗦抖動,濃密的草稍,已經在我倆的胸前晃動?!澳阌泻脦字?,剛才不是吵著要去打獅子屁一股嗎?”杜莫是真的害怕了,我一味的敦促未必奏效,只得換一種方式使他陪我走下去。
“您快饒了我吧,它們不藏在草叢底下咬我屁一股,已是萬分感謝上帝?!倍拍@會兒才明白,自己剛才說了大話,即使抱了槍械,隨便闖入獸王的領域也會付出代價。但他這會兒顧不得難為情,濕一淋一淋的黝一黑額頭,愁得鼓出一個大疙瘩。
“追馬先生,咱們還是退回到樹林,擇路繞行吧,這種走法太滲人了。”杜莫最終被眼前的草原嚇住了腳步,他抱著阿卡步槍,固執(zhí)地站在了原地。
我回頭望了他一眼,心里也打起幾絲退堂鼓,這片荒茂的草原,幾乎望不到邊際,每往前邁一步,就感覺自己淹沒的深一些,仿佛快要被吞掉。
“杜莫,你冷靜一下,咱們這會兒沒得選擇,身后是漫漫荒漠,拋開那些鐵甲車不說,往回走必會渴死在沙地上。你看這蒼莽的草海,如果橫向一側繞行,與其接觸的面積會更大,不僅耽誤時間,更會增加危險系數。只有硬著頭皮往前走,才有可能最快穿越,甚至遇到水源?!?/p>
我一番緩和的話語,安一撫了杜莫驚慌的心緒,他低眉沉思了會兒,抬起略略平定的臉,朝烈日瞅了一下,霎時給光芒刺激得縮脖,抹一把額頭的汗水后才說話。
“追馬先生,我若是被獅子、獵豹咬成重傷,或者給毒蛇蜇中,您可要痛快的送我一程,在這種鬼地方,橫豎都是死,不如痛快點。杰森約迪這個混蛋,這會兒一定端著涼爽啤酒暢飲,不住嘖嘖嘴巴……”
杜莫滿臉哀怨,仿佛在為即將遭受的不幸演練臨終遺言,他嘟起黑厚的嘴唇,絮絮叨叨的遺言最后全變成漫罵杰森約迪。
“你想不想活著走出去?”我打斷了怨氣十足的杜莫,他這會兒并不是在矯情,因為我心里也怕,怕自己出了意外,所以羈絆就此無奈地折斷。
“想,恨不得憋出翅膀飛起來呢!”杜莫瞪圓了野牛一般的眼睛,驚訝地看著我說?!澳悄憔烷]住嘴巴,提高警惕往前走,如果感到腳下濕一軟,要立即停步,并及時告之我?!?/p>
杜莫點了點,開始集中一精一力,與我配合著往前邁進,我們遇到的情形還不算太壞,至少這會兒沒有風,不然齊胸高的草稍來回晃動,真匍匐過來一頭或者幾頭猛獸,想及早察覺都困難。
四周的環(huán)境出奇燥一熱 ,哪怕一張臉盆大的水洼,都可能伏守著掠食的動物,我最擔心的是那些類似蟒、鱷之類的爬行動物,它們在這種環(huán)境里偷襲獵物,具有極大優(yōu)勢。
“這會兒雖然酷熱,比起晚上黑燈瞎火好很多,至少提心吊膽的同時,還能耳目并用?!倍拍芍髨A眼,一臉嚴肅地跟我走出了很遠,他那副緊張的表情,和在先前的草地上伏擊卡車時判若兩人,這家伙小時候一定給非洲草原上的什么東西傷到過。
“嗯,追馬先生提高警惕,咱們還沒走出草原。”杜莫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我輕而長地舒了口氣,繼續(xù)端持著步槍朝前走。
“我的一媽一呀……”杜莫忽然發(fā)出驚呼,我急速側身面向他,槍口同時對準了他前面高高的草叢。
“嚇死我了,踩碎了一窩鳥蛋。”杜莫驚懼的表情釋然,塌著眼皮深喘了一口氣,重新抱穩(wěn)了步槍邁起腳。
我用右腳腳尖鉆捻了幾下土壤,未感到絲毫潮軟,這才放了心,排除杜莫踩碎的是鱷魚蛋。
“追馬先生,我胸口可憋悶,恨不能對著四周打幾槍,一方面給自己壯壯膽子,萬一四周真潛伏著什么東西,也容易給子彈崩死。”
杜莫的話聽得我不以為然,我一邊摸索著朝前走,一邊低沉地告誡:“別再異想天開,真若一胡一亂開槍,不僅嚇不跑野獸,反而刺激它們注意這里,吸引真實的危險?!?/p>
一股混雜著草根的淤泥味道,似有似無地鉆入我的鼻腔,杜莫也聞到了這種氣味,那張掛滿汗珠的黑臉蛋頃刻泛起笑意。
“水,前面有水。”杜莫興奮起來,朝我小聲呼喊,我并沒有看他,抬起右手向他示意別出聲,然后端穩(wěn)了步槍試探一性一地往前。
淤泥的味道越來越濃烈,面頰能微微感到撲來的氣息中略帶些許微涼,腳下的土壤也逐漸綿一軟潮一濕。杜莫見我拔一出了手槍,預防突然竄到近身的猛獸,不方便被較長的步槍打到,所以,也跟著拔一出短小武器。
阿卡步槍的槍管,撥一開最后一層青草屏障,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細長明鏡的小河,猶如一洼湖水般寧靜,幾只曲彎脖子的紅鸛,正在對岸清洗羽毛。它們異常謹慎,我和杜莫尚在草叢后面的身影,已經嚇得它們振翅奔飛。
“嘰咕呃,嘰咕呃……”杜莫聽到鳥叫,嘿嘿傻樂起來?!扒?,火烈鳥,您看那赤色羽毛,就跟烤熟的肉一樣?!蔽已瞿樧⒁曋w鳥的動向,見它們撲向了河水右側,忙掏出懷里潮乎乎的地圖看了看,轉而對杜莫說。
“這條可能是朱巴河的支流,咱們沿著河岸往東走,如果真能看到朱巴河的主流,說不定會見到漁船,若能乘搭著往河流上游走,無論到達吉利卜還是比洛,比現在要好幾十倍,而且可以補給一些食物?!?/p>
我倆急切地蹲下一身一子,捧喝幾口清水,又清洗掉臉上的汗污,身一體內外無比舒暢。
撿起喝水時放在地上的步槍,我對玩命往自己脖子里撩潑河水的杜莫催促到。
“我可不想在這種遍地獅、豹的地方打野味充饑,沒準自己剛吃飽就喂了吸引來的猛獸?!闭f完,我徑自踩著濕一軟草岸往東走去。
杜莫聽我說可能會坐到漁船往北走,再不受這種奔勞之苦,黑亮的臉蛋頓時鼓一脹,笑得白牙直反光?!白否R先生,等等我,到了前面水深處,咱們下去游一會兒如何?”
我抱一緊步槍,雙一腿加緊趕路,這個肥壯的科多獸杜莫,剛喝上幾口清水緩過氣息,又要開始啰嗦。他雖然嘴上那么說,但真若看到幾條鱷魚脊背,再讓他與我一起泅水渡河,怕又嚇得雙一腿打顫。
沿著細長的河岸,我和杜莫一前一后,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盡管皮靴上沾滿了污泥,但暑氣卻緩解不少,此時也不必再為飲水憂心。
前面越走越寬闊,許多大小不一的鳥兒,不斷往返于草叢與河水之間,它們貼近水面低飛,時而猛得一下?lián)湓?,尖利的爪子便掐住一條手指粗的小魚,興匆匆地飛回草叢,大概在為看護一卵一蛋的母鳥喂食。
幾條長鞭似的花蛇,從對岸甩著S波紋游過來,見我和杜莫體積龐大,無法入口消化,才悻悻繞到一旁,灰溜溜鉆進草叢去偷吃鳥蛋。
“追馬先生,咱們幸虧沒繞著走,不然的話,與河流平行前進就算到了天黑,也遇不到水源,等兩人渴死了,上帝告訴咱們,河流就在身旁的草叢后面,您說得有多尷尬!哈哈……”
杜莫又要打開話匣子,此刻沿著河岸跑不起來,他的嘴巴倒是有了喘息閑聊的機會?!吧系鄄粫谷藢擂?,除非你先令他尷尬?!?/p>
“嘿嘿,您說咱們能看到漁船嗎?”杜莫向前奔進幾步,靠在我凸鼓的背包一皮后面問?!暗鹊搅酥彀秃舆?,自然就知道,上船之前,你最好還是謹慎著點,不然上帝真會使你尷尬。”
兩人不再說話,再度集中一精一力往前奔走,看著前面的水域越來越寬,我心里說不出的敞亮,根據小地圖上的描繪顯示,附近唯一能出現的大河只能是朱巴河。
沿草地與河水間的岸邊行走,行程并非一路暢通,幸虧我倆途中小心,仔細辨認著泥濕路面邁進,雖然眼球累得膨一脹發(fā)酸,還是險些踩進非洲鱷魚偽裝在岸邊的嘴巴里。
杜莫談起了他在布隆迪的家鄉(xiāng),說那里離魯慈慈河很近,附近曾出現過身長六米的非洲大鱷,它的體積比當地人見過的任何一只淡水鱷都要大三倍。
更令人恐懼的是,這條鱷魚已經躍出了其它鱷魚的食物鏈,專門以行動不快、容易撲咬到的哺一乳一動物為食。
每年發(fā)一情時節(jié),這條兇悍的大家伙都會來河岸獵捕人類,許多在岸邊玩耍的小孩兒,甚至乘小船捕魚的漁民,都已成了它的腹中鬼。
聽完這些,我心里不免有些生畏,東南亞沿海地區(qū)的咸水鱷,最大可達十米,體重一頓以上,這些傳聞我也只是聽說,并未親眼所見。
但在荒島尋覓獸肉時,我曾親身一體驗,僅那條四米多長的霸鱷,就險些要了我的一性一命。
此刻,身一體左側是濃密的草叢,右側是幽幽河水,左右都看不穿里面,若真竄出一只體型巨大且行動敏捷的鱷魚,我和杜莫一時半會兒很難閃避。
目前為止,杜莫的步槍教訓了幾只,凡是那些身長已達兩米多的淡水鱷魚,攔在路上不肯讓步,每條尾巴上都挨了步槍子彈,疼得翻爬進水中沉了底。
我提醒過杜莫,不要使任何一只動物被打死后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氣中,那樣會招致更多危險。這些尾巴嘗盡苦頭的淡水鱷魚,回到河中之后,會向四周的同伴發(fā)出預警訊號,促使區(qū)域內的其它鱷魚主動避開我倆。
接近傍晚的時候,我和杜莫終于走到支流的注水口,一條泛動著金色波紋的遼闊大河,透出依稀的樹木枝葉,已完全橫在了眼前。
杜莫歡欣鼓舞的跑到岸邊,迫不及待想看到一條經過的漁船。
“追馬先生,這會兒看來不會再遭遇猛獸了,您幫我掩護著點,我爬上那棵大樹眺望一下,看看有沒有朝上游來的漁船?!?/p>
杜莫眼中翻一動著喜悅,把背包一皮和步槍丟在地上,朝朱巴河左岸一棵高大但卻像手掌般斜伸出的大樹跑去。
我從樹林后面?zhèn)刹榱撕用婕皩Π叮⑽纯吹饺魏挝溲b人員,黃昏的金色光芒,把世界鋪蓋成了幽幽暗一紅,肥胖的杜莫已經抱在歪樹上,雙一腿夾一緊樹干使勁兒翹首。
“哈,哈哈,哈哈哈……”趴在樹上的杜莫,一邊用右手平頂眉毛搖晃大腦袋,一邊喜出望外地大笑。
我猜他可能真的看到了漁船,忙側過臉去向右張望,昏光彌漫的河面上,依舊波光閃閃,看不到絲毫柳葉般大小的船影。
“我看到了,追馬先生,真的有漁船過來呢?!倍拍贿吪d奮地大喊,一邊從樹上跳了下來。等了十多分鐘,東邊的河面盡頭,真的浮現出一點迎著夕陽的黑斑,悠悠朝上游劃來。
“這是什么船?半天也行進不了百米?!蔽沂栈赝h鏡,遞給站在身后露著一嘴白牙的杜莫,他高興地接過并了望那只小船。
“非洲村落里的漁船,您想啊,他們哪買得起那種帶馬達的船,多是找根較粗的大樹,劈開后挖空了里面,說白了就是長條木盆,作為水面小型的承載工具。”
我蹲在背包一皮一旁,開始給步槍填補子彈,杜莫踮著腳,一直用望遠鏡瞧那一尾小船的靠近。
“杜莫,若是小船坐不下咱倆,你就想法子把他們騙靠岸,趁其不備搶了他們的漁船,當然,不能白拿別人的生活資料,塞十歐元進他們的口袋。記住一點,沒必要的話,不要傷害他們?!?/p>
我一邊整理著包一皮裹等船,一邊對望著遠處嘿嘿傻笑的杜莫說?!班?,知道了,遇到您這樣的好人,他們真是走運?!庇诌^了一會兒,那尾小木船劃得更近了一些。
“呀呵!一群小屁孩兒,一巴掌摑倒一個?!倍拍b著白牙,嘿嘿笑道?!叭粲X得自己活力四射,去找塊頭相同的人摑,比如鐵面魔人,別對著一群餓得站不穩(wěn)、跑不動的孩子自大?!蔽业f完,拉緊背包一皮封口站起身。
“嘿嘿,瞧您,我就是嘴上過把癮,隨便說說?!蔽夷眠^杜莫手里的望遠鏡,望向那尾逐漸靠過來的小船。木船看上去有八九米長,前端尖尖后端平寬,想必是伐倒了一棵很高很粗的樹木而鑿成。
一個黑得發(fā)亮的小女孩兒,呆呆坐在木船后端的橫木上,她不過十歲模樣,長了一雙亞洲人的黑眼珠,看上去很漂亮。
另外三個是黝一黑的男孩兒,其中兩個約摸十三四歲,最小的一個男孩不過七八歲,屁一股坐在木船底部,仰靠著小女孩兒垂下的雙一腿。
看樣子,這很像一家四口,母親把家里僅有的一件紅色挎帶背心,穿在了小女兒身上,兩條搭在瘦骨肩膀上的挎帶,已磨損出些許小一洞一眼,開始打卷外翻,背心的肚腩部位,也睜著幾個露出黑色皮膚的稍大洞一眼。即使這般破舊,總算把黑亮的小女孩包一皮裹了一下。
那兩個稍大點的黝一黑男孩兒,各穿一件熱帶常見的短小褲衩,防止蛋一蛋劃傷或給蚊蟲叮咬,他倆腆著鼓圓小肚兒,站在木船中間,細細的雙臂在不停擺一動。
“哎嗨……,小孩兒,過來過來,我這有好吃的東西。”經過的小船靠得更近了,杜莫從河岸的樹林后面跨出,左手高舉著一包一皮餅干,不住向木船揮舞。
我依然躲在樹后,用望遠鏡注視著他們?!靶『?,過來,我這里有好吃的食物,過來吧!”杜莫用索馬里語大聲喊叫,內心的興奮難以抑制。
船上幾個黑人孩兒,一齊朝我倆的岸邊瞅來,他們停下手里的活計,向手舞足蹈的杜莫望了半天,兩個稍大一點的黑人男孩,終于抱起木漿,像杜莫緩緩靠近。
我依舊躲藏在樹枝后面,生怕這群孩子被杜莫嚇跑,那樣我倆真的趴在河邊的大樹上喂一夜 蚊子。
木船越靠越近,杜莫仍揮動著手里的一包一皮餅干,他站在岸邊急得來回踱步,恨不能一下伸手拉過小船坐上去。
快到岸邊時,兩個稍大點的黑人小男孩兒,使勁兒把木漿搖了幾下,木船借助慣一性一繼續(xù)向岸靠近,而他倆卻同時彎下腰,每人撿起一把阿卡步槍,笑嘻嘻地對準了杜莫。
杜莫登時一哆嗦,站在水邊一動不敢再動,仿佛突然中了咒語,變成一尊高舉餅干的石像。他知道,假如轉身跑回樹林,后背勢必鉆出幾個肉一洞,當場斃命。
所以,他只能像根木頭似的,杵在那里祈禱上帝,希望這幾個孩子是出于防衛(wèi),不是意圖槍殺杜莫搶奪物品。
我心下一驚,忙從身后的背包一皮上抓過狙擊步槍,“咔嚓”拉動一下槍栓,準線對準在一個男孩兒的小黑腦袋上。
只要他倆敢把阿卡步槍再略略端高一些,使眼睛和槍膛準星持平,我會毫不猶豫地打翻兩個小孩兒的頭蓋骨。
木船上面并未開槍,那兩個抱著步槍靠來的男孩,一臉天真燦爛的笑容,露出的雪白牙齒和杜莫一樣,在此時黃昏中更顯刺眼。
木船篤得一聲,尖尖的前端從水面一捅一到岸上,雖然背對著杜莫,但料想他已嚇得一身冷汗,為了避免慘劇發(fā)生,他得更加積極主動地展現出友好。
為防兩個男孩對杜莫的行為產生誤解而開槍,他把那包一皮長筒餅干用雙手高舉過頭頂撕一開,然后捏出幾片給這幾個孩子看。
“來來來,來來來,一人一片,嘗嘗!嘗嘗!巧克力味道,??!甜著呢!”
四個黑人小孩兒,都從木船上走下來,趟著岸邊淺淺的泥水圍攏向杜莫。
“好吃不?再來一片如何?嘿嘿嘿……,我像你們這么大的時候,也常在河里捕魚,那會兒別說吃到這東西,就連餅干是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唉!你們真夠幸運。”
見這幾個孩子并無敵意,杜莫黑亮的臉蛋鼓得老高,五口森森白牙浮動在黃昏的河岸?!皝韥韥?,每人再給兩片,慢慢地嚼,細細品嘗。”
這個肥壯的科多獸,嬉皮笑臉地站在岸邊,像在抓著食物喂一群饑餓的小雛雞。四個黑人小孩兒,再次接過餅干,彼此高興地看了一眼,又笑瞇瞇地吃起來。
杜莫見時機成熟,忙把手里剩的半包一皮餅干大大方方地塞一進最大一個男孩兒手里。
“我想渡河到對岸去,你們能用木船送我一程嗎?天黑若過不了河,晚上睡大樹都給花豹咬屁一股呢!”杜莫打趣地說完,把幾個只顧貪吃餅干的孩子逗得咯咯發(fā)笑。
那個穿紅挎帶背心的黑亮小女孩,不斷踮起腳尖,到大男孩手里捏餅干吃,看得出來,她餓壞了。即使這樣,她還不忘分一片給最小最矮的男孩兒吃。
“幾位小哥兒、小姐兒,給個面子唄!送杜莫一程好不?”滑稽的杜莫很會逗小孩兒開心,不消一會兒功夫,他就與四個孩子處的格外融洽。
四個黑黑的漁民小孩,都笑瞇瞇點頭示意,很愿意幫助杜莫渡河。我心里清楚,這個肥壯的科多獸又在扯謊,糊弄這幾個孩子,就像前幾天傍晚,在窩棚村落騙我一樣。
杜莫又跟幾個小孩兒嬉笑了一會兒,然后扭過臉向我呼喊?!白否R先生,出來吧,這群小屁孩兒同意咱們乘船了?!甭牭蕉拍盐帐愕恼Z氣,我才挎起狙擊步槍,背著自己的行李從樹林后面走出來。
這幾個孩子見到我,霎時表現出吃驚,他們或許第一次看到黃皮膚的人種,在這群未經世事的孩子眼里,除了黑色肌膚,其它膚色一定令他們的視覺難以承受,甚至覺得淺色皮膚好丑,有點畏厭之情。
我目光柔和地走向他們,那兩個抱槍吃餅干的男孩兒,見我挎著長長布包一皮,后背一個鼓鼓囊囊地行李包一皮,稍稍有點不知所措。
他們不知道,我屁一股后兜還掛著一把FN57手槍,一旦令我覺察到敵意,會在眨眼的瞬間拔一出短手武器擊斃他們,幾雙詫異的眼神,如念動般一閃,紛紛對我抱以天真的微笑。
我雖然不懂索馬里語,這群土著一般的孩子也不懂英文,至少我瞇起甜甜的微笑可以展示友好。
走到幾個小黑孩兒近前,他們都不覺后退幾步,那個年紀最小的男孩兒,躲到姐姐的身后,向我側出一雙炯亮的眼睛。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把右手握著的一包一皮未拆封的長筒餅干遞到小女孩兒臉前,她仰起瘦削的黑臉蛋,兩片微張的嘴唇露出下部肉紅的牙床 。
三個小男孩兒的眼睛一亮,齊刷刷望向小女孩兒,期待她快些接過這包一皮香甜的食物。
黑人小姑娘仿佛在這些目光中萌生了使命感,兩顆潔白的門牙咬著粉色舌一尖一笑,羞赧地接過餅干。
三個小男孩兒立刻把女孩接過餅干的手圍攏起來,彼此迫不及待地準備分吃。
杜莫一手挎步槍,一手拖著行李包一皮,從樹林后面跑了過來。
“嘿嘿,咱們快些渡河吧,你們到船上吃,天色就快黑了。”四個黑黝黝的小家伙,稀里嘩啦踏進淺水,紛紛跳上了木船。
這尾木船比我在望遠鏡中看到的要大,我和杜莫把兩個背包一皮放在船中間,彼此均勻地坐開,小女孩兒和最小的男孩兒各自坐在我和杜莫的腿上,我倆一人一支木漿,朝朱巴河中央劃去。
船吃水很深,河面與船舷不足二十公分,杜莫長舒一口氣,得意向我聳了一下腦袋,哼唱起只有他自己才聽得懂的部落小曲兒。
兩個大點的黑人男孩兒,蹲在行李左右,他們這會兒,手里還剩半包一皮兒餅干,互相看著對方嚼動的嘴巴發(fā)笑,一味的開心讓他們忘記了提防,漁船上兩支磨得發(fā)亮的阿卡步槍,已經暴露地擱置在了船舷底下。
如果這時,我想拿回那半包一皮餅干,只需伸出兩張粗糙大手,掐住小哥兒倆枯瘦的脖頸,向著舷外一輪,他們就得飛出二三十米,浮在水面嗚哩哇啦亂叫。
即便不拉過他們船上的阿卡步槍對其掃射一番,鱷魚也會尋著波動很快泅來,把他們幾個消化掉。
如此一來,也能減輕船的負擔,加快航行速度,但他們只是些天真爛漫的孩兒,和我以及杜莫小時候一樣。
“河對岸是不是比洛城?我到那里之后還會回來,下次帶更多的餅干分給你們吃?!倍拍傺b認真地說。
四個孩子都睜大驚愕的眼睛,紛紛望向杜莫,小女孩兒急忙擺手,告訴他要去的地方不在對岸,而是在上游。
杜莫頓時裝出滿臉失望,幾乎快要流一出眼淚,以此博得幾個小黑孩兒的同情心。我心里不由得冷冷一哼,這家伙對幾個孩兒撒謊都弄得這么做作。
兩個蹲在木船中間的黑人小男孩兒開始收網,他們的木船后面,拖著一條五十米長的粘網,網的末端拴在一塊浮木上,那些成一人 手指般大小的魚兒,成群結隊游到河面時,看不到這種絲線纖細,網眼濃密的捕網,只要撞到上面,腹部魚鰭便掛在網上,好比汽車沖進了窄一胡一同兒,擠在里面倒不出來,也沖不過去。
年紀最小的男孩兒和女孩兒,幫助兩個緩緩收網的哥哥摘下網上掛住的小魚,高興地放進草簍?!巴廴?!你們伙食也不錯嘛!”杜莫看到活蹦亂跳的白磷小魚,更加高興地說。
女孩告訴我們,他們捕魚不是自己吃,三天之后捕滿了兩個草簍,便拿到比洛城出一售,換些生活必須品回家,或者換些更能抗餓的食物回去。
“那咱們不正好去比洛城嗎?”杜莫興奮地問女孩,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又看了看兩個年長的哥哥,頓了半天才說,上游的魚太少,草簍裝不滿魚,去了比洛城也換不到錢。
杜莫把女孩的話翻譯給我聽,我嘴角兒立刻泛起一絲笑意?!澳愀嬖V他們,徑直送我們到比洛城,我包一皮里還有很多餅干,路上可以繼續(xù)分給他們吃。并且,到了比洛城,他們不需要靠賣魚換錢,想買什么生活必須品,你我?guī)退Ц?。?/p>
四個黑人小孩兒聽完杜莫的話,彼此瞪著既興奮又有些疑惑的眼睛。我沒有說話,繼續(xù)用力劃著木漿,希望趁著夜色安全趕路,早點到達比洛城。
“你們賣掉兩個草簍的小魚兒能獲得多少錢?”杜莫見幾個小孩兒猶豫不決,忙籠絡他們的心思。年紀最大的黑人小男孩兒,憋著腦門尋思了片刻,告訴杜莫說,至少換到100個先令。
杜莫聽完哈哈大笑,脫掉一只皮靴拽出了那卷綠油油的歐元。“呶!看看,這是什么,沒見過吧,我告訴你們,這一張綠鈔票可兌換五百萬先令,我有這么多錢,你們有什么好擔心。”
幾個孩子并未見過歐洲貨幣,所以,他們對此并不敏一感,只是童心里充斥著一些好奇與向往,紛紛露出雪白的小牙發(fā)笑,繼續(xù)低頭侍弄手里的漁網。
“嘿嘿,看來啊,只有把塞滿鼓鼓一大背包一皮的先令,讓你們每人抱一抱,嘔得眼珠快掉出眼眶,才能理解一張綠歐元意味著什么?!闭f完,杜莫凸鼓的臉蛋甚是得意,又哼著小曲兒把那卷歐元塞回了靴子。
金燦燦的夕陽,已經半露在河岸的樹林后面,光線極盡柔和,仿佛一顆打進白瓷碗兒里的雞蛋,蕩漾著悠悠波光。兩岸的水鳥漸漸飛回窠巢,我和杜莫再也不必擔心陸地上的危險,黑暗快要把我們的小木船隱藏起來。
到了半夜時分,幾個孩子已經捕到半簍小魚,他們有了些困乏,再次分吃了我拿出的一包一皮餅干,開始背靠著背瞌睡。朱巴河畔透著夜晚的涼爽,杜莫和我奮力劃槳,尖長的小船宛如一條梭魚,安靜而急速的逆流而上。
到了后半夜,天氣有點滲涼,我讓杜莫從包一皮里拿件衣服,給這幾個孩子蓋上?!斑@群小屁孩兒皮實著呢!他們白天不怕曬,晚上不怕涼,和我小時候一樣。”杜莫嘴里叨咕,但還是照我的吩咐做了。
為了提高航速,我倆一夜 未睡,直到東邊的河水盡頭再露微微淡色,杜莫才張著大嘴打了哈欠?!鞍Γ缦纫詾槭悄欠N大點的漁船,可以躺在艙里睡到天亮,結果自己辛苦了一夜 ?!?/p>
我沒有說話,讓杜莫慢慢站起身一子,用望遠鏡朝上游眺望。他有些興奮,用腳尖一捅一醒了那個稍大一點的男孩兒,問他前面是不是比洛城,黑人男孩兒有點發(fā)蒙,一揉一了一揉一睡眼說,前面就是比洛城。
“都醒醒,醒醒,咱們到比洛城了,你們趕緊收網,待會兒耽誤了時間,我可不等你們?!弊畲蟮暮谌诵『?,搖醒了抱頭睡著的弟弟妹妹,招呼他們趕緊收回夜里撒出去的漁網,好跟著我和杜莫去購物。
小船又劃了半個小時,沿河岸密集搭建的小棚子,漸漸呈現在眼前,杜莫一揉一了一揉一浮腫的眼泡,興奮里不免帶些失望?!斑@哪是什么城市!不就一座破漁村,一奶一奶一的,去哪里買臘腸??!”
幾個孩子卻興奮起來,在他們眼里,這種類似漁村的熙攘小城鎮(zhèn),足以令其激動不已,就像杜莫初次見到馬達加斯加的濱海城市時一樣。
我和杜莫除去了身上的偽裝網,只上身更換了一件運動衫,這種地方的居民,對持槍者并不敏一感,好比廚師站在案板前拿著一把菜刀,士兵站在哨所旁背一把步槍。
幾個孩子光著腳,把木船拽拴在岸邊的一棵樹上,開始領著我和杜莫往比洛城里面走。
此時的天色尚早,這座位置朱巴河畔的非洲小城鎮(zhèn),居民才剛剛起床 穿衣,幾股炊煙從遠處的屋頂開始升空。
沿著樹林間的小路,朝比洛城中心走了半個小時不到,已經初步看清該城的全貌。“哎吆!這種小地方居然還能看到燈光和樓房?!倍拍j喪的臉上閃出一絲驚嘆。
平坦的草地上,浮現出一片房屋,其中不乏夾雜些或白或淡黃的樓房,但最高的也超不過三層,多半是職能單一的公寓,有的甚至還在壘蓋中,露著紅色磚皮,借助零星的燈光,乍看去儼然有幾分城市近郊的風貌,可隱約之中,也不免透著幾絲荒涼。
對從荒漠和草地上奔波幾天的我們來講,也不免生出幾分新鮮感和親切感。幾個黑人小孩兒告訴杜莫,他們得先去賣魚,所以要往比洛城東走。
我和杜莫想找家旅店,好好睡上一覺,再雇輛汽車直奔布阿萊。眼下各家各戶尚未開門,這么早就冒失地靠過去,容易吃到戶主的槍子兒,所以,只得先陪這幾個孩子轉悠幾圈,也是可以遇到旅店的。
出了樹林,腳下便是半沙半壤的赤色土地,兩個小黑孩兒哥哥抱著步槍,妹妹抱著半草簍小魚,最小的黑孩兒則背著捆好的白色粘網,杜莫和我跟在他們后面。
“追馬先生,咱們若是丟下這群小家伙就跑,前面那兩小子肯定開槍射咱們,嘿嘿?!北嚷宄堑膸捉z城市風貌,令杜莫回復了些喜色,他笑呵呵對我說。
“哼,你答應過他們的事還未履行,這會兒撒腿就跑,他們買不到生活必須品,回家怎么交代,小哥倆兒不拿槍打你才怪?!蔽易旖且煌幔詭σ獾鼗卮鸲拍?。
“嘿嘿,就是,就是?!倍拍糜⑽暮臀乙唤灰徽勚懊嫠膫€漆黑的小孩兒,興沖沖地朝前走著,他們此時已完全相信,我和杜莫會為他們支付購買費用,這種好事對他們而言猶如天降。
一股股濃烈的魚腥臭味,夾一著清晨的微涼納入鼻息,街道兩旁盡是些低矮的房屋,各家門口前,支著白天賣魚用的攤案,想來這條街道白天也會有幾分熱鬧。
我們繼續(xù)往里走,一個干瘦的黑人婦女,正裹一著一條花色鮮艷的裙子,推開門板出來倒夜尿,她脖子和腳上都戴著白色項圈,圓圓的腦殼泛著烏黑,微一隆的前額似乎長到頭頂,后腦勺些許長了些頭發(fā)。
這名婦女見我們幾個過來,一臉好奇站在了原地,我知道,她的眼神被我異樣的膚色吸引。幾個小黑孩兒上前問她收不收河魚,她這才緩過神,將手里的瓦罐頓放在地,伸手進草簍抓了幾條拿出來看,接著對黑人小女孩兒嘰里咕嚕地說起來。
杜莫翻譯給我聽,說她們正在討價還價,婦女抱怨魚太小,建議他們買張大網,盡量抓些體積大點的羅非魚或非洲鯽魚,這些小東西她只肯支付二十五個先令。
黑人小姑娘欲要講價,說最少二十八個先令,那位黑人婦女聳了聳短而凹陷的圓頭鼻子,表情固執(zhí)地搖了搖頭?!八还?!”杜莫見我無奈,忙湊到黑人小女孩跟前,拿起她的草簍遞給那位婦女。
“賣了吧,不差錢?!倍拍f完,拍了拍自己的大一腿,示意女孩明白他皮靴里面的東西。黑人小姑娘低下頭不再說話,婦女抱著草簍走回矮小的房屋,一會兒又把空簍送了出來,同時塞給小女孩兒幾張彩色小鈔票。
年紀最大的哥哥,把賣魚的錢塞一進短褲的口袋,然后笑嘻嘻地望向杜莫,他們現在要去購物了,我和杜莫得履行自己的承諾,充當一回大頭。
杜莫抬起雙手,無奈地鼓了一下眼珠,只好跟著他們繼續(xù)往街道盡頭走。四個小黑孩兒樂呵呵地走在前面,杜莫有些擔心地對我說:“追馬先生,這幾個小屁孩兒會不會買下整船的食物,這不得損失咱們一大筆積蓄?!?/p>
我呵呵一笑,安慰杜莫到:“不會的,他們雖然饑餓,雖然物質窘迫,但每個孩子都誠實、善意,不像你杜莫,靴子里塞著上千萬先令,骨子里卻是個扯謊投機的家伙。”
杜莫聽完我的挖苦,再次難為情地傻笑起來。這時已經到了上午八點左右,非洲的大太陽,斜直升掛在比洛城東,家家戶戶敞開了門板,喧囂和吵嚷不絕于耳。
四個小黑孩兒領我們走進一間露天頂棚,各種雜貨堆擺在小板子上。他們購買一包一皮食鹽,一包一皮干巴巴的玉米餅和香蕉干,還有一小軸白色絲線,用于修補粘網。然后,黑人小丫頭嘻嘻笑著轉過頭,望向我和杜莫。三個黝一黑的男孩兒也睜大了眼睛,一齊注視著杜莫,四雙炯亮的目光中,充滿了期待與懇求。
“怎么?你們就買這么點東西?!毙∨⒄0土艘幌卵劬Γ嬖V杜莫說,她們的二十五個先令,只夠買一軸絲線,鹽巴、香蕉干、玉米餅需要我們幫助支付。
看到幾個小孩子只采購了這么一小點東西,杜莫很是高興,我給了杜莫一張面額二十的歐元,叫他去附近的一家大店兌換成先令。杜莫接過這張淡藍色紙幣,興匆匆地跑出了頂棚市場。
沒過一會兒,杜莫興沖沖地跑回來,嘴里罵罵咧咧:“一奶一奶一的,真想揍那個混蛋?!辈挥脝栆仓?,一張二十元的歐元,可以換到一百萬先令,而這種地方,沒有像樣的金融機構,兌換者開除了苛刻條件,只給了杜莫五十萬先令。
數字雖然差得很大,但價值也不過少了十歐元,可杜莫很是有些在意,嘟囔了半天才閉嘴。
我接過一摞面額千元的先令,一抽一出一張遞給了雜貨攤老板,他很高興地找給我九百個先令。
四個孩子瞪大了晶亮的眼睛,欣喜若狂地注視著這一幕,現在他們終于明白,杜莫先前從靴子里拿出的東西意味著什么。
“追馬先生,那幾捆先令先放我背包一皮里吧!”我點點了頭沒有說話,杜莫背起包一皮裹,摸一著四個小孩兒的腦袋,一臉得意地說:“怎么樣?怎么樣?沒騙你們吧,瞧把你們樂得?!?/p>
我們離開了雜貨市場,開始往回走,四個孩子拿著購買的東西,歡天喜地在前面蹦跳,他們真的高興壞了。街道兩旁的門面全部打開了,行人也比過來時多了一倍。
不僅一些路人,就連剛才雜貨攤那些小販兒,都人人背上挎一把步槍。所以,杜莫還是很謹慎,絲毫沒給旁人看到我們兌換的幾捆先令。不然,我們這種外來人,必然惹上麻煩。
從比洛城東出來,到了岔路口,我和杜莫該往市中心去,尋找可以歇腳的旅店,那四個黑人小孩兒,也該去岸邊找他們的木船,順著朱巴河趕回自己的村落。
臨走前,四個孩子腆著鼓鼓小肚兒,呆呆站立著目送我倆,杜莫笑呵呵地擺手,示意他們趕緊回去,不要再跟隨著我們。
這會兒四下無人,我讓杜莫問那個黑人男孩兒,買一張最大的捕魚網需要多少先令,杜莫知道我要做什么,雖不情愿,但也得照實去問。
“追馬先生,他買一張大網需要七千個先令?!倍拍m然不愿意翻譯,但他也不敢撒謊瞞我,只得如實陳述。
我拉過肥壯的杜莫,從他背上揭開包一皮裹,快速一抽一出了七張面額一千的先令,走到小女孩兒跟前,掰一開她干枯的小黑手,把先令輕輕放在了上面。
四個孩子全驚呆了,杜莫忙在一旁翻譯說:“這可不是在做夢,你們打一年魚都不定賺到這些,是不是很震驚啊!哈哈,我早就說了,遇到我們這種大手筆,你們幾個小毛孩兒走運到家了?!?/p>
“把他們攆走,叮囑他們,別對任何人講遇到我們的事,不然下次不給餅干吃?!倍拍焖俚胤g完,大聲吆喝著把四個小黑孩兒全趕跑了。
接下來,我和杜莫便背著行李,往比洛市中心走,尋找一家最好的旅社,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然后采集物資,明天傍晚雇一輛客車,或者卡車,以最快的速度去布阿萊。
我背著重重的行李,往前邁雙腳的同時,心里開始盤算懸鴉的位置,以及到了布阿萊之后,杜莫如何幫我順利要回一人,真若要回了一個,四周環(huán)境這么惡劣,人又得安置在哪里,才不會讓我在惡戰(zhàn)時糾心。
“唉,這群小屁孩,真是破天荒地走運,您說他們摸一著七千個先令,會是怎樣的激動和感觸,他們吃掉咱們三包一皮巧克力餅干,這在馬達加斯加超市,光一包一皮那種餅干就價值四千多先令呢!”
杜莫又開了啰嗦,他又是哀怨又是陶醉地說,我被打斷了思緒,剛才的事早已拋到九霄云外,這個得意忘形的杜莫竟還掛在嘴邊聒噪。
“是你破天荒地走遠,若沒有那艘木船,你這會兒還趴在下游河岸的大樹上獻血呢?!?/p>
比洛城中心的地面,依然是半沙半壤的土地,城內井田一般的街道,多由車輛和行人走的多了,踩實了路面行成。為了不使我的黃皮膚惹眼,杜莫走在了我前面,起到一點遮掩作用,兩人步伐快速地穿越人群。
經過一幢米黃色倉房時,許多穿著短袖衫的干瘦黑人,在路邊集結,他們看似閑談,仿佛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又像準備去參加一場伊斯蘭教義。
每從一堆比洛城市民中擦肩走過,便會看到四五個穿綠色或黃色迷彩褲子的男子,個別沒有迷彩褲子穿得男子,卻穿了一件綠色的迷彩坎肩,套在露著黑瘦胳膊的平民短袖外面,即使天氣炎熱,但卻彰顯了一種身份。
因為,他們的肩頭都挎了一把阿卡步槍,每張枯槁的烏臉,在刺眼的太陽照射下咧著嘴,露出森白牙齒。從一張張表情看得出來,他們無所事事,仿佛戲劇里的等待戈多,又如一個個放羊的老漢,抱著長長的趕鞭,縮靠在墻角曬日取暖。
我又往杜莫的身后挨近了一些,防止自己惹眼的膚色引來這些持槍者的興趣,盡管臨近城中心時,我已把臉頰、脖頸、手背涂得漆黑,但棱角清晰的五官輪廓,還有健碩高大的體型,終究引來一些發(fā)現我和杜莫從身邊路過的眼睛。
杜莫的膚色與他們一樣,可這個肥壯的科多獸身材,使比洛城的原住民覺察得到,我倆完全是一對兒外來者,正匆匆忙忙地不知趕往何處。
“嘿嘿,追馬先生,您瞧,這些背槍的家伙,竟然都穿著脫鞋,臟兮兮的腳趾頭一翹一翹,真是滑稽得很,咱們這身派頭,一定令他們眼睛發(fā)紅,羨慕不已呢!”
杜莫說的沒錯,這種物質匱乏的地方,哪怕一套迷彩軍裝,都得分開了兩個人穿。這里的居民,哪怕光著腳板,只要套了件迷彩色坎肩,站在人群中便多出幾分優(yōu)越,與那種穿一身名貴西裝,徘徊在富饒大城市的街道上類似。
但杜莫和我的出現,無論身一體素質、精神風貌、以及這一身很普通的行頭,卻搶盡了周圍人的風頭,杜莫很是得意,并陶醉這種優(yōu)越感。
“你最好別希望他們眼睛發(fā)紅,如果他們只是看中了你的皮靴而向你打上幾槍,你哭都來不及?!蔽依淅涞靥嵝讯拍?,不要在這是環(huán)境和人群中炫耀,更不要露出一張高人一等的市儈嘴臉。
杜莫不再說話,黑臉蛋收起了嬉笑,顯出無限哀傷,我知道他在偽裝表情,在向周圍的人發(fā)出一種暗示,表白他杜莫雖然吃得營養(yǎng)過剩,穿得也比他們氣派,但生活并不開心,以此讓那些可能會嫉妒他的人,心理上平衡一些。
雖然跟在杜莫后面,但眼角的余光已經明顯察覺出,有幾個臉型猥瑣的人,開始極力打量我倆,他們干涸灰暗的眸光中,溢蕩著無以言表的悸一動。
我了解這種猥瑣且物色的眼神,就像偷獵者看到兩只全身都是寶的稀有動物。“追馬先生,我怎么越走越覺得周圍的氣氛不對勁兒,您看那幾個踩著破脫鞋的背槍者,好像在尾隨咱們?!?/p>
杜莫說這話時,我已經覺察出來,并低聲敦促杜莫,再走得快一些,但不要撒開腿跑,那樣真會刺激他們射擊。原想找家旅社美美睡上一覺的愜意,此刻煙消云散。
這是我和杜莫偷渡進索馬里以來,首次入足的城邦,此時我才充分感受到,比洛城的境況全然不同于在馬達加斯加的濱海城市,現在看來,杜莫別說期望補給些臘腸,他自己隨時都有成為臘腸的可能。
“杜莫,看到前面那輛卡車沒?用你背包一皮里的先令,讓車主以最快的速度送我們去布阿萊。”
街道前面,一家副食店門口,剛好停了一輛漆皮快掉光的小型貨卡,車尾對著店門,一個頭頂包一皮著紅格子毛巾的瘦黑人,約摸三十多歲,正滿頭大汗地往店里卸貨。
我和杜莫跨著大步,急速走到那家店面門口,朝里張望了一下,這個穿著青色短袖衫在卸貨的男子,一眼看出我倆不是本地人,警覺又略帶店主姿態(tài)地放下剛要搬起的一箱貨物,向我倆迎了過來。
而屋子里面,一個背著孩子的黑人婦女,忙拽過男人擺在柜臺上的步槍,時刻準備著抬起槍頭,對準杜莫和我。
“你們需要什么?是趕路經過想買點吃的嗎?”男子見我倆長得甚是高大強健,但持于本地人的優(yōu)勢,他倒也張揚著勇氣,似笑非笑地問我們。
“不是,我們想去布阿萊,需要你的卡車送一程。”杜莫禮帽地說完,回頭看了看那幾個持槍尾隨的黑人男子,臉上泛著些絲乞求。
這個卸貨的男子,聽到我倆不是要購買他東西,又拔高脖子朝我們的身后望了望,好像明白點什么,霎時把尖瘦的臉一橫,惡狠狠地對杜莫說:“滾!”
不用杜莫翻譯,我都能從這個店主的語氣聽出,這是在罵喝。心想杜莫一定未提支付先令的事,讓店主誤認為我們是求救的外來人。
杜莫這家伙,這會兒還不忘想著少花錢多辦事,他先前在比洛城東,被一個兌換歐元的老板訛了一筆,此時還心有余悸,不愿給眼前這個店主看出些什么,免得又要乘人之危,坐地起價再敲我們一筆運費。
而我最擔心的是,店主會不會懼怕那幾個尾隨我們的家伙,不愿意幫助我們。
“杜莫!”我低聲而嚴厲地催促了一聲,杜莫忙滿臉堆笑,往店堂里面走了幾步,對店主揮揮手,示意他進來說話。店主那位背孩子的老婆,已經把黑魆魆的步槍口對準了杜莫的胖肚子。
“別,別誤會,?。∏f別誤會。我有先令,你過來看看,只要肯送我們一程,比你一天不開店做生意賺得還多?!?/p>
杜莫提到了先令,那個黑人店主立刻和老婆對視了一下,然后跨步走到杜莫身邊,硬板的烏黑臉膛上,似乎有了幾分期待的笑意。
杜莫脫掉背包一皮,抱在懷里轉過身去,一只胖腿托著包一皮底,一只胳膊伸進包一皮里憑著感覺去摸,他弓背縮脖,看上去很費勁兒,在夫妻倆涌動的眼光下,杜莫最終掏出一打厚厚的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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